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招呼几人随我一同前往,忽然看见王四海等三人正向另一边的洞穴移动,急忙大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王四海等三人本来还在悄悄移动,一见被我喊破,撒丫子就跑,瞬间穿过洞穴。李光荣回身在石壁上一按,“轰隆”一声,一块巨大的石板落下,将洞穴口封了个严实。

几人围着洞穴口找了好一会,也没找出个名堂,最后断定这次机关是由洞穴内控制的,而这石板巨大无比,看上去足有吨把重,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

那苍狼却一直没有追赶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地咬着我的裤子向另一边洞穴拉去。眼见抓王四海等三人是无望了,我招呼了一声大家,随着苍狼向洞穴内走去。

洞穴内不像外面的三叉中心点,那里到处都是裂缝,还有光线顺裂缝钻进去,虽然不是很明亮,但好歹还能看清楚。洞穴内则一片昏暗,越往里走,越是昏暗,到最后竟然漆黑一片,我干脆闭上眼睛,摸索着往里走。

眼睛一闭上,耳朵反而更加灵敏,我听见身后几人的脚步声,粗细不均的呼吸声,还有大烟枪那如同肺上破了洞般的咳嗽声,以及匕首轻轻抽出皮带的摩擦声。

听到这里,我的心头怵然一惊,猛的睁开双眼,大喊道:“小心!有人暗算!”话音刚落,就听到黑暗中一声闷哼,显然是有人着了道儿。接着就是马四哥洪厚的声音响起:“大家小心,两人一组,互相掩护,前面有亮光,到了那里就安全了,迅速点!”

我心中焦急,也不知道是谁遭了暗算。大概由于我眼睛闭上了一会,已经适应了黑暗,现在再睁开眼,虽然看的还不是很清楚,但隐约已经可以看见人影。只见我身后数人,皆两人一组,急速向我这边冲来,我急忙放快脚步,以免黑暗之中被冲撞。

前方果然隐有亮光传来,我心里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向亮光之处冲去。这光线看似不远,跑起来却是不近,几人奔行片刻,终于到了光线充足之地,才停下脚步,而那苍狼,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一停下来,我首先就冲到小辣椒身旁,见她完好无损,我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接着又去看看老六,见老六也没少什么零件,又安心了一点,眼睛从大烟枪、马四哥、豹子、石锤等人身上逐一扫过,最后将目光定在花猛身上。

花猛正龇牙咧嘴的站在一旁,左边胳膊上钉了一把匕首,血顺着胳膊往下滴。本来就枯干瘦小的花猛,此时就像被抽光气的瘪气球一样,面色蜡黄,嘴唇发白,双目无神,眼看就要昏过去了。

我急忙冲过去扶住花猛,虽说这家伙只是个小毛贼,而且我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但毕竟是和我们同一阵营的,怎么也得拉扯他一把。

苏色桃也走了过来,和我一左一右扶着花猛坐下,掏出药瓶,拨了匕首,给花猛上了止血散。幸好伤的只是胳膊,流了一些血而已,并无大碍。

马四哥沉吟了一会,沉声道:“刚才我走在最后,并没有见到有人跟来,这会是谁在暗中下毒手呢?”说完话目光一扫一圈,最后定格在大烟枪的身上。

大烟枪何等的聪明,一见马四哥的眼神,即闷哼一声道:“难道马老四怀疑是我?宋某人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鸡鸣狗盗之流,对谁不满,也会明明白白的下手,绝对不屑做这种偷偷摸摸之事。再说了,我和花兄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暗算于他?”

“这个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石锤接过口道,在石锤的心里,马四哥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丝毫都不带怀疑的。

“还有一个人!”豹子忽然说道,豹子一向冷静,这事虽然事起忽然,但仍旧没能扰乱了他的思路,“花猛自己!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下意思向受袭方向看一眼,就算当时洞穴内光线不足,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但多少会瞄到一点影象,这里根本没有别人,王四海几人的为人大家都清楚,借几个胆子给他们,也不见得敢回来暗袭我们,所以,范围近一步收缩,只要花猛说出个大概影象,我们就能推算出谁是暗中下手的人。”

话刚落音,就在大家“刷”的一下将目光全部聚焦在花猛身上的时候,这个家伙竟然头一垂,昏了过去。

老六急忙走过去,伸手在花猛脸上拍了两下,喊道:“丫的你现在可不能昏啊!醒过来把事情说清楚,赶紧的。”马四哥也走过去,伸手掐住花猛的人中,豹子则拍打着花猛的后背。

片刻,花猛悠然醒来,一张脸更加的煞白,嘴唇不住的颤抖着,眼神迷茫的从我们脸上逐渐扫过,最后定格在红毛怪身上,口齿不清的说道:“瘦、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说着话,眼睛慢慢闭上,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豹子忽然怪叫一声,“腾”的一下起身跳到一边,迟迟疑疑的说道:“他……好像死了?”我一听大惊,刚才还好好的,匕首上没有毒,也就流了点血而已,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急忙上前观看。

我伸手在花猛的鼻子底下探了探,果然无一丝气息,又摸了摸身上,温热如故,立马放下心来,笑道:“只不过是又昏过去了而已,身上还热的呢!”小辣椒也走过来,伸手在花猛脖子的大动脉上摸了摸,面色一沉道:“确实死了!”

