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拿起签看了一眼,脸色顿时非常难看。
“观音签,第二十七签。大凶西北,最近不宜远行探险,否则必然九死一生。”
我哑然,居然和上次一样摇出了同根签。难道这次去找线索,真的是凶多吉少?
“小夜,看来你最近运气不好,有生命危险。”
卜算子犹豫再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带著吧,防身用。”
我将那东西拿起来掂了掂,颇有些分量,应该是把手枪。心里微微有些感动:“谢了。”
“别谢,太见外了,以后多拿点古董给我。”
卜算子一脸奸笑,顿了顿,又道:“今天我摊子上的女孩,你认识?”
“算是有些孽缘。”
我点头。
卜算子顿时严肃起来,“她很有些来历,家族在春城的势力和背景都很强,你可千万别招惹到她。否则,没人能保住你。”
“这麼厉害?”我愣了愣。
身为本地人,说实在话,我还真没听说过高层有姓宫的。这女孩究竟是什麼来头,连消息灵通的卜算子都忌惮不已?而表哥一听到女孩的姓,就吓得挂断了电话。
宫茹雅,宫茹雅,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於是也没再浪费脑细胞想太多。
卜算子对我其实基本上不了解,我对他的底细也不是太清楚,只不过两个人还算谈得来,话说这家伙无儿无女无老婆,也不知道存了那麼多财产死后想拿去干嘛。
又听他唠叨了一些有的没有的,我才离开。
下午两点半,有些无所事事的在街上溜达,没想到居然感觉有人在身后不远处偷偷摸摸的跟踪。
假装在一面落地玻璃前整理衣服,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女孩的身影。
切,又是宫茹雅。她明显竭尽全力的想要将自己隐藏在一根电线杆后面,这妮子身材倒是够苗条,不过高耸紧绷的胸部完全出卖了她。
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额头,我乾脆走过去,皮笑肉不笑的搭讪道:“宫小姐,又见面了。”
“居然被发现了。”
宫茹雅脸色冰冷,冷哼了一声,看来完全没有想过要为自己的跟踪行为找藉口。
“请问,你跟踪我干嘛?”
我好言好语的耐心问。
“你哪只眼睛见我跟踪了?”
她瞪了我一眼。
“两只眼睛都同时看到了。”
我撇撇嘴。
“你的眼睛有问题,我这种身分的人,怎麼可能跟踪一个小人物?”
这位大我一岁的女孩有些心虚。
我懒得跟她再扯下去,直接挑明:“你跟我表哥有恩怨?”
“夜峰?”
说到这个名字,宫茹雅的脸色顿时一沉,“别提这个人,我恨不得切下他的小弟弟丢到鳄鱼池里去餵骤鱼。”
靠,这究竟是什麼剽悍女性,不愧是警校出身,又是法医,太有口才了。我满头黑线,不知道该怎麼接话。若触怒了她,恐怕会被迁怒著丢进鳄鱼池里呢。
沉默了一小会儿,她又瞪向我:“你怎麼不说话?”“不敢说。”
随后,我用手在嘴上比了将拉鍊拉上的姿势。
这个剽悍女,能不惹就不惹。看她那麼愤恨的模样,说不定直一的是被表哥始乱终弃过呢。夜峰自己造的孽,自己回来收拾,我是不准备替他蹚浑水了。
“哼哼,算了,不说话也好,我还懒得听你们夜家人的声音。”
说完,她退后了几十米距离,然后示意我滚开。
这家伙看来是准备明目张胆的跟踪了。我极为无语,她的脑袋瓜子里究竟装的是什麼?浆糊吗?
叹口气,刚想迈开脚步想办法甩掉她,突然,一阵风吹来,头顶的树上猛的如同下雨一般掉下来无数轻飘飘的东西。
宫茹雅迷惑的看著那些东西掉在自己的长发上、肩膀上,甚至脸颊上,等好不容易看清那些东西的直一面目时,这个解剖尸体眼都不眨的大胆女孩,居然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同样的东西也在向我纷纷扬扬的落下,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只见刚才还翠绿的大树居然在瞬问枯萎了下去。
难以置信的是,漫天的枯叶彷佛在落下时被某种力量赋予了生命,居然朝著我使劲的挤压,我吓了一跳,拔腿就逃。无数叶子如同有灵敏嗅觉的狗,不断地在空中转移方向,缓慢的朝我靠近。
这一团枯叶围绕成直径足足有五米的巨大球形,碾压过来。伴随著宫茹雅的尖叫,我这时候才看清楚,视线范围内全是这种诡异飞舞著的枯叶,绵绵不绝。周围枯死的树木足足有十多株。这究竟是怎麼回事?
