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疲惫不堪的,谁死了,谁活著,其实并不会引人注意。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可有朝一日死掉后,地球依然转动不休。活著的人呢?依旧在自己的痛苦中煎熬。

原本周岩决定杀人的事情,只是他的决定,没有人知道,可是在四十天前,河城接连失踪了三个人。

张蕾,高三一班,算是我未曾见面的同学,也是第一个失踪的女孩。失踪时间是上个月的十六日,也就是四十天前。

第二个消失的是李永,高一三班,失踪于上月十八日。

第三个失踪的是高三二班的赵蕴,上个月的二十日不见踪影。

而直到就连周岩也失踪后,学校才急著报警。

警方调查了周岩四人,看到了周岩的日记本,这才清楚起来。心理专家判断,周岩患有精神障碍与妄想症,许多妄想症患者都会因为自己的主观臆断和幻觉,去杀死不相关的人。

周岩被列为通缉犯,不过他说要杀掉的三个学生的尸体至今也没找到,警方怀疑,他将其绑架藏匿了起来,还没有下杀手。学校方面也封锁了消息,可是纸包不住火,特别是高智商人群聚集的河城特高,没过多久,消息就被学校的学生利用骇客手段获取,传播了出去。

学校再三的下禁令,禁止任何学生讨论周岩的事情。

不过事件发生至今,已经过去了四十天,周岩也失踪了三十五天,而我收到他的私信,也不过才十多天时间。这就意味著,十多天前,周岩还跟外界有联系,能上网,但是警员搜遍了整个河城,却完全找不到他。

这实在有些不正常。

我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张蕾、李勇和赵蕴三人,真是被周岩绑架甚至杀死了吗?周岩现在又在哪里?他给我发私信的原因或者目的,到底是什麽?

我曾经以为那只是他单纯的想向我分享某些东西,但现在看来,或许周岩,是想向我求救。

不错,那肯定是一种求救信号,可是刚写完一半的私信,就被什麽突然打破,匆匆发了出去!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电脑萤幕,猛的脑袋里想到了什麽,又调出了从前的资料。这个事件中,最主要的人物,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有四个。

一九八四年,也是二十九年前,周武,将杨雪的外婆羁押在地下室里当性奴。

二十年前的一九九三,周钰将林梦的母亲藏在地下室生产,并杀了她。

十二年前,周岩姑婆尸变,六岁的他跑去地下室关闭鬼门。

还有一个叫周磊的家伙,他杀了酒托女后,证据证明,周老逃回了老家已经拆迁的祖宅,躲在了地下室,最后才被逮住。

住四个故事,分别发生在四个年代、四个人身上,可是他们有两个共同的相同处,那就是都姓周,都和周家的地下室发生了关键。

而根据周岩的回忆录,周家的地下室,赫然藏著一扇诡异的鬼门。

从手里得到的讯息可以初步推理,周岩提到的阴阳先生早就知道鬼门的存在。或许,那个阴阳先生,甚至历代得到衣钵的传人,一直都是关掉那扇鬼门的关门人。而现在的衣钵,已经传到了周岩身上。

鬼门到底是什麽,我不清楚,但是这不影响我的判断,河城特高附近唯一的拆迁工地,就位于它一公里外,我不久前才去过的那一处。里面的描述,跟周岩对周家老宅的描述一模一样,那里被拆掉一半的老房子,肯定便是周家的祖房。

祖屋下面的鬼门,一直以来在历代阴阳先生的维护下,影响范围没有出过周家。但是阴阳先生死了,现在的周岩什麽也不知道,离开了十二年。

而张蕾、李永汉赵蕴去了工地的地下室试胆,因为某种原因,意外触发了鬼门。令本来半开半启,影响不大的鬼门大开,而所有听到了陶斯之声的市民,全都受到了影响。

这影响就只有一个,让他们内心深处的罪恶种子发芽,令他们做过的罪恶事情变为了身后的阴影——背后灵。

背后灵吞噬人们内心的黑暗,逐渐长大、实体化,最终将宿主吃掉。

而直接去过地下室,近距离接触过鬼门的周磊、周岩、周钰、周武甚至尸变的姑婆身上发生的怪事,一切都与那扇门有关!

我不信有地狱,不信有鬼,所以,那扇门,绝对不寻常。可是自己,为什麽在听到了陶斯之声后,变异成能够看到别人背后灵的体质呢?

为什麽,自己是例外的?我沉默了半晌,仍旧没有头绪。

一切事情的源头,都指向了周家祖宅。看来,自己有必要再去那里走一趟了!

