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马上站了起来,嚷嚷道:“总算说了句比较中听的,赶紧走,我胃子里吐得空空的,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说完带头向前面的树林中晃去。
几人也都起身跟了过去,刚走几步,身后的水流“哗”的一声,又开始了流动,开始还不是很大,慢慢的越来越宽,很快又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冲击声。那些青花鲤在水流中拼命地往上蹿,企图逆流而上,但这么高的距离,对于一条鱼来说,想上去简直难如登天,即使它们是可以吃人的青花鲤。
看了一会,几人转身向林中走去。由于水声实在太大,说话都要用吼的,走了好远才将分贝降低了下来。虽然现在正是盛夏时期,但一路上倒也发现了不少可以食用的野果子,不过都没怎么熟,入口有点酸涩。
不管怎么酸涩,有好过没有,随着越来越深入,树木越来越粗大,野果子也越来越多,众人边摘边吃,边吃边说笑,难得轻松了一会。
这片林子只是一道山岭的底部,但已经有粗大到几人才能合围过来的树木了,而且越走杂草枯藤越多,约半里路就已经很难行走,我们也不敢再继续往里挺进了,判断了下方向,拐了个弯,转往水流的下方走去。
我们本意是寻着水流,顺着水流走,水流一定会汇集到主河道,再顺着主河道走出峡谷。虽然路途可能会远一点,但这整个雅鲁藏布大峡谷到处林深茂密,绝大部分地方都从无人迹,根本无路可寻,我们又没有指南针等设备,不这样的话,只怕很容易就会迷失在这峡谷中。
而且,水流的两边视野也比较宽阔,相对来说,危险性可能要比在森林中小得多,多绕点路无非多耽搁两日时间,但安全了很多。
如意算盘打得是不错,只是可惜,我们忘了这里是雅鲁藏布大峡谷,造物主制造了这么一个地方,就是不希望有人类进来破坏自然的平衡,进来了,当然也不是那么好出去的。
转出树林,顺着河流才走了约两里多路,就遇到了麻烦。前面一块巨石,如同一道小山梁般大小,正好架在河床上,挡住了河床的去路,而水流则顺着巨石的底下缝隙流了过去。我们可不是水,可以顺着缝隙随意改变形状,要想继续顺着河床走,唯一的办法,就是翻过这块小山一样的巨石。
好在这巨石的表面并不光滑,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难攀登,在岩石缝隙中还长着杂草,这块巨石存在这里也不知道有多久了,表面被风吹雨打的一粒尘土都没有,但这些杂草硬是在狭小的缝隙中存活了下来,生命力也不知道要比人类强上多少倍。
几人吭哧吭哧地爬上巨石,上了制高点,眼前豁然一亮,山风迎面徐吹,前面河床蜿蜒曲折,也看不清楚有多远。
老六腿一软,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骂道:“他妈的,这一眼看不到边的,啥时候才能走到头啊!”
蒙先生又浇一盆冷水道:“这才哪跟哪儿,这仅仅是主河流的一个支流,等我们寻到主河流,再走上个十来天,也就出去了,好在这里食物不缺,虽然不是很投口,但起码饿不死,最多半个月,我们定能走出这大峡谷。”
“半个月?天啊!”石锤也发出了惊呼声。
马四哥则笑道:“半个月就半个月吧!只要安全回去,我们就当旅游了,好在这沿途风光还是不错的。”
几人又扯了几句,正准备翻下巨石继续行进,老六眼尖,一眼看见旁边山崖壁上生了几簇荆刺一样的低矮植物,上面结满了红色的小果子,骂道:“操蛋,找半天都是些半青不熟的果子,吃得我一嘴酸涩,牙都快倒了,好不容易看见几个熟透了的,还长这山崖壁上,这不是存心捉弄哥们嘛!”
他这一说,大家自然都抬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却又看出事来了。
蒙先生“咦”了一声道:“大家等一等,先别下去。”然后抬着头盯着那些红果子看了好一会,喊道:“这不是菩萨果吗?玉兄弟急需这玩意解毒呢!”
