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整理着思绪,努力想要将最近发生的怪事统合一下,看能不能解开谜题,但最关键的一个要素缺失了,那便是苏青,究竟在哪里?

要怎么逃出村子,回到文明的世界,这是个问题。因为用“逃”这个字来形容,确实有不妥当的地方,既然没有人阻扰自己等人离开,那么默默走掉就行了,那为何我非要用“逃”字呢?

事情的发展确实在向着意想不到的地方蔓延,将我们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硬要说的话,我开始怀疑这一切来。

“衣衣说,村子里有出去过的村民,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苏琴也觉得离开这里比较好,毕竟自己的姐姐也意外找到了,继续呆下去实在没有必要。

她看向雪衣,“衣衣,能帮我这个忙吗?”

雪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个女孩不像表面上那么没有头脑,她用湖水般湿润的大眼睛望着我,问:“夜不语先生,我真的是极品吗?”

“那只是我的猜测罢了,究竟是不是,你应该去探探你奶奶的口风。”

我回答。

女孩沉默了一下,又问:“夜不语先生,您,能不能带我离开杨家村?”

我刚要开口,就被苏琴抢先了一步,“能,当然能,如果你是祭品的话,早晚会被献祭的,不逃走难道还要等到五花大绑没了性命才后悔吗?是不是,夜不语?”

我张了张嘴,苏妍也哀求的看向我,“夜不语先生,虽然前些天我神志不清,可记忆里雪衣一直挺照顾我的,她是个好女孩,求你了!”

“带你走可以,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我叹了口气,觉得那是无用功。既然杨家村所谓的“神”能够影响到外界的苏青,并将其神隐,雪衣逃出去又有任何涌出吗?最终到了时间,她仍旧会莫名其妙的回到村子里。除非,自己能解开萦绕在苏家、苏青、雪衣以及这个村子所有人之间的重重谜题。

单纯的女孩却因为我的答复也雀跃起来,她兴高采烈的使劲点着头,带我们去找出过村子的村民。

“那栋房子住着杨虎,跟我同龄。他两年前出去打工,最近一个月才回来,是为数不多的给我带了外界礼物的朋友。”

雪衣对朋友的定义很幼稚,只要对她稍微好一点,就是自己的朋友。

我抬头看了看那房子,和杨家村的其余房屋并没有什么不同,老九的木造结构,门都坏了,不知多久没有修葺过,屋子旁边开满了野花,杂草长满了路两旁。

“杨虎,我来找你玩了。”

女孩蹦蹦跳跳的敲敲倒了一半的门,屋里没人。雪衣疑惑道,“快要晚上了,他应该回来了才对。”

透过门缝隙能能够看到房子中空荡荡的,敲门的回声空荡,始终五人应答。女孩有些心急,敲门的力道更重了一些。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轻将门推开。夕阳染红了村长,就着这片惨红的光芒,只见屋里家具比屋子更加破旧不堪,地上积满了灰尘,床单被褥上也非常肮脏,不知道多久没住过人。

“这屋子,已经荒废好几年了。”

我判断道。

雪衣一惊,结结巴巴的说:“不可能,今天早晨杨虎还跟我打过招呼,他家我在半个月前来过,干干净净的。怎么可能一个人也没有?他明明在这间屋子里把礼物送给我的!”

女孩指着堂屋右侧的房间,那间房的门开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浑浊不堪的空气,“还有这间房,杨虎的父母就住这儿。他今年就要讨媳妇了,也是本村人,我都认识。奇怪,他们去了哪?”

“可衣衣,这房子明显许多年没人住过,你确定不是自己记错了地方?”

苏琴弱弱的问,她也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我没有记错!”

雪衣的脸上流露出惊慌的神色。

“别慌,我们多去问几个人。”

我拍着她柔软的肩膀,轻声安慰。

女孩收敛起自己的不安,快步朝邻居家跑去。说是邻居,这栋房子也离杨虎家的空屋好几百米。

雪衣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开门。是个中年女人,她见到雪衣后,连忙客客气气的走出来,恭敬的弯着自己的脊背。

“雪衣,你怎么来了?三婶家刚好煮了只鸡,要不要吃一碗?”

三婶从女孩的身侧看到了我们,愣了下没有理会,又将视线转移回雪衣脸上。

“杨三婶,杨虎一家人搬到哪去了?”

雪衣急匆匆的问。

“杨虎?”

三婶诧异的拖长声音,“杨虎是谁?”

“您说什么呢,养护不就是您的邻居嘛!一家三口,你们经常串门子的。”

女孩焦急的指了指右侧远处的房子。

三婶不解的摸了摸脑袋,笑道:“雪衣,你又睡糊涂了吧。三婶就常说睡多了对身体不好,你看你这记性。那边屋子几十年前就是空屋子,怎么会住人?咦,说起来,那户人家最后一个儿子,确实叫杨虎来着,可是五十多年前就在河里溺水死了,他的父母伤心过度,没一个月就随着儿子走了,墓碑就在屋后面,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瞅瞅。”

雪衣整个身体都摇晃了一下,她完全不敢相信,连声招呼都没打,女孩就窜了出去,到了杨虎家的屋子后,果然看到了三个墓碑,三个老旧被掩埋在杂草中的墓碑。墓碑表明已经被风化,变了形。雪衣将杂草拔掉,只见碑石表面模糊不清的蚊子竟然真的记载了杨虎以及他父母的名字。

“怎,怎么可能!”