我朝外看了看,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自己收拾好,随便翻了些零食填饱肚子,然后走出宿舍。找了个低矮些的墙壁,翻墙出河城特高,缓缓朝著那个拆迁工地走去。

天空黑压压的,暗沉的空气流淌在四周,显得有些冷。我裹了裹外衣,稍微加快了脚步。工地的门依旧半开著,我径直穿过空地,小心翼翼的进了半倒的周家宅院。屋里的东西已经被搬走了,只剩空空的墙壁,和屋顶上的许多破洞。

手机LED灯的光芒在这翻滚的黑暗中,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依著周岩回忆录里的记载,我走过堂屋,绕了几圈,果然看到了一扇通往下方的门。这扇门很小,金属轴承早已锈迹斑斑,但仍旧能发现最近频繁开合的痕迹。破旧的柴木门后方是木头阶梯,木板腐朽严重。

我小心的往下攀爬。

这个地下室大约三米高,很快就到了底。下方的空间比想像中更大,手机光在这个足足有百平方公尺的范围里只能勉强的提供光亮。我扫视周围一眼,并没有看到特别的东西。

周家搬离后,所有东西都带走了,地下室除了满是垃圾外,就什麽也找不出来。地上的垃圾显然都是附近学生们制造的,洋芋片包装、可乐罐,全是探险试胆的最佳零食。

在地下室的最中央,我找到了挖掘的痕迹。那个坑足足有三米深,是用铲子挖出来的,挖出的土又全部填埋了回去。我用脚初步的测量了一下坑的长宽,心算后,得出了挖掘物至少有两米高,半米宽,厚度足有一米多。

这和周岩形容的那扇鬼门极为相似。

该死,鬼门居然已经被挖走了!

我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孙老头曾经说一个多月前,在一个工地挖出了个宝贝,是一扇金属制作的门。那个门上画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怪物,一个个可怖得很,于是他把那扇金属门弄回了家。

该死,自己怎麽把这个给忘了!真是心不在焉,听那萝嗦的孙老头讲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难道,现在那扇鬼门,就在孙老头家里?

可是孙老头的背后,明明就没有背后灵,他跟鬼门接触了那麽久,也没见遇到过怪异事情。

他那里的那扇门,究竟是不是周岩回忆录里提及的鬼门,必须要去确定一下。

我用手机将地下室的各个细节都照了相留存为资料,准备以后蕤时翻看,然后走了上去。

刚一出门,眼睛就瞥到了不远处鬼鬼祟祟的躲著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我心里一沉,默不作声的往前走,暗中摸索著藏在身上的手枪。

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没等自己行动,那个黑影已经尖叫一声:“哇,老鼠!”然后整个人都朝我扑了过来。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我悄悄松开枪托,正准备躲开黑影,可是那家伙速度实在太快了,我防不胜防的被她给推进了脚后的坑里,脑袋撞上了松软的土,臀部一阵疼痛。

“啊,夜不语,你没事吧!”女孩惊慌失措的在坑上面大叫。

我郁闷的冷哼了一声,“从两米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没事吗?方悦,你怎麽在这里?”

“我今天早上晨跑,见你鬼鬼祟祟的翻墙跑出去,以为你是准备去和哪个帅哥约会,一时间八卦心突然冒了上来,灵机一动就跟踪你了。”方悦大刺刺的将完全是触犯了法律的行为给说了出来。

“都跟你说了,我的性取向正常得很!”我对她实在无语了,这家伙死脑筋一个。自从第二次见面,就将我看做是Gay,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有我这麽帅的Gay吗?

“对不起嘛,我拉你上来!”方悦到处找了一下,向著坑里扔了块木板,“来,用它爬上来。”

我没好气的看著那只有半米长的木板,她以为我是掉水里了,可以靠著木板往上浮嘛?以她的智商,当初河城特高的主考官肯定放水了,不然怎麽进得来!

自己手脚并用准备爬上去,突然,我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不对,那坑似乎有些不对。

我仔细的打量周围的土层,翻开的土上,似乎有液态氮冰冻过的痕迹。

奇怪了,为什麽会这样?

我向上看了几眼,确定自己的位置后,猛的意识到,这个坑,不正是莫菲的父亲被埋的地方吗?

一个可怕的想法,逐渐的在心底深处横冲直撞。我打了个冷襟,连忙爬了上去,使劲的朝外跑。

“你要去哪?”方悦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

我冲她大叫道:“你快回学校去,要出大事了。不要跟著我,会有危险的!”

可这明显听不懂人话的女孩,还是跟在了我身后。

出了工地,费了好一阵工夫才找到一辆路过的计程车,我拉开门,方悦老实不客气的第一个爬上了坐位。

我也上车,跟司机说了地址后,瞪了她一眼,“你跟著我干嘛?”