小辣椒一听,身躯顿时一震,急忙问道:“蒙先生确定这是菩萨果?”
蒙先生又看了看,点头道:“错不了,你们看,根茎低矮,叶宽肥厚,每一支枝条只结一个果子,果子颜色红润,状若坐佛,又生长在半山壁上,一切都和菩萨果的特征相似,只是距离太远,果子的形状只能看见个大概,如果能采摘下来,我就能分辨是不是菩萨果了。”
小辣椒一直担心我体内的毒素,闻言立道:“我去采摘几个下来。”将我的手一松,就往山崖边走去。
苏色桃一把拉住小辣椒的胳膊,笑道:“虽然论武功,姐姐不是你的对手,但谈到登山攀崖,那你就不如姐姐了,姐姐为了寻找中意的毒物,悬崖峭壁可没少爬,这个还是姐姐拿手。”
苏色桃话刚说完,一道红光已经冲了出去,眨眼就到了山崖之下,身形一纵,双手抓住岩石缝隙,迅速地向上攀去,却是红毛怪抢先了一步。
本来大烟枪和马四哥等人也都争着要去的,见红毛怪已经爬了上去,几人再争也无用,只好在崖底候着,看见红毛怪爬得越来越高,小辣椒抓着我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我知道她担心红毛怪,轻拍了她两下,低声道:“放心好了,叶大哥武功高强,身手敏捷,这小小的山崖,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绝对不会出什么事的。”
小辣椒点了点头,但仍旧抬着头看着红毛怪的背影,满脸的担忧之色。我知道多说无益,小辣椒和红毛怪亲如兄妹,担心是必然的,何况人家还是为了我而去卖命的,我实在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干脆闭上了嘴。
红毛怪的身手果然不是盖的,以前两次都快得我根本没看清楚,但这次不同了,他一个人在山崖上移动,我们都在下面眼巴巴地看着,山崖就是他的舞台,而他就是那个集所有眼球于一身的表演者。
山崖上的缝隙、凹凸点,以及缝隙中生长出来的杂草矮树,都被红毛怪充分地利用了起来。只见他双手不住交替,双腿不断移动,身子紧紧贴在山崖上,借着那些看起来毫不着力的地方,迅速地向上攀升,片刻之间,已经上升了十几米高。
眼看着红毛怪离那果子越来越近,我的心也紧张起来,虽然那果子很有可能是我的救命东西,但我更担心红毛怪,这么高的山崖,万一一个失手,摔下来那一条命肯定就没有了,任你武功再高也只有一条死路。
随着红毛怪越爬越高,背影越来越小,我的心越来越紧,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旁边老六忽然向我身边挤了挤,轻声说道:“老七,我怎么总感觉不大对劲呢!”
“怎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我现在神经正绷得紧紧的,老六这话一说,我马上条件反射般回问道。
老六沉吟了下,迟迟疑疑地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听人说过,凡是奇异之物,必有奇异之兽守护,这菩萨果算得上奇异了吧?怎么没见个守护兽呢!”
