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是故事!”随着一个低沉但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木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人来。
这人乍看和一般道人无异,长得慈眉善目,鼻正口方,三缕黑须,面如银盘,端的有几分仙风道骨,但多看一眼就会觉得不对劲,仔细看的话,那就只能用怪异来形容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将额头遮住,看似飘逸,却隐约能看到额头上有个黑色刺青;双目如朗星,中间眼距却又异常之宽;鼻若悬胆,鼻下人中既深又长;薄嘴唇,一口白牙如银似雪,下巴却又不对称的稍显消尖。
如果单以相貌论,此人绝对算得上美男子,奇怪就奇怪在,这人虽然是三缕黑须的老丈,但乍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再看却有四十大几,三看就有五十来岁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根本分不清楚这人的具体年龄了。
而且此人着装怪异,身穿一青布长衫,肩头搭一褡裢,手腕上扎了一大圈红色粗线,脚上穿的是黑色千层底布鞋。现在这社会,哪还有这副打扮的,如果不是这一屋子人都在,我真以为这家伙是穿越过来的。
我们正在奇怪,张易龙和大烟枪却都忽然站了起来,大烟枪的神色更是激动,嘴唇都打哆嗦了,颤声道:“蒙……蒙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猛地想了起来,在野狼谷中,大烟枪和张易龙都不止一次地提起过蒙先生这个名字,言语之中甚是尊敬,话里听来好像是个参客,几乎被他们视为活神仙,难道说的就是眼前这个着装怪异,分不清年龄的家伙?
那蒙先生淡淡一笑,对大烟枪和张易龙点了点头,笑容甚是迷人,想来这家伙也该迷倒过不少女人。
转首面对大家,又一点头,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大家好,东北蒙汉,见过各位新朋友。”
大家早都听大烟枪提过此人,知道这蒙先生是个异人,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学识渊博,也都连忙点头还礼。
蒙先生和大家打完招呼,走到大烟枪身边坐下,伸手掏出半包烟递给大烟枪,轻声问道:“你身上的七眼阴毒,已经发到第六年了吧?”大烟枪面色顿时一沉,黯然点头,伸手接过香烟道:“是的,六年零几个月了。”
蒙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用怕,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听李老板的人说了,你们从野狼谷内闯了出来,想必你已经找到了火蚁红和鳞鼠草。而我们此次前去的地方,也许能找到天蓝叶和碧云针,这样一来,仅剩其三,半年之内,我们定能寻得。”
说完一转头,看了看小辣椒道:“这位想必是秦姑娘了,我曾和你父秦明升秦兄有过一面之缘,秦姑娘脚步轻盈,腰挂金丝鞭,想来已得秦兄真传,秦家鞭法终有传人,可喜可贺。”
我心头一震,和小辣椒结婚两三年了,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老泰山叫什么名字,今天还是头一次听到,但见这蒙先生一派老气横秋的模样,心里却不知怎的,莫名有点不服,张口便道:“那鞭法本是我们玉家的!”
蒙先生转头看了看我,笑道:“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要不是我在路上曾听过李老板手下对几位的描述,我还真不知道这是玉家的后人。不错,鞭法本来是玉家的,不过从玉飞龙前辈那一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了,历经数代,说是秦家的鞭法,也不过为,何况玉兄弟和秦姑娘如此亲密,又何必分什么彼此呢?”
我顿时哑然,这话说得不错,以我和小辣椒的关系,谁家的鞭法,又有什么关系?转首看了看小辣椒,正对我眉目含笑,不禁赫然。
蒙先生话刚说完,忽然“咦”了一声道:“玉兄弟,你可否过来让我看看?”说完也不等我答应,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一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搭上两指在脉搏之上。我知道他是为我把脉,也不反对,想看看这家伙能不能给我把出个子午卯酉来。
老六凑到跟前,捉狭道:“蒙先生,你如此紧张,老七该不会是有喜了吧?”顿时遭到我一通白眼。
蒙先生也不理他,只是面色越来越凝重,把了好一会,才松开我的手道:“刚才我见玉兄弟面色青暗,只道是普通不适,谁料玉兄弟体内竟然有数种毒素,其中两种最烈,一寒一热,本都是足已致命之毒,却又互相克制,颇为奇妙。另外还有一种热毒,似有似无,想是已被化解了,只需过些时日,自行会消失,不足为虑。”
我顿时对这家伙另眼相看,还真有一手,就这两根手指头,竟然就摸出哥们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当下连忙收起傲气,转变出一副恭敬的态度,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蒙先生听完,一拍手道:“这就对了,你们这趟更是非走不可了,这菩萨果,除了在雅鲁藏布大峡谷里能找到,别的地方还真不一定!”
