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殷漓震惊得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呆呆地望着他那双冰绿色的眸子,一如半个月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再次沦陷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了。

司徒翔却仿佛不认识她似的,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于老板笑道:“威廉先生,非常欢迎您光临曼卡旅馆。”

“你好。”司徒翔跟他握手,坐到铺着彩色丝绒的沙发上,一个女孩端给他一杯红酒,他优雅地接过来,像个贵族般轻轻饮了一口。

这还是殷漓第一次看见他穿西服,灰色的薄麻西装让他看起来像个事业有成的商人。他嘴角勾起一道阴冷的笑,目光扫过站起一排的女孩们,说:“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

“是的,威廉先生。”于老板点头,“这些都是我特意为您精心挑选的,您可以从中选一个,当然,如果您带了足够的钱,也可以把她们全带走。”

司徒翔冷笑,站起身,走到殷漓面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不必了,我已经选好了。”

“真有眼光,威廉先生。”于老板说,“小姑娘,还不向你的新主人问好!”

殷漓一动不动,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什么价钱?”

“一万……”于老板顿了顿,“美金。”

“成交,不过我要先验货。”司徒翔望着殷漓,露出一道坏坏的笑容,殷漓立刻汗如雨下,验货!又是验货!真当她是货物么?

她要忍无可忍了。

“当然可以。”于老板嘿嘿阴笑两声,“楼上有非常漂亮的卧房,一定能让您满意。”

“很好。”司徒翔拉起殷漓的手,走上二楼,长长的走廊两旁是做工非常漂亮的隔音铁门。他打开其中一扇房门,将殷漓狠狠推倒在床上,殷漓大怒:“你要干什么?”

司徒翔向她挤了挤眼睛,用身躯挡住自己的右手,朝身后桌子上的花瓶指了指,殷漓立刻会意,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狠狠地向他扔过去:“你这个流氓,给我滚开!”

司徒翔侧身躲过,台灯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花瓶上,花瓶落地,应声而碎,一枚纽扣般大小的窃听器滚到他的脚下,他踩在窃听器上,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殷漓长长地松了口气,跌坐在床上。司徒翔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真是暴风骤雨般的重逢啊,我的宝贝。”

“谁是你宝贝,少恶心了!”殷漓抬手要打,被司徒翔抓住手腕,认真地望着她,“小漓,发生什么事了?”

殷漓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司徒翔连忙把她抱进怀里,任她的泪水把自己价值不菲的阿曼尼西装染出一片湿痕。直到她哭累了,他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手绢,递给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被捉到这里来?”

“小雯不见了。”殷漓哽咽着说,“听人说她极有可能是被国际卖淫组织给抓走了,我才混进来的。”

司徒翔无语:“你还真是胆子大,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知道。”殷漓咬着牙说,“不过为了救小雯出来,这点危险算什么?”

司徒翔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你真的以为你能把她救出去?”

“这可说不定。”殷漓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荔枝般大小的墨绿色药丸,在他面前晃了晃,看着这个散发着草药香的不明物体,司徒翔忽然觉得后背发冷。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殷漓问,“来做卧底吗?”

司徒翔连忙捂住她的嘴:“声音不要那么大,你怕别人听不见吗?”

殷漓慌忙点头,司徒翔放开手,说:“我们警方早就盯上这个卖淫集团了,但一直都没有抓住最终的BOSS,这次终于得到了线索,这栋曼卡旅馆就是他们的窝点。”

“你的同事快到了吧?”殷漓急切地问,司徒翔拿出衣服里的镶钻怀表,“还有半个小时,咱们还有时间。”

“什么时间?”

司徒翔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凑到她的面前:“你说呢?”

殷漓大怒:“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吗?”

“好吧好吧,不跟你开玩笑。”司徒翔笑道,“怎么样,我穿西服好看吗?”

“还行吧,至少不让人讨厌。”殷漓翻了个白眼,“你真该去当演员,当警察太屈才了。”

半个小时后,司徒翔牵着殷漓的手从二楼走下来,于老板似乎很高兴地看着他们:“威廉先生,您还满意吗?”

