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回到宿舍,已经七点了。作为一个工读生,我不敢太靠近尸体,免得别人怀疑。今天是自己来到绿山殡仪馆的第七天,没想到一整天,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周岩的踪影没有找到,我反而深深陷入了何阳州夫妻俩的怪事中,这两夫妻在两天中,一个暴毙,一个自杀,将麻烦统统扔给了殡仪馆。
殡仪馆的行政部联络不到何家的任何亲戚,头痛得很。
黑夜再次降临了这家殡仪馆,宿舍外清冷的风不断刮着,仿佛鬼哭狼嚎,有些悚人。或许不光是我,就连殡仪馆汇中许多员工,都感觉那对夫妻的事情有些诡异。
何阳州在张辉的额头上贴了一张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纸符后,当晚暴毙。第二天他的妻子举办完丈夫的丧礼,居然自个儿吊死在殡仪馆的大门, 怎么想,都不寻常。
我看了一眼窗外,夜幕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低沉的风吹过玻璃,尖锐的嘶吼着。我打了冷颤,随手打开了电脑。
自己的笔电中隐藏着一个杨俊飞的侦探社开发的骇客程式,操作界面很白痴,使用起来也很便利,绿山殡仪馆的监控系统是联网的,我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目的,刚好可以利用那个程式骇进系统中,看看中午火化部门在焚烧何阳州的尸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那个钱齐的四,我稍微有些在意。
电脑中的软体很快就骇入了监视系统,我调出今天中午一点半左右的影片,绿山的监视系统像素不算高,而属虎的火化炉又在镜头的边缘,只能隐约看到些许画面。
钱齐和老五检查完尸体,火化炉的电动铁板自动缩了进去。十分钟后,尸体出来了,除了衣服,居然完好无损。
钱齐对老五说了什么,然后自个儿爬进了火化炉中。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人还算细心,爬进去之前还断掉了电源。老五愣愣的看着没有焚烧掉的尸体,完全没有注意,火化炉的门,缓缓的关闭了。
不错,火化炉的门确实诡异的关闭了,就仿佛门前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人,那人用力气将门关上,最诡异的是,门前进的路径上明明还有铁板和尸体,但门就是关闭了。
我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自始至终都搞不明白那门如何关得了。举个例子,就算是普通的门,门的关闭路径上有障碍物的话,那扇门只能将障碍物夹在门框之间而不可能合拢,但是在我眼前,在影片中,火化炉的门确确实实隔着铁板和尸体牢牢的关闭了。
就像门与火化炉之间, 什么都没有一样,这是在很难解释!
我的心猛跳了几下,感觉自己的科学道理根本无法理解严重看到的一切,将这件事暗暗记住,自己继续播放起影片。
门关闭后,老五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连忙扑过去使劲的敲击门,想要将火化炉打开。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济于事,我注意到,火化炉的操纵板上,电源鞥就没有亮。
怪了,既然电源都没有通,那火化炉中的喷气嘴是如何喷出天然气,还点燃火的?
我感觉到自己更加的冷了,难道,是何阳州的冤魂在作祟?想到这里,我用力的摇了摇头,这世界上那里有冤魂这玩意儿!或许,还有什么,是我没有注意到的。
猛然间,影片突然晃动了一下,本来就不算清晰的画面变得更加模糊起来。我下意识的将脸朝荧幕凑了凑,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突如其来的扑在了镜头上。
那个影子遮盖了光线,立体的像是会从荧幕中扑出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向后仰,右手迅速伸出,将笔电的荧幕用力盖了下去。
心脏被这意外的状况吓得险些蹦出来,靠,那个白色的半透明的影子,到底是啥玩意儿!