说完也不等我有所反应,转脸面向马四哥看了看,笑道:“这位定是马老四了,果真雄壮威武。”马四哥点头道:“蒙先生过奖了,马四生得凶恶些罢了。”
苏色桃不等蒙先生发话,抢先扭着细腰娇笑道:“不知道蒙先生可认得我?”蒙先生笑道:“毒娘子苏色桃,名满天下,我虽然是山野村夫,但这双招子还算亮堂,哪里会不认得。”
说完转首面对红毛怪道:“这位想必定是大名鼎鼎的刀王叶红衣了。”说完忽然一顿,仔细看了看红毛怪的面相,叹了一口气。
小辣椒何等聪慧,一见他叹气,急忙问道:“蒙先生,叶大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蒙先生点了点头道:“恕我直言,叶兄弟一脸的肃杀,满身的杀气,眉横目冷,当是心狠手辣之流,只是,好杀之人无不被杀之,加上他面上被刀疤破相,疤痕直断眉根,只怕难逃血光之灾。”
小辣椒顿时大急,急忙追问道:“可有破解之法?”蒙先生沉思许久,答道:“办法不是没有,只需叶兄弟从此远离江湖是非,放下屠刀,终身不与刀兵为伍,当可免之,只是……”
红毛怪忽然冷冷地说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老六一挑大拇指,拍马屁道:“好汉子!”转头又对蒙先生道:“这些算命打卦之事,无非都是些江湖郎中骗人的把戏,怎么能相信呢?”
蒙先生点头道:“也对,天机难测,相由心生,也许将来会有转变亦未可定,我本身涉猎颇多,却样样不精,也许是我看错了。”众人只道老六如此无礼,蒙先生定会生气,见他不计较,都松了口气。
当下蒙先生又一一和其余几人打了招呼,看见那苍狼更是啧啧称奇,夸赞了好一番,才复坐到大烟枪身边道:“刚才我在门外所听,你父亲那事,绝对不是故事。在我们北方,素有胡黄白柳灰五大仙的说法,即狐狸、黄鼬、蛇、刺猬及老鼠,也是乡村中最常见的几种野生动物。”
“在我们东北仙堂中,它们被认为是最容易修炼成精也最常与人打交道的生物,并将这些精灵尊之为‘大仙’。有些仙家会入世行善积修,选一个体格属阴之人,附体修行,被这些仙家选中的人,在我们东北很多,谓之‘顶仙’,又叫‘出马仙’,多为行善之人,且多高寿。”
“而你所描述情况,正符合了这一点,想来你父亲所奉的,即是那火赤链蛇仙,当日你父亲不欲为章老板续命,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蛇仙行罚而已。”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些我在网上倒是听说过一些,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暗暗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小辣椒对这些怪力神异没有什么兴趣,一颗心都系在我的身上,急忙问道:“蒙先生,你刚才所说,那菩萨果可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内寻得,可在这大峡谷的什么地方?我们并不知情,还请蒙先生多指教,日后我们脱了身,也好前去寻找。”
蒙先生笑道:“不用等到日后了,李老板派人请我来,也就是让我带他们前往雅鲁藏布大峡谷,我以前采参的时候,这大峡谷曾经去过几次,当真是优美无比,我自会带你们去寻那菩萨果,以及天蓝叶和碧云针。”
这话一说出来,蒙先生在我心中的形象顿时大打折扣,这家伙看上去人模人样的,敢情原来是个说客,李光头那孙子请来的。但眼前这情况,我们不答应跟去也是不可能的,外面还有一两百号人拿着枪看着呢,正好,我和大烟枪也确实是非去不可,这有坡就下驴吧!免得到时候被硬逼着去更难看。
我用眼光一扫,大烟枪冲我点了点头,小辣椒的眼神中满是坚定,马四哥也点了下头,老六我就没管他,反正这家伙我是知道的,我去哪他都跟着。
见大家都决定了,我笑道:“蒙先生,我们这情况,本身就非去不可,现在又有了这必须去的条件,哪里还有什么话说,只不过这李光头为什么非要去这雅鲁藏布大峡谷呢?难道他也有什么问题?”
