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方和玉成一愣,再看的时候,阿宇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年龄依然是十一二岁,不过样子却完全变了,小眼睛,翘嘴唇,脸色黝黑……天啊!见此,众人深深呼出口气,屋里弥漫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或许在此时,最惊讶的莫过于刘谨瑜,他翻着白色眼珠,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上下摸索着阿宇的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随后这才紧紧抱住了他,颤声问道:“孩子,快给爷爷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爷爷焦急的模样,阿宇脸上的泪珠滚滚而落,抽咽了半天,才呜呜哭诉道:“就在三天前有人来家里报信,说是北京来电话了,我和母亲出去接电话,这才知道父亲死了。回到家中后,婆婆满脸惊慌,正在院中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眼见我们回来,这才说出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什么可怕的事情?”刘谨瑜的头一歪,声音发涩,因为他被束缚在了后院,对于这几天家中发生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
阿宇止住哽咽,转过头盯着韩方等人,思绪回到了几天前……
那天接完北京打来的电话后,母亲的表情很是悲伤,脸色也非常难看,阿宇歪着头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这才告知孩子,他的父亲死了。从小到大,因为刘忠回家的次数甚少,阿宇和他父亲见面的次数便少之又少,所以也没有什么感情,听闻刘忠死了,阿宇没表现的过于悲伤。
一路上母亲都没怎么讲话,一直回到家中,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赵妈,母亲这才止住悲伤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赵妈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把他们娘俩拉到了偏房,神秘兮兮地说道:“夫人,刚才院里来了个陌生人,他说是从北京回来的,说自己叫德子,是云轩店里的伙计,并且还说他知道是谁杀死了店老板。”
听了这一席话,阿宇母子立时大骇,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赵妈这才叹口气:“我孤老婆子在刘家待了几十年,现在刘家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啊,听说杀死刘老爷的人过两天就会来到清溪县,目的就是再把你们母子杀死啊!他们这是要斩草除根哇。不行,绝对不能让坏人得逞,我们要来个先下手为强。”听说有人要杀他们,阿宇和母亲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此时魂都吓没了,只好按着赵妈的意思去办。
本来按丁兰的意思,要把这些事情向后院的公公刘谨瑜说说,赵妈却连连摆手,并担忧道:“夫人,现在老爷已经知道儿子已死的消息,虽然他嘴上叫骂,但毕竟是亲生父子啊,说不定心里有多悲伤呢。他从小对阿宇爱护有加,如果知道有人要加害他的孙子,肯定会急怒攻心,到时候一闹腾,说不定那些歹人会狗急跳墙,我们的计划可就没有机会实施了。夫人请放心,我的计划万无一失,定然叫那些歹人先我们而去。”看赵妈说得信誓旦旦,丁兰也只好点头,为了儿子阿宇,她也只好孤注一掷了。
按照赵妈的说法,那些人或许已经知晓了阿宇和夫人的容貌,为了万无一失,他们最好乔装改扮一下,这样即使歹人来了,也不会一下就被认出。丁兰感觉这法子不错,正犹豫着怎么改变容貌的时候,赵妈却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张人皮面具,并分别戴在了阿宇和丁兰的脸上。他们向镜中一望,天啊,果然掩盖得严严实实,即便是夫君刘云轩再活过来,也不一定能认出他们母子。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刘家关闭大门,概不见客。一直等到韩方他们到了清溪县,玉成上前叩门,赵妈把他们迎进屋内,然后说是出去准备饭菜,再由阿宇进来探听口风,当得知他们是从北京来的时,赵妈暗自点头,并和丁兰商量妥当,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丁兰进屋和韩方聊天,因赵妈说刘老爷是因龙砚而死,所以当韩方问到清溪砚台的时候,丁兰故作不知。殊不知,正是因为这个微小的细节,才使得韩方对丁兰产生了怀疑。随后,丁兰又遵照赵妈的指示,将毒药藏在了指甲盖中,当她起身为韩方续茶的时候将毒药悄悄抖了进去,她会些武功,又把细微的毒针藏在了舌头底下,以防万一。
不过这一切怎么能逃过林筝的双眼,她的银鞭一起一落便要了丁兰的性命。
随后,有人挟持阿宇引走了武功高强的林筝。趁此机会,赵妈又继续演戏,把韩方等人引到了后院,然后趁机想杀死刘谨瑜,不过却被林筝及时赶到,这才戳破了她的阴谋。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听到这里,韩方不禁轻轻摇头,他盯着阿宇的眸子,叹气:“孩子,你和你的母亲都上当了,就在你们去接听电话的时候,真的赵妈已经被歹人所替代,如果我没猜错,真赵妈早就死了。”
“你,你说什么?我不信!你们都是坏人!”阿宇小小的身体缩到了爷爷刘谨瑜的背后,一双小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刘谨瑜怜惜地摸摸阿宇的头,目光中闪着可怕的光泽,脸上的肌肉抽动着,怒道:“好歹毒的人啊!原来趁他们母子接电话的时候,歹人杀死了赵妈。把孽子刘忠的死算在你们头上,再来个借刀杀人,好歹毒的计策啊!”