我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强自镇定。缓缓伸出手,将荧幕再次掀开,画面亮起,那影子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影子就围绕着镜头转来转去,从半透明变得逐渐成形。那貌似是一颗人的头,男性的头,板寸头,皮肤又黄又皱,而且,有些眼熟。
我眯着眼睛,看着这颗违反常识以及地心引力的头如同古代的妖怪典籍中记载的飞头蛮般到处晃悠,恐怖的感觉从头冷到了脚底。
突然,那颗头突然不动了,本来镜头只能照到它的后脑勺,如同感受到我的视线般,缓缓地转过了脸。
那张脸,我居然真的认识!居然就是那个已经死掉的中年人何阳州。
我的大脑乱糟糟的,发出嗡嗡的声响,我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太阳穴。事情,怎么逐渐朝着越发灵异的方向在发展,自己难道掉进了某部极度恐怖的电影场景中?还是有人利用影片处理技术,早就在监视系统中做了手脚?
可是,做手脚的人,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
如果没有人对影片做手脚的话,又该如何解释呢!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荧幕,画面里的何阳州,对着镜头,冲我阴恻恻的笑起来。那冰冷的一笑过后,整个脑袋就朝镜头冲去。
那颗孤零零的头撞到镜头的瞬间,我的笔电也同时摇晃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想从画面中挣脱,逃出来。
荧幕不断的发出撞击声,啪啪作响!我没敢再看下去,再次将荧幕盖子盖下去。
盖下去的一刹那,笔电从内部被撞的几乎跳离了桌面,一声痛苦不堪的惨嚎随之传递出来,在不大的宿舍中回荡,一直回荡,过了许久才散去。
我心惊肉跳的坐倒在床边,不停的喘息,手脚发抖的厉害。
从前以为“活见鬼”是一句感叹词,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动词。如你的,刚才我不是活见鬼了是什么?
我呆坐了好久,一直不敢去碰电脑,屋外的冷风刮得更加凄厉了,本来还算温暖的宿舍,也被刚才的情形弄得像冰窟似的寒冷。一个人在宿舍里,完全没带给我安全感。
自己的视线慌乱的转来转去,想要看看何阳州的脑袋有没有跑进宿舍中。孤单单的宿舍只有头顶的灯和我脚下缩成一团的影。
突然,我的视线愣了愣,一把抓住了被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纸团。这是昨晚不知谁从外面包住石头,打破窗户玻璃扔进来的。
上面只有五个字:“有危险,快跑。”
落款也很奇怪,名字居然是M。这没头没脑的警告信在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有道理。难道这看起来无聊平静,从开办以来从来查不出事故的绿山殡仪馆,其实深深隐藏着某些部位人道的隐情?
我从行李中掏出卫星电话,逐一拨打杨俊飞和守护女李梦月等人的号码,可是电波的另一边,只剩忙音,他们根本无法联络上,这让自己本来就有些乱的大脑,更是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我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拿着那张落款M的纸条细细打量着。
记得不久前,自己也曾经收到过好几种莫名其妙的匿名信,那些信件的出现方式,也极为神秘,我以为写信给我,勾引我过去的人是老朋友赵韵含,可最后证明,我完全猜错了。知道事件最后,我仍旧没有将匿名信的主人挖掘出来。
会不会其实这两个事件中的信件,其实都是一个人所写的?这样一来,问题就更多了。是谁这么好心,连续两次提醒警告我?他或者她到底是敌是友,抑或他根本就是中间势力,借着我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一整晚,我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侦探社的资源和咨询管道自己现在是暂时指望不到了,只能自力更生。多少年了,第一次感觉只影形单,哪怕整个宿舍楼还住着四十多人,可我仍旧感觉孤单的受不了。
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还活着,心脏还跳跃着。
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好不容易才有胆子将笔电的荧幕掀开。将头转到一旁不看画面,我迅速的关机,再打开。
熟悉的系统画面出现了,没有发现异常,我坐到了桌子前,开始整理起资料来。
对于一直来殡仪馆捣乱,捣乱了接近一个月的何阳州夫妇,其实我并不陌生。自己还特意在来之前调查过他们女儿的死亡事件。
那天,准确的应该说是二十三天前。当晚死掉的一共有五个人,分别是孙柳、何彤、刘瑜、张旭、王晓东。五人是大学时的朋友,据说何彤与孙柳是死党关系,在柳城的两家普通的公司上班,典型的普通OL;张旭在家里的蛋糕店工作;王晓东开了一家柳城本地的灵异网站,住家里吃家里,是个名正言顺的啃老族。
刘瑜的经历很杂,他靠着自己帅气的模样,早年大学毕业时和柳城土豪王贵的女儿王晓谈恋爱,然后又甩王晓,和省城天意连锁超市的富家女李莉勾搭上了。
临到结婚,李莉的父亲觉得刘瑜的人有问题,不像是爱自己的女儿,打死都不同意这门亲事,还扬言只要他靠近自己女儿,就买凶杀掉他。刘瑜被吓得不轻,连忙在两个月前屁滚尿流的逃回了柳城这小地方。
这五个大学毕业后,除了何彤与孙柳外,就没什么交集的人,居然一起相约跑来看冥戏,而且古里古怪的全都猝死在了大门口,这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我突然打了个冷颤。
何阳州的妻子吊死的地方,不正是何彤五人猝死的位置吗?
