一、丈夫活在天地间
伏龙塔下马文斌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俞万程你疯了吗?!我一再说明上面的意思是要将此獒完好安全地带回,你,你还没懂吗?!”俞万程沉重地道:“我懂,我当然懂。你们的意思不就是活捉鬼面獒,用来胁迫日本和重庆委和,保住委员长的半壁江山吗?但中国的河山,不是委员长一个人的,也不是你们重庆政府的私产!你们可想过在日寇铁蹄占领下痛苦呻吟的父老乡亲的绝望吗?可想过我们这些军人手握枪炮,却不能用子弹来回敬杀害我们同胞的凶手的悲愤吗?”
“日本是狼,是虎,绝不会放弃已经到嘴的肥肉,不将中国整个吞下是不会收手的!你们媾和得了一时,媾和不了一世。只有铁与血的回敬,用我们的生命铸成钢锤,砸掉它的满嘴獠牙,才能让野兽敬畏,让它不敢再伸出贪婪的兽爪。如果帮你们捕捉鬼獒去向侵略者乞全,签署城下之盟,我俞万程怎么对得起我从戎时立下的誓言,51师死去的兄弟牺牲价值何在?今夜,我一定要让这个怪物死在绍德,彻底粉碎你们的苟且幻想!”
马文斌惶急道:“万程!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没有变得成熟?一时热血最后处处不落好、处处受逼的味道你还没有尝够吗?我现在不跟你多说,你必须明白,如果此獒稍有损伤,日本人放不过你,重庆方面更饶不了你!你的前途,你的命运,就此结束!”
俞万程冷冷道:“那又怎样?大丈夫活在人世间,但求问心无愧,哪管风刀霜剑,恕我要一意孤行了!”马文斌满头大汗:“万程,万程,你千万不要自毁前程!你,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51师活着的兄弟们想想!你是要看着他们被日本人报复出不得绍德,还是要他们即使侥幸存活也因为你违令一起被送上军事法庭?”
俞万程深深看了马文斌一眼,大声喝道:“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办?”熊孝先举枪吼道:“我们当然听师座的,跟小鬼子拼到底!”陈参谋扶着熊孝先努力站直身子,也掏出手枪对准鬼面獒:“陈某此刻方对师座心服口服,誓与51师共进退!”周围将官一起举枪吼道:“我们都听师座的!”
马文斌呆若木鸡,俞万程热泪盈眶,对大胡子勤务兵喝道:“笔来!”勤务兵慌忙将毛笔蘸浓墨递上,俞万程提笔在报纸上一气挥就:
日落危城屍滿山
八千虎賁灑碧血
待聚黃泉斬修羅
掷纸笔于地,对马文斌一点头:“文斌,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对不住了!”正要带头打出第一枪,马文斌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挡在鬼面獒前面声嘶力竭叫道:“冷静,冷静,你们先冷静!俞万程,你要开枪,就连我一起打死吧!”
俞万程冷冷道:“马文斌,你一定要考验我的耐性吗?请你让开。”马文斌怒道:“我就不信你真敢对我开枪。”俞万程再也不看马文斌一眼,高声道:“预备!”众将官手指纷纷扣上扳机,马文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脚下一声闷响,地面摇晃起来,险些跌倒。
二、地龙冲天
连鬼面獒也吓了一跳,狂嗷一声窜后几步。马文斌连忙向左窜出,众人眼前一花,原来马文斌站立的地方忽然土面坟起裂开,连绵的巨响间只见一条巨大的泥龙头下尾上笔直地倒钻而出,直直地冲出土面两三米高,重重滚落在地。跌下一名浑身是泥,隐约可见下身穿着千疮百孔、破破烂烂的国民军军服的士兵。
此人正是在绍德地下耗了一夜的赵长洪。原来绝境之中赵长洪持小太刀一插入土,却发现头顶正是当年绍德毁龙神庙后,垂直倒埋在伏龙塔前的三米多长的楠木龙神像。
金丝楠木质地坚硬如铁石,入水即沉。当年为不至出现大水淹倒龙王像的不吉之兆,绍德巧匠用火钻酸浸之法将木像镂空,不料今日却成了赵刘二人的救命菩萨。此时地下能供呼吸的氧气已经越来越少,赵长洪当机立断,将手雷撒在地洞各处角落,带着刘涛爬进神龙像,再聚集了各把小太刀撑在龙口处,以抵挡将从上自下而来的巨大冲击。果然在赵长洪从龙口抛下拉弦的一颗手雷后,洞里的手雷陆续引炸,巨大的冲击波直奔龙口,将黑龙神像硬生生地炸出地面。
饶是有小太刀抵住冲力,两人也胸口烦闷无比接不过气来,靠近龙口的赵长洪跌下地面,歇了口气站起身来,却是晕头转向背对俞万程正对弁财天,忽然身子微微发抖连鬼面獒也不看一眼,只是盯着满面皱纹的巫女弁财天不放。
老妇人弁财天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赵长洪,似乎在从赵长洪脸上辨认往日的痕迹,从惊吓到激动,从激动到欣慰,忽然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哼唱起刚才和安倍秀宁一起吟唱的那支曲调,也就是绍德鬼歌——《日落之殇》。
赵长洪热泪盈眶,张开双臂蹒跚着向弁财天走去,嘴里语无伦次地念着:“看到你了,又看到你了。观音菩萨你真的派龙王爷来接我了!你也老了啊,菩萨你是为我变老的吗?老了好啊,都老了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真好,老天爷你对我真好啊,我再也不会恨老天了,我们又在一起了,真好啊!”