“怎么可能死了呢?死人身上不应该是冰凉的吗?”我依旧不肯相信,虽然小辣椒在这方面比我权威的多。

小辣椒道:“不错,死人身体应该是没有体温的,但花猛刚刚死去,身体尚有余温属于正常范围,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全身冰凉了。”

马四哥忽然指着花猛左边胳膊上的伤口喊道:“你们来看,这伤口很是奇怪!”大家急忙又围了上去,见那伤口四周乌黑一片,虽然没有血流出,但傻子都能看出来那是中毒了。

我心中暗暗奇怪,刚才我明明看见过花猛的伤口,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那匕首上也确实无毒,可花猛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中了毒了?想到这里,不由得瞟了一眼那把还丢在地上的匕首。

一眼瞟去,顿时觉得这匕首好生面熟,再一细想,头皮不觉一炸,急忙将我身上的匕首掏了出来,放在一起,这一比较,身上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两把匕首样式一模一样,阴阳护手,刃薄背厚,背上带有锯齿,中间两侧有凹槽,刀身刻了两个圆环相连,连长短宽厚都是一模一样。

我身上这把匕首,是小辣椒救了我之后留下的,其后我又在苏色桃手中看见过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现在又出现了一把,花猛临死前,曾把目光盯着红毛怪看了好一会,这样一想,瞬时就明白了。

也许是在黑暗之中,红毛怪失了准头,一下要了花猛的命,苏色桃接着给花猛上了止血散,苏色桃是什么人?号称毒娘子啊!止血散是救过石锤,可我们根本就没注意她给花猛用的到底是不是止血散,无法确定,只要随便弄点毒药花猛那小身板也顶不住啊!

越想越是心惊,也越是迷茫,花猛只不过是我们那小城市里的一个小偷而已,无名小卒一个,对谁都没有什么威胁,红毛怪和苏色桃为什么要对他下此毒手呢?难怪花猛临死都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辣椒也看见了地上的匕首,又见我面上阴晴不定,不住用眼神瞟向红毛怪,顿时明白我心中所想,立马对我说道:“我相信叶大哥!”虽然并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之坚定,眼神之决然,使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有人想对红毛怪和苏色桃不利,小辣椒肯定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马四哥也是明白人,一见我的动作,马上明白了几分,站起身道:“花猛就算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也不必致他于死地,这点马某人绝不敢苟同。”说罢站到一边,面色铁青,不再言语。

我知道他是因为其中牵扯到了小辣椒,无法撕破脸而已,马四哥脾气爆烈,刚正不阿,如果换做别人,只怕早就翻脸了。

大烟枪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走到我身边,老六也站了过来,豹子和石锤分别走到马四哥身边站定,苏色桃则紧挨着红毛怪,脸上全是冷冷的笑容,极不自然,红毛怪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洞顶,一脸的傲气。大家全都一句不吭,场内气氛顿时冷到了极点。

我见这样不是个事,花猛一死,我们马上分成三派了,再这样下去,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急忙打圆场道:“这事并不这么简单,也许有人就等着我们内讧呢!我们目前绝对不能自己乱自己的阵脚,合则敌惧,分则敌笑,我们不要中了计儿。”

其实我这么说,还是有私心的。虽然这话对花猛来说有点过不去,但小辣椒毕竟是我媳妇儿,现在分明是向着红毛怪,哥们也不是帮理不帮亲的人,怎么也得向着咱家小辣椒不是。

几人依旧没有出声,老六干笑了两句道:“大家都别这样,好歹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了,互相都应该信任才是。我看叶大哥这人,外冷内热,一身傲气,倒不像是那暗中计算人的人,也许,老七说得对,这其中说不定有其他的猫腻呢!”

老六这丫的别看平时满嘴跑火车,一到关键时刻,还真不掉链子,这几句话说的,在情在理。

我急忙接口道:“老六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互相信任,其实也简单,这匕首虽然很是少见,但也不是绝对没有,也无法判定就是叶大哥的,我们何苦自乱阵脚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红毛怪,忽然冷冷地嘣出几个字来:“是我的!”

苏色桃也在旁边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这匕首全天之下只有三把,我一把,叶大哥一把,小虎子一把,我这把在我身上,小虎子那把在老七那,刺伤花猛的那把,确实是叶大哥的。不过,绝对不是叶大哥刺伤的花猛,我们和他并没有仇怨,根本没必要暗算他,再说了,如果叶大哥要杀他,也不会只刺伤了他的胳膊这么简单!我甚至可以保证,叶大哥如果对花猛出手的话,花猛连声都别想吭一下就得去见阎王爷了,哪里会让他撑到现在才死。”

红毛怪再度昂着脸不再说话,一脸的傲气,看的我牙根痒痒,恨不得将这家伙拉过来狠揍一顿,但这个想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我最怕遇到这样的事,一切证据都指向了红毛怪,红毛怪又性格倨傲不肯解释,这样下去,只怕大家的误会会越来越深。不知道怎么的,我也相信这红毛怪不是暗中下手之人。

就在大家再度冷场的时候,那匹苍狼却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大概刚才跑快了,蹿前面去了,见我们这么久没跟上,又回来找寻我们。

苍狼歪着头看了看我,见我没有跟过去的意思,跑过来又一口咬住我的裤子往里面拖。我正好顺坡下驴道:“大家,这事到此为止,花猛就留在这里吧,我们先跟着狼去看看怎么回事。它一个劲的把我往里面拖,前面定有什么不平常之事。”

