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漓!小漓!大事不好了!”一阵河东狮吼般的叫声,突然之间冲进耳朵里。殷漓几乎是直挺挺地从地上跳起来,睡意全无。
“发,发生什么事了?”她的脑子似乎还没能从一片混沌中恢复过来,茫然地看着四周。这里是昭伶公主墓的废墟,她刚刚躺在沙堆上,身上还盖着一件厚实的大衣。
这件衣服殷漓还从未见过,不过昨天晚上司徒翔的肩上似乎背着一只大旅行包,也许……
她低头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果然和他身上的分毫不差。看来,他还是个细心的人。
“好了,不要再闻了!”秦雯着急地一把拍掉她手上的衣服,脸色苍白,“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啊?”殷漓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神情,“难道天塌下来了?”
“天没塌,不过也差不多了。”秦雯说这句话的时候打了个寒战,脸色更加苍白。殷漓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抛开杂念,严肃地说:“小雯,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死了。”秦雯的目光突然呆滞起来,声音空洞无力,“郭桐死了。”
殷漓看到郭桐的尸体时,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他倒在离考古队营地不远处的一座沙丘上,面朝蓝天,双眼圆睁,面部肌肉因痛苦而极度扭曲。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如今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沙地上没有一滴血,全都被黄沙吸了进去,像一个巨大的吸血机器。
他赤裸的手臂和双腿上,布满了一个个细小的血洞。洞口上都结着痂,像长了无数个疹子一般,触目惊心,让人只望一眼就全身冰凉。
太阳很毒辣,阳光在沙地上蒸腾起白色的雾气。空气中一时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考古队的人都到了,他们站在尸体面前,谁都没有说话,神色凝重。恐惧在众人心中蔓延,一时间气氛压抑诡异到了极点。
秦雯紧紧拽着殷漓的手臂,不敢去看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她脸色苍白,手心里全是冷汗。
殷漓自幼学医,小时候外祖父也让她解剖过人体模型。人身体里的构造,她都了如指掌。但模型毕竟是模型,当她看到真正的尸体时,依然难以抑制本能的恐惧。
“小,小漓。”秦雯轻轻唤了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殷漓抬手阻止她说下去,小心翼翼地走到郭桐身边,蹲下身去。
“你要干什么?”一声厉喝,令殷漓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回过头,看到张媛媛冷冷地瞪着自己,眸子里透出一丝恨意。
“我要检查尸体。”殷漓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很平静,“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谋杀。”
张媛媛恶狠狠地说:“你还假惺惺的干什么?郭桐就是你杀的!”
殷漓一震,顿时考古队所有成员,都一齐将惊讶的目光朝她抛过来。她压下心中的怒气,道:“张小姐,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说人是我杀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张媛媛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昨天郭桐骂了你,说你和那姓司徒的盗墓贼不明不白。你就怀恨在心,把他给杀了!”
“张小姐!”殷漓终于发怒,“你不要胡说!我和司徒翔根本什么都没有,更不会因为这个就杀人!”
“哼,谁能证明你没杀人?昨天晚上你根本就没有回帐篷!”张媛媛冷笑,“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人知道吗?”
“你!”殷漓觉得自己的胸膛都要气炸了。正要说话,就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道:“人不是她杀的,她整晚都和我在一起。”
殷漓倒吸了口冷气,望着来人,几乎快要晕倒。他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整晚都在一起?他难道不知道这样更容易惹人误会吗?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正是司徒翔,老四、山虎、杰克三人跟在他身后。他们的目光落在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上,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甚至在那神色的深处,还有一丝暗暗的恐惧。
“大家看吧,我没有诬陷她!”张媛媛竟然对他们毫不忌惮,大声叫道,“他们果然有奸情!郭桐就是被他们杀的!是他们合谋杀了他!”
“不可理喻!”殷漓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再次查看郭桐的尸体,越看越心惊。郭桐身上的伤口竟然是被人用尖锐的利器,活生生钉出来的。他的手腕、脚腕都有绳子勒过的痕迹,嘴巴周围也留下了透明胶布的痕迹,看来郭桐是被人捆绑之后用利器钉死的。所有伤口都巧妙地避开了致命处,直到血液流尽的最后一刻,死者都是清醒的。
殷漓觉得胸口一阵冰凉。
到底是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恨,简直丧心病狂!
“小,小殷啊。”李教授战战兢兢地道,“小郭他,他,真是被人杀的?”
“现在看来应该没错。”殷漓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郭桐的死因一一道出。毒辣辣的太阳下,她全身都是冷的。
“死亡时间是多少?”司徒翔突然问,殷漓微微愣了下,说:“看血液的凝固状况,再结合这周围的气候,应该是昨天晚上2点到3点左右。”
“2点到3点。”白云凝回过头去看陈羌,道,“小陈,你和小郭一个帐篷。他昨天什么时候出去的?”
陈羌似乎吓得不清,脸色惨白,舌头打结,连一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我,我,我睡得很熟。”
“睡得很熟?”老四冷哼了一声,“怕是做贼心虚吧?”
陈羌被他一吓,顿时大怒起来,正符合了负负得正的定律,大吼道:“我看小郭就是被你们杀的!你们这些人丧心病狂,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说什么?”山虎眼中迸出一星凶光。陈羌心里一寒,立刻软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山虎!”司徒翔低喝了一声,沉着脸对陈羌道,“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我们是盗墓的,但不是杀人狂。杀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这可说不定。”张媛媛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司徒翔没有理会,却听秦雯幽幽地说:“是祭品。”
众人一齐朝她望去,殷漓正在奇怪为什么她一直都不说话。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说:“小雯,你没事吧?”
“他是祭品。”秦雯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目光呆滞,喃喃地道,“他是献给邪神的祭品。”
殷漓打了个寒战,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小雯,你在胡说什么?”
“小漓,刹罗神生气了。”秦雯回过头,眼中满是惊恐。她抓住殷漓的手臂,十指几乎扣进她的肉里:“古老相传,刹罗教众的陵墓都受刹罗邪神的保护。如果有人打扰教众的沉睡,就会受到刹罗神的诅咒!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这个时候,只能向刹罗邪神献上祭品,才能平息邪神的愤怒!”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祭品,而不是刹罗神的愤怒?”老四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秦雯咬了咬牙,说:“你们还记得墓室里的那三幅壁画吗?”
众人大骇,脑中迅速闪过那三幅壁画。画中血淋淋的残酷刑罚像钉子一般钉入所有人的心中。
“按照西域史诗中所说,主墓室的壁画就是咒语的一部分。墓主将诅咒绘在墙上,只有按照画上所绘的献上祭品,才能平息邪神之怒。”
“住口!”杰克冷声打断她的话,阴沉着脸,说,“你不要妖言惑众,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诅咒!”
“说得没错。”老四这次倒没有反对,道,“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诅咒存在,我们早就死了。”
“随你们信不信!”秦雯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拉着殷漓的手,说,“小漓,我有些头晕,送我回帐篷好吗?”
殷漓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手心一片滚烫。她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对李教授道:“教授,小雯发烧了,可能有些中暑,我先送她回帐篷。”
“发烧?”李教授也吃了一惊,在沙漠里中暑很容易会危及生命,“严不严重?我那里有药。”
“没关系,我会处理的。”殷漓扶起她,往营地走去,留下众人围着那具令人恐惧的尸体,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