我反手一巴掌,骂道:“你丫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天天上网小说看多了吧!还嫌红毛怪不够危险吗?”骂完老六,心里一想,也有点担心,双手合成喇叭状,对着山崖上红毛怪的背影喊道:“叶大哥,小心点,先观察一下有没有毒虫蛇……”
后面的“蚁”字还没喊出来,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鸟鸣,声彻山谷,山风陡然劲疾起来,吹得几人头发乱飘,衣衫呼呼作响,红毛怪挂在山崖之上,形势更是凶险起来。
鸟鸣声一起,蒙先生脸上顿时大惊失色,大喊道:“叶兄弟快下来,山崖上危险。”
话刚落音,大烟枪一指天边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大烟枪手指的方向看去,初始只看见了一个黑点,但随着黑点越来越近,几人逐渐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却是一只大鸟。
只见这大鸟额顶正中有片白斑,两只眼睛金光闪闪,一张铁钩似的弯嘴,浑身黑褐色的羽毛,脖子一圈却全是金色的,胸前也有一片“V”字形白斑,身如牛犊,双翅展开足有数丈之宽,两只爪子各有四趾,每个趾尖上都长有尖刀般的指甲,还紧紧抓着一只兔儿,尾巴像一把大扇子一样打开着,看上去庞大至极。
蒙先生惊呼道:“金睛大鹏,这是金睛大鹏!这东西属于雕的一种,体形庞大不说,而且生性凶残,喜食活物,再加上生就一副火眼金睛,眼力极好,就算翱翔于九天之上,却仍旧能看见地面奔跑的猎物,一击即中,是名副其实的空中霸王。”
几人大惊,苏色桃的脸上更是一片死灰,别看她平时对红毛怪冷嘲热讽,但实际上,却用情至深,也许是恨红毛怪一直不肯说什么甜言蜜语吧!女人就是这么奇怪的,明知道对方爱她爱的要死,却偏偏要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
红毛怪也意识到了危险,但并没有退下来,反而更加迅速地向上爬去,我们在底下想帮忙也插不上手,距离太高,只能看着那大鹏越飞越近。
转眼间,那大鹏已经落在崖顶,一只爪子按住那兔儿的脑袋,另一只爪子在那兔儿的肚皮处一划啦,血“呼”的就冒了出来。那大鹏低下头去用那弯钩似的铁嘴一啄一拖,就把兔儿的肝肠肚脏都拖了出来,淌了一地。
那兔儿四肢蹬了蹬,头一歪,就此断气,那金睛大鹏一口叼起兔儿的内脏,用它那刀子般的利爪“唏哩呼噜”几下,已经尽数撕切开来,叼起一块吞了下去。
几人看得一阵恶心,我都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残酷的场面,而且那兔儿的内脏都还血淋淋的,看得我只想吐。
大鹏将兔儿的尸体一丢,宽长的双翅一展,又是一声鸣叫,随风而起,在半空中盘旋一圈,伸出双爪,带着一阵狂风,对着一袭红衣的红毛怪俯冲而去。
我们在底下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红毛怪身处半山崖,本就异常危险,如何能够再承受这大鹏一击,只怕这次红毛怪在劫难逃、有死无生了。
苏色桃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喃喃道:“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死,你还没说你爱我呢!你还没说你爱我呢!我不许你死,你是个混蛋,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说你爱我呢?”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流下两行清泪。
我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脑海中呈现出红毛怪急速堕落的身影,最终重重地摔落在巨石上,血花四溅的模样。
天空却忽然一声悲鸣传来,接着就是马四哥等人轰天般的叫好声。我急忙睁开眼睛,只见天空飘散着数支羽毛,那大鹏已经吃了一刀,正飞离山崖边。而红毛怪则已转过身来,背靠着山崖,一手反抓着山崖上的缝隙,另一手紧握长刀,长刀上还滴着血珠,双脚踏在两块突凸出来的石块上,想来是在万急之刻,红毛怪猛然转身出刀,才伤了大鹏。