几人也都不想再在这事上纠缠,马四哥走到花猛身边,看了看,一转头,跟了上来,小辣椒巴不得不再提起这事,急忙也拉着红毛怪和苏色桃跟上,至于老六和大烟枪,则一直都没离开我左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家伙竟然不怕苍狼了。

一行九人跟着苍狼向前走去。前方光线越来越充足,我心中大喜,说不定这苍狼是想将我们带出洞穴,只要出了洞穴,哥们再也不回到这破地方来了。

可是,很快这点喜悦就再次被扑灭了,因为我们忽然发现,前面传来的光线,根本不是什么阳光,而是一块块萤石,被谁不知从什么地方移到了这里,一块块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

其中几块大如磨盘,光滑晶透,光线也特别亮些,只是切面显然是人为的,如此巨大的萤石,还仅仅是个切面,当真罕见。

而在这数十块萤石中间,一具骷髅站立于中间,手中长刀支地,手已仅剩骨节,仍呈握刀状,想来此人性情刚烈,竟然是死也不肯倒下。

而在这具尸骨旁边,还卧有一匹狼的骨骸,皮毛早已化去,虽仅剩骨骸,但仍可看出身形,高大威武,绝不次于眼前这匹苍狼,这里又不会有狗出没,自是另一匹狼王无疑。

几人正在惊奇,老六忽然喊道:“大家快看,这些萤石之上,刻有图像。”

大家急忙围了过去,果然,这些萤石之上,都刻有简单的图形,虽然简单几笔刻画,却简约传神,图形的主角是一约四十多岁男子,精壮强悍,手持长鞭,身边有一匹苍狼,或与一群官兵恶战,或与数名布衣高手交手,或是奔驰在草原大地上,劲风扑面,英姿飒爽。

我心中又是一惊,张易龙曾经说过,盐帮四龙一虎中,玉家先人玉飞龙也是使用长鞭的,而且这图上之人,和我也有七八分相似,身边也带有一匹狼。刚才苍狼任何人都不认,惟独认我一人,难道说,这图上之人,竟会是哥们那曾祖父玉飞龙?可他老人家的遗骸怎么会在这里呢?这里不是李家的宗祠吗?

我这正胡思乱想呢,那边豹子又叫道:“大家快来看,这里还有一尊石像,旁边还有一碑。”

我急忙围过去,这事很有可能和我有切身关系,只怕我们老玉家一切的谜团,都将在这里解开。

到得近前,我目光一扫,顿时大吃一惊,这石像高矮胖瘦,皆和我差不多,面目五官更有九分相似,只是稍微比我强健一点,下巴有短须,年岁约比我大了一旬左右,若不是我早有心理准备,只怕都要认为这是我十数年后的模样了。

老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石像,再看看我,奇道:“老七,这丫的该不会是你的石像吧?咋会和你长这么像呢?”

小辣椒在旁边看了一遍石碑上的字,转头看了看我,伸手拉住我的手道:“老公,这石碑上的字,和你关联甚大,你看了之后,要冷静一点,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心头一动,没有言语,只是握着小辣椒的手,转首面向石碑,看了起来。

越看越是心惊,石碑上的字迹刚看过半,我已惊出了一头的冷汗,如果不是这石像和我有九分相似,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石碑上写道:“吾玉飞龙,身为盐帮帮主第四弟子,却误中奸计,害得盐帮藏宝尽数落入奸人之手。吾偕同师兄宋大龙踏遍大江南北,终寻得奸雄李益踪迹,却不料兄弟二人行踪早已被李益所知,又设下诡计,引得吾兄弟二人自投罗网。”

“当日大龙师兄和我兵分两路,分别自前后潜入李府。刚一碰头,即被断龙石阻于石房之内,乱箭齐发,暗器横飞,吾师兄弟二人奋力抵挡,奈何贼子太多,眼见不得活了。”

“宋师兄为掩护我逃生,力托千斤,被生生压死在断龙石下,我亦身负重伤,仓皇逃窜,苟且偷生。但李益已尽取盐帮宝藏,势力滔天,更投靠了官府,身为大清三省巡按,竟然调动清军追杀于吾,并巨资请得民间高手一路追杀,吾终被迫藏身于野狼谷内。”

“吾于谷内,却遇一对奇人父子,父姓秦名天,子秦航,父子皆精通奇门玄术。吾与秦天兄弟一见如故,秦兄更帮我疗伤,设下阵法,助我拒敌。”

“然,吾自知伤势过重,岁月无多,遂将祖传金丝蟒鞭赠送与秦航,更传其鞭法,望玉家鞭法不至断于吾辈。”

看到这里,我已明白大半,转头看向大烟枪,不由心生感激,他曾祖父宋大龙为救我曾祖父力托千斤断龙石,丢了性命,如今他又处处维护于我,日后定当好生相敬。又看了看小辣椒,小辣椒姓秦,这秦天,想来就是她的曾祖父了,难怪我问小辣椒她如何得到我们玉家金丝鞭的时候,她曾说过非偷非盗,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再往下看:“谁料秦兄医术当真神奇,竟令吾起死回生,并且恢复如初,丝毫未受影响。并于替吾寻药之时,发现了李家之宗祠,吾本欲毁之,秦兄慈悲心肠,胸怀宽博,一再劝吾放下仇恨,回头是岸,吾深受所感,戾气大减,这才罢了。但师门血仇似海,此仇不报,焉有面目于九泉之下见师父与宋师兄。”