浑浊的老泪从摇摇晃晃的赵长洪眼角一滴滴渗出,顺着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流淌而下。身后的军人们隐约明白这可能就是弁财天地上所写等待了一辈子的中国情人,举枪对准鬼面獒却迟迟未扣下扳机,不愿打扰了两人相聚的这一刻浓情。弁财天伸出手,摸着赵长洪靠近的脸,忽然脸上绽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像怀春的少女终于迎接情郎的亲吻,枯萎的花蕾终于等到细雨的滋润。一瞬间周围的将官们似乎觉得那张衰老丑恶的脸也不再是那么令人畏惧。
随即弁财天就像忽然被抽干了全身的血肉,仅剩一层纸片般的外壳萎然脱落在赵长洪怀里。众校官们齐声惊呼,陈参谋轻声道:“看来她的精血早就在漫长的地下生活中被折磨耗干了,这么多年支撑活到现在,唯一的动力只是为了等待此刻的重聚。唉,几十年游荡在绍德城的究竟是人是鬼,是弁财天的躯壳,还是仅仅是她留在世间的一个愿望幻影,真的说不清楚。问乱世情为何物,捉弄多少痴男女。”想到俞万程和自己的遭遇,不禁暗自神伤。
三十、字尸印
所有人都看出弁财天已经死去,只有搂着她尸体的赵长洪浑然不觉,依然喃喃地说着情话,倾诉着对观音菩萨的思念,解释不能回到绍德的原因。忽然一直没有动静的鬼面獒呜咽着凑近弁财天的尸体仔细地嗅了又嗅,满嘴獠牙对赵长洪发出低沉的咆哮。
众校官齐声惊呼,却碍着赵长洪与鬼面獒距离太近怕误伤了他不敢开枪。陈参谋醒过神来,低声道:“师座,弁财天已死,再也没有人能控制得了鬼面獒了。如果让它脱逃,后果不堪设想。”俞万程面色铁青:“再等一等。他是我的兵,我们51师不能手足相残!”此时刘涛才醒来从龙神像中爬出,背对赵长洪,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列队欢迎自己,喊了声俞师长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好,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身后才发现不对劲,转身一看鬼面獒眼中插着的骨头大惊道:“赵叔快逃,快逃啊!这,这就是地下那个吃人的怪物啊!”
赵长洪痴痴迷迷地抬头看了刘涛一眼,却发现一排举枪瞄准的51师校官,立刻将弁财天的尸体掩到身后狂吼起来:“你们不要伤害观音菩萨。要开枪冲我,冲我来啊!在坟场盗墓的是我,做千手尸吓人的也是我!是我啊!不关观音菩萨的事!高大力、老林掌柜、刘白龙你们都开枪啊,你们都他妈冲我赵长洪来啊!”
刘涛惊呼道:“赵叔您怎么了!他们不是您说的那些坏蛋,是我们51师的长官啊!他们是要开枪打那个怪物救您啊!您快离开,快跑啊!”赵长洪看了刘涛一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地叫了声:“娃……”忽然摇晃两下,捂住心口直直后仰,正好倒在身后横卧的弁财天尸身上,两具尸体交叉着叠在一起,在初冬绍德冰硬的大地上烙下一个醒目的十字印。
刘涛大叫,再也顾不得两人尸体旁边狰狞咆哮的鬼面獒,流着泪往赵长洪尸体跑去。鬼面獒怒嗥一声,震耳欲聋,奔向迎面跑来的刘涛。众人惊呼纷纷开枪,不料鬼面獒迅疾如风,子弹纷纷放空,更跃起一口咬住了刘涛刚刚伸到腰间的右臂,凶性大发,咔嚓一声齐腕咬断,衔着咬下的刘涛断手哧溜钻进了早前弁财天出来的土洞。
陈参谋一声“千万不能让它进洞”的洞字还没出口,地面上已经失去了鬼面獒的踪迹。众人面面相觑,马文斌叹道:“万程啊万程,这回你可是铸成了大错。”俞万程脸色苍白不语,陈参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熊孝先带人正要奔到洞口看看有无办法补救,忽然众人听到洞下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灰柱夹杂着残破的狗头,带着血污肉片从洞里冲天而起,片刻后狗牙散落了一地,有些破碎的牙屑从众人脸上划过,直划出道道的伤口。
刘涛倒地,鲜血如泉从断臂涌出,却继续含泪向赵长洪爬去,嘴里念着:“赵叔,赵叔,您看,我用您给我的手榴弹,把怪物炸死啦,炸死啦!”