此时的玉成,也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他在旁边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喊道:“是啊,如果不是女魔头……哦,是林筝姑娘的高强武艺,或许阿宇和她都死在蒙面人手中了。而我和师傅还有老爷子你,也死在假赵妈的短刀之下了,好一个调虎离山、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之计!”此时的玉成惊魂未定,连声音都变了调儿,说完这些话,他又瞅瞅旁边的林筝,此时对她倒是多了几分好感。如果今晚没有她的及时赶到,自己和师傅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林筝的脸色却异常冷峻,尤其听到玉成喊自己女魔头,她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气,吓得玉成缩缩脖子,慌忙跑到韩方身边,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可是,韩方的眉头依然紧锁,他轻轻摇摇头:“假赵妈提到了德子,这可是个重要人物啊,刘忠死了,他的伙计不知所踪,没想到在刘忠的老家却听到了他的名字,这岂不是太匪夷所思?”
玉成点点头:“师傅,赵妈都是假的,德子是不是她故意说出的,为的就是不让丁兰母子产生怀疑?”
“嗯,也有这种可能吧……”随后,韩方转头盯着阿宇,疑惑道:“孩子,赵妈柜子里放着人皮面具,难道你的母亲没有说什么?”
阿宇偎依在爷爷身边,睁着一双小眼睛,嘴巴瘪着,好久才吐出一句话:“当时母亲也感觉有些诧异,慌忙问婆婆这是怎么回事?婆婆说这是德子留下的,说刘老板于他有收留之思,为了报答他的恩情,这才冒死过来报信。留下面具,也是为了万无一失。”
“德子,早就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假赵妈……”韩方低头,陷入了沉思。突然,他猛地抬头,声音焦急,“刘老爷子,现在刘宅是个是非之地,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凶多吉少!”韩方看看窗外的天色,有些担忧地说道。
“哐啷”,刘谨瑜的手脚使劲动了一下,他脚上的铁链子发出了巨大的动静,刚才还愤怒的脸庞突然变得有些疲惫,声音艰涩地说道:“据说这是玄铁镣铐,一般的斧头根本劈不开,除非有钥匙才可以开启。钥匙总共有两把,一把在孽子身上,还有一把放在了赵妈身上。”
听到这里,韩方眉头微皱,有些不解:“放在了赵妈身上?那她怎么?”韩方的意思非常明显,既然钥匙在赵妈身上,那她怎么会听刘忠的号令,而不帮刘谨瑜打开。
“哼,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妈在刘家几十年,我虽然一直待她不薄,可孽子对她许以重金,所以将她拉拢过去。在这个家中,只有我孙子阿宇才是对爷爷最好的,就连媳妇丁兰也要看孽子的脸色。这铁链子谁都不帮我打开。”说到这里,刘谨瑜停顿一下,又顾自叹气道:“唉,虽然她们没有帮我打开锁链,但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倒是照顾得极为周到,总算还没有完全泯灭良心。”
看到刘谨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玉成先是有些害怕,最后也对这怪老头产生了怜悯。他也不容易啊,被亲生儿子陷害,还被弄瞎了双眼,现在锁链子也打不开。唉,随着一声叹息,玉成忍不住问道:“现在赵妈有可能遭到了毒手,尸体也不知道被埋在了哪儿,找不到她就拿不到钥匙,这可怎么办?”
是啊,没有钥匙,怎么才能打开这副铁链呢?一时之间,大家都没了主意,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蜡烛即将燃尽,泪已经干涸,正在做着最后的拼死挣扎。风儿又灌入了屋内,烛光随时都会熄灭……韩方转头向窗外望去,看来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寻到赵妈的尸体才能找到钥匙,找到钥匙才能解开刘谨瑜身上的束缚。
韩方知道,在这个怪老头身上肯定藏着许多秘密,现在虽然没有全部说出来,但冥冥之中能感觉得到,如果想要寻到传说中的盘龙砚,刘谨瑜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当然,他也是唯一能拨开迷雾之人。刘谨瑜,一定不能出半点差错。
韩方的念头动得极快,前后不过十秒钟便已有了主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转头看着旁边的林筝,商量道:“林姑娘,劳烦您在此照看刘老爷和阿宇,我和玉成回前院再看看,或许能寻到钥匙。”跟前这种情况也唯有如此了,刘谨瑜身体动弹不得,双目失明,阿宇年龄又小,如果此时有人来袭,定然是无法抵挡。听到韩方这样的安排,林筝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微微点点头,她将双手放在了腰间,冰冷的目光向窗外看去,注视着后院的一切动静。
玉成眼见师傅出了屋子,他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地上的雪越来越厚了,踩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有些地方略显湿滑,玉成慌忙搀住了师傅的胳膊,韩方也走得小心翼翼,两人顺着刚才走过的狭窄的巷子又回到了前院。