“于是,吾不辞而别,单身上路寻那李益报仇,孰料李益狡猾无比,早就料到我会再度前去寻他报仇,竟辞去官职,藏匿了起来。吾遍寻不得,急怒攻心,旧疾暗伤一并复发,挣扎着回到茅山之下,却不料家人四散,杳无音讯,无奈之下,只有回到秦兄家中,将事情前因后果全盘托出,拜托秦兄代吾寻觅吾及宋师兄家小,暗中照顾,并留下嘱咐,让秦航代传鞭法,玉家子孙必承吾志,追杀李益于刀下。”

“秦兄大义,一口应承,吾回转李家宗祠,再度欲毁其宗祠,但又念李家一门忠烈,终下不得手。苍天有眼,报应循环,正当吾万念皆灰之际,李益不知何因身亡,其子李廉进祠供其灵位,吾暗中窥伺,见李廉率人立判官像,知李家风水已破,李廉更是贪生怕死之辈,吾心甚悦,李益之后,李平一脉无忠烈也。”

“然,吾亦油尽灯枯,其逢秦航前来探我,吾着秦航无需再将鞭法教于玉家后人,李门无忠烈,吾不欲子孙再涉足江湖恩怨,平凡一生,更为福焉。玉某一生,杀人无数,双手血腥,亦导致自己年不过知命,思其因缘,全为一个‘恨’字,望吾子孙,如若见此碑,当生慈悲心,万勿再造杀孽。”

字迹到此,我已经明白前因后果,想曾祖父一世英雄,最后竟孤老于此,不胜唏嘘,但我却对曾祖父最后之决断有点不以为然,如果咱也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至于处处受人钳制了。

不过又转念一想,小辣椒是我的媳妇儿,我要想学,小辣椒绝对会教我,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该是我的,怎么都是我的。

再一转念,我这人生性淡泊,素不喜争名夺利,就算让我学了鞭法,只怕也没什么用处,真让我和人好勇斗狠,我还真下不了那狠手。罢了罢了,此番出去,还是老老实实的过我小书生生活吧!

念头几转,心态复又平定下来,再往后看去,后面一碑单独而立,则是秦航所立,上面写道:“家师一世英勇,因受奸人陷害,蒙不世之冤,致使性格大变,杀人如麻,临终大彻大悟,放下屠刀,不肖徒特立石像,以留纪念。”

“吾本欲遣苍狼于山野,奈何苍狼自幼跟随师父,师父西游,苍狼匍于师父遗体之下,终日哀鸣,竟绝食而亡。情忠义烈,人所不及。吾特运来萤石数十块,以其中最大七块,设下七星还魂阵,以保苍狼忠魂,生生不息,循环不已,师门后人如有缘者,当受泽惠。徒秦航立。”

另注有一行小字:“李益一脉,风水已破,神兽归位,惟恐地形反扑,其后世子孙品行不端。李氏宗祠所供奉之玉莲花,当是南唐李平所留,其中含有惊天秘密,吾易术不精,无法窥伺天机,但有缘获得者,千万小心。”

我看到此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曾祖父过世之后,苍狼哀鸣不已的场景,心中震撼。一畜牲尚有如此情义,但观如今社会,为些许金钱黄白之物,亲朋反目者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弃父母于不顾,弃道义于不顾,弃人情于不顾,当真是连畜牲都不如。

另外此瓣玉莲花,当是李家一直供奉在宗祠内的,和现在在张易龙那里的那一瓣,当是一体之物。张易龙那瓣,应该是盐帮宝藏里的那一瓣。加上玉莲花的底座,到现在一共出现两瓣玉莲花,一个底座了。

我走到曾祖父遗体面前,双膝下跪,“咚咚咚”磕了几个头,旁边小辣椒、马四、大烟枪、石锤、豹子、老六等跪下一大片,连红毛怪和苏色桃,都因为小辣椒的关系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

站起身来,小辣椒见我面色,已知道我想将曾祖父遗体移回安葬,上前安慰道:“老公,曾祖父已经在此百年有余,气息早与此地化为一体,再说这有狼魂护主,还不如让曾祖父在此逍遥自在,你看可好?”

我知小辣椒说得有道理,遂点点了头,不再提此事。

大烟枪忽然说道:“这事有点奇怪,我记得张易龙曾和我们说过,被奸计陷害的是张胜龙前辈,而不是玉前辈,为什么这里记载的却是玉前辈被陷害了呢?难道张易龙向我们撒了谎?而且我记得,张易龙曾说过,被称为狼王的不是盐帮帮主苏前辈吗?怎么又变成了玉前辈?”

马四哥沉着脸道:“张易龙这厮我太了解了,他说的话,十成里面只能信一成。这事年代久远,我们也无从考察,还不是随他怎么说。”

我身边苍狼忽然低鸣一声,身形一伏,向来路蹿去,豹子反应甚快,转身追去,边喊边叫道:“大家小心,后面有人,说不定就是刚才暗算花猛之人。”

红毛怪闻言,身形一振,急驰而去,身法之快,令人咋舌,后发先至,片刻已经到了豹子前面。

我们几人也都急忙追了过来,到了近前,只见苍狼正对着一个洞穴低吼不已,低肩蹲腿,蓄势待发,状极紧张。

我见那洞穴宽不过二十公分,里面黑幽幽的,深不见底,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竟然让这苍狼如此紧张,我第一时间想起了鳞鼠,但旋即又被自己否决了,前面有火蚁、冰蚕阻路,鳞鼠是进不到这里的。

随后赶到的苏色桃忽然吸了吸鼻子道:“这里气味不对,既腥又臊,说不定有什么异物,大家小心提防。”

红毛怪大概刚才还在为花猛被刺之事心有不甘,反手抽出一把长刀来,对着洞穴内刺了几下,也没见什么动静,忿忿的一跺脚,站到一边。

老六忽然喊道:“咦!花猛不是就死在这里嘛?怎么他的尸体呢?”