蒙先生淡然一笑:“李老板志在南唐藏宝,想必几位也都知道,关于这玉莲花的传说,还有这么几句,‘莲花九瓣,美人如玉。七巧阁中,东山再起。’这几句的意思是收集齐九瓣玉莲花,在七巧阁中取出宝藏,恢复南唐基业,但李老板显然是志不在此。”
“关于九瓣玉莲花的下落,张家上人也留下了提示,‘天水之源,大地之门,群山之颠,众林之神,狂风之域,暴雨之耳,碧海之峰,万物之灵,仁君帝都,天下大同。’这几句话,各位也可能都听张老大说过了。”
“这天水之源就不需要我再讲解了,就是你们拿那瓣玉莲花的地方,那里原来并不是山谷,而是个湖泊,叫野狼湖,曾经是黄河源头的一个支流,唐宋时期,对这里的地形并没有完全的探索,错误的标注为黄河源头了。我刚才听你们所说,里面现在有个深渊,想必是千百年来,因为地壳变动的原因,导致该地方内部裂成个深渊,水分全部流失,形成了山谷,既而被当地人改名为野狼谷。”
“而这大地之门,指的就是雅鲁藏布大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是地球上最深的峡谷,全长五百多公里,平均深度两千多米,最深处达到六千多米,大地之门,当然是非它莫属。”
说到这里,蒙先生忽然停了一下,面带忧虑地说道:“只是这大峡谷内,冰川、绝壁、陡坡、泥石流和巨浪滔天的大河交错在一起,环境十分恶劣,许多地区至今仍无人涉足,就连国家地质资料库里,都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资料。”
“而且据闻,峡谷内由于自然状态保存完好,许多世界上濒临绝种的古老物种,都能在峡谷内找到踪迹,其中包括了好几种洪荒猛兽,更有许多蛇虫毒物,防不胜防。”
“再加上地势险峻、交通不便、人烟稀少,而且许多地区根本没有人烟,大峡谷内又是云遮雾罩,更是显得神秘莫测,也数不清有多少支探险队伍进去后,就再无音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以前带队进峡谷采参,也只是略进即退,所以才能得保安全,这趟只怕不会那么简单了。”
老六大嘴一咧道:“再厉害还能比我们在野狼谷里遇见的那些东西厉害?那样我们都没事,这大峡谷我们就当旅游吧!听说那里风景异常优美,山水秀丽,林深茂密,还有几个大瀑布,这趟我们一定要好好饱饱眼福。”
蒙先生面色一肃道:“千万别抱着这种心态,雅鲁藏布大峡谷确实风景迷人,但那只是外围风光而已,我们此番,只怕不会只在外围打转,万一真的深入峡谷内部,其凶险程度,绝对不是野狼谷可以比拟的。”
“这大峡谷整体看上去像极了一个马蹄印,在风水学上,称之为水抱山,又叫天马蹄。主滋生万物,有阴有阳,凡有此形之地,无不凶险异常,大多为毒蛇猛兽聚集之地,特别是这雅鲁藏布大峡谷,地形之大,峡谷之深,举世无双,别说一些濒临绝种的珍惜之物了,只怕有上古遗留下来的洪荒猛兽,也不为稀奇。”
我见蒙先生绝对不像是吓唬我们的样子,心里也隐约有点担心起来,想想也是,这大峡谷内,也不知道吞没了多少支探险队伍,我们再牛,能有国家探险考察队牛吗?各国的考察队都消失了几支,何况我们这一盘散沙。
当下众人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反正这雅鲁藏布大峡谷之行,是在所难免。最后大家决定,一切听从蒙先生指挥,以免会有不必要的伤亡。
时已半夜,大家又都连日劳累,个个疲态横生,小屋内唯一一张床,无疑是小辣椒和苏色桃的了,我们只好在早就铺好的草铺上对付了。
几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不一会就鼾声大起,特别是石锤和马四哥,两人就和二重唱一样,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声音响,直吵得我翻来覆去好一会,眼皮子倦的都像上了胶水似的,却硬是睡不着。
好不容易刚刚进入迷糊状态,忽然感觉大腿上被人狠狠地抵了一下,顿时一阵酸麻,睡意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猛地睁开眼,却看见老六正对着我摇着手指,做着噤声的表情,又向旁边指了指,我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一看之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苍狼原先由于受了伤,一直都是小辣椒和我轮流抱着的,大家睡下的时候,苍狼就放在了床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苍狼竟然站了起来,正低着头在看小辣椒,并且用鼻子在小辣椒的发鬓边不停地嗅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咬上一口。
我一惊翻起,大声呵斥起来,这一喊,大家就全都醒了。蒙先生一见,马上笑道:“老七多虑了,应该恭喜弟妹才对,这是苍狼又认了新主,你们夫妻本就血脉相通,又共同生活了许久,身上气息本就有了相近之处,加上苍狼受伤这半日来,弟妹一直抱着苍狼,所以才会如此。古往今来,灵兽认主之事并不稀奇,但共伺夫妻为主之事,却是寥寥无几,当真是可喜可贺!”
