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狼,很老很老了,渐渐变成精怪。
这一天,它走出深山老林,慢慢站起来,变成了人形。
它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个樵夫。它假装问路,接近樵夫之后,几口就把他咬死了。接着,它吃了他的肉,担了他的柴,换了他的脸,穿了他的衣——径直来到樵夫家。
樵夫的媳妇正在为丈夫熬粥……
正规媒体不会报道鬼事。
那天,在西京大学,所有参加午夜节目见面会的人,几乎都在现场看到了那两个被害的女生。她们一左一右站在作家两侧,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像两个忠实的侍女……
尽管此事没有被报道,却在民间迅速传开了。
三天后,西京大学保卫处在校内网站上公布了一个声明:
那天晚上,在T型教室,出现了暗示性集体幻觉。
声明强调:喜欢恐怖故事的人,内心更敏感一些。另外,当时的光线、音乐、气氛,最容易导致这种幻觉发生……
这个世界上,最扯淡的事就是集体幻觉。
如果说,见面会那两个穿红T恤的女生,是伏食花钱雇的,似乎还可信些。
就像那个跛足中年男人,明明在那棵老榆树下遇见了两个诡异女子,此事传开后,村长却认为:他精神不正常了,完全是在胡说。我宁可相信,那是村长或村长的儿子,为了报复那个咬住他们不放、一定要告倒他们的“刁民”,在劳务市场重金雇来两个女的,在老榆树下演了一场鬼戏。
最后这次见面会,米嘉和伏食都没去。
作家从半途而废的见面会返回别墅时,听见米嘉和伏食正在争执。
米嘉为作家打开门之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听说见面会又半途而废了?”看来,公司的人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
作家看着她的眼睛,支吾着,没有说出什么来。
米嘉嘟囔了一句:“一群精神病!”然后就回客厅去了。
作家立即溜进了自己的卧室。
米嘉和伏食接着吵,声音很大,作家这个房间都听得清清楚楚。
米嘉气咻咻地叫嚷着:“伏食,我一直对得起你!”
伏食口气依然那样平淡:“我们的关系很简单,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米嘉说:“那好,我们不谈感情,你就算是我的助理,我的员工,我也有权利知道你去哪了!”——两个人的矛盾终于在这个黑暗的问题上爆发了。
伏食说:“你不知道我去哪儿了?你不是跟踪过我吗?”
米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胡说!”
伏食说:“隔十公里,我都能闻到你的气味!”
米嘉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那你说,你上山去干什么?”
伏食说:“八小时之外的事,我不会对老板汇报。这是我的权利。”
米嘉说:“你要搞清楚,你工作的时间是夜里!”
伏食冷笑起来:“说得好。那么我还有一个权利,就是炒你鱿鱼。我回去了。”
米嘉愣了愣,声音小了点,问道:“你回哪里?”
过了半天,伏食才低低地说:“你最好不知道,否则你会后悔招聘了我。”
接着,作家听见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几分钟之后,他朝门口走去。
米嘉喊了他一声:“伏食!”
伏食在门口停了停,一下就拽开门,跨了出去。随后,他不轻不重地把门关上了。
米嘉又喊了一声:“伏食!”
别墅里一片寂静。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了米嘉和作家。
过了好长时间,米嘉突然大步走向了作家的卧室。
作家没开灯。
她踢开门,站在
作家无声。
米嘉提高了嗓门:“废物!我让你也滚出去!”
作家还是无声。
米嘉靠在门框上,说:“你是不是要我报警?”
作家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报警?对我们都不好吧?”
米嘉沉默了。
当时,作家让“咬”咬了一口。
米嘉帮助他咬了那个“咬”一口。
现在,因为“咬”的事,作家开始反扑咬她了。
米嘉笑起来:“杀手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懂吗?”
作家一下就不说话了。
现在,他是软的,斗不过任何人。
过了一会儿,他弱弱地说:“米总,我明天早上走……可以吗?”
米嘉说:“好!明天早上!不过,你不能再开那辆车了,车是公司的,现在公司和你解除合作,车收回!”
作家说:“可是……我怎么回去啊?”
米嘉冷酷地说:“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说完,她转身“噔噔噔”地回她的卧室了。
伏食走了。
黑暗淹没了那些镜子,那些玻璃。
一对关系尴尬的男女,各住各的房子,隔了几十步远……
突然,作家在黑暗中摸起了电话。
他拨通了伏食的号。
“老乡,你有事吗?”伏食问,音调极其冷漠。作家在电话里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你……在哪儿?”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挺担心你的……”
“谢谢,我没事。”
“其实,我知道你和我们……有区别。”
“区别?”
“还用我捅破窗纸吗?”
“你几个意思?”
作家吭哧一一阵子,终于说:“你的外表是人,其实不是人。”
伏食在电话里“呵呵”地笑起来:“那我是什么?”
作家想了想,说:“我只知道,你是个异类。不管你是什么,对人类来说,你都是有研究价值的,对吧?”
“你直说吧,想干什么。”
“我需要钱。”
“你要钱没什么用了。”
“为什么?”
“你的日子没多久了。”
“你胡说!”
“你爱信不信吧。”
“有没有用,那是我的事,不过你必须给我钱!只要我举报,你肯定逃不掉,这个地球上到处都是人!——我知道你有钱,米嘉包养你半年了,你吃喝不花钱,不可能没有积蓄!”
“刚才,我把全部的钱都留给米嘉了。你现在就可以问问她——我走的时候,是不是给了她一张卡。老乡,你好好伺候她,她会给你钱的。保重吧。”
说完,伏食就挂断了电话。
作家傻了。
眼下,他需要的,不是米嘉,不是前妻,不是鸡,不是名声,不是崇拜——只是一个轮椅,一个保姆……
他显然不甘心,又拨伏食的电话。对方已经关机了。
所有的门都关上了。
作家在黑暗中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