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人失恋了,痛苦异常,一头长发掉得精光。

她恨死那个情敌了,这天夜里,她买了一头深棕色、大波浪的假发,装神弄鬼去吓她……

回到家,她刚躺在床上,就听到有人恍恍惚惚在耳边小声说:你怎么戴我的头发呀!

她吓得一激灵,四下看看,空无一人。

她爬起来,跑到镜子前,看了看头上的假发,心里越来越恐惧——说不定,它是用真发做的。它的主人,现在也许在千里之外,也许已经死了……

她伸手想把它摘下来,可是怎么都揪不掉,猛地发现,这个人的头发已经长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跌跌撞撞跑出家门,来到美容院,求助理发师,把它理光了。

可是,几天之后这头假发就长得披了肩,又是深棕色,波浪型!那个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戴我的头发呀!……

杀了人之后,由辉惶惶不可终日。

睡着之后,他总是梦见高墙,铁丝网,狼狗,脚镣……

他不知道哪一天,警察会把他堵在一个死胡同里。

他忽然很想念父母。他知道,要是自己进去了,这辈子就很难见到他们了。

他从杀人赚来的钱里,拿出一部分,汇给了家里,给父母当路费,让他们来西京玩一趟。他说,他在这里找到了好工作,薪水很高。

剩下的,由辉全部交到了姐姐手里。

父母从来没走出过家乡那个县,他们得知两个孩子都有了出息,十分高兴,很快就坐火车赶来了。

顾盼盼带着他们,玩了西京几个著名景点。一路上,他们一直在抱怨花钱太多,这一天,终于缩在家里不再出去了。

早晨,由辉把父母安顿好,说出去上班,就离开了家门。

他依然四处游逛,终于走进了一个很小的网吧。里面一片敲击键盘的响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由辉交了一个小时的钱,坐在电脑前,打开“午夜论坛”,查询有关那个作家的信息。

公告栏上说:下一期午夜节目,将更换录制场地。今天晚上,作家、编导、摄像师,将奔赴阴森的电影厂道具楼讲故事……

他呆呆地盯着屏幕,眼睛一点点红了。

一个小时里,他什么都没干,一直在看这个公告。

终于,他站起来,离开了网吧。

他跑了三家商场,才买全了红墨水、绳子、假发、白纱。

然后,他晃晃荡荡走向电影厂。

来到正门前,他看到有门卫,就转到了电影厂背后。墙并不高,他很轻易就爬了上去,下来时,却摔了一个跟头,把裤子蹭出一个口子,他心疼了好半天。

他在电影厂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道具楼。楼下的空地上,停着报废的飞机、坦克、大炮,像文物一样破旧。

钻进楼里之后,他在一个卫生间里潜伏下来。

过了很久,不知从哪个房子冒出两个人,他们踩着木楼梯下了楼,看来是下班了。

楼里更加寂静。

由辉慢慢溜出卫生间,楼上楼下转了转,打算顺手牵羊,偷点值钱的东西,可是所有的门都锁着。

天快黑的时候,有一行人搬来了沙发和录像器材。忙活了一阵子,他们又离开了。

由辉蹲在沙发背后,试了一下。沙发很宽大,藏三个人都没什么问题。

接着,他站出来,坐在沙发上,用力颠了颠,很舒服。

抬起头,他看见那两台摄像机,正黑洞洞地对着他。他从口袋掏出一把卡簧刀,朝它们做了一个恶狠狠的杀动作。

由辉不知道录制现场有几个人,他不知道自己突然冒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于是,他带上了刀子,以防不测。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他离开沙发,重新蹲在沙发背后,一动不动了。

在这个寂阒的黑夜里,在这个无人的老楼中,由辉把红墨水抹在脸上,围上白纱,慢慢用假发盖住脸……

这个样子,让由辉自己都感到恐惧,他甚至想摘掉假发,跑回家去了。可是,一想起姐姐那可怜的模样,仇恨立即把恐惧覆盖。

这时,有人走进了道具楼,由辉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

有了人,他就不太怕了。

这些人一直来到四楼的录制现场,摄像师试灯光,调镜头;作家在小声熟悉文稿,女编导强调拍摄角度……

由辉的心“怦怦怦”地跳起来。

这个想害死姐姐的人,和自己如此之近,仅仅隔着沙发靠背!由辉听得到他的喘息声,衣服与沙发的磨擦声,肚子的咕噜声……

他还担心自己被抓住。因为,他没想到来了两个男摄像师,而且,他们的身体高大而健硕,看得出,他们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生活富庶,营养均衡。

而来自贫穷山村的由辉,发育不良,身材瘦小。他的力量只比小蕊大一点。

不过,很快他又不担心了。因为,今夜他不是人,而是鬼。

开始录制之后,除了作家一句句讲故事,再没有任何声音。由辉知道,这时候,对面有三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沙发。

他对自己说:千万不要咳嗽出来……

突然,作家停止了讲述,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99lib•net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讲述。

由辉的心放下来不久,作家又停顿下来。他问其他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几个人都说没听见。

由辉压制着自己,没有一下站出来。他在等待恐怖的气氛达到高潮。

故事终于讲到了关键处,作家突然说:“你们猜猜,这个女孩叫什么?”

时候到了!

由辉的脸贴着沙发靠背,慢慢升起来……

由辉的住处离电影厂不太远。

他跳出围墙,摘掉了假发和白纱,穿过一条胡同,朝家跑去。

父母早睡了。

他的嘴唇干得快裂开了。进屋后,他没有开灯,蹑手蹑脚地朝厨房走去。走着走着,他停住了,敏感地朝沙发瞄了一眼,眼睛就瞪大了——

黑糊糊的沙发上,好像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两只手平平地放在扶手上,正注视着他。

他使劲揉揉眼睛,确定沙发是空的,他看花眼了,这才放下心。

灌了一肚子凉水之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前,躺下来——父母来了之后,睡在卧室里,他就睡在沙发上。

他闭上了眼睛,回想刚才道具楼里的一幕幕。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女人曾经说:……我怎么感觉今天很不对头……

是的,由辉也感觉今夜哪里不对头。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他的大脑转着转着,忽然意识到:前两天,他靠在这个沙发上,双脚可以伸得直直的,今天一伸腿,怎么就踢着了桌子腿?

只有一个解释,这个沙发被人朝前挪动了!

为什么要挪动沙发?

也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要藏在沙发背后……

由辉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他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从沙发背后慢慢升起来,手里拿着一个粗粗的绳套,怪怪地说:

“他藏在别人背后,你藏在他背后,我藏在你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