靠近宫茹雅的时候,我使劲拉了她一把,将她从枯叶的掩埋中拉出来。女孩吓得够呛,梨花带雨的哭个不停,她六神无主,彷佛握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握著我的手,怎麼也不放开,於是我拽著她使劲的逃,逃,不断地逃。
枯叶遮挡了我全部的可视范围,就算公路近在咫尺,我也没办法辨别方位。明明是朗朗晴空的大白天,就连一丝风都没有,那些离奇怪异的叶子哪来的动能?而且,明明活得好好的白年枯树,怎麼会在一刹那间枯萎掉呢?这种事情,真的很难理解。
而且,这种叶子似乎并不致命,至少宫茹雅被埋进去后虽然哭天喊地得厉害,但是直到自己被救时都还好好地活著。不过,叶子而已,她用得著吓成这样?
我一边跳,一边随手抓了一片枯叶。突然感觉枯叶居然在挣扎,而且满手都是滑腻的恶心感,就像手掌涂了桌球粉末后又去抓肥肉似的,触感非常怪异。将叶子凑到眼皮下打量,顿时吓得我险些将手心里的东西扔出去。
这哪里是叶子,根本就是生物,一种蛱蝶科生物!——枯叶蝶。
这种世界著名的拟态蝴蝶,分布於中国的西南部和中部,据说春城郊外也有,不过我只是在图鉴和博物馆里见到过。据说它姿美色丽,拟态逼真。
不过我手心里的显然是异类,又丑又臭,身长四厘米,展翅大概有九厘米,两面三刀翅紧紧竖立,将身子深深地隐藏著,展示出翅膀的腹面。腹面全是古铜色,酷似枯叶,色彩和形态都和叶色无异。一条纵贯前后翅中部的黑色条纹和细纹,很像树叶的中脉和支脉。后翅的末端拖著条和叶柄十分相似的“尾巴”,乍看之下很难分辨出是蝶还是叶来。
你妹的,望著满眼枯叶蝶飞舞的模样,我有心无力的吐槽著。据说野生中华枯叶蝶是国家二级保护生物,已经濒临绝种了,全中华地区也不过只剩下几千只而已,这满大街的枯叶蝶足足有上万只吧,它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被我抓住的这只长相离奇的枯叶蝶,似乎确实有些不像传说中温顺的中华枯叶蝶。它不断地动著自己的脚,翅膀被限制后,还张牙舞爪的胡乱挣扎,甚至我能从它的身上闻到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它的口器也很奇怪,里边似乎能看到锯齿状的尖锐突起。眼见伤害不了我,枯叶蝶竟然身体一抽,僵死过去。腐烂的味道更浓烈了,熏得我眯起了眼睛,四周的枯叶蝶虽然能飞,但是行动缓慢,而且确实没有要我俩的命的打算。
我和宫茹雅跑著跑著,突然眼前一亮,感觉四周光线明亮了许多,这才猛的发现自己已经跑出枯叶蝶的攻击范围。虽然是阴天,不过因为脱离压抑的环境,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不知为何,那些枯叶蝶并没有继续追赶,它们飞舞著四散而去,一只也没有留下。黑压压的蝶云顿时化整为零,消失在朗朗天空中。
我呆愣在原地,而宫茹雅哪里遇到过如此恐怖的事情,脚不停地发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就连姿势暧昧与否都顾不上了。直到现在,我都恍然觉得刚才的遭遇简直是一场噩梦。
被数万恶心的枯叶蝶掩埋追击,这究竟在搞什麼?想要揉揉跑到麻木的小腿,手一动才感觉掌心湿答答的,剧烈的恶臭扑面而来。下意识的将视线移过去,只见刚才抓住枯叶蝶的手指间竟然流著黑褐色的古怪液体,尸臭味浓得重一天。而刚逮住的枯叶蝶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或许不是没了踪迹,更有可能是化作了那些臭不可闻的脓水。
我脑袋乱七八糟的,苦笑连连,掏出纸巾使劲的擦了擦手,可是味道依然浓烈。恐怕这几天都要忍耐这种气味了!
宫茹雅好不容易才从惊恐状态恢复,她轻轻推开我,试著自己站立,不过身体颤抖得依然厉害。
“夜、夜不语,你看到那些树叶变成了虫子没有?”
她声音也在发抖。
“你害怕虫子?”