原来刘涛奔跑前情急之中想拿腰间的手榴弹砸向鬼面獒,却被鬼面獒咬断了胳膊连手榴弹一起拖进了地洞,也不知道是鬼面獒啃咬手臂咬炸了手榴弹,还是刘涛的手指当时已经勾到了拉环,反正为祸绍德多年的鬼面獒就此了结了。马文斌、俞万程、陈参谋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局,其他人慌忙上前扶起刘涛,熊孝先拽下头上的绷带给刘涛扎好伤口。陈参谋摸了摸赵长洪的鼻息,摇头道:“救不活了,看来是因为过度的悲伤,心脏承受不了停跳了。”熊孝先叫道:“陈参谋,这个兵娃娃好像在叫你!”
四、真相大白
陈参谋奇道:“叫我?”放下赵长洪尸体走近,刘涛用没断的手一把抓住陈泉衣袖,喘息道:“玉,玉先生让我给您带样东西。”陈泉惊道:“玉衡?他在哪里?”刘涛的眼睛渐渐无神:“死,死了,在地下被那怪物咬死了……这个金表,金表……还有表里这块人皮……”挣扎着将怀里掏出的金表和人皮揣到陈参谋手里,便晕了过去。
陈参谋翻过金表看到表后铭刻的编号便是一惊,熊孝先兀自摇晃晕过去的刘涛:“喂喂,你醒醒啊,我们还有话问你呢!”陈参谋阻止熊孝先,略一思索反转表弦一周,表盖啪地弹开,再看看人皮上的文字,点点头道:“这确实是当年四国策划合邦时日本送给光绪帝的那块金表。师座,你看原来真相是这样,难怪寿老人听到弁财天的歌声居然被活活吓死了。”
俞万程接过人皮,看到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日文:寿老人觊觎重宝,煽动中土水手哗变,针封我哑穴,激怒天照大神尽啮船上人众。空船漂流此地经年,可怜一片望乡情,尽付水天处。
最后一句正是俞万程和陈参谋曾经谈起的晁衡,也就是阿倍仲麻吕的诗句。俞万程也点头道:“这应该是当年弁财天在没遇见那名老兵,也就是这名青年士兵口中的赵叔时所写。果然望乡的那片眷念,也敌不过情侣间的种种思念。”
原来四十四年前,随光绪帝的被囚禁,四国合邦计划破产,慈禧太后大权独揽后便将日本送与光绪帝的礼物以及作为抵押的异兽巫女等一并封还,更加以丰厚的回赐。不料当时随行的御医寿老人见宝物众多,起了贪念,勾结船上的中国水手血洗宝船。只因寿老人对年轻美貌的弁财天垂涎已久,便留而不杀只以金针刺封其哑穴,意图长久霸占。却不想激怒鬼面獒王,破笼而出,将船上但凡活人皆撕咬成碎片,仅寿老人见机快跳水逃生。失去驾驶的宝船一路顺水漂流偏离航线,走到了绍德城,为老林掌柜所获,成了绍德传说里的那艘鬼船。
弁财天其时年方豆蔻,本是第一次远离家门,见过船上被寿老人指使背叛的中国水手的狰狞凶恶,已成惊弓之鸟,对中国人深怀戒心,见老林掌柜上船时慌忙让鬼面獒负着自己入水逃离上岸。果然老林掌柜随即捣鬼焚船,也焚去了在岸边偷看的弁财天对中国人的最后一丝求救希望。
其时林家所见岸上的五通神正是鬼面獒潜入地洞前的头部侧影。自此弁财天依靠鬼面獒的掘洞行走本领,在绍德地下过起了半人半鬼的悲惨生活。其时寿老人的针术还没有达到日后炉火纯青、随心所欲的地步,随着时间推移血脉流动,金针封穴的效果一点点减弱,弁财天渐渐能够发音,但是被损坏的声带却再也无法恢复,发出的声音由宛如云雀清脆的吐词变成了模糊诡异再也无人能听懂的鬼音。此时弁财天于灰心绝望中便想留下遗书控诉寿老人的罪恶留待有缘后自杀,于是去城外坟场掘尸寻找可用的人皮刺字,却在月圆之夜遇到青年时期的赵长洪。第一次感受到有一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可以连命都不要的那种震撼,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愫在心中滋生,于是她让鬼面獒撕碎了高大力,救下了赵长洪。