“虽然不知道你想干嘛,但是看起来似乎挺有趣的。”方悦耸了耸肩膀,一脸当定了牛皮糖的嘴脸。

我没有再理会她,这种人,越是理她,她越得意。

心里翻江倒海的在思索著刚才的猜测,如果那是真的,那麽周岩的私信不但在向我求救,而且十有八九,他早就有了危险。

孙老头的房子离周家老宅只有五公里,很快就到了。我下了车,冲向河堤,天已经大亮,孙老头搭建的房子周围静悄悄的,一切,彷佛都死了。

身旁的河水不停流淌,本来震耳欲聋的声音,也像是电影在放慢镜头,变得不那麽刺耳起来。

“奇怪了,怎麽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有些对不上?”方悦看了一眼周围,又看了一眼河水,奇怪道。

“那是扰流现象。”我皱著眉头回答。不错,正是扰流现象,只有空气里弥漫著看不到的大量能量,才会造成这麽怪异的现象。

“能量扰流现象只会出现在经典物理学的假想里,现实中怎麽可能出现!”方悦不以为然的认为我在开玩笑。

我几步走上去,一把推开了孙老头的房门。这老头的家一进门就是卧室,床上,孙老头侧身躺著。

“孙先生,我有事想问问你!”我伸手推了他一把,结果孙老头的身体被我接触到的地方,居然塌陷了下去,彷佛我摸到的不是人的肉身,而是一团稀泥。

方悦尖叫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我淡定的看著孙老头腐坏的尸体,皮肉能烂成这副模样,至少也死了有一个多月了。可是,昨晚他明明还和我们坐同一辆车,昨天他还从周家老宅前救了晕倒的便衣警察,昨晚他还带我们去找莫菲父亲的尸体……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真看到了鬼?还是说,那都是因为鬼门上不断辐射出的奇异能量?

我瞪大了双眼,又用力揉了揉。周岩从地下室出来后,似乎和我一样,能看到人背后的阴影,可我到底是怎麽了?

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环境,我才发现在孙老头的屋子里,有许多半透明的影子在不断飞来飞去,刺激著我脆弱的神经。影子的来源,全都位于屋后。

我缓慢的挪动脚步走到了屋子后面,顿时,自己和跟屁虫方悦,全都傻了。

只见那屋子后方,本来不大的地方,正中央摆著一扇门,一扇散发著诡异光线的门。门是青铜制造,最上头歪歪扭扭的写著三个我本该分辨不出的自。但是只要人看到后,就会懂那些字的涵义。

“鬼门关!”方悦读出了那三个字。

门,两米高,半米宽,从里面不断冒出鲜红如血的光。门,正中央,插著一把青铜钥匙。

鬼门,大开著!

我的视线从鬼门上稍微移开,转身,望向了卧室方向。

“出来吧,莫菲,我知道你躲在那边。”我握著枪,淡淡道。

“莫菲老师,你也来了?”方悦眨巴著眼睛,高声喊道。

突然,一声枪响,子弹擦著我的肩膀射击过去,莫菲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夜不语,慢慢把枪放下!”

我无奈的苦笑,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那个女人。论枪法,自己拍马都跟不上她。

本来想解决了鬼门的事情再去搞定她的,谁知道,她居然早就已经将算盘打到了我的身上。

方悦被枪击给吓呆了,整个人愣在原地。我一边苦笑,一边将侦探社配给的枪放在地上。

莫非这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她看著我的脸,没有表情,“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不错,我偶然发现埋葬你父亲的土层里,居然有液态氮浸泡的痕迹,联想到那日你一个人验尸,不让人插手,我就怀疑上你了。”我撇撇嘴,“恐怕,你也早就留意上了我。”

“不错,没有人告诉你,应该藏拙吗?你在我面前展现自己的高智商,炫耀自己的丰功伟业,连续破获了两个重大疑难案件时,我就知道自己早晚要暴露的。”莫菲叹了口气,“如果想不暴露,就必须要先杀掉你!”

“莫菲老师、夜不语,你们究竟在说什麽?”方悦用颤抖的声音问,“怎麽你们都有枪,是在表演吗?”

“方悦,她可不是什麽老师,而是河城的女警官,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凶手大人。她,可是杀了自己的父亲。”我冷哼道。

“看来你是真的全都知道了。”莫菲脸抽了抽,“那个男人,本来就应该死!”

“那警局的小张呢,他是你杀的吧,因为他发现了你父亲的尸体?”我问。

“不错。”莫菲点点头,一副胜券在握。

“那孙老头呢,也是你杀的?”我又问,“周岩被你逮住了,他在哪儿?”

“夜不语先生,你的问题似乎有些多了,我可没兴趣回答你。”莫菲将枪口扬了扬,“你真以为现在是侦探剧,凶手就有义务告诉你一切?”

她用冰冷的眼神看了方悦一眼,“小悦悦,你不该跟著夜不语乱跑的,难得碰到一个兴味相同的人。”

方悦被她眼神里充斥的残忍,吓了一大跳。

“你们俩都要死了,说说遗言吧。”莫菲笑著说,“作为典型的反派人物,这点自由,还是要给你们的。”

方悦傻著,浑身都怕得颤抖。

我却也笑起来,“周岩的回忆录,你看过了,对吧?”

莫菲点头。

我笑得更开心了,“他能看到人背后的影子,不过很巧,我莫名其妙地也看得到。这个屋子里,刚好有一个人的背后,也有影子。”

莫菲的脸色猛的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