大家急忙放眼看去,果然是花猛死亡之地,只是地面血迹仍在,却不见了花猛的尸首。几人顿时大惊,我转首见那洞穴口上,亦有斑斑血迹,慌道:“花猛的尸首莫不是被洞穴里的东西拖了去?”

马四哥上前伸手量了量那洞穴,摇了摇头道:“不大可能,这洞穴宽仅二十公分多点,花猛虽然瘦弱,但人死之后肢体僵硬,如何拖的进去?”

小辣椒忽然面色奇怪地说道:“要是没死呢?”

“怎么可能没死?我们亲眼看到他断气的。”豹子接口说道。老六忽然跳起来道:“我看武侠小说,书里有一本功夫叫龟息大法,专门装死用的,不知道花猛这孙子会不会也跟我们玩了这手?”

苏色桃则摇了摇头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那毒我是亲眼所见,一时三刻,伤口周遭就一片漆黑,当真是剧烈无比。只怕,花猛之死不是装的。”

大烟枪忽然问道:“假设花猛已经死了,如果是一个体形庞大的动物,一口将花猛的尸首吞了下去,然后钻进这个洞内,有没有可能?比如,一条大蛇。”

苏色桃又摇摇头道:“不可能,人死之后,血液凝固,肢体僵硬无比。别的不说,花猛再瘦弱,肩头也比这洞穴要宽上几许,就算有大蛇之类吞食了花猛的尸首,也无法再钻入那洞穴内。”

大烟枪挠了挠头道:“那就剩下一个可能了,花猛没死!自己活过来跑了。”

马四哥道:“花猛也绝对不可能是假死,他只不过是个小贼而已,又没有武功底子,跟我们在一起,活命的机会还大点,如果他单独一人,则必死无疑。花猛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和我们开玩笑。”

小辣椒说道:“四哥,人心险恶,这花猛究竟是何来路?我之前一直没把他放在心上,也没注意到他,你在市里是老资格了,对于他你多少知道点吧?”

马四哥还没回答,豹子抢先答道:“花猛大约在三年前,从外地来的,一开始就靠小偷小摸生活,很不起眼,经常被人欺负,不过偷窃手段相当高超,几乎从未失手过。后来买了一处小单身公寓,也没有女朋友,更没有见过他的家人,他自己说父母都死了。”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们不说,我都给忘了,你们这么一提,我又想起来了,按理说花猛也在市里混了三年了,我不认识张易龙还情有可原,他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张易龙?一个小偷,怎么敢去偷张易龙的东西?”

马四哥冷冷一哼道:“你才反应过来?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在从大富豪将他弄出来的时候,他说了一堆狗屁感激的话,我甩都不愿意甩他,这明摆着就是合计好的仙人跳。不过我只当他是条小泥鳅而已,量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才没告诉你,但在我们失散的时候,我就盯着他了,本来想找个机会惩治他一番的,谁知道一路险阻,给耽搁了。不过我告诉了豹子,让他提防点花猛。”

豹子点了点头道:“所以花猛一不对劲的时候,我首先就仔细看了看真假,但确实没发现什么,也就没再提了。”

我这个汗啊!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亏我当时在野狼谷外的帐篷里,想明白这个事的时候,还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敢情马四哥早就有了提防。

老六忽然道:“就算花猛有疑点,现在也不用多想了,只是他的尸首消失,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大家试想一下,如果是一群野兽,迅速的将花猛尸首吞食了,再钻进这洞穴里,有没有可能?”接着又解释道,“花猛人已死去,所以被分食的时候,也不会留下血迹。”

我心头一惊,脱口而出道:“狼!”但马上又觉得不对,苍狼是狼群之王,哪会对自己的同类如此紧张,更何况,狼吃东西,也不可能连个骨头渣滓都不剩。

这时那苍狼低吼之声更甚,还时不时的看我一眼,目光之中隐有哀伤,我心头更惊,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让群狼之王如此害怕?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洞穴内传来,苍狼低吼两声,再次抬头看我,转身将我抵到旁边,自己却堵在洞口,死死盯着那黑沉沉的洞穴,不住自喉管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来,浑身毛发如同钢针一样竖立,嘴角不住翻动,时不时露出那两对尖长的獠牙。

几人也都听见了洞穴内的声音,全都抽出兵器,戒备起来,过了半晌,也没见有东西自那洞穴内出来,苏色桃奇道:“这苍狼明显是在害怕什么,为什么还要堵在那里呢?这洞穴内究竟是什么玩意?能让这狼王也如此惧怕?”