小辣椒此时也醒了过来,只见她正在抚摩苍狼头顶,那苍狼的表情很是温顺,我见确实没有异样,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大家好不容易迷糊了一会,被我这一惊一咋弄得顿时睡意全无,当下也不再睡了,围成一圈,听蒙先生说起天南海北的奇闻轶事来。这蒙先生也当真是见识广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风俗人情,三教九流,说起来个没完没了,当真个我们开了眼长了见识,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天刚一亮,外面就一片鼎沸之声,劈柴烧水的,洗米做饭的,虽杂却不乱,个个各司各位,忙得井井有条。大家不由得对这李光头另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心这么细,每个方面都考虑到了。
刚想到李光头,李光头就带着李光荣走了进来,一见我们就笑道:“大家早,睡得可安稳?”李光荣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看那样子,大概刚被李光头教训了一顿。
老六眼睛可真毒,一眼就看出了李光荣的不痛快,哪壶不开提哪壶道:“李哥这脸上表情不对啊!脸不是脸腚不是腚的,咋了?被削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这一大早的,听听你不顺心的事,我们也提点精神不是。”
李光荣面色一变,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睬老六。李光头一语双关道:“我家兄弟早上和我顶了两句嘴,都是我这当哥哥的不好,骂了他几句,可能他心里有点不痛快,不过没事的,兄弟吵嘴不记仇,各位不用费心。”言下之意,你们挑拨也没用,我们毕竟是兄弟。
我心里却“咯噔”一下,这李光荣在野狼谷地下通道里,暗算大烟枪之前,曾经说过他不是李家后人,并且言语之中对李家颇多不敬,但李光头已经明确表示了李益正是他的先辈,听他这话,李光荣和他又是兄弟,不是亲兄弟也应该是堂兄弟之流,未出五伏血脉。这又玩的是哪出?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猫腻?
李光头却没注意到我脸上的狐疑,继续皮笑肉不笑道:“各位,早起的鸟儿有食吃,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出发,还请各位能和我同心协力,将那笔宝藏找到,到时候,我李某人绝对不会亏待大家!外面早饭已经准备妥当,还请各位移步就餐。”
话说得虽然客气,但我们始终是阶下之囚,哪有商量的余地,跟着李光头出了小屋,洗漱用餐。
吃过早饭,李光头的人马早已经准备妥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山,山下数辆大客车早就等候多时,上车就出发了。
李光头对我们倒不薄,让大家和他同乘一车。我们几人昨天晚上也没休息好,基本就等于没睡,这客车坐椅倒也宽敞舒适,一上车没一会,已经睡着了好几个。
我在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李光头和蒙先生说什么“米林、多雄拉山口,哪个汗密、老虎嘴、马尼什么、背笨什么的。”也听不懂,干脆不再去听,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这一觉睡的,真可谓之是天昏地暗啊!等我再睁开眼,天都快黑了,车还在开着,老六等一堆人正在天南海北地吹着,我站起来活动下筋骨,伸了个大懒腰,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走到老六身边,见中间一张方便架,架子上全是吃的,我也不客气,一把把老六拉开,自己坐到方便架边,拿起一袋豆腐干,撕开封口就吃。
这一顿风卷残云,几乎将方便架上的食物吃了一半,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抬头问道:“大家都在侃什么呢?这么开心。”
大家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才一起哄笑起来,可能我刚才的吃相实在不雅。我也不介意,反正哥们脸皮够厚实,再说了,有吃的不吃,那才叫傻。
可很快我就后悔了,等到停车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最傻的那个就是自己。
天色一擦黑,车就停了下来,扎营休息,晚餐那叫个丰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也不知道这李光头是怎么弄来的,我愣是看着一大桌好吃的吃不下去,这个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老六这丫的,一边吃得满嘴冒油一边还调侃我:“老七,吃啊!这么多好吃的怎么不吃了?看你在车上那吃相,跟饿了八天似的,怎么现在不吃了?”
