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醒的?”凯撒诧异地问。

秦雯将不属于自己的衣服和裤子都穿戴好,眸子中光华流转,清澈如水:“就是刚才。”

“你是怎么从火里走出来的?”司徒翔问。

秦雯回过头去,看着渐渐熄灭的大火,吓得脸色骤变,满脸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我刚才从那地方走出来?”

“是的,你就像希腊神话中的女火神一样,从火焰中走出来。”米勒的语气很平淡,但望着她的眼神却有些改变,他不知道该把她看成是神灵还是恶魔,“除了衣服被烧光了之外,你几乎毫发无伤。可以告诉我们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她看着大火,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一点点消失,最后恢宏的大殿只剩下一地废墟。空气中充斥着烧焦的臭味。

“马歇先生,可以请你过来吗?”她忽然说,“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马歇一愣,一时不疑有他,走到她面前,她忽然伸手狠狠挥过来,马歇连忙抬手去挡,哪知那一招只是虚招,她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他闷哼一声,觉得肚子里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人抽光,只得弯下腰来。

“你干什么?”米勒的AK47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她冷笑,“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在我失去意识之前,这个混蛋打了我一耳光!”

凯撒嘴角抽动了两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以秦雯这种有仇必报的性格,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来报复自己?

马歇伏在地上半天也没能起来,最后终于站起,肚子还在抽痛,他骂了句脏话,吼道:“你这个女人!”

“我踢的是你的丹田。”秦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没用多大的力,却能让人瞬间失去战斗力,学着点,也许以后有用。”

“你……”马歇握紧了枪,望了望司徒翔和凯撒,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狠狠咬牙,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临死前还要被这个女人羞辱。

“别和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米勒用枪托拍了拍他的背,“如果有命回去,记得多去上几门格斗课程。”

热血一下子冒上脑门,马歇几乎要失去理智,竟然连自己一直敬重的队长也奚落他!

“现在仇也报了。”凯撒说,“你是不是该讲讲自己的梦之旅了?”

秦雯的眼神在一瞬间沉静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棵怪树吸走休斯的血之后,我突然像是被什么力量封闭了意识,一直沉在一片黑暗之中。那里伸手不见五指,像是创世之初那般纯粹的黑。一些记忆在我脑袋里流过,像放电影一样,但很多都已经模糊了,能记得的少之又少。不过我很清楚,那些记忆非常残酷,非常悲伤,就像是我最亲的人死去。”她的眉头轻轻颦起,顿了顿,道,“然后我好像看见了黑暗之中出现了一束光,我就顺着那束光飞了出来,醒过来的时候,就……”她望了一眼凯撒,脸没来由地通红,“就在这里了。”

“等等,你说‘飞’?”司徒翔打断她的话,她点头,“没错,不是像灵魂那样飘荡,而是像长着一对翅膀,我还听见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众人对望,心里都有些猜疑,难道她真的是迦楼罗的转世?

世上真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你刚刚提到了传说。”凯撒提醒她,她呆了呆,说,“对,这个传说是我在睡梦中所回忆起的记忆之一。两千五百多年前,玛诺国的国君乌木王继承了王位。与他的父亲不同,他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佛教教徒,甚至对佛教教义产生了怀疑。这个时候,一个神秘的传教者来到王宫,声称佛教是邪教,只有他所信仰的刹罗教才是最伟大最正确的。玛诺国的人都以为他是个疯子,但乌木王却相信了他的话,把他留在宫中,封他为国师,并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佛教徒被迫害,佛经被焚毁,佛像被砸坏,短短的七年之间,竟然扭曲了人们的思想,开始信仰刹罗邪教。但暴政总会引来非议和抵抗,西域各国视玛诺国为异端,民间开始流传一个传说。乌木王会遭到佛祖的惩罚,万能的佛祖将会派下天龙八部众中的迦楼罗和紧那罗,惩罚玛诺之王,并普度受到刹罗邪教荼毒的沃尔吉利人。不久之后,两位从东方来的舞姬出现在西域各国,她们,一个叫夔姬,善于跳舞,一个叫臻言,善于弹奏箜篌和唱歌。他们以卖艺为生,没有人知道她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们一直都在流浪,像两块无根的浮萍。”她的眼神黯淡下去,胸膛里溢满了忧伤,“他们到了玛诺国之后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不过从魔鬼城的事件看来,应该是他们被错认为是传说中要来惩罚乌木王的两位天神,被乌木王处死了。只是因缘际会,夔姬逃了出来,发誓要为自己相依为命的好姐妹报仇,才最终毁灭了两个国家。”

“我觉得说不通。”司徒翔思考了一会儿,道,“如果夔姬真的有力量毁灭一个国家,那么她又怎么会无法救出自己的好姐妹?”