洞穴内窸窣之声更甚,忽然自洞口爬出一只黑色的甲虫来,约有拇指大小,前端有两颗蛰牙,头小腹大,细长的腿分为两排,有六条之多,通体漆黑,背上一层硬壳,看上去坚硬异常,奇怪的是,这甲虫竟然没有眼睛。

老六对付大家伙不行,欺负这种小动物他一点都不落人后,上去一脚踩住,使劲拧了两下,笑骂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敢情就是一只甲虫。”说完一抬脚,“咦”了一声道,“没看出来,这小东西生命力这么顽强!”那只黑色甲虫,竟然丝毫无损。

苏色桃却忽然面色巨变,颤声道:“黑魔鬼,这是黑魔鬼,大家快跑。”话没落音,窸窣之声大盛,只见自那洞口不住爬出黑色甲虫,片刻之间,已经黑压压地铺了一地,而后面仍旧源源不绝的自洞穴内爬出,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我们几人都不是傻子,一见出来这么多,又都看见了刚才老六的动作,再听苏色桃这么一喊,哪里还会迟疑,个个撒丫子就跑,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生怕被那黑色甲虫追上。

那苍狼一见我们开溜,顿时身形一转,紧随着奔来,蹿得比谁都快。我顿时明白过来,我们是不知道这洞穴内的是黑色甲虫,但这苍狼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一直没跑,是因为我在那里。它虽然惧怕,但仍不肯弃了我逃命,所以时不时眼中流露出哀伤之色,一想到这,心中大为感动。

我边跑边回头看去,那些黑色甲虫如同潮水般跟在我们身后,黑压压的,将我们身后的地面全部覆盖了起来,而那个洞穴口,依旧像一张邪恶的巨口一般,源源不断地将大批的黑色甲虫吐了出来,加入到追赶我们的黑色大军中。

苍狼奔跑起来,速度那叫一个快,片刻已经从最后蹿到了最前面,只是不时回头看我,大概是在担心我跑不过那些黑色甲虫。

这未免也太看不起哥们了,要说到打,那些黑色甲虫一对一绝对不是哥们对手,就算那层壳再坚硬,哥们都有办法给敲开,不过那些黑色甲虫看上去好像不会和我玩一对一了,所以哥们坚定不移的选择了三十六计中最牛的一计——走为上。显然我这步法走的快了一点,这样一来,那些黑色甲虫绝对是跑不过我的,别看它们有六条腿。

几人惊慌失措,埋头疾蹿,片刻逃回了萤石阵中,回头看看,那些黑色甲虫早就被我们甩的没了影子,这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萤石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六喘息着说道:“你们说哥们容易嘛!从一进这劳什子野狼谷,到现在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吃几个红果子还是神仙醉,本来走个路都差不多要扶石壁挪了,还出来这么多甲虫。这一顿跑的,肠子里有一点渣滓都消化掉了,胃子里只泛苦水啊!”

大烟枪摸出烟来,抽出最后一支,点上火抽了一口,将空烟盒子拿到眼前瞅了瞅,郁闷地丢了,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便你,你要不想跑,我们也不拉你。”

小辣椒这一顿急奔也累得双腮通红,问苏色桃道:“桃子姐,这甲虫什么来历?怎么会这么多?”

苏色桃看上去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一张粉嫩的小脸煞白,要不是刚才我们亲眼所见那些黑色甲虫的恐怖景象,很难想象这个敢把毒物随身带的毒娘子会被小小的甲虫吓成这样。

苏色桃徐徐吐出一口气道:“这黑色甲虫又叫黑鳖子,坚硬无比不说,两颗蛰牙上虽然无毒,却含有强烈的麻醉成份,五十公斤体积的东西,只需轻轻一口即可全部麻醉。一旦被麻醉,五十公斤的物体,三分钟之内即可全部解决,那对蛰牙厉害的很,连骨头渣滓都不会剩下。”

“最要命的是,这东西一旦出动,那势必是一大群,数以万计,路过之处,所有有血有肉的生物吞噬干净,远远望去,如同黑海,故有黑魔鬼之称。”

老六咋舌道:“如此说来,这东西不就没有了克制?即使有什么天敌,只怕也抵挡不住数万只一齐围攻,那怎么没流窜到村庄等地祸害老百姓呢?”

苏色桃抿抿因为紧张略显干燥的嘴唇道:“这东西没有天敌,唯一弱点就是见不得阳光,一见到阳光,那层黑色甲壳就开始软化,不消片刻,定死个透彻。在云贵一带,曾有猎人见过一群饿极了黑魔鬼企图攻击一头野猪,已经爬满了野猪的全身,结果被野猪挣扎着跑到了阳光下,眨眼之间那群黑魔鬼全都掉了下来,片刻就死了个干净。而那野猪也被彻底麻醉,那猎人白捡了一头野猪。”

“而且,这东西只能居住在阴寒之地,一般的土壤里都不易存活,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会泛滥成灾。”

苏色桃说到这里,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东西有个怕头,那我们就不怕。

谁知道我们刚松一口气,苍狼忽然又低肩咆哮起来,红毛怪面色一变,“腾”的一站起身来,冷冷地来了一句:“阴魂不散!”紧接着一阵窸窣之声传来,一大片黑压压的黑鳖子又顺着我们的来路,涌了过来,后面更是望不到边的黑色大军。

老六顿时急眼了,嚷道:“这下完了,后面是石壁,跑都没法跑。”我转头看了看小辣椒,小辣椒也正看向我,双目之中满是不舍,我心头一酸,眼圈一热,眼泪不争气的就下来了。

我刚想和小辣椒说几句什么此生无法再相守,来生我一定去寻你之类的肉麻话,那苍狼却忽然呜咽一声,一转身咬住我的裤子,拼命的一拉,顿时下盘不稳,“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急忙翻身爬起,却见这苍狼竟然将我护在身前,面向黑色大军,浑身毛发直竖,做势欲扑,两条后腿虽抖个不停,却仍不肯离去。心中一震,大声喝道:“狼兄,你自顾去吧!不用再管我了。”