可惜就在两情相悦时,赵长洪却被刘白龙抓走,更被老林掌柜设计流放。再也承受不住打击的弁财天精神渐渐失常,情理再不能以常人度,成了真正游荡于绍德城夜间土下的鬼女,绍德城的月圆之夜才响起缥缈的鬼歌,而鬼面獒更随着弁财天的失控而失去约束成了不光吃犬也吃人的魔兽。
直到两年前土肥原与安倍秀宁查出了鬼面獒下落,就在绍德城里,当年侥幸逃脱回国后欺瞒皇室多年的寿老人唯恐当年事情真相败露,便自告奋勇请缨来到绍德城,意图暗中杀獒灭口。不料自己不慎染上鼠疫奄奄一息,所带黑衣人更被鬼面獒狙杀于地洞中。
寿老人无计可施下只好潜伏于绍德伏龙寺中,却万万没想到鬼面獒的老巢便在伏龙寺地下不远,更因为要装作聋哑封住了自己聋哑穴,错过了绍德城中的夜半鬼歌。直到那夜准备逃奔城外日营,取出封住耳穴的金针方才听到鬼歌。那弁财天是他多年前残害的苦主,夜夜梦里索命的债主,又正是他亲手下的金针,就算声带受损声音变调别人听不出来,他哪有听不出来之理?寿老人做梦也想不到四十四年过去,弁财天居然还活在人间,毕竟年已老迈,和陈参谋一番较量又神衰力竭,极度惊骇之下当场毙命。
五、殇歌的序曲
当年这一段中日奇事的最后三位当事人,寿老人因为发现弁财天还活在人世惊骇而死,弁财天因为看到赵长洪归来喜悦而终,赵长洪却因为弁财天的逝去悲伤至绝。是善是恶,最后皆归于尘土。此中缠绵纠结,聪慧如陈参谋与俞万程,也仅能猜出十之六七。苏醒过来的安倍秀宁见到弁财天已逝,看到人皮上留下的字迹,才明白姨母不愿随自己归乡的原因。想到姨母的一生凄苦,搂住弁财天的尸身忍不住放声大哭。
众人忍不住偷偷瞟向俞万程,都明白此时安倍秀宁的泪水中,七分悲亲,还有三分只怕是联想到自己和姨母一样,苦苦等待一份终无结局的异国之爱而自悲。俞万程大是尴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马文斌苦笑着将地上散落的狗牙一一捡起,捧在手里对俞万程叹道:“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却不知从哪里钻来这两名古怪士兵,鬼面獒注定要葬身在他们手里。既然留着这些被炸碎的犬牙为证,我会向上峰说明情形,替你说情。”
此时天色已露鱼肚白,远处已经传来飞虎队接应飞机的轰鸣声,俞万程感激地点点头。陈参谋吩咐勤务兵将楼上的空棋匣取下,亲手将犬牙放入匣中,递给马文斌。马文斌摇头道:“还是给万程保管吧。虽有犬牙做证,也还得万程亲自陪我去军部解释清楚才好。”俞万程摇头不接:“还是让陈参谋替我走这一趟吧,俞某将指挥绍德城里的51师兄弟与日寇周旋到底!”转身扶起抽泣中的安倍秀宁,口中道:“秀宁就托付给二位……”
话未说完,忽然俞万程觉得后颈一痛,天旋地转晕倒在地。熊孝先怒道:“陈参谋你这是干什么?!”众校官正要拔枪对准偷袭俞万程的陈参谋,陈参谋收回切在俞万程脖子后的手,将棋匣塞进俞万程怀中笑道:“不这样做师座怎肯抛下各位弟兄独行。此时城东退路已封,鬼面獒已葬身于绍德城中,转眼我们要迎接的就是城外犬养崎的疯狂报复。”
“在未来可以预见的愈加残酷激烈的中日决战中,像俞师长这样热血爱国又有丰富对敌经验的将领,是我们中国人不可再得的宝贵军事资源,应该留给他比牺牲于绍德更辽阔的战斗平台。至于我,就代替师座协助各位弟兄留在绍德和日寇决一死战吧!”