虽然五个人的家长在儿女们死后,一直在殡仪馆拉横幅闹事,但是都雷声大雨点小,没有一个像何彤的父母俩那么极端。
何阳州夫妻正是何彤的父母。女儿死了,父亲也死的不明不白,就连母亲也在殡仪馆自杀,连带着那张怪异的纸符……何家到底有什么问题?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别有原因?
我皱了皱眉,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查了一晚上的资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嘴角挂着口水,人趴伏在桌子上,浑身都因为睡姿不好而不太舒服。
窗外泄进了一缕阳光,冷风从窗户上被石头打破的裂口中吹进来,就算是贴了一张纸,也掩盖不住冰冷,我伸了个懒腰,潜入绿山殡仪馆的第八天开始了。
和前七天一样,我按照流程去食堂吃了早饭,然后去休息室等待工作。
路过大门口时,探头看了看停车场。今天的停车场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往常孙柳等人的家长早就来闹事了,今天反常的一个都没有到,难道是因为何彤父母死掉的原因?
何彤一家也算是奇葩了。这家三口人的社会关系如同天上掉下来似的,殡仪馆的行政部门查了一整天,都找不出任何亲戚,他们似乎不上班,也不去领社会补助。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就算是睡大街上的乞丐,或许都比他们有人缘。
我一边想一边走进休息室。侦探社靠补上,只能靠自己的感觉,很微妙,有些打拳用不上力似的。以前也不觉得杨俊飞等人有多大的涌出,但是真的没依靠了,确实很不爽,特别是守护女李梦月,她以前也常常不在我身边,可是我却一直觉得安心,因为梦月会在我出任务时每天晚上打电话给我,一旦我有危险,她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现在,我联络不上她,她也联络不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危险!
眯了眯眼睛,我的心脏猛跳了几下,直觉告诉自己,如果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的话,问题的答案,一定在柳城中。
柳城有一股,甚至几股势力在扰乱梦月等人的视线,将他们拖延住。那些势力,很清楚我就在柳城中,或许正努力想将我挖掘出来。
那些人,应该暂时还无法得知我已经潜入了远离柳城的殡仪馆。话又说回来,自己已经一再高估了周岩以及他手里的鬼门,或许自己的高估,还估计的太低了,鬼门,比我想象的更加危险,更有诱惑力,甚至不逊于陈老爷子的尸体。
不,说不定鬼门,根本就和那个不知道在哪个朝代,为什么分尸,分成了几块的陈老爷子有联系。
一时间想了许多,直到我碰到了休息室的椅子,才清醒过来。
停尸房的老王看了我一眼,“小夜,你昨晚没睡好?怎么盯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老王顿了顿,摇头道:“也亏你没睡好,昨天一连看到了两场怪事,作为一个新人而言,能睡的好才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有心理负担,在殡仪馆待久了,就习惯了。”
“谢谢。”我点点头,闷不作声的坐到椅子上。自己一个人必须要低调,在这草木皆兵的柳城,谁知道身旁的人没有那些势力的探子?说不定这个老王就是!