奈何那苍狼虽有灵性,却终究是个畜牲,听不懂人类语言,竟然一个回身,再度咬住我的裤子,将我拼命向另一边拉去。

那些黑鳖子越来越近,马四哥随手捡起两块萤石丢去,在洞穴内划过一条弧线,落在黑色虫海中,那些黑鳖子大概以为是什么热源,纷纷避让,顿时乱成一团,前行的速度明显缓慢了下来。

石锤等人有样学样,捡起地上较小的萤石,纷纷投去,黑色虫海更加混乱,一时竟然阻止了它们前进的脚步。

但萤石虽能发光,却无半点热量,虽然能唬得了一时,但片刻过后,那些黑鳖子已经知道萤石之光对它们造不成伤害,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那苍狼力气甚大,此时已经将我拖出了三四步远,我顿时大怒,一脚将苍狼踢开。这畜牲也真是的,反正是个死,我又何必躲那一时,再说了,小辣椒还在这里,我就是死,也要和我媳妇儿死在一块,何况还有老六、马四哥等一众兄弟。

我这怒极出脚,力道极大,那苍狼又不提防,竟然被我踢的一个翻滚,复又爬起站定,愣愣地盯着我看了看,忽然抬头就是一声长啸,既尖利又高昂,声极哀伤。

我只道这是苍狼与告别之声,这苍狼虽然与我才相认一会,但我却总觉得莫名的亲近,这还没亲热够呢,转眼之间就要分别,不禁心头黯然,但如今之形势,逃生无望,如若苍狼弃了我去,以它的速度,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当下回头大喊道:“去吧!”

谁料我一回头,却见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十数头狼来,“呼呼”从我们几人身边蹿过,在那黑色虫海前面一字排开,拦住了黑色虫海的来势。

老六忽然回头看了看后面的石壁,大声喊道:“后面都是堵死的,这些狼从哪里来的?”

苏色桃猛的转头,大声道:“不对,这旁边定有通道,不然这些狼进不来。”

话未落音,我身后的苍狼又是一声长啸,这次我看的真切,从旁边一暗处,再次钻出十数只狼来,从我们身边蹿过,站在前面一排狼的身后,虽然个个四腿直颤,却没有一个往后退一步的。

此时那黑色大军已经涌到近前,最前面的一排狼一起低吼,发了疯般的冲了上去,口咬脚踏,顿时一阵大乱。

奈何那黑色甲虫数量太多,只片刻的功夫,前排那些狼的身上,已经爬满了黑鳖子,再片刻,已经有几只彻底消失在黑色虫海中,只剩下些许狼毛,连骨头都没剩一根。

苍狼又是一长啸,后排那些狼也一起低吼着冲了上去,这次更是激烈,那些黑鳖子已经摸清了这些狼的威力,毫无顾忌,疯狂地迎了上来,双方一接触,即是血肉横飞,狼毛乱舞,惨不忍睹。

苏色桃急纵几步,奔到那暗处,大喜道:“这边有一暗洞,大家快来。”

众人一听,都没命般逃窜过去。到了近前一看,果有一暗洞,约四十公分高,钻一个人过去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甚是隐秘,我们之前都没发现罢了。

我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苍狼要拼命将我向这边拉了,一拍脑袋,后悔不已,这苍狼乃是灵物,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将我乱拉呢!这洞口,定是狼群出入的地方。

大家急忙低身钻去,我当然是第一个,不是哥们胆小,实在是哥们没什么本事,留下断后的话,那是必死无疑。

洞穴内黑暗无光,好在并不太长,我爬行十来步远左右,已经看见了一抹光明,这时候看见光明,无疑比六伏天吃冰镇西瓜、天上掉个金元宝正好落我口袋里还要爽,顿时大喜,也顾不上膝盖疼痛,玩了命般向前爬去。

钻出通道,外面阳光明媚,绿色苍翠,但我哪有闲情逸致去欣赏风景,急忙转身拉出跟在我身后的老六,紧接着是小辣椒、苏色桃、大烟枪、石锤、豹子、马四哥和红毛怪,可是却不见苍狼出来。

我心内焦急,这苍狼几次三番想救我,我却是个大糊涂蛋,不但不明白它的苦心,还踢了它一脚,当真是混蛋加十级,如果这苍狼因此毙命于黑鳖子口中,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就在我对着洞口大喊大叫之时,忽听洞内“呼呼”之声大作,像是什么疾奔而来,我急忙侧身躲闪,但那东西速度太快,我刚想起身,那东西已经至洞内直扑出来,一下扑在我的身上,将我扑倒在地。

我一倒地,就感觉到一股腥气直扑面门,心头大惊,刚想喊救命,那东西却忽然停了下来,嘴巴就在我面门三寸之处,慢慢的又缩了回去,却是那苍狼。

我顿时大喜,一把抱住苍狼,喜极而泣。

却不料苍狼猛得挣了开去,跳到一边,连滚几滚,身上不停的冒出黑烟,却是那些黑鳖子叮在苍狼身上被它带了出来,一见阳光,顿时化作黑烟飘散。

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这造物主的神奇,当真是匪夷所思,这黑色甲虫坚硬无比,如此厉害,可以说在阴暗之处纵横无敌,却偏偏见不得阳光,相生相克安排的如此巧妙,确实让人佩服。