这话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则是凶险万分。试想一下,红毛怪当时是身子紧紧贴在山崖上,猛地松手转身出刀,伤了大鹏后又反手抓住岩石缝隙,使背部紧靠山崖,这需要多快的速度?在半空中松手转身,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
只可惜,红毛怪仓促之间出刀,虽然也伤了那大鹏,但并没有击中要害,反而激发了那大鹏的凶性。想这大鹏,称霸空中由来已久,何时吃过这等明亏,顿时又一声鸣叫,在空中盘旋一圈,一双金睛死死盯住红毛怪,却不再盲目出击了。
这样一来,红毛怪也只能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但那种姿势哪里能坚持长久,情势顿时再度危险起来。
底下几人除了我和老六,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连我都能看出来红毛怪处境危险了,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几乎同时惊呼出声,都揪了一把冷汗。
苏色桃和小辣椒同时抢出,奔到山崖边,奋不顾身地向上攀去,石锤则伸手拣起一块石头,奋力向那大鹏砸去,但距离实在太远,石头飞至一半,已经失去了力道,斜斜地落了下来。
马四哥大吼一声:“石锤、豹子,我们也上!宋大哥留下来保护蒙先生和老六、老七,防止这大鸟趁虚冲下来伤了他们。”说完师徒三人像三道旋风一般向山崖边冲去。
红毛怪在上面看得真切,大喊道:“不要上来,都不要上来,这上面无法施展手脚,就是大家都上来还是一样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让我分心。”
但众人哪里肯听,仍旧都拼了命地往上爬,特别是苏色桃,估计是抱定了死都要死在一起的决心,爬得比任何人都快。
红毛怪见劝说无效,将眼一闭,大喊道:“你们不用上来了,我跳下去了!”喊完手一松,丢掉长刀,伴随着苏色桃撕心裂肺地一声哭喊,红毛怪向颗燃烧的炮弹一样迅速向下坠落。
“不要!”我惨叫一声,这么高的距离,地面还是块巨石,这摔下来,还能有个好吗?红毛怪是因为我才爬上去的,如果因此遭遇了不测,我一辈子良心也别指望安宁了。
就在这时,一直翱翔在天空的那只大鹏,猛地一声鸣叫,快如闪电般俯冲了下来,双爪如钩,一下抓住正在下落的红毛怪,双翅一展,复又腾空飞起,直向山崖顶上飞去。
正在攀爬山崖的几人顿时全停了下来,一个个呆呆看着那只大鹏抓着红毛怪落在了山崖顶上,我在底下看得真切,一颗心已经掉到了谷底。
那大鹏将红毛怪一直抓到崖顶,往地下一丢,一只爪子按住红毛怪的脑袋,另一只爪子就向红毛怪的腹部划去,那爪子锋利如刀,这一下要是划啦上,保证肚破肠流。
就在此刻,猛然响起“嗷”的一声猛吼,声震山谷,回荡不绝,直惊得树林中群鸟腾空飞起,百兽逃窜走避,那只大鹏也呆了一呆,警惕地举目四望。
就这一呆,给了红毛怪一个活命的机会,反手抽出一把短刀,一刀直插那大鹏胸口,我在底下看得真切,心头一阵狂喜,不由大喊一声:“好!”
那大鹏反应倒是极快,双翅猛地前扇,身形借势后退。这一躲,虽然躲过了被一刀刺个透心凉的结果,一边的翅膀却被一刀扎了个正中,刺了个对穿,估计一时半会是飞不起来了。
那大鹏的一双爪子也无法再束缚红毛怪,红毛怪就地一滚,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了起来,“刷”的一声抽出另一把长刀,和那大鹏面对面的对峙起来。
山风呼呼,吹得红毛怪一身红衫猎猎作响。红毛怪单手紧握长刀,对面一个庞大的大鹏,大鹏一只翅膀上扎着一把短刃,疼得悲鸣不已,一人一鸟,就这么站在山崖顶上对峙着,形成了一个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看得没来由的心血澎湃起来。
红毛怪这一站起身来,又有长刀在手,别说那大鹏只是一只个头大一点的鸟了,就算它是九头鸟,估计红毛怪也能砍下它九个脑袋来,而且那大鹏翅膀受了重伤,也无法再飞起袭击其余人等,局面总算暂时稳定了下来。
其余几人虽然看不见山崖顶上的情景,见我叫好,知是红毛怪又脱离了危险,更加卖力地往上爬。远远望去,就像几只巨大的蜘蛛在不停移动,每爬一步,都让人惊心动魄。
但我还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以这几人的功夫,爬这山崖虽然看上去有点凶险,实际上却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而红毛怪那边,好像已经占了上风,正手持长刀,一步一步地向那大鹏逼去。