我心里这个后悔啊!肠子都青了,恨恨地叉起一块牛肉来,塞到嘴里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干脆一口吐了骂道:“娘的,这牛肉味道不正!不好吃!”结果又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大家吃饱喝足,白天都在车上睡够了,晚上精神头都来了,聚在一起继续听蒙先生胡咧咧。也不知道这蒙先生肚子里哪来的这么多货,从天上玉皇大帝他妈是谁,一直扯到地府里的阎罗王还是凡人的时候做过哪些事,直把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车大家又接着睡,睡醒了再接着侃,不过这回我学乖了,死活不把速食当美味了。
到了第三天,李光头终于说到正事了:“大家,下午我们即将到达多雄拉,从多雄拉开始,汽车就不怎么好走了,还得辛苦大家徒步行进,大约三至五天,我们就能到达目的地。”
一谈到正事,大家也都不嘻哈了,大烟枪正色道:“李老板,已经到了这里,你起码透露点消息给我们吧?我们这是去大峡谷的什么地方?具体路线什么的,是不是都该让大家知道一点?你手下两百多条枪在手里,难道还怕我们几个能翻了天不成?”
李光头笑道:“那是,那是。”说着话,掏出一张地图来,递给蒙先生道:“还请蒙先生给大家说说吧,我嘴笨。”我一听心里暗骂,你嘴笨,你就差点能去说相声了,哄死人都不带偿命的。
蒙先生也不推辞,接过地图道:“通过和李老板讨论,加上收集的一些信息,我们决定从北面的米林进入,经过大渡卡、咯嘎到加拉,然后转入进峡谷的小道,而我们的目标地,我觉得很有可能在这个地方。”说到这里,一指地图上的一处小红点道,“这里叫落虎坡,是片无人区,全是原始森林,我仔细地研究了关于大峡谷的所有资料,此处最是险恶,数十年来,无数支探险队伍进去,从来没有活着出来过的。”
刚听到这,老六就叫道:“我说蒙先生,你是不是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你明知道这个地方最是凶险,其他人都死里面了,为什么还非选这里?难道你自己不进去?”
蒙先生一脸苦涩道:“落虎坡凶险,我何尝不知。但在唐宋时期,交通更不如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进入大峡谷,而传言在落虎坡,数百年前曾有过一个部落存在,虽然无从考察,但我相信,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果我是李将军,被官兵穷追猛赶之下,极有可能会顺着当时唯一一条可进入大峡谷的道路,逃到落虎坡。”
说到这里,蒙先生面上苦涩神情更重,涩声道:“如果我估算的不错,只怕这落虎坡都不是目标地,只是一个途径而已,李、潘两位将军只怕会潜入的更深。落虎坡虽然凶险,毕竟只是在马蹄印的外围,我还有八分把握将大家安全带出来,但万一深入马蹄印内部,只怕我自己都不能活着出来。”
“那你还要我们去这里?你安的什么心啊!”老六一听更急眼了,手指都差点指到了蒙先生的鼻子上,旁边大烟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去行吗?人家两百多条枪指着你呢!”