女孩愣在原地,头脑混乱。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墓碑,心里思潮汹涌。越是在杨家村待得时间越长,自己越是疑惑重重,这个村子有太多古怪的地方了。

“衣衣,天快暗了,我们抓紧时间。”

苏琴和苏妍也觉得不可思议,更下定了早点离开这儿的决心,不由得催促道。

雪衣一声不吭,带着我们朝着村子北面走去。

“我记得杨帅也出过村,他们四个大家族,父母生了六个孩子。杨帅是老三,比我大几岁。”

女孩低声介绍着,越走越宽,再天快黑时,总算到了杨帅家。

可是我们一到目的地,就全都失望了。杨家村与世隔绝,当然没有路灯,等太阳下山后就黑漆漆的,再也看不到四周的景象。村里人点燃了油灯,可唯独雪衣面前的杨帅家,仍旧瞎灯黑火,看不到有人存在的痕迹。

女孩不死心的上前敲门,大声喊道:“杨大婶,杨大婶,杨帅,是我,雪衣,我来看你们了!”

紧闭的门中没有任何回应。

“让一让。”

我拍着雪衣的肩,将大门弄开。杨帅家跟杨虎家的情况基本上一模一样,没人、破败、屋子的每个房间都空荡荡,没有任何家俱与摆设。看样子,同样已经废弃了许多年。

“事情,有些古怪。”

我坐在门槛上,将用作照明工具的手机随手一放,感觉有些疲倦。

“何止古怪,我们简直就是在恐怖片的场景里嘛。所有雪衣需要的人都失踪了,真是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苏琴也就地坐下,捶了捶走太久而开始发胀的腿。

“问题就在这里,难道是杨家村所谓的‘神’那个你们看到过的男性黑影在阻止我们离开吗?所以将所有离开过杨家村的人神隐了?”

我缓缓道。

雪衣如水般的目光在我脸上流淌,“夜不语先生,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你们也没办法离开?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就留下好了。”

我摇了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多不多你一个,或许我们也逃不掉。”

“夜不语,你什么意思?”

苏琴没有听懂。

我冷笑了一下,“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真能那么简单就溜掉,那为什么那个所谓的‘神’会大费周章的将我们丢到杨家村来?”

“这倒确实有些道理。”

苏琴呆呆的点头,“那我们岂不是回不去了?”

“想要回去,恐怕还是需要弄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杨家村究竟在什么地方,又或者说,我们究竟还在不在地球上?”

我舔了舔嘴唇,语气干涩。

“越扯越玄乎了,什么我们还在不在地球上。难道我们是被外星人给劫持了吗?”

苏妍与苏琴来那个姐妹同时被我的话弄得失笑起来。

“我没开玩笑。现在手机、指南针和GPS除了能开机有基本功能外,其余的定位与接受讯号的能力全被剔除了。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我们在信号盲区以及收不到卫星信号的地方;二是这里有股神秘力量,不希望我们与外界联系。”

我顿了顿,“个人认为,第一种可能性最强。”

“所以你认为我们不在地球上?”

苏琴睁大眼睛,充满怀疑,“本来怪诡异的气氛,被你的科幻小说般的言论,弄的我都严肃不起来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不在广泛意义的地球上。”

我打断了她的吐糟。

苏妍接话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地球的平行空间里?”

我又摇了摇头,“如果说是多维宇宙的话,恐怕更恰当一些。”

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只在梦里接受了苏青人生的雪衣,听我的话犹如听天书,但自己也没有过多的去解释。

看了杨帅的房子,我淡淡道:“雪衣,出村子的路,你知道吗?”

女孩点点头。

“那就好,你今晚准备一下,明天带我们徒步出去。我倒是要看看,用脚是不是能走出去。”

我关掉手机电源以节省电力。

“那今晚呢?”

苏琴问。

“当然是好好休息。”

我指了指身旁的空屋子,“委屈一点,就在这房子里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雪衣,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奶奶。”

“可是奶奶很爱我。”

雪衣大眼睛里有些不情不愿。

“她真的爱你吗?”

我反问道,“如果真的爱你的话,为什么不是保护你,而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她并没有主动跟你说过任何事情,对吧!你就从来没有觉得有问题吗?”

在我一连串的反驳中,雪衣愣了。她身体微微哆嗦着,许久才颓然叹气,“好吧。可今晚,我能跟你们在一起吗?我害怕!”

我的话明显已经影响到了女孩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她显然对村子里的一切都抱有了怀疑态度。

“不行。”

苏琴立刻摇头,“钥匙引起怀疑了怎么办?”