老六也长出一口气道:“奶奶的,吓死哥了,这红毛怪也真有一套,竟然敢冒这个大险,万一他跳下来的时候那大鹏没有抓住他,现在估计脑浆都淌一地了,这胆子,难道是铁打的不成?要是给我,打死都不敢跳。”
我心中暗想,红毛怪哪是冒险,摆明了就是自杀,以此来绝了其余几人想救他的念头,免得其余人等再身陷险境,却不料这大鹏捕食心切,反而救了他一命。
正想讽嘲老六几句,猛然又是“嗷”的一声兽吼,一头吊睛白额大虎蹿上了巨石,在我们四人身后落稳站定,喉头不住低吼,慢慢向我们逼了过来。
这大虎高壮如牛,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形白斑,浑身黑黄相间的花纹,胸腹部和四肢内侧有几片白色毛斑,四肢健壮,尾巴粗长,带有黑色环纹,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确是威风凛凛。
这一下我们四人顿时魂飞魄散,连我身边的苍狼都浑身簌簌发抖,但又死死护在我的身前,龇牙咧嘴地作势拼命,在此等情况下,仍旧不肯舍我而去。
这可是活生生野性十足的百兽之王,绝对不是动物园里那些被磨灭了野性的宠物老虎,而马四哥等实力猛将,都挂在山崖半腰上,只要这老虎一发动攻势,往下跳都赶不上,我们这边能提上把的,也就是大烟枪和苍狼了。
我腿肚子直发软,心中暗暗叫苦,肚子里早将这鬼峡谷骂了个十九遍,这破地方虽然风光确实优美,但也太不是人呆的地儿了。先是食人藤、天蓝叶,再接着青花鲤、金睛大鹏,现在还弄出来个老虎,就没有一样是让人省心的。
老六颤声道:“这……是……老虎……什么时候……爬上来的?”我知道他已经被吓得表达不出完整意思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不但腿肚子发软,舌头都打结了,连颤声都发不出来。
蒙先生毕竟老江湖,大场面见惯了的,倒仍能强自镇定,说道:“可能就是刚才,我们一直都只顾着抬头看叶兄弟和那大鹏搏斗了,却没注意这老虎趁机爬了上来。”
大烟枪咬着牙问道:“蒙先生,现在怎么办?”
蒙先生一跺脚道:“我们是跑不过老虎的,唯一的办法,只好合力斗上一斗了,想必他们也已发现我们的险境,只要能撑到众人来援就行了。”
说话间,那大虎又迫近了两步,苍狼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回头看了我一眼,毅然一转头,四腿一蹬,“刷”的一声冲到大虎面前,龇着獠牙,对着那大虎狂吼两声。
那大虎号称百兽之王,在山林中威风惯了,所到之处,百兽无不走避,见我们四人站在那不躲不逃,大概就已经怒了,现在见苍狼也敢对它狂吼,顿时大发雷霆之威,张开血盆大口“嗷”的就是一声吼叫,猛地把腰一弓,后腿一蹬,身形急向前蹿,向苍狼直扑过去,速度极快。
幸好苍狼也不是凡物,身形一纵,跳到一边,张口向老虎脖子上咬去。那老虎一个扑空,也迅速扭转虎口,对着苍狼的脊背上就是一口。苍狼甚是灵敏,马上放弃了攻击,“刷”的一下跳起,从老虎背上跃过,落在另一边,躲过了老虎地撕咬。
这几下电火石光,说起来很慢,实际上也就是一两秒内的事情,看得我眼花缭乱,揪心不已。
这大虎两击不中,凶性已经被激发了起来,尾巴一卷,像一条钢鞭一样横里扫向苍狼,苍狼刚刚从虎背上跳过来,还没站稳,这一下猝不及防,哪里还来得及躲闪,硬生生受了一击,顿时被扫得横飞出四五步远,差点滚落到巨石之下。
我顿时火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这苍狼自从认我为主,抛弃了自己狼王的身份,跟着我东奔西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开始李光头那肥佬能做主的时候,我们倒也还衣食不愁,苍狼还有块肉吃,自从李光荣那小子反了骨,我们就沦为炮灰。人饿急了还能找点野果子充饥,可苍狼是肉食动物,愣是大半天没东西吃了,却一直忠心耿耿,生死关头也对我不离不弃,为了我,面对百兽之王也毫不让步,以命相搏,却被这老虎抽了一尾巴,这一下,简直比抽在我心尖上还疼。
这火一上来,胆子也就大了,顿时有了力气,腿肚子也不软了,我大吼一声,操着尖刀就冲了上去,对着老虎身上就是一刀。