我一想也是,蒙先生说好听点是李光头请来的,说难听点,和我们一样,也是被逼来的,估计他也不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但不愿意来行吗?肯定不行!这李光头,这回可缺了大德了。
当下众人也不再有异议,几个小时很快过去了,下午到了地点,下了车换做步行,好在辎重不需要我们负担,坐了两三天的车,这猛地一下来走走,感觉还蛮舒服的。
可这悠闲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虽然还没进入大峡谷,但沿途风光已经无限美好,光这山清水秀,就看得大家目不暇接,不过四五个小时过后,苦日子终于来临了。
道路越来越是崎岖,也不知道多久没人走了,两边杂草横生,茂密处都有一人多高,全靠前面的人用砍山刀清除障碍,除了苍狼仍旧轻松自在以外,其余人等皆累得疲倦不堪。首先老六就叫了起来:“他妈的,这是什么破路?石头硌得脚底板都疼。”蒙先生也面带忧色的和李光头说道:“李老板,要不我们原地休息一会再走?你看大家都疲态横生,万一有个突发状况,只怕都没有体力对付。”
李光头身胖体肥,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闻言就坡下驴地喊道:“原地休息十分钟!然后再挺进一段路程,扎营休息。”说完自己率先找了块大点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呼呼”地直喘粗气。
李光荣却道:“大哥,这样不妥,我们只带了三天所需的食物,如果三天之内找不到玉莲花,我们就又要重新来过。现在才刚刚进入大峡谷,就要休息,这样下去,只怕我们会无功而返。”
没等李光头回话,蒙先生抢先笑道:“李兄弟没有进过峡谷,才会有此顾虑,这峡谷内,别的我不敢保证,但绝对是饿不死人的。飞禽走兽不用说了,就连野果子都够维持我们这些人吃一辈子的,峡谷内更到处都有清泉,食物、水皆不用愁。”
李光头一听,马上接口说道:“我说光荣,这有蒙先生在呢!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说完伸手接过有个手下递过去的一瓶水,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
我心里又是一动,看李光头这样子,好像对李光荣并不怎么待见,而且我还看见,李光荣面色一阴,眼角却瞟了一眼张易龙,张易龙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十分钟瞬息就过去了,以大烟枪的抽烟速度,也仅仅两根烟的时间,大家刚起身准备继续行进,苍狼却忽然一声低吼,面向旁边的杂草丛,浑身毛发竖起,前腿伏低,后腿弓起,两颗锋利的獠牙不断伸出,显然在旁边的杂草丛中,潜伏着某个生物。
蒙先生一见大惊,喊道:“戒备!草丛里有东西。”旁边两个黑衣人早就抬起手来,对着草丛里“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子弹,李光头虽然臃肿肥胖,但身手却异常灵敏,“腾”的站起身来,几个跨步窜到人群中间,让我对他的看法顿时改变了不少。
两梭子子弹打入草丛内,半晌却没有了动静,李光荣对那两个黑衣人歪了歪脑袋,示意他们上去看看。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手持枪械,警慎地向草丛走了过去。
老六在我身后低声骂道:“这厮拿这俩傻子当炮灰呢!幸亏这还有两百多号人,要不当炮灰的肯定是我们。”我也低声回应道:“那还用说,难道你希望他拿我们当炮灰。”
不过,那俩黑衣人也不傻,这年头想找个傻子真不容易,何况还一次找两个。两人虽然迫于李光荣的命令不得不去看个究竟,但也不会真个的拿自己的命去玩,而是刚接近草丛就停了下来,一个拿枪警戒,另一个弯腰拣起两块石头,使劲向草丛内砸去。
“呼呼”两声,石头砸入草丛,就听“哼哼”声猛地响起,草丛哗啦啦一阵响,杂草猛地被分开,自草丛内窜出一个东西来。
我定睛一看,却是一头野猪。我也见过野猪,只不过是在动物园,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的野猪,苍狼已经算是个异种了,这头野猪更是大的离谱。
在我印象里,野猪一般鼻子稍长,有两根长而锋利的獠牙,头大腿细,后肢强劲,尾巴细短,背上有一溜粗硬的鬃毛,总体比起来,要比家猪稍微小一点。但这头野猪特别大,身形起码比我们在动物园看到的那些野猪大上一倍不说,而且全身膘肥体壮,鬃毛粗黑,两根獠牙更是又长又粗,简直就像两把军刀。
蒙先生在旁边却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只是头野猪,吓我一跳。”言下之意,竟然全不放在心上。我听他这么一说,也急忙喝止住苍狼,不许它上去撕咬那野猪,听说野猪全身坚硬无比,而苍狼则刚刚恢复不久,万一苍狼有个闪失,那还不心疼死我啊!