众将官血脉沸腾,齐声叫道:“愿随参谋死守绍德!”此时东西门处皆有零碎的枪炮声传来,陈参谋安排勤务兵带着昏迷的俞万程与安倍秀宁随马文斌登机,转头对身后的熊孝先笑道:“还记得安倍秀宁和弁财天合唱的那首《日落之殇》吗?相信不久的将来,日寇的殇歌,会在中华大地处处唱响,不光传于天际,也传唱于每个中国人的心中。”
熊孝先摸摸拿掉绷带的光头,嘿嘿笑道:“陈参谋你说话文绉绉的就跟写诗似的,咱老熊可没水平和你接得下去,除非师座还在这里你才有知音啊。”陈参谋微微一笑,看向天际翱翔的飞机,意味深长地道:“俞师长此去吉凶未卜,但也许能弹出日殇之歌的一个强音符也未可知。来吧,底下让你我用鲜血在绍德先奏响日寇殇歌的序曲吧!”
人将尽,援未至,城已破。绍德城的三百守军在城破后坚持巷战又拖住了日寇达七天之久,疯狂进逼的日军在绍德城里每推进一步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直到俞万程带援军归来反包围已被日寇占领的绍德,重创滞留在城中的犬养崎部。
绍德会战成了中国抗日史上的一个奇迹。此役结束时,中国51师八千官兵连师长俞万程、营长熊孝先在内存活仅八十三人。
英勇的51师,万岁!
不屈的中华民族,万岁!
但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六、风云再变
俞万程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飞行的运输机机舱里,稍一回忆便明白发生了什么,看了安倍秀宁一眼,愤怒地埋怨勤务兵道:“你怎么也不阻止陈参谋,怎么能这样阻止我尽一个军人的职责!”安倍秀宁低声道:“万程,你不要怪他。是陈君一再要求我们带你离开,他,他还嘱咐我,让我一定要保护你的安全。”
俞万程冷笑一声:“让你保护我?这倒稀奇了。”勤务兵劝阻道:“师座您不要再生气了,现在赶紧回到军部,会合援军回来替51师的兄弟们报仇最重要。”俞万程颓然点头:“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文斌兄,在绍德多有得罪,到了军部还希望你不计前嫌陈说利害,让王军长多分我些人马。”马文斌点头道:“这是自然。”俞万程看看紧紧靠着自己,脸上带着幸福微笑闭目的安倍秀宁,想推开却又有些不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勤务兵上机时便知趣地没有夹在俞万程与安倍秀宁之间,好让安倍秀宁单独照顾俞万程。马文斌坐在四人并排的最末,笑着问坐在第一位的俞万程:“对了万程啊,昨夜在绍德城中,如果我护住鬼面獒就是不让开,你真的会让他们开枪打我吗?”
俞万程苦笑道:“你觉得我会吗?我从不曾忘记,当年在东瀛刚见到秀宁的那个晚上,同学们听从黄金崇唆使包围我的时候,只有你始终站在我的身边!”马文斌笑道:“可是我们现在中间却隔了两个人呢,感觉都有些疏远了。”两人相视一笑,马文斌亲热地拍了拍旁边勤务兵的肩膀:“感谢你这些年照顾万程周到啊。”忽然袖子里一把匕首闪出,闪电般地割断了勤务兵的喉咙。
勤务兵喉头汩汩作响,血从捂住喉咙的手指缝里喷出,直喷到旁边安倍秀宁的脸上,安倍秀宁尖叫一声吓晕过去。俞万程顾不得安倍秀宁,慌忙站起俯身查看勤务兵的伤势,却被马文斌拔枪指住额头,俞万程惊怒道:“马文斌!你干什么?!”马文斌顺手缴了俞万程的枪,低声道:“万程啊,你可知道,这辈子我最庆幸的就是当年那个晚上他们包围你的时候,我没来得及在你身后先对你下手,否则哪有我这么风光的现在?”
但俞万程已经顾不上听马文斌在说什么了,大胡子勤务兵嘴角吐出血来,淌落在腮边杂乱的浓须中,挣扎着从怀里掏出那张俞万程先前题完字扔在地上的纽约时报,看着俞万程的眼睛用力塞到俞万程手里:“师……师座……您,您字好……扔……扔了可惜。”
俞万程握住勤务兵的手,含泪点头。勤务兵咳喘着握紧俞万程的手:“师……师座……我……我知道做的饭菜不好……吃……您……您不喜欢……我……我……原准备能活着出去……就一定……学做……做……”俞万程拼命点头,但勤务兵的话终究没有说完,带着遗憾的表情停止了呼吸。
俞万程看着自己的勤务兵临死之前没有怨恨,也没有伤心,遗憾的却是自己昨夜到现在还没有进食,慢慢地将报纸叠好放入怀中,顶着额头的枪努力站直身子,握紧拳头看着马文斌,低声嘶吼:“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马文斌静静地看着俞万程:“万程啊,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你总是会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发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呢?就像现在,你难道不该先考虑自己接下来会怎样吗?”