我摆了摆手,“早就引起怀疑了,否则雪衣要找的人为什么都不存在呢?或许在杨家村里,我们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苏妍奇怪道:“既然无法保密,那你为什么要让雪衣瞒着自己的奶奶?”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

我摸了摸雪衣的脑袋,“快回去吧,明早带点吃的来,饿死了。”

随着雪衣窈窕的身影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我一声不吭的坐在屋子的一角闭目养神。苏妍和苏琴忍饿挨饿,窃窃私语,整个世界开始陷入了寂静中,没有光亮的物资显得很压抑。

也许是处于无聊,苏琴突然问:“喂,夜不语,我们走得出去吗?”

“明天才知道。”

我回答。

“切,真没趣。”

女孩撇撇嘴。

我在黑暗里望向苏妍,缓缓问:“苏妍小姐,你的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就如同琴琴跟你提到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怪石不断,不过有苏青小时候曾发生的案例在,所以父母也想当然的找了个道士来替我叫魂,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苏妍愣愣地说:“没想到父母死了,自己居然失踪了三年。”

“这样啊,真是难为你了。”

我言不由衷的安慰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若有所思起来。

一夜无话,我自己都不清楚在这个冰冷潮湿的环境里什么时候睡着的。天刚亮,就被一阵推搡给惊醒了,睁开眼,就着阴暗的光线,我能够看到雪衣拉着我的手臂使劲的摇晃着。

“早上了,我只找到了这些东西,随便吃点吧。”

女孩递给我几个大馒头。

我伸着懒腰将苏妍苏琴姐妹叫醒,找了口井稍微洗漱后,这才香喷喷的吃起来。

杨家村的人据雪衣说,起床起得比较晚。我们披着清晨的露水,马不停蹄的朝出村的方向赶去。走了半个小时,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在杂草和灌木的掩盖中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过了那条小沟,就出村子了,我从来就没有跨过去过。”

雪衣指着不远处半米宽的小溪,有些依依不舍。

“还想离开这里吗?”

无论自己的家乡有多怪异,要让一个从来没有走出去过的十多岁女孩做这个残忍的决定,真的很难。我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冰冷的触感让自己更加清醒了。

女孩咬着嘴唇,决然道:“想!”

“那就走吧。”

我轻声说,率先跳了过去。苏琴两姐妹也跟着过来了。雪衣微微的迟疑着,然后一闭眼,轻巧的跳出,似乎在预示着她和杨家村再也没有纠葛的决心。

当她落地时,女孩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小说电影中封闭村庄的圣女或者祭祀品被拐走后,村人拿着武器追赶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这个远离尘世的村庄依旧安静,仿佛死了似的悄无声息。自己眨巴着眼,转身,顺着小路继续向前。

这一走,就是一整天。

四周的风景仍旧很美,美得一塌糊涂。雪衣走在队伍的中间不时采摘着漂亮的花朵,苏琴姐妹一路叽叽喳喳,完全没有紧张感,恐怕唯一在担心的就只剩下我了。

截屏山在我们的北方,村子早就看不到踪影了,一路上我整理着思绪,努力想要将最近发生的怪事统合一下,看能不能解开谜题,但最关键的一个要素缺失了,那便是苏青,究竟在哪里?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我们一行找了棵大树躲避,雨停后,天就暗了下来,夜晚再次来临。我点燃一堆火,女孩们简单吃了点雪衣带来的食物,簇拥在一起睡着了。我爬到树上守夜,树顶的视线很开阔,走了那么久,理应全村人都发现雪衣不见了,可仍旧看不到村民们点着篝火追上来。

来路死寂,就如同全世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远远望去,黑暗中的截屏山半山腰,在星光下反射着怪异的光泽,那团终年不散的白云绕着山腰,看起来令人全身发冷。守完上半夜,没发现有危险,自己便在地上找了个位置,小睡片刻。

第二天刚一天亮,我们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重复且无聊的赶路。山中的气候并不阴冷,也不炎热,属于人类体感刚刚好的温度。

昨天自己就有些奇怪,路上开满的鲜红品种真的很多,多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不符合节气。例如迎春花,一般是三月底开放,而摇曳在风中的秋牡丹却是每年的八九月才会盛开,同样的例子不可胜数,有些话甚至不应该出现在山中。

可不该在一起的花凑在一起怒放着,却让我感到一阵阵恐惧。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越发不看好这次的逃亡行动,但是不试一试,又不太甘心。

“好累啊。”

苏琴走不太动了,毫不淑女的坐在草地上,脱掉鞋揉了揉脚掌。

“琴琴,加油。”

苏妍为她打气。

“夜不语先生,你看!”

雪衣将手挡在眼睛上遮盖太阳,远远的向前方张望。突然,她惊喜的拉着我的衣袖,兴奋的喊道:“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村子?”

我们三人顿时来了精神,努力伸长脖子往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公里外有个山谷,却是隐约能看到有人居住的房屋,甚至还能看到生火时冒出的白眼。截屏山被远远的扔在了身后,前方的山谷村子幽静恬然,显得很漂亮。

我皱着眉头,女孩们兴高采烈的仿佛汽车加满了油吗,朝山村快步赶去。

岂知刚一到地方,所有人都惊呆了。

雪衣瞬间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身体摇晃了几下,险些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