苍狼连滚几翻,却无力再站起身来,躺在地上哀鸣几声,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身上数处伤口深可见骨。想是刚才为了掩护我们几人脱险,舍身挡住黑鳖子,才中了道儿。好在苍狼身为狼中之王,趁尚未被完全麻醉之前奋力逃出,才免去一死,但这活罪,却也受得可以。

我上前抱住苍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这苍狼虽为畜牲,却忠心耿耿,人所难及,眼见它受此苦楚,哪里还能忍住心中悲痛。

洞穴之内忽然“窸窸窣窣”之声大盛,众人大惊,老六脸上都变了颜色,大喊道:“快跑啊!那些该死的甲虫又追出来了。”说完转身就想跑,却被马四哥一把抓了回来,喝道:“这些甲虫见不得阳光,现在已经不用怕它们了。”

老六这才明白过来,马上气势汹汹的捡起块石头,对着洞口骂道:“你爷爷的,给老子出来,老子一石头砸死你。”

大家都知道老六的脾气,大烟枪道:“刚才在洞穴里怎么没见你这么神勇?”一句话堵得老六面红耳赤,好在老六脸皮那不是一般的厚,“嘿嘿”干笑不已。

几人正在调侃老六,洞穴内忽然喷出一股黑烟,却是那些黑鳖子追了出来,一见阳光,顿时化成黑烟,乍看之下,却好像从洞穴内喷出一股黑烟一般。

按理说前面的化成黑烟了,后面的该掉头回去才是,可那些黑鳖子却像没脑子一般,继续向外面猛蹿,一蹿出来再次化成黑烟,后面的再接着往外蹿,如此反复,悍不畏死。

几人都看呆了,这景象一直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逐渐减弱,又过了片刻,才不见有黑鳖子自那洞口爬出,想是那一群黑色军队消亡干净了。

“看看,看看,在里面你们狠,出来爷连手都不要动就让你们灰飞烟灭,就你们这一伙臭虫,还敢跟爷爷较劲!”黑鳖子一消灭,老六那劲头又上来了。

我将苍狼抱在怀里,转身走到苏色桃身边,要了止血散,整瓶倒在苍狼的伤口上,看得苏色桃眼角直抽,张了张嘴,但又知道药瓶到了我手上,想要回去也不大可能了,终于憋了回去。

谈到耍酷,红毛怪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边刚刚惊魂稍定,面色马上又恢复成那种冷冰冰的模样,忽然冒出来一句:“不对。”

这没头没脑的两个字,却让大家一愣,大烟枪警觉性算是比较高的,急忙四处看了看,苦着脸道:“是不对劲,这里虽然阳光充足,远处也是苍山葱翠,鸟鸣兽吼之声不断,却就是不像是野狼谷了。”

“我们不会是都已经死了吧?都成了灵魂?我在电影里经常看到,自己死了还不知道,灵魂会做生前一直想做的事,而我们最想做的事当然是逃出来,所以我们的灵魂就在这里集合了。”老六灵异电影看多了,不知所谓的说道,边说着话,还边伸手使劲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然后就是“嗷”的一嗓子嚎了起来,跳起老高吼道:“他妈的,好疼啊!”

大家又理所当然的鄙视了老六一通,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也就只有老六才能想起来。

不过大烟枪的话,却使大家留上了心,四处走了走,却又发现旁边有个大湖,湖边有一大帮人,中间架了把超大的太阳伞,伞下放了把椅子,坐着一个人,正在湖边垂钓。

几人大喜,只要有人,我们就能要点吃的喝的,而且还有机会坐个免费车什么的回城里。

也不用等招呼了,几人一起向那帮人奔去。待快到近前,跑在最前面的老六却忽然停了下来,指着那帮人其中一个站着的背影喊道:“不对啊!那家伙的背影怎么这么像王四海?”

“你的眼光还真不错!那确实是王四海。”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大家乍出生天,心情难免激动,一时忘了提防,连身后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起转身看去,十来个黑衣黑裤的家伙站在我们身后,手里或是冲锋,或是手枪,而站在这伙人最前面的,却是李光荣。

众人大惊,但对方十数把枪口一致对着我们,哪里还敢乱动,只好乖乖的站在那里。李光荣笑眯眯的对我们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吧!我们老大就在前面等诸位呢!”

几人冷着脸随着李光荣到了湖边,王四海身上还缠着几道纱布,看小辣椒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似的,但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那人,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敢说话。

而张易龙则垂头丧气的站在另一边,很明显和我们一样,成了阶下囚。我不由得看了看李光荣,这家伙见风使舵的本事也不赖,前一个小时还跟着张易龙混呢,现在就成了别人的走狗。

李光荣丝毫不管我眼中的鄙夷,径直走到那垂钓之人旁边,头一低道:“老大,果然不出你所料,一个没死的出来了,我都给你带来了。”

那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却看那人背影甚是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正欲转到前面去看个仔细,那人却忽然丢下渔杆,站了起来,转过身来笑道:“老七,我们又见面了。”那一脸的麻子,那油光滑亮的大肥脸,两只小色眼,酒糟鼻子厚嘴唇,还有那秃头上几根标新立异的头发丝,不是李光头又是哪个?

阳光很好,湖水很清,李光头的笑却让人寒彻心扉,从送莲花开始就是一个彻底的阴谋?这中途的步步杀机全是要将我们引向这个出口的假象?那么,布如此大的局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