这时低头坐在四人对面长凳上的一名国军护卫士兵才站了起来,旁边两名一样低头坐着的士兵滑落在地俯面而倒,露出从背后扎进的匕首刀把。站立的国军士兵摘下军帽,露出一头白发,从兜里取出金丝眼镜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俞万程鞠了一躬:“万程君。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俞师长。我是犬养崎,这么多年,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说话间毫无抑扬顿挫,正是在绍德城外军营中和陈参谋、熊孝先见过面的犬养崎。
七、人心莫测
此时马文斌已经胁迫飞行员改道飞向日本军营,俞万程恍然大悟,怒道:“马文斌,你,你居然真是汉奸!助纣为虐出卖了我!出卖了你自己的民族与良心!”马文斌略显歉意地笑笑:“万程你也不要太苛责我。须知我在重庆虽然呼风唤雨,福禄双全,可说到一个寿字却掌握在日本人的手里,我也无可奈何呀。”
犬养崎静静地道:“俞师长有所不知。文斌先生早年便在日本警视厅有切结(认罪书)。从那时起便与我们神武天皇相识,成了我们日本人的好朋友。今日再立此大功,你们支那蒋先生的位置,迟早便是他的。”俞万程一转念,颤声道:“难道,难道当年是你出卖了黄金崇!”
马文斌踌躇满志:“黄金崇那个青帮流氓,根本就是个亡命徒。他的破计划,不管成功失败,东京的中国留学生还不被株连殆尽?我既然不想给他垫背,只有向日本警视厅告密一条路了。那个什么二四八定乾坤的联系方法,传龙头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青帮的家伙出门就给警视厅抓住处决了,哪里通知得到剩下的学生。”
俞万程觉得身上血液都冲进脑子里去了,咬牙道:“你,你!”马文斌大笑道:“其实我在日本和你保持联系,也是黄金崇的意思,监视着你的来去,否则当夜他哪里那么准一下就把你捞了去?我的告密,也算间接救了你一命,还帮你除掉了这个老对头,你也不用谢我啦。”
犬养崎点头道:“当年正是文斌先生揭发支那留学生的暴动阴谋,对我国皇室有扶持之功。所以天皇特赐文斌先生以支那人的身份加入皇室七福神,终其一生,保福禄寿三全,乃支那人绝无仅有的荣誉。”马文斌扬扬得意:“我本就是福禄寿,可笑重庆做梦也想不到安排我打入七福神不过是还我真身。蒙犬养司令夸奖,文斌微薄之功受厚禄多年,直到今天,又为东亚圣战立功,才略感心安。万程,凭你和犬养司令的特殊关系,此刻和我携手合作还不算晚,日后在中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少不得你的。”
俞万程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和他有什么关系!”犬养崎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算是给了个微笑。此时安倍秀宁悠悠醒来,看到犬养崎,吃了一惊,颤声道:“父亲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俞万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你,你说什么?”马文斌笑道:“万程,犬养即为养犬,乃伺候犬神的意思。犬养司令的另一个名字,便是安倍崎。你还不拜过岳父大人?”
俞万程五内俱焚,指着安倍秀宁怒道:“你,你瞒得我好苦!”安倍秀宁知道俞万程动了真怒,想扑入俞万程怀中又不敢,垂泪道:“我,我知道你痛恨日本军人,所以不敢告诉你犬养将军其实就是我的父亲,安倍家族的家主安倍崎。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马文斌劝道:“算啦算啦,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亲,何必为这点儿小事动真火?”俞万程额暴青筋骂道:“马文斌,你不配姓马,你才应该随犬养崎姓犬!给日本人做狗,死后你如何面对马家列祖列宗!”马文斌脸色微微一变:“俞万程,不要给你脸不要脸。你要记住,以后史书里记着给东亚圣战立第一功的,不是我马文斌,而是你俞万程。是你将日本皇室重宝八尺琼勾玉送了回来,鼓舞了大和民族的战斗士气。”
俞万程怒道:“荒谬,什么琼勾玉,我见都没见过!”马文斌笑道:“是吗?那你怀里棋匣所藏何物?”俞万程转念间惊道:“原来,你,你……”
八、惠比须