秦雯咬着自己的下唇,回答不出来,无论她怎么想,两个舞姬在玛诺国发生的事情,都是模糊一片。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时机未到吗?

“请等一下。”米勒打断他们的话,一脸茫然地问,“什么是天龙八部众?”

秦雯猛地翻了个白眼,幸好有凯撒和司徒翔,否则她就是在对牛弹琴:“天龙八部,又称为‘龙神八部’、‘八部众’,这些名词出于佛经。许多大乘佛经叙述佛向诸菩萨、比丘等说法时,常有天龙八部参与听法。如《法华经:提婆达多品》:‘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

“‘非人’实形貌似人,而实际不是人的众生。天龙八部都是‘非人’,包括八种神道怪物,因为‘天众’及‘龙众’最为重要,所以称为‘天龙八部’。八部者,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

“‘天众’,‘天’是指‘神’,包括著名的护法二十诸天中的大焚天、帝释天、四大天王、韦驮等。在佛教中,天神的地位并非至高无上,只不过比人能享受到更大、更长久的福报而已。佛教认为一切事物无常,天神的寿命终了之后,也是要死的。天神临死之前有五种征状:衣裳垢腻、头上花萎、身体臭秽、腋下汗出、不乐本座(第五个征状或说是‘玉子离散’),这就是所谓‘天人五衰’,是天神最大的悲哀。帝释是众天神的领袖。

“‘龙众’中的‘龙’,和我国的传说中的‘龙王’或‘龙’大致差不多,不过没有脚,有的大蟒蛇也称。事实上,中国人对龙和龙王的观念,主要是从佛经中来的。佛经中有五龙王、七龙王、八龙王等等名称,古印度人对龙很是尊敬,认为水中主物以龙的力气最大,因此对德行崇高的人尊称为‘龙象’,如‘西来龙’,那是指从西方来的高僧。古印度人以为下雨是龙从天海中取水而洒下人间。中国人也接受这种说法,历本上注明几龙取水,表示今年雨量的多寡。龙王之中,有一位叫做沙竭罗龙王,他的幼女八岁时到释迦牟尼所说法的灵鹫山前,转为男身,现佛之相。她成佛之时,为天龙八部所见。

“‘夜叉’是佛经中的一种鬼神,有‘夜叉八大将’、‘十六大夜叉将’等名词。‘夜叉’是本义是能吃鬼的神,又有敏捷、勇健、轻灵、秘密等意思。《维摩经》注:什曰:夜叉有三种:一、在地,二、在空虚,三、天夜叉也。现在我们说到‘夜叉’都是指恶鬼。但在佛经中,有很多夜叉是好的,夜叉八大将的任务是‘维护众生界’。

“‘乾达婆’又称为‘香神’,是一种不吃酒肉、只寻香气作为滋养的神,是服侍帝释天的专管演唱俗乐的乐神之一,身上发出浓冽的香气,‘乾达婆’在梵语中又是‘变幻莫测’的意思,魔术师也叫‘乾达婆’,海市蜃楼叫做‘乾达婆城’。香气和音乐都是缥缈隐约,难以捉摸。

“‘阿修罗’这种神道非常特别,男的极丑陋,而女的极美丽。阿修罗王常常率部和帝释战斗,因为阿修罗有美女而无美好食物,帝释有美食而无美女,互相妒忌抢夺,每有恶战,总是打得天翻地覆。我们常称惨遭轰炸、尸横遍地的大战场为‘修罗场’,就是由此而来。大战的结果,阿修罗往往打败,上天下地,无处可逃于是化身潜入藕的丝孔之中。阿修罗王性子暴躁、执拗而善妒。释迦牟尼说法,说‘四念处’,阿修罗王也说法,说‘五念处’;释迦牟尼说法‘三十七道品’,阿修罗王偏又多一品,‘说三十八道品’。佛经中的神话故事大都是譬喻。阿修罗王权力很大,能力很大,就是爱搞‘老子不信邪’、‘天下大乱,越乱越好’的事,阿修罗又疑心病很重,《大智度论卷三十五》:阿修罗其心不端故,常疑于佛,谓佛助天。佛为说‘五众’,谓有六众,不为说一;若说‘四谛’,谓有五谛,不说一事。‘五众’即‘五蕴’,四谛是佛法中的基本观念。阿修罗听佛说法,疑心佛偏袒帝释,故意少说了一样。