老王见我不想多话,也识相的没有再开口。等了一会儿,当对面的挂钟敲响九点整的钟声时,娘炮张辉才一摇一摆的走了进来。
我的这位娘炮领导今天的气场更加弱了,一脸无精打采,就连走路都走不稳,虚弱的厉害。他没力气装娘,推开门的手不停地发抖,犹如患上了帕金森综合症。
老王绕着他走了几圈,“你模样不对劲儿啊,昨晚一整晚都没睡?”
“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一张纸符在眼帘里飘来飘去,还有那个何阳州的尸体。”张辉说到这,腿一颤,跪坐到了地上,“那个何阳州,他,他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我皱了皱眉,这世上哪有鬼。何况那张撕扯不掉的纸符,不是已经自己掉了吗?虽然现在贴在了何阳州的额头上,被存进了老王的停尸房和自己上吊自杀的老婆躺在了一起。
老王也皱了皱眉头,他伸手摸了摸张辉的额头,吓了一跳,“你的额头冷的厉害,像冰块一样。你敷过冰?”
我一听,也跑过去摸张辉的额头。手一接触到他的皮肤,就感觉指尖一紧,一股冰冷刺骨的触感从他的额头上窜过来,直接冲入了身体,那股阴寒气息凝而不散,我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幻觉,满耳朵都充斥着厉鬼的尖叫!
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使劲儿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这是怎么回事。好冷!”
刺骨的冰冷感,花了许久才逐渐在身体里散去。我打了个抖,心脏仍旧不停急跳。不过是摸了张辉的额头,居然有种去了地狱旅游一趟的错觉。
这种事,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常识。
“我没敷过冰,就是觉得浑身冷的厉害。”张辉摇头,喃喃道,“是那个何阳州,他不放过我,他变成了厉鬼。”
“好了,我看你是着魔了!”老王摇了摇头,“我这辈子都在殡仪馆工作,从十六岁开始,就在原柳城殡仪馆看守停尸房。到了绿山殡仪馆,也快十年了,还从来没见过鬼。”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何阳州那混蛋贴在我额头上的纸符算什么?他的尸体为什么烧不化?”张辉嘶吼道,“我昨天查过资料了,一个人死后如果怨气不散,尸体就会化为僵尸。那僵尸如果生前特别用了某些手段,会非常厉害,就连火都烧不化!”
“够了,别吓到新人了。”老王吼了他一句,沉吟了片刻后,这才缓缓又道:“最近几天的事情,确实很怪。小张,你最好尽快离开绿山殡仪馆,甚至远远地离开柳城。如果你跟那些怪事确实有关联的话,离开这里,对大家都好。”
张辉愣了愣,觉得老王的话有些道理,可他不由得又迷茫起啦,“我能去哪里?人家从小在柳城长大,社会关系都在柳城,外地没有熟人啊!”
听到这里,我的心沉了一下,怎么这番话有些熟悉。上个事件中,其中一个受害者在警局做笔录时,也有一个老警员如此警告她。但是那个受害者,仍旧没有逃过,最终惨死了。这次的事件,和上一次在属性上有所不同,但是却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老王叹了口气,“上次我不是给了你一位大师的地址吗?你去找他,或许他能救你!”
“对,对!这件事科学无法解释,只能找大师了。”张辉精神一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我现在马上去辞职,等一下就去找大师去。老王,谢谢你了,如果我真的能逃过一劫活下来,这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恩情。”
老王摆摆手,“报恩就不用了, 你好自为之,快去吧。”
我看着张辉屁颠颠的离开了休息室,他的背影笼罩着一层黑暗,就算走廊的灯光也无法刺破。张辉脚下的那团影子,仿佛无数扭曲的蛇,也像无数冤魂乱抓的手。正在将他缓缓地朝地狱中拽。
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