那老虎的注意力都放在苍狼身上呢,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把我们四个人类当一回事,根本就没防着我。这一刀,却被我扎了个正着,深深刺入老虎肚子。这一刀我可是怒极而发,拼足了全身的力气,要不是尖刀护手挡着,这一下我能将手都伸进去。
我一刀得手,抽身就想后退,但哪里来得及,这大虎猛地吃疼,尾巴一卷,“啪”的一下将我也扫飞了出去,正好撞在老六身上,将老六撞得也倒跌一跤。“啪”的一声,从老六身上掉下个物事来,却是李光荣那孙子在让我们做炮灰的时候,给老六的那把手枪。
我这一下正被虎尾扫中前胸,一口气顿时喘不上来,胸骨就像断裂了一般,一动就钻心的疼痛,就这还有老六给我掂了一下,要不然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我这一刀,却给苍狼争取了时间,很明显苍狼的体质要比我好,一翻身爬了起来,见我被扫飞,苍狼也顿时狂性大发,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咬住老虎的肚子,任由那大虎左右跳跃甩撞,就是不松口。
我躺在地上,眼角正好看见小辣椒和马四哥几人正飞速地向下爬来,挣扎着一抬头喊道:“坚持住,他们马上下来了。”却一眼看见老六,正拿着那把枪,对着那大虎,手哆嗦的跟抖筛子似的。
我扫眼看见苍狼和那大虎正纠缠在一起,老六的枪法我是知道的,要让他把枪管子抵在老虎的脑门子上打,或许能打中,但以这个距离,再加上手抖成这样,那就指不定是打中老虎还是打中苍狼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一翻身爬了起来,强忍着胸间钻心般的剧痛,劈手一把夺过老六手中的枪,抬手对天就是一枪,大吼一声道:“苍狼回来!”
苍狼虽然灵性十足,但哪里听得懂人话,仍旧死死叮住老虎的肚子不放。枪声一响,那大虎也受了一惊,陡然发力,猛地将苍狼甩开三四米远,苍狼口中还咬着一块血肉,想必也是硬生生从老虎身上撕下来的。
我见苍狼被甩了开来,心头一喜,急忙举枪对着那大虎的脑门中间就是一枪,却不料那大虎将头一偏,这一偏,角度就斜了,子弹一下从眼睛打了进去,从旁边穿了出去,又射在石头上,“铛”的一声。
本想一枪射杀了那大虎的,不料仅仅射瞎了那大虎的一只眼睛,却激起了这老虎最大程度的凶性,“嗷”的一声狂吼,转身向我扑来。
我吓得连扣扳机,将枪中的子弹尽数打在那老虎的身上,但全没射中要害,也只是阻得一阻。转眼间,那大虎已经蹿到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带着一股腥风,迎面向我扑来。
“老七!”老六在旁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我眼睛一闭,暗叹一声,完了,我曾经给自己设想过几十种死法,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死在老虎嘴下,脑海中走马灯般地变换着生活中每一个场景,身边每一个人的脸庞。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一道劲风掠过,一个声音大声喊道:“我是你哥!把我的骨灰葬入祖坟!”接着就感觉身前压力一松,刚才老虎带给我的那种压迫感,全都消失不见。
我急忙睁开眼来,只见大烟枪正抱着那大虎,急速地向巨石下坠落,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听到“砰”的一声,大烟枪和那大虎同时摔落在地面上。
那大虎摔在地上,兀自挣扎了几下,但这一下绝对摔得骨骼尽断,哪里还能活,挣扎数下后,四腿慢慢停止了动作,终于死去。
我一时愣在那里,看着趴在老虎身上一动不动的大烟枪,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刚才那句话在不断回响,“我是你哥,把我的骨灰葬入祖坟……”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回过神来,发了疯般向巨石下滑去,连跌带撞地跑到大烟枪的身边,一把抱住大烟枪,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躯,大喊道:“你不要死,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不能死啊!”
