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雯冷哼一声,气愤地甩开她的手,蹬蹬蹬地往楼上跑去。殷漓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刚想跟上,却见五人中走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来,冷着脸说:“老四,别惹事!”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威严,那长得像熊一样的男人不再说话,乖乖地退到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殷漓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与身后的四人不同。也许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缘故,身上穿着一套阿迪的运动服,脸部线条刚毅,有棱有角,颇为英俊。
那年轻男子从皮包里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服务生,说:“我们今天一定要在店里住下来,麻烦你安排一下。”
服务生原本就被吓得脸色苍白,这下更是不敢怠慢,颤抖着接过身份证,在登记本上登记,几次都握不住笔。殷漓不解地望着那年轻男子,他有那么可怕吗,竟然把服务生吓成那样。
那年轻男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倏地抬头,刚好看见站在楼梯上呆呆望着自己的女孩。就在这一刹那,殷漓看见了他的眼睛,深绿的眸子,像祖母绿一般漂亮。可是她却觉得那是一汪深潭,深得望不见潭底。
她突然有了一种错觉,那双眸子里仿佛有一个深深的旋涡,把自己陷了进去。
年轻男子嘴角微微一动,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殷漓被那笑容一激,早已飞到九天外的魂魄才又醒转了过来。连忙移开眼睛,满脸通红,惊慌地朝楼上跑去。刚跑上二楼的楼梯口,就看见秦雯叉着腰站在那里,满脸的奸笑,那样的眼神,看得殷漓全身发毛。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男人了?”秦雯一副逼供的模样,仿佛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势不罢休。殷漓听见楼下的脚步声,连忙把她往房间里推:“你胡说八道什么,让人家听到了多不好。”
两人的房间在二楼的角落里,木门上贴了块225的深蓝色铁牌子。两个女孩推推搡搡地进了门,秦雯刚要说话,殷漓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将门拉开一个小缝,偷偷地向外张望。秦雯在心中奸笑:“自己一副花痴的模样,还敢说我胡说八道,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这样想着,她也把脑袋伸了过去。
那五个男人被安排在了二楼的几间双人房里,年轻男子住的是217房。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进门之前稍稍顿了顿,转过头望向225的方向,两个女孩吓了一跳,连忙关上房门。
她们没有看到,年轻男子眼睛里那一抹诡异的笑容。
殷漓刚刚在床上坐下,秦雯就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把她压在身下。夸张地嘿嘿冷笑:“说,是不是看上他了?”
“不是。”殷漓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老盯着人家看干什么?”秦雯显然不信。
“你不觉得他们有些奇怪吗?”
“奇怪?”秦雯被她往旁边一推,坐了起来,“哪里奇怪了?只不过是普通的混混而已。”
“我看不那么简单。”殷漓摇头,“他们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很大的包,包很沉。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是金属工具。”
“砍刀?”秦雯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殷漓连忙捂住她的嘴:“叫这么大声干吗?怕别人听不见啊?”
秦雯掰开她的手,压低声音,满脸惊讶地说:“他们莫非要抢劫?”
“这我哪儿知道?”殷漓说,“小雯,我们这次出来是旅游的。你可千万不能去招惹他们,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放心,只要不被我撞见他们行凶,我是不会去搭理他们的。”秦雯拍着胸脯保证。殷漓不禁又翻了个白眼:“就算撞见了你又能怎样?难道你还能打得过那五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不成。”
“好了,去洗个澡休息下吧,明天我们去千佛洞。”殷漓拍了拍好友的肩,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冒着热气的水汩汩而下,洒在殷漓的脸上,顺着她的脖子,胸部,以及纤细的腰一直流下来,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汇聚成一股一股的溪流,清洁着她的身体。热水所滑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感觉非常舒服,仿佛连所有毛孔都张开了,贪婪地呼吸着清澈的热气。
坐了一天的车之后能够有热水沐浴,对殷漓来说无疑是最惬意的享受,身体里面所积累的疲劳在这时完全释放了出来。身子软软的,真希望就这样睡过去,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
她转过身子,浴室的墙上安放着一面硕大的镜子,几乎占去了半堵墙。她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姣好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材。因为热气蒸腾的缘故,白皙的脸颊上呈现一种苹果花般的红色,更添了一分妩媚。她对自己的容貌颇为得意,从旁边的衣钩上取下毛巾,正要擦身体,却突然眼前一花,那面镜子里的景色竟然模糊起来。然后开始扭曲、变形,到最后整面镜子就好像打翻了的颜料盒,数种颜料混合在了一起。也不知道画了些什么,只是一片艺术感极强的混沌。
殷漓满心的惊异与疑问,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向那面镜子走去,伸出手,在镜面上轻轻一碰。
一圈涟漪从她碰过的地方荡漾开来,一层一层,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入了平静的池子里,直到蔓延过整面镜子。涟漪漫过的地方,画面竟然又清晰起来。
她看到一个女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脸上化着不符合现代审美观念的白妆,那样的妆容,在中国汉唐时代非常盛行。
那个女人就像是殷漓的倒影,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身上穿着一件汉代红底黑色云纹的曲裾。外面罩着一件罩衫,是黑色的纱。那纱织得非常细致,穿在她的身上,透明得连里面曲裾上的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殷漓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用悲伤的眼神望着自己,漆黑如夜空般的眸子里,满是深沉的忧伤。她的身后,是一望无垠的沙漠,黄沙漫天,太阳巨大而鲜红。
一只出嫁的队伍停在沙漠之上,精致的马车,浩大的仪仗,侍女侍从们古朴的衣裳,令殷漓想到汉朝公主远赴西域和亲的场面。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和这位身披嫁衣的女子交谈。她突然很想知道,她要去哪里,要嫁给谁。
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东西,胸口胀胀的,像堵着一团棉花。镜子里的女子深深地望着她,望了很久。终于转过身去,登上那顶着华盖的马车,队伍又开始动起来,井然有序地朝太阳落下的地方行去,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沙漠里。
不要走!不要走!殷漓在心里呼唤着,眼泪仿佛就要夺眶而出。可是镜子里,仍然只剩下一片惨黄的沙漠,荒凉得让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