“查查你的账户,钱已经汇进去了。”司徒翔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带她回去,希望你们忘记今天见过我。”

“恐怕很难忘记了。”于老板依然满脸是笑,只是眼中多了一丝阴狠,对已经走到门边的司徒翔道,“毕竟警察卧底我也没见过几个。”

司徒翔和殷漓浑身一抖,脸色剧变,回过头去,便看见祥哥等人手中拿着AK47,黑洞洞的枪口准确地瞄准了他们。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于老板冷冷地笑,笑声异常刺耳,“你发现了花瓶里的窃听器,但这里的每间房都放了不下十个窃听器,你们俩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司徒翔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你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我同意。”殷漓点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偷窥狂。”

于老板脸色一变,眉目间满是狰狞的残忍,他站起身来:“看来你们一点都不害怕,难道你们以为我的枪都是假的?”

话一说完,素菩便扣动了扳机,子弹射在司徒翔身后的门上,留下一个丑陋的弹痕。

殷漓的心开始迅速地跳动,司徒翔的额头也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牵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轻声说:“小漓,不要怕,有我在。”

素菩得意地笑,一边给AK47上膛一边说:“下一次我要爆你的头。”

“司徒,你同事还有多久才到?”殷漓扯着他的衣角问。

“按理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司徒翔咬着牙说,“也许路上耽搁了……”

耽搁……殷漓翻了个白眼,他们的命都得耽搁在这里了。

司徒翔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拿枪的男子,以他的能力,要杀掉他们并不难,但这屋子里有这么多女孩,如果误伤,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不是有颗绿色的药丸吗?”司徒翔说,“是用的时候了。”

“你确定?”殷漓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于老板大笑,“好啊,你们有什么花招都统统使出来,我倒要看看,今天你们怎么逃出去。”

“你会后悔的。”殷漓拿出那颗墨绿色的不明物体,朝于老板笑了笑,“你喜欢蛆吗?”

于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扔了出来,素菩抬起枪,射爆了药丸,空中忽然漫起一丝淡淡的香味,一缕缕淡淡的青烟在空中蜿蜒,人体像是巨大的磁体,吸引着它们靠过去,一沾上身便再难以逃脱。

于老板看着四散开来的烟,哈哈大笑:“这是什么?烟幕弹?恐怕烟少了点吧?”

话音未落,素菩突然尖声大叫起来,扔掉手里的枪,在自己的皮肤上狠狠地挠,仿佛要把什么恶心的东西抠出来。

司徒翔嘴角抽动了两下,看见屋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疯狂起来,女孩们的尖叫此起彼伏,有的甚至晕了过去。他刚想回过头问殷漓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觉得手臂一阵麻痒,连忙卷起袖子,瞳孔立刻放大。

在他的胳膊上,小麦色的皮肤下面,涌动着许多细小的虫,有的已经穿破了他的皮肤,钻出来,竟然是一只只肥大的蛆。

他忍不住大叫起来:“小漓,这是什么?”

“放心,只是幻觉。”殷漓在他耳边小声说,“这种药物呈烟雾状,钻进人体里,会让人感觉身体里有无数蛆爬动,虽然只是幻象,但也会有万虫噬咬的痛觉。所以,这种药的名字,叫‘附骨之蛆’。”

浑身都痛痒起来,司徒翔一边不停地挠着皮肤一边皱眉:“快给我解药。”

殷漓尴尬地笑笑:“我忘了带解药。”

“什么?”司徒翔终于跌坐在地上,即使知道只是幻象,但看见数不清的蛆在身上涌动,绝对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放心,这个量很少,最多只会维持半小时。”殷漓安慰他,“那个时候你同事应该到了吧?”

司徒翔苦笑,希望他能撑到那个时候。

当警察将曼卡旅馆控制住的时候,司徒翔总算从“附骨之蛆”的噩梦中解脱出来,躺在沙发上上气不接下气。

于老板与祥哥几人坐在角落里,被铐上了手铐,一个个没精打采,脸上和身上都是挠出的血痕。女孩们则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很安全。

“司徒,跟我解释一下。”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穿着警服的老人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喝红酒的殷漓,“还有,这位波斯美女是谁?”

“我刚做了场噩梦,让我再休息下,我会给你详细的报告的,老板。”司徒翔有气无力地答,殷漓奇怪地问了句:“老板?”