我问。
女孩点点头,几秒后反应了过来,大摇其头道:“屁话,本小姐什麼都不怕。”
我没有再理会她,径直走掉了,依这美女现在的状况,肯定没办法再跟踪自己。宫茹雅居然没有因为我的不绅士丢弃行为而在身后破口大骂,她低著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那麼站在原地,站了许久。
回到家,迫不及待的洗了个澡,不过一身难闻的味道完全没有消除。没办法,只好喷了一些古龙水。说实话,自己对香水和古龙水这些玩意儿实在很抵触。
躺在沙发上仔细想了想今天的事情,猛的,脑袋里冒出了些东西,我跳了起来。能够驱使上万只枯叶蝶,而且用意并不是伤人……难道,是一种警告?我皱著眉头,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驱使虫子的手法,自己并不陌生,这些年来自己至少遇到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自己的老家,记得当时有一个神秘的势力,用变异德国蟑螂来冲击夜家老宅,让原本还能撑上几百年的三千守护石像一个个的被压迫到裂开,直到风化,妄图将世世代代镇压在祖坟中的东西偷走。(请见夜不语诡秘档案第三部《人骨农场》)而第二次却是在大草原上,一个名为雅心的神秘势力横空出现,令温顺的蜂群暴动。蜂群杀光了数百的养蜂人,甚至害死了周芷婷。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雅心所属的神秘势力,彻底毁掉。(详情参见夜不语诡秘档案第四部《地狱阴蜂》自己和他们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如果非要订定一个人生目标的话,找到他们,杀光那个势力的人,就是我现在的生存意义。
我这个人有时候很简单,一丁点都不复杂,我比别人所了解的更加小气,我从来不恨谁,可是一旦被我恨上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每个国家、每个公司都因为人种和政体的不同而被分类,打上属於自己特有的记号,雅心的组织也同样很好辨识,他们似乎习惯利用生物,有某种诱导生物基因变异的方法,以及,他们神秘到难以置信的目的和严谨的组织结构。
至今为止,我都挖掘不出关於那神秘组织的任何资讯,但是他们显然很了解我、了解杨俊飞,甚至了解不老男人陆平。敌人躲在阴影背后的感觉实在令人如同喉咙口哽住一块肥肉,肥腻腻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浑身都不舒服。
不久前,那个组织就派出了一个叫做谢倩雯的女孩,潜伏在陆平的女儿鹿筱筱身旁,妄图夺取鹿筱筱的母亲遗留下来的一个坠子,坠子里存放著她母亲的骨灰。(详见夜不语诡密档案第五部《森灵》)这一次的变异枯叶蝶袭击,会不会就是那神秘组织的警告呢?他们没有伤害我,却给了我一记警告,究竟是想要干嘛?如果是想利用我,潜伏在身后渔翁得利不是更好一些吗?还有,明知道我对他们充满恨意,为什麼还要摆出惊人的场景吓我一跳,让我警戒,然后又让我全身而退?
太不合逻辑了,至少,不符合我的逻辑。李鸣,是不是那个组织的人杀掉的呢?为的就是夺取眼珠状的怪异宝石?卜算子说这件事的背后有个庞大的势力在操纵,他查不出来,也不敢查,要我小心一点。仔细思考,似乎真的和雅心的势力有关联。
思考了许久,不知道什麼时候居然睡著了,醒来后已经是午夜。伸了个懒腰,随便煮了一碗泡面吃,感觉还是没饱。
我揉了揉肚子,乾脆下楼出了社区,找了一家没歇业的路边摊吃起来。春城人很懒,算是全国生活步调最慢的城市。这个城市的人好吃懒做,说起来,我原本也是有好吃懒做的基因,可惜因为经常遇到生命危险,才逼不得已勤快了一点。否则,现在或许正美美的当著富二代,开著小车,有事没事调戏一下漂亮的良家妇女。
可惜,这种悠闲的生活,只能等下辈子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慵懒的人们依旧将路边摊挤得满满的,许多从网咖、酒吧和KTV出来的人涌入路边摊吃宵夜,很热闹。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随便点了几样特色小菜,要了一瓶啤酒。
最近的天气怪得离奇,都两个月没见过太阳了。今天还算好,不算晴天,但是阴沉得也不是太厉害,所以晚上人特别多。
喧闹的各种谈话声充斥在耳朵里,很多人都在讨论下午发现了数万只枯叶蝶的事情,还有某条路上的好几裸大树莫名其妙的枯死了。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谈论的地点,正是自己被枯叶蝶袭击的地方。
其实我一直都很纳闷,如果真的是那个神秘组织袭击了我,他们是怎麼将万多只变异枯叶蝶运入城里?又是如何将它们塞入树叶缝隙中,而且完全看不出端倪的?最大的疑惑是,那组织又怎麼能确定我一定会路过那条路?毕竟自己根本是无意问走上那条小路的。
一切的一切都无法解释。喝了半瓶啤酒,夹了几筷子小菜,最终心不在焉食不下咽,匆匆离开了。无论如何,有太多在意的地方,我还是准备回那条路看看,仔细寻找线索。
或许,那条路还遗留著某些自己忽略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