院子里白色的灯笼正在迎风跳舞,似一个个白色幽灵般正默默注视着二人。玉成的胆子小,他抬头看看,眼睛又向四周瞅瞅,吓得缩起了脖子。正堂里的灯光还亮着,丁氏的无头尸体应该还躺在地上,虽然他们是中计了,无意中杀死了她,但总是冤屈而死吧……想到这里,玉成慌忙双掌合十,嘴里轻轻嘀咕起来:“大姐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千万不要寻错了人哇,求求您不要找我和师傅!你要找就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千万,千万可别来找我们……”听到身后的玉成念念叨叨,韩方的眉头微微一皱,他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唉!不过也难为他了,这平白无故死了人,任谁都会害怕。
韩方站在院子中间,眼睛眯缝起来,谨慎而小心地向四周看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雪花在面前飞舞,偶尔风声吹过,眉毛都被撩了起来,一股寒意袭来,有种又冷又怕的感觉。房子的格局不太复杂,前面是正堂,随后是左右侧室,尤其以右边的房间最为惹眼,里边的烛光透亮,并且房门大开,随着风儿吹过,敞开的门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怪声。
“那,那个房间有些怪异。”声音甚是刺耳,玉成听得头皮发麻,两扇房门犹如被两个小鬼在使劲地推啊推,空荡荡的门口令人惊怕连连。
韩方眉头微皱,稍加思索,声音里透着坚定:“走,过去看看。”
不过话音还未落地,旁边的玉成“妈呀”一声跳着脚走开了,大喊道:“我不去,我可不敢去!”韩方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他抬起手臂指指徒弟:“你啊你!怎么说你才好?好吧,不去就待在院子里,我自己进去。不过你刚才那嗓门够大的,估计这小鬼啊什么的都被你招来了。”
韩方故意逗逗小徒弟,玉成顿时吓得灵魂出窍,他跃到师傅近前,刚想喊出声又慌忙捂住了嘴巴,小声道:“师傅啊,您老就别吓我了。去!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都去,成了不?”看着玉成哭丧着脸,韩方摇摇头,顾自朝前走去。
越走越近,韩方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经历过风雨无数,但像今天这么诡异的事情还是头一遭。丁氏死了,她的死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她害人在先,但毕竟是中了敌人预先设好的圈套。这不但令他蒙羞,甚至内心还夹杂着无限自责和悔意,尤其看到阿宇愤怒的目光后,他的心似刀剜般难受。是啊!自己的一时疏忽,让他在瞬间失去了母亲。
虽然十几步远,但韩方的脑海中却转了几万转,当他和玉成轻轻来到房门前时,眼睛里却流露出更大的惊讶,直到此时才知道,这间房被设置成了灵堂。正中间摆着牌位,上方写着:先夫刘云轩。牌位两侧燃着数根白色蜡烛,地上还放着火盆,里边有一些残缺的纸钱,火星子还没有完全燃尽,闪着忽明忽暗的光线。
玉成惊魂未定地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着韩方:“师傅,这里是刘云轩的灵堂啊,咱们不要冲撞了死人,还是快走吧。”
韩方身体没动,他拉住欲向外走的玉成,反将他向屋内扯去,声音不急不缓:“玉成,先不要着急,我们进屋看看。”
“啊,师傅,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快走吧,这里边挺瘆人的,现在想起刘云轩的死相,我这浑身就发抖啊!”玉成扶住灰白的墙壁,吓得大气不敢出。
“不,玉成,现在刘云轩的尸体还在北京,你看看这口朱漆棺材,如果没猜错,里边放置的应该是刘忠的衣物。你还记得丁氏说过的话吗?她说先封了衣冠冢,等案子破了,就把尸体运回安葬。”韩方眼睛向前,盯着牌位后巨大的朱漆棺材,若有所思地说道。
听到这里,玉成的声音都变调了:“师傅,您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还是快走吧,刘云轩惨死,他老婆虽然是被那个女杀手杀死的,可我们都在场啊,如果他们夫妻全都不放过我们,我这条小命可就玩完了!”玉成看看四周,做好了随时跑出去的架势。
说话的工夫,韩方已经来到了棺材旁,他先在上方摸了两把,然后伸出右掌使劲拍了两下,耳朵还贴在上边听听,巨大的“嗡嗡”声把玉成吓傻了,差点就跌坐在地上,这可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啊!他嘴里又嘀咕起来:“太上老君啊,观世音菩萨啊,刘大哥,丁大姐,千万不要来找我,我可是无辜的,不不,也不要来找师傅哇,他是无意冲撞,饶命啊饶命!”玉成嘴里念叨着,就差磕头下跪了。
见玉成吓成这样,韩方哭笑不得。不过,通过刚才那一番敲打,此时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并且有些迫不及待地又敲击了两下,听过回音后顿时大喜。他摸索着想抬起棺材上的顶盖,但文人就是文人,力气不够,仅仅打开了一条小缝隙。
看到韩方的举动,玉成更是吓傻了,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听到韩方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灌而下,玉成一激灵,顿时回过神来,一下就蹿到了师傅跟前,结结巴巴地问道:“师,师傅,这,这是干什么?”
“开棺!”韩方手上用力,费力吐出一句话。
“啊,开,开,开棺?”玉成一句话哆嗦成了几句话,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看到徒弟如此,韩方有些着急,手上正使劲,额头上的汗珠滴滴答答而落,他现在没工夫解释,只是又催促道:“快,棺材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