“‘迦楼罗’是指‘金翅鸟神’。这是一种大鸟,翅有种种庄严宝色,头上有一个大瘤,是如意珠,此鸟鸣声悲苦,以龙为食。旧说部中说岳飞是,‘大鹏金翅鸟’投胎转世,迦楼罗就是大鹏金翅鸟,它每天要吃一个龙及五百条小龙。到它命终时,诸吐毒,无法再吃,于是上下翻飞七次,飞到金刚轮山顶上命终。因为它一生以龙(大毒蛇)为食物,体内积蓄毒气极多,临死时毒发自焚。肉身烧去后只余一心,作纯青琉璃色。

“‘紧那罗’是歌神,是专门演奏法乐的音乐家。在梵语中为‘人非人’之意。他形状和人一样,但头上生一只角,所以称为‘人非人’,善于歌舞,是帝释的乐神。

“‘摩呼罗迦’是大蟒神,人身而蛇头。”

说完之后,秦雯笑得非常灿烂地问:“请问你听懂了吗?”

“佛教的神真不是一般的复杂。”米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还是信仰上帝好,只有上帝才是唯一的神明。”

秦雯觉得有些无力又无奈,看来她果然是对牛弹琴了,没好气地道:“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话还没说完,AK47黑洞洞的枪口就已经对准了她的眉心,米勒冷冷地说:“你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秦雯尴尬地笑了笑,说:“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

“传说我们都听清楚了。”米勒收回枪,“不如我们来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最好能找到墓地的所在。”司徒翔说,“如果不出意外,闵恩俊应该带着小漓去了墓地!”

秦雯脸色大变,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连忙问明原委,恨得牙痒痒,那个人妖,竟然敢打小漓的主意,不想活了吗?

“去宫殿最深处的神庙!”她怒气冲冲地吼,“那里有通往墓地的路!”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看见另外四人所投来的讶异目光,苦笑了下:“说不定和我家比起来,我反而更熟悉这里。”

“既然如此,你不会介意前面带路吧?”马歇忽然阴阳怪气地说,秦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带路就带路,谁怕谁!”

司徒翔原本打算由自己来打头阵,但一看到秦雯倔强的眼神就立刻败下阵来,现在的女孩子,怎么个个都这么强悍!看来韩剧《野蛮女友》害人不浅。

踏着用大理石所铺成的路,秦雯向自己记忆深处的神庙走去,一路上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往往风平浪静之下,都是可怕的陷阱。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看过无数珍惜植物,那座印度风格非常浓厚的寺庙终于出现在五人的视野里,层层叠叠的宫殿建筑物背后,是雪白的墙壁,上面有纷繁的浮雕,圆顶上有尖尖的刺,秦雯心口一痛,好像看见了很厌恶的东西,一种恐惧感从胸膛深处蔓延出来,随着血液,走遍四肢百骸。

两千五百多年前,这座神庙一定发生过什么。

穿过一条长廊,他们走进一座很小的莲花池,一条池间走廊横在他们的脚下,池中有无数红莲盛放,微风过处,荡起层层涟漪,连花瓣也随着摇曳生姿,美艳不可方物。

“这真是一座死亡之城。”凯撒从水池里拾起一朵睡莲,即使两千多年过去,它依然娇艳欲滴,“这座城里生长着这么多植物,却没有任何其他动物,真是诡异。难道夔姬的怨恨,只杀死了动物?”

听到他提起夔姬,秦雯非常不高兴,哼了一声:“你以为没有动物,就没有危险了吗?”

话音未落,凯撒手中的莲花忽然自己一翻,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他毫无防备,只觉得一阵麻痒传来,低喝一声,连忙将睡莲狠狠扔进池子里。

那朵莲花飘在池塘中,花蕊张开,里面竟然有两排锋利的獠牙,上面带着从凯撒手上撕咬下来的一小块皮肉。

“可恶!”凯撒按住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竟然连莲花也咬人!这是什么品种!”