马文斌嘻嘻一笑:“不错。真正的八尺琼勾玉,不是永恒的玉石,而是用鬼面獒的獠牙串成。只因日本自古传承的皇室信物獒牙勾玉已经随岁月侵蚀风化碎裂,不得不寻找遗失在绍德的唯一一只鬼面獒再次制作。虽然鬼面獒在绍德被击杀,但带回它的獠牙,我对犬养司令和天皇都算有了交代,只是难为你亲自送这一趟了。”
犬养崎,也就是安倍崎静静道:“俞师长,没见那位陈参谋和你一起来真是遗憾。我很想当面告诉他,就算他棋艺赢了布袋和尚,剑术赢了毘沙门天,只钓术逊我惠比须一筹。绍德一役中国全盘皆输。”
俞万程茫然不知其解。安倍崎面上虽无表情显露,但心中甚是自得。日本自古崇尚兵法,而兵法起源正为渔猎之术,所以七福神之首——渔猎之神惠比须,也就是兵法之神,便如日本陆军68师营长犬养崎一样,是安倍家主安倍崎的另一化身。
安倍崎自幼心思缜密,精习兵法,胸怀大志,不甘心世袭闲职终老。自古安倍家族为保持血缘的纯正性,多为同族同姓间婚娶,算起来绍德城里的弁财天既是安倍崎的妻妹,也是安倍崎的堂妹,而自从安倍崎成为当代安倍家族家主后,有心寻获天照神兽建功立业,便在此时,中国留日学生俞万程进入了安倍崎的眼目。
以安倍崎的本来用意,深觉对中华隔阂已久,有朝一日七福神组织终将远赴中国寻宝,到时人生地不熟难于登天,当事先布下耳线。俞万程与安倍秀宁两情相悦,又因救护安倍秀宁的原因被中国留学生排挤,安倍崎有意招揽,但发现俞万程爱国忠贞之心始终不改,暂时无法为己所用,失望中正遇马文斌出卖中国留学生,替日本皇室免去大劫,乃难得的好棋子。遂力劝日本天皇破格提拔马文斌,许以七福神中福禄寿之位,放长线钓大鱼,将马文斌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其后安倍崎化名犬养崎,来到中国南征北战,既是为了寻找皇室重宝,也是为了生平自负的兵法学以致用,满足其嗜血本性。在得知鬼面獒潜于绍德,寿老人无功铩羽后,犬养崎终于亲率大军压境围困绍德。为保万无一失,更借马文斌之手安排俞万程的部队驻守绍德,又命马文斌安排汉奸林掌柜献宅作为51师的指挥部,准备由善于地下作业的耗子御史大黑天带领毘沙门天上杉岗的武士分队,在飞机炸毁指挥部地下室出口后,由地道进入活擒俞万程,再以安倍秀宁的旧情将其诱惑感化,招领51师卸甲归降,从而使战斗不波及内城,以保证天照神的安全回归。
可怜安倍秀宁不知自己在父亲眼里只是一枚迟早派得上用场的诱饵,还当父亲疼爱自己,对俞万程处处手下留情,为即将和俞万程重聚芳心暗喜。眼看犬养崎就要得逞,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军统智囊陈参谋为报昔日爱侣遇害之仇,追寻马文斌和寿老人来到绍德,因玉衡的失踪对林掌柜产生猜疑,救俞万程于地陷之危。犬养崎原本定下的兵不血刃之计告破,眼看战争已经渐渐逼近内城,犬养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九一、败涂地
其时绍德会战已经引起另有所图的中方最高层重视,便是权柄在握如马文斌,也无法操纵军部令俞万程弃城而走,而犬养崎新的筹划里更增添了要借中国人之手除去其他七福神成员,唯我独尊的计划。寿老人接应的失败,大黑天的错误地图,影响布袋和尚、毘沙门天赌赛的那一声炮响,皆是犬养崎有意为之。只有福禄寿马文斌,因为其中国人的特殊身份注定无法对犬养崎构成威胁反获重用,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虽然最后计划成功与原来设想稍有出入,没能得到活的鬼面獒,但反正为了得到獒牙制成八尺琼勾玉,鬼面獒回国也会被秘密捕杀,如此结局一样给日本皇室建立了不朽功勋,更捕获中国高级将领俞万程,奠定了自己横跨政军两界基业的第一步。想到这里,若不是犬养崎壮年时中风面瘫失去表情功能,直要放声大笑。
马文斌与犬养崎合作已久,哪有不知情知趣之理,他早就看出犬养崎野心勃勃老谋深算,日后只怕纵横日本实权在握的非安倍家族莫属。此时不烧冷灶更待何时?劈手从俞万程怀中夺过棋匣,恭恭敬敬地递给犬养崎检阅。犬养崎嘴角微微抽动,压抑住心情的澎湃,咳嗽一声,抽开棋匣,忽然全身动作冻结,僵在当场。
马文斌从犬养崎面瘫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还道是因为犬牙被炸后破碎过多,犬养崎观之不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只因天照大神死得突然,时间匆促,我来不及筛选干净,不过仅用完整的牙齿,配成一副八尺长的勾链绰绰有余了。”犬养崎抓起匣中之物,摊开掌心:“绰绰有余。勾链,牙齿,这是什么东西?”