“本市警察局局长,莱达。我们都喜欢叫他老板。”司徒翔叹了口气,“你给那几个女孩的迷药应该也给我一些的,否则也许我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了。”

“好吧,下次给你。”殷漓笑。

司徒翔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我希望永远都不会有下次了。”

“莱达局长,他们应该还藏着一些女孩。”殷漓对那位看起来面目可亲的老人说,“您最好问问他们。”

莱达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于老板冷笑一声:“我买来的都在这里了,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

“胡说!”殷漓打断他的话,“我记得你刚才说过,这些女孩都是你为司徒专门选的,除了她们,肯定还有其它人!要不然你从哪里选?”

于老板不再说话,无论莱达如何对他政策攻心,他也不吐一个字。就在那位老人快要发怒的时候,殷漓的声音忽然破空而来:“小心!”

众人都是一惊,齐刷刷望向于老板的肩膀,他觉得后背一阵发麻,心惊胆战地回过头,看见肩膀上停着一只红色的蜘蛛,大约三厘米左右。他脸色一变,正打算把蜘蛛拍下来,却听见殷漓叫道:“别动,那是生长在这一代的摩尔蜘蛛,有剧毒,人被咬伤后,伤口红肿,腐烂,伴随发热、头晕、呕吐等症状,若医治不及时则危及生命。你可千万不能动,你一动,他就会钻进你身体里咬你了。”

“快!快帮我把这畜生弄下来!”于老板失声大叫,刚刚才被蛆纠缠,现在又冒出一只摩尔蜘蛛,他的精神都快崩溃了,恐怕十年之内他看见任何虫子都会吓得大小便失禁。

“可以。”殷漓笑得很奸诈,“告诉我们别的女孩在哪儿,你还有哪些同谋,我就帮你把它取下来。”

于老板苦着一张脸,迟疑了一下,摩尔蜘蛛爬进了他的衣领,殷漓装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糟了,被摩尔蜘蛛咬了脖子,会立刻当场死亡。”

于老板终于撑不住,吓得连忙大喊:“我说!我什么都说!”

殷漓得意地笑起来,朝司徒翔做了个OK的姿势,司徒翔忽然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痛,他们一定会被那个死胖子投诉的。

警察们打开地下室的门,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迎面扑来,衣衫褴褛的女孩们缩成一团,害怕得瑟瑟发抖。

殷漓的心,一片冰凉。

里面没有小雯!

她一咬牙,回头抓住于老板的衣襟:“其它人呢?其它女孩呢?”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于老板连忙摇头,殷漓一时间无法思考,这么说来小雯并没有被国际卖淫组织抓走?

那么……她到底去了哪儿?

从曼卡旅馆出来,殷漓觉得阳光异常耀眼。这两天的时间就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她忽然有些想笑,她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辛辛苦苦混进这个混账组织里,就是为了救小雯出来,可是最后小雯竟然不在这里。

兜了一个大圈子,她终于又回到原点。

“小漓。”度娜跑过来,拉住她的手,“你叫小漓吗?我听司徒先生是这样叫你的。”

“是的,度娜。”殷漓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小漓。”度娜从衣服里拿出一件东西,交到她手里,“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东西,我把它送给你,当作谢礼。”

殷漓连忙推辞:“这是你们家的传家宝,我怎么能要?”

“你就收下吧。”度娜塞进她的手里,“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张图而已,爷爷说是什么藏宝图,我们都不信。我也没有其它东西可以报答您的,您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说完,她走进女孩们的队伍里,上了警车,殷漓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度娜的谢礼是一张羊皮纸,似乎很古旧了,边缘有些残缺,隐隐间还能闻到一些羊腥味。她将纸缓缓展开,发现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印度佛塔,中间的那个比较大,颜色暗红,像是用血画成,佛塔的后面伸出一对巨大的翅膀,美丽而诡异。

“浮屠?”殷漓一愣,忽然想到三年前所发生的那件事,有位叫郑浩的男同学死在篮球场上,秦雯告诉她,她亲眼看着他倒下,血液流出的图案,就是这个长着翅膀的浮屠。

似乎郑浩死前也曾来过克拉玛依,现在小雯在克拉玛依失踪,翅膀浮屠又出现了,难道……这仅仅只是巧合?

殷漓皱起眉头,看来她得跟度娜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