马四哥等几人也都冲了过来,忙问怎么回事,老六一向伶牙俐齿,今天却词不达意地说道:“我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你们上去了,忽然出来一个老虎,苍狼上去和老虎撕咬,老七也上去扎了那老虎一匕首,老七也被老虎尾巴扫飞了,然后他就夺了我的枪,打了老虎一枪,老虎就扑向老七,大烟枪从斜里猛地扑出来,一把抱住老虎冲出了巨石,还喊了一句什么‘我是你哥’,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我已经泪流满面,虽然从大烟枪为了我和张易龙他们翻脸的时候,我就感觉大烟枪好像对我特别照顾,后来几次拼了命地维护我,更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大烟枪竟然会是我的哥哥。刚才大烟枪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和这老虎同时冲出巨石,料来不会骗我,此事定为真实。
蒙先生也滑了下来,走过来伸手一搭大烟枪的脖子,立马长吐一口气道:“还好还好,只是昏了过去,没什么大碍,没什么大碍。”
我一听,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全身就像虚脱了一般,瘫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只要大烟枪活着,这事就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一个在苏北长大,一个在淮阴,虽然不是太远,但从记事起我就没见过他,他怎么就成了我哥呢?
小辣椒急忙跑过来,只道我是吓的,心疼的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了。”苍狼也一瘸一瘸地靠了过来,伸出舌头轻轻舔着我的脸。
一见苍狼,我顿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抱住苍狼,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小会发生的事,早就超过了我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先是对老虎的惊惧,接着就是对苍狼的感动和担忧,又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接着就是对大烟枪的迷茫,实在令我无法在假装坚强下去,大哭,成了最好的发泄方法。
我一哭,小辣椒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不停埋怨自己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蹚这浑水的,我错了,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你搅和进来,早知道一刀把张易龙宰了就算了。”
老六也在旁边抽着鼻子道:“妈的,不玩了,这我们玩不起,刚才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老虎扑到了老七跟前,心都凉了,以为老七这回一定完了,要不是宋大哥,老七肯定没了。”说着说着,大嘴一咧,也嚎了起来。
我急忙止住悲声,死要面子道:“都别哭,我只是心疼苍狼。”说着话,又将苍狼抱紧了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谁他妈再敢动一下苍狼,老子将它切成十九块,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敢动苍狼一根毛,老子都跟它玩儿命。
“我死了吗?怎么都哭成这样?”大烟枪幽幽醒来,想爬起来,一动却疼得一龇牙,只好躺在老虎身上说到。
蒙先生道:“你是命好,落下来正好拿老虎做了肉垫,你身上又有精钢护甲,所以只受点了轻伤,不然你想活都活不成。”
大烟枪惨然一笑,大概又牵动了伤痛之处,又一咧嘴,自嘲道:“那是当然,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像我这种祸害,阎罗王都不愿意收我。”说着话,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大石上直喘粗气。
我刚想问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老六已经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大烟枪面前,“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宋大哥,你刚才救了老七的命,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我这人就是嘴有点贱,以前要是有说话难听的地方,你就当我放屁。”
大烟枪急忙道:“你这是干什么?”想伸手来扶,但伤势又疼,急得直喊:“起来,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