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显然也看到了那条要命的红线,殷漓说过,红线一旦进入心脏,即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回天。难道马歇是因为恐惧死亡而发疯了吗?

“马歇,你听我说。”米勒不想对自己的战友开枪,脸色苍白地劝道,“放下枪,我们一定能治好你身体里的毒!只要拿到那件东西,传说中它有非常强大的法力,我们一定可以……”

“住口!”马歇粗暴地打断他的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想骗我吗?米勒·盖,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马歇!放下枪!这是命令!”米勒大怒,五年的兄弟之情,竟然被马歇扔在脚下践踏,他又怎么能不生气?

“你已经不是我的队长了。”马歇的指头扣动扳机,却猛地愣住,一双血红的眼死死地盯着米勒身后。

那扇关紧的大门慢慢打开了,食人莲花不知所踪,但池水却在荡漾,翻起巨大的浪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水下出来。渐渐地,水位越来越高,甚至都高过了长廊。忽然间,池中掀起巨浪,池水猛地扑进来,带着一股海水才有腥味和咸味,转眼之间就将米勒吞没,朝他汹涌而来。

他吓得双腿发软,来不及细想,转过身就跑,洪水如同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入肚里。他又尝到了海水的味道,虽然理智告诉他,沙漠中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海水,但那种苦涩的咸味却如此熟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四周都是一片蔚蓝,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他的父亲带他去海边游泳,他一个不小心,丢掉了游泳圈,沉入海中。苦涩的海水钻进他的鼻孔、耳朵,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剩下这一片令人恐惧的蓝。

为了救他,他的父亲死在了海中,成为了孤儿的他被母亲抛弃,流落街头,当混混长大,最后做了雇佣兵。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仿佛十几年前的那一场水难并没有结束,后来的十几年,不过是自己临死前所产生的幻觉罢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死前最后的梦,那么,现在也该是到了梦醒的时候了。

秦雯四人诧异地看着倒在地上挣扎呻吟的马歇,面面相觑,马歇的嘴里一直叫着“洪水”,但这屋子里分明连一滴水都没有啊。

“马歇!”米勒扑过去抱起他,着急地喊道,“马歇,快醒醒,这里没有什么洪水,都是幻觉!是幻觉!”

但马歇什么都听不见,他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反而一脸柔和,渐渐睡了过去。米勒见他的呼吸和心跳越来越弱,面如死灰,不停地给他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他们这一队“血狼”,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他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

他的急救并没有什么效果,马歇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愈加苍白。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司徒翔突然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脉搏,说:“我来试试吧,或许有救。”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他俯下身去,扶着马歇坐好,以一种奇怪的手法在他的背上击打了几下,又在他的胸口上击打了几下。马歇猛地咳了两声,双眼里流出两道黑色的血。米勒一惊,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救他。”司徒翔不悦地抽回手,“虽然这个方法治不了本,但还是可以暂时压住毒性,不至于致命。”

凯撒和秦雯对望一眼,什么时候司徒翔也学会替人解毒了?看来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众目睽睽之下,司徒翔抽出瑞士军刀,用打火机烤了烤,然后刺入了马歇的心脏。米勒脸色突变,将M16对准了他的太阳穴,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杀了他!你这个死条子!你杀了马歇!”

“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在杀他。”司徒翔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拔出刀子,黑色的血液汹涌而出,马歇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司徒翔在他背上猛地一击,他立刻哇啦一声吐出一堆黑色的东西。那堆秽物跌落在地上,竟然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秦雯觉得胃部很不舒服,转过身去继续干呕。

司徒翔看着那团漆黑的东西,长长地松了口气,找遍了自己所有的衣兜,终于找出一盒火柴。他点燃一根,扔在秽物上,一团黑火猝然烧起,秽物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空气中弥漫起令人恶心的腥臭。秦雯吐得更加厉害,差点没把胃给一并吐出来。

“这是……”米勒一脸惊讶地问,司徒翔说,“是蚂蚁,他的伤口本来就是被蚂蚁所咬。不过你最好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多蚂蚁在他身体里结茧,很抱歉,我不知道。”说着,他检查马歇胸口的刀伤,见血的颜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才开始敷药包扎,“放心吧,这一刀并没有真的刺进心脏里去,而是挑断了那根红线通向心脏所走的血脉。不过食人蚁的毒依然存在,等那条血管恢复,毒性会立刻要了他的命!所以赶快解毒才是上策。”

米勒放下枪,脸色终于好起来:“多谢,警察小子,中国军人果然是好样的。”

“不要谢我,我并不想救他。”处理好了伤口,司徒翔冷着脸泼了他一身冷水,那双冰绿色的眸子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米勒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把睡着的马歇背起来,跟着众人一起往佛庙走去。穿过一座园子,雪白的佛庙终于屹立在众人的面前,上面的浮雕是一个个佛经故事,每一幅浮雕上都有一条萨朗蛇盘踞,从颜色看应该是后来才加上去的。秦雯心里一动,走过去用指尖轻轻地抚摸那条蛇,仿佛很多年前,她也曾这样抚摸过。

突然,指尖一痛,她连忙收回来,看见指头被什么东西割开了,渗出殷红的血。凯撒递给她一个OK绷,用嘲笑的口气说:“这浮雕打磨得这么圆滑都能割到手,你还真是娇贵。”

秦雯没心情理他,只是愣愣地望着那条嚣张狰狞的萨朗蛇浮雕,为什么刚刚她觉得,是这条蛇咬了她一口呢?