“不知道,可能是已经灭绝了的吧。”秦雯幸灾乐祸地笑,“谁叫你没事喜欢拈花惹草?”

凯撒没心情与她斗嘴,找出随身携带的纱布和药物给自己止血,幸好那种莲花似乎并没有毒,只是有股奇怪的香味,和着血腥味,让人有些作呕。

“大家赶快离开这里!”司徒翔忽然叫起来,“我们恐怕有大麻烦了!”

众人往池中看去,那些盛放的莲花都张开的花蕊里的嘴,每一颗白牙都闪烁着寒光。秦雯勉强笑了笑,说:“没关系,只要我们不掉进去就行……”她的话还没能说完,莲花们都齐齐跳了起来,水中的绿色花茎竟然像蛇一样无限伸长,朝五人扑过来。

“果然是大麻烦!”凯撒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伤口还没包扎结束,便拉起秦雯向走廊的尽头跑去。刚跑出两步,秦雯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扑倒在地上,她回过头,看见一朵睡莲的花茎缠在自己的脚上,花蕊中的獠牙朝她的小腿狠狠咬下去。

她一咬牙,忘记了害怕,从凯撒的腰间抽出手枪,一枪打在睡莲的嘴里,睡莲往后一扬,喷出绿色的汁液,她连忙将腿抽回来,被那绿色汁液所碰到的地面,立刻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秦雯猛地抽了口冷气,如果她刚刚慢了一步,自己的小腿肚子就变成月球表面了。

还没等她从后怕中反应过来,数朵睡莲又一起扑过来,那种异样的香味更加强烈。几道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秦雯的耳边炸开,她一激灵,看着面前被子弹打成一堆泥浆的睡莲,绿色的汁液在她身旁洒过,将她的裤脚腐蚀出一个可怕的洞,冒出腥臭的烟雾。

“还愣着干什么!”凯撒将她扛在自己的肩上,“你活腻了吗?”

秦雯头朝下,觉得胃里像有条大鱼在翻滚,差点把昨天的晚饭吐出来:“凯撒!快放我下来!”

凯撒不理她,冲进长廊尽头的房间,司徒翔和米勒将门狠狠一推,那扇木门在他们背后猛地合上,将追上来的食人莲花关在门外,其中一朵被夹住了花萼,发出婴儿一般尖利的叫声,喷出绿色的液体,挣扎了两下,终于耷拉下去,花瓣渐渐合拢,枯萎。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马歇激动地吼,双眼通红,“这该死的植物比食肉动物还要厉害!”

“马歇,冷静!”米勒皱起眉头,马歇丝毫不给他面子,怒吼道,“冷静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的兄弟们都死了,我也差点死在这些该死的花下!你却叫我冷静!米勒·盖!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们这些队员的生死,你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得到那件宝物!你这个卑鄙小人!”

“你在说什么!”米勒大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马歇端起AK,对准了自己的队长,“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个无视我们性命的无能队长!你该去见休斯他们!跟他们道歉!”

米勒不敢置信地盯着马歇,他们认识超过五年,平时情同兄弟,马歇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兄长尊敬,现在他竟然用枪对着他,难道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吗?

秦雯从凯撒肩膀上下来,觉得胃部一阵痉挛,暗暗发誓这个仇一定要报。还没等她痛快地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便出现这样的变故。她愣了愣,问司徒翔:“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司徒翔眉头深锁,“我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于雇佣兵来说,钱就是一切,分赃不均引起的窝里斗并不少见吧?”

凯撒见她老是和司徒翔嘀咕,心里不悦,插嘴道:“你看那个叫马歇的,他的模样有些奇怪。”

这个时候,迟钝的她才发现,马歇双目通红,嘴角乌青,额头和手臂上青筋暴起,一脸的狰狞和疯狂,像是中了邪一般。

她惊讶地问:“他被恶鬼附身了?”

司徒翔和凯撒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你看看他的胸口。”

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马歇身上的维吾尔族服饰敞开了一半,露出了健硕的胸肌。秦雯的心停跳了两秒,看见一条血红的线从他的衣服下面延伸出来,一直窜进心脏,像一条可怕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