那些黑衣人却都吓了一跳,一个个如临大敌,也不怪,这些家伙原本都在城里混,就算见过野猪也和我一样,在电视里或者动物园里瞟一眼罢了,现在猛地出现这么大一个家伙在面前,不紧张才怪。
但这些家伙明显也都是训练有素之辈,虽惊却不慌,李光荣将手一挥,一排黑衣人列队而出,一齐举起手中枪,随着李光荣“开火”的声音喊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像下雨一样向那野猪飞去。
那野猪连中数十弹,虽然仗着皮粗肉厚没伤着要害,但也冒出无数个血窟窿,顿时大感吃疼,又见我们人多势众,哪里还敢发威,头一转,又钻入旁边的杂草丛中。杂草一阵动荡,复又归于平静,想来那野猪逃窜得远了。
老六一边摇头一边砸吧着嘴道:“亏了亏了,这野猪要抓到,可是一顿美味,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新鲜野猪肉呢!”蒙先生一本正经地接过话题道:“野猪肉既粗又糙,并不香浓,等我们进了峡谷的内部,有种动物叫香獐,肉细嫩滑腻,无论是水煮还是火烤,都香浓无比,那才叫美味。”
蒙先生这一说,老六顿时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叫道:“那还等什么?都赶快的,现在就走,说不定我们晚上就能到达峡谷内部。”
李光荣鄙夷地看了一眼老六道:“你知道这峡谷有多大?我们现在仅仅上刚刚进入峡谷而已,要真正的到达峡谷内部,就算我们速度再快,没有一两天都别想。还想着吃獐子肉,到时候千万别让这里的动物给当了点心!”
老六哪是嘴上肯吃亏的人,马上反驳道:“我怎么不知道?不就五百多公里嘛?吓唬不到哥,这里动物要吃也先吃你啊!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明白底细的知道你是个强奸杀人的通缉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呢!不吃你吃谁?”
这话说的,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简直比打李光荣的脸还难受。李光荣哪里忍受得了,闷哼一声,手一举把枪管子对准了老六的脑袋。
我急忙一闪身站在老六面前,小辣椒一见,急忙又闪身站在我面前,叶红衣冷哼一声,一把长刀悄无声息地架在了李光荣的脖子上,大烟枪的一把匕首也抵上了李光荣的后背,旁边一群黑衣人“哗”的一声,齐刷刷将枪口对准了我们,场面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蒙先生一见,面色一变,顿时冷哼一声道:“这是做什么?难道枪口是用来对着自己人的?要知道在有些时候,一旦内讧起来的话,很有可能导致一个都活不成,特别是在这深山老林中,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一份存活的机会。”
李光头也急忙挥手道:“你们干什么?都想死了吗?都给我把枪放下。”说着话一巴掌打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头上,吼道:“你们他妈的都给我眼睛放亮点,谁才是你们的主子!以后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乱动!”
李光荣面上又是一阴,我心里却一亮,这李光头和李光荣之间,说起来是兄弟,但看起来,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起码到目前我所看到的,这两人之间就不是那么和睦。
这两人之间只要有缝隙,我们就有生存的空间,何况李光头根本就不想杀了我们,李光荣虽然对我们很不友善,但苦于无权势,以李光荣的为人,只怕不会就这么一直憋屈下去,而李光头也不是什么善茬,只要他们内部一分裂,我们就有机会了。
那些黑衣人赶紧乖乖地将枪放了下来,李光荣却仍旧将枪口对着小辣椒,一脸的阴狠,大有想拼个鱼死网破的样子,我趁机说道:“李老板,看样子你这弟弟,对你的话好像不怎么服气啊!”
李光头的脸色又是一沉,李光荣却是一顿,看了看李光头,一跺脚,将手中的枪慢慢放了下来。
李光头走过去,劈手夺下李光荣的枪,面色阴沉道:“老二,你的脾气太火暴,这枪我暂时给你保管。”说完也不管李光荣的反应,转身喊道:“天色已晚,找个背风靠山的地方安营做饭,今天就在附近休息了。”说完径自走了。
老六一见,露出头来,冲着李光荣“嘿嘿”一乐,李光荣的眼里,顿时都能喷出火来了,要是眼神也能杀人,那老六也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