司徒翔去推了推大门,门并没有锁,一推便开了,地上铺着红色织着美丽花纹的地毯,墙壁上是一幅幅色彩鲜艳的壁画,画的却不是佛教故事,而是一个个血腥妖异的场景,像是远古宗教的祭祀和习俗。神坛上供奉的是一尊模样怪异,手执萨朗蛇的邪神,有四只眼睛,每一根胡子都是一条小蛇,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上面雕刻着萨朗蛇的蛇头,和埃及皇冠很像。

秦雯在进门的刹那,胸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浑身颤抖了一下,眼神开始迷离,一个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先是模糊的影子,然后一点点清晰,仿佛穿越了时空一般,许多穿着塞族贵族服饰的沃尔吉利人列在红地毯的两旁,两名年轻的女子跪在地毯上,神坛前站立着一名高大的男子,穿着红色的袍子,他的容貌很模糊,只觉得很英俊。

强烈的愤怒与仇恨从秦雯的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她听到自己心跳声。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个男人是个可怕的暴君,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走到两名女子前面,看见她们的面容,竟然就是梦境中的夔姬和臻言,两人的脸色苍白,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恐惧。

红袍男子走过来,在臻言的耳边低声说:“臻言,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臻言抬起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王,我永远都不会入宫为妃。”

秦雯的心颤抖了一下,忽然有些想哭。乌木王的脸上浮现绝望的神色,站起身,一步步走回神坛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她们是妖佛派下来毁灭玛诺国的妖女紧那罗和迦楼罗。”乌木王面对着刹罗邪神的神像,声音低沉:“幸而大祭司及早发现,如今本王在刹罗大神的面前审判这两名妖女,明日一早将他们带到墓地,封印佛的血翅佛塔前,施行五感封闭之刑,在妖佛的面前,让她们永世不得超生!”

心剧烈地疼痛起来,秦雯捂着自己的胸口,跪了下来,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扶起,她抬头,看见凯撒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你没事吧?”

她环视四周,一切早已经恢复了正常,而眼泪,却不争气地流得满脸都是。凯撒见她不说话,皱了皱眉,说:“你到底怎么了?”

她抬起手,指向其中一副壁画,哽咽道:“臻言……是被施五感封闭之刑而死的。”

众人都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顿时觉得浑身都沉浸在冰冷的海水里。那副色彩艳丽的壁画上,画着一副行刑的场景,受刑者躺在行刑台上,行刑者用刀子刺瞎他的双眼、刺聋他的双耳、割去他的舌头、毁掉他的鼻子,用强腐蚀液体浇遍他的全身,然后才割断他的喉咙。

一时间,所有人都好像进入了那幅画中,看着整个行刑的过程,那是一副惨绝人寰的场景,令人毛骨悚然。

司徒翔走过去,抚摸那个被行刑的人,手微微颤抖。

“在刹罗邪教中,这种刑罚是用来对付异教徒的。”秦雯一边流泪一边说,“他们相信,封闭人的五感,就能将人的灵魂永远封闭在躯体里,令他永远都不可能超生。如果想要再次转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有人愿意代替他,被永远禁锢在他残破的躯体里。”

凯撒一愣:“你的意思是……”

“在这个世上,愿意为臻言牺牲的只有一个人。”秦雯的脸上满是哀伤,“当年夔姬带着怨恨回到这里,毁灭了玛诺国。我一直在想,毁掉玛诺国之后,她去了哪里呢?现在仔细想来,当年她必然是代替了臻言,被禁锢在墓地的某处。这对于她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等等!”凯撒打断她的话,“如果夔姬的灵魂被禁锢在佛国墓地里,那你又是谁?”

秦雯顿了顿,道:“也许,又有别的人代替了夔姬。”

司徒翔一惊:“难道是百年之前的那个考古队?”

“应该是的。”秦雯点头,“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现在几乎都能解释了。我的那位姓陈的祖先,是考古队中唯一的幸存者。我听外公说过,他对刹罗邪教的研究很多都来自于陈姓祖先所留下的笔记。他应该是懂得五感封闭之刑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用队员的灵魂代替了夔姬,将夔姬释放出来。甚至他还带着夔姬的灵魂回到文明社会,令她成为自己的后人。”

“是好奇吧。”司徒翔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被禁锢的灵魂,他想要试试,自己在研究中所学到的邪教法术,究竟能不能奏效。”

秦雯苦笑,原来这就是自己的生世,她不知道究竟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抱歉打断你们。”米勒有些着急地说,“秦小姐,你不是说这里有通往墓地的路吗?我刚才仔细检查了,佛庙并没有后门。”

“不是后门,是暗道。”秦雯说,“让我想想。”她的目光在佛庙里迅速扫过,最后停在那尊邪神雕塑上,“在佛教传说中,佛祖可以普度众生,让死去的人去到西方极乐净土。这里原本是佛庙,因为灭佛运动,才砸了佛像,重新雕刻了这尊邪神。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通往墓地的暗道应该就在邪神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