马文斌知道不妙,揉揉眼睛,只见犬养崎手心中一团棉絮布条,破破烂烂,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腐物,再看棋匣里都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有些陈谷子烂芝麻,简直不知所谓。犬养崎逼问道:“天照大神的牙齿,哪里去了?”马文斌见机极快,惊叫道:“这是鼠疫,鼠疫!棋匣里装的是两年前飞机在绍德撒下的鼠疫物!”
犬养崎被烫手一般将棋匣和手里的物事摔落在地上,马文斌也慌忙避得远远的。犬养崎摇头道:“不要慌,在机舱这么小的地方,谁也逃不过鼠疫的传染。我再问你,牙齿哪里去了?”马文斌咬牙道:“陈泉,是陈泉,犬牙肯定是被陈泉调包了!这个家伙心狠手辣,说一套做一套,居然不惜用俞万程做诱饵骗我染上鼠疫给瑶光报仇!”
犬养崎瞬间冷静下来:“不可能。隔了两年的鼠疫物应该不会还有传染性。他不是要你和俞万程的性命,而是要试探你。如果你将棋匣交给中国军部不会有事,但交给我们日方必然会以为你是使用苦肉计的中国间谍,要将鼠疫传给军营首脑,当场会将你击毙。但陈泉也不会想到我会亲自混进接应你的飞机。更不会想到我就是七福神之首惠比须。这些花样,蒙不过我的,我不会中他的计伤害你。”
十、坠落
马文斌擦去一头汗水,知道自己是侥幸死里逃生了一次,愤愤道:“可陈泉还是太自负了。他居然轻易将俞万程送到我们的手中。既然天照神的牙齿还在陈泉手中,我们落机后就拿俞万程的命跟他换犬牙,他不给,我们就杀了俞万程!”
犬养崎摇头道:“没有用的。陈泉既然会让俞万程上飞机,要么不在乎俞万程的命,要么就是……”忽然停住,看向安倍秀宁。安倍秀宁靠在俞万程身旁也正看向犬养崎,目光交会惨然一笑,将陈参谋塞给自己的手雷从袖中拿出,低声道:“父亲大人,我终于明白陈君跟我所说一定要照顾好万程的意思了。请您命令飞机还飞往中国军部吧。”
犬养崎这一惊非同小可,飞快地用日语道:“秀宁,你要知道,如果拉响手雷,俞万程就会第一个死。”安倍秀宁哭道:“那又怎样!我已经明白,不管能不能得到天照大神,得到琼勾玉,你们都不会停下侵略中国的脚步,我和万程注定不会在一起的!与其让万程落在你们手里恨我一辈子,我还不如和他死在一起!”
马文斌头上刚擦去的汗水又回来了:“秀宁小姐你不要冲动,凡事有的商量……”刚小心翼翼地跨出一步,安倍秀宁摇头散发尖叫一声,将手雷举得更高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快让飞机掉头!不要再逼我了!”
犬养崎凝视着安倍秀宁的眼睛,阻止了马文斌还想说的话:“好,秀宁我答应你放过俞万程。但是飞机不能降落,机上只有一个降落伞,俞万程跳下去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俞万程紧握秀宁的手道:“秀宁你和我一起跳!”犬养崎摇头道:“安倍秀宁不能下去。”俞万程怒道:“为什么?!”
犬养崎冷冷道:“因为她在中国人里面,就和你在日本人里面一样,永远不能融合。”
俞万程不再多说,深深地看了安倍秀宁一眼,接过马文斌递上的降落伞包,转头跳出了机舱。马文斌在舱口恨恨地看着在空中飘落的俞万程,跺脚道:“这样都能让他逃了!犬养司令,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天皇陛下解释!”忽然发觉气氛不对,回头看到犬养崎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道:“不用解释。你自会去把他追回来的。”
马文斌愕然道:“不是只有一个降落伞吗?!”忽然明白了犬养崎的意思,惶恐地大叫:“我为日本立过功!我是天皇亲口御封的福!禄!寿!你!你不能……”
犬养崎小心翼翼地拿下安倍秀宁手中的手雷,关上机门看了一眼哭倒在地的女儿,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棋匣,摇头低声道:“中华有人,此战必败。吞并支那,应该重新布置一个漫长隐秘的计划。”
俞万程在地上连滚几次,正要摆脱缠住自己的伞包,忽然听到空中哀嚎由远及近,随即轰然一声巨响,马文斌的身体在俞万程远处的土地上砸了一个大坑,摔成肉团的尸体陷在坑中扁扁的一动不动。
不远处,听到异响的中国军部哨兵正在赶来。俞万程冷冷地看了马文斌的尸体一眼,站起身来悲伤地凝望天际飞机远去的方向,远去的飞机上带着一个永远爱着自己的人黯然远去,远去的飞机上载着一个自己永远爱着的人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