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大多数人对我而言,其实都是如此。
和我交集的人大多数死了,少部分活了下来,却也只剩下了擦身而过的缘分。不,就算真的擦身而过时,恐怕我也会故意侧过脸去,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离我越远,越会更安全。我这招惹诡异事件的体质一直都是很强悍的。
楚芸从自己白色的小包里掏出OK绷贴在了受伤的位置,她吃力的扶起自己的妹妹想要站起来,“喂,夜不语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还是先送你妹妹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淡然道。
“她应该没大碍,涂了这种化妆品确实会失神一段时间,过了便清醒了。”
楚芸显然没有意识到那淤泥物质会带来副作用,只是又问:“可这里死了人啊,还有两个男生在地上爬。如果不处理好的话,恐怕明天记者就会将旧校舍围得水泄不通。要不……”
突然,她的话戛然而止,声音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断了似的。她漂亮的眼睛圆睁,惶恐的看着我身后。
“怎么了?”我机警的转身望过去,只一眼,也吓得呆在了原地。
只见身后不远处,刚才还不断在地上爬着的两个男生,他们的皮肤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
先是从内部爆裂开,全身皮肉像破布般残破。表层的毛细血管扩张的速度极快,血管像是老树的根部一样鼓起来,将整个人吹得如同圆滚滚的气球。
暗红色的,带着强烈腥味的血液从男孩的七窍中不断涌出,恐怖非常。
男孩的衣服在他们的体积增大中被撑破了,他们两人似乎恢复了痛觉,不断哀嚎着,断掉的四肢拼命挣扎。他们捂着脖子,气管在颈项中鼓出,像青蛙的喉咙般一鼓一胀。
“当心!”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我好不容易才从吃惊中醒过来,迅速拉着楚芸躲到了讲桌后方,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的事态发展。
终于,两个男生都不再动弹。他们的脸部早已经看不出原貌,本来清秀帅气的脸孔也肿胀发泡,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但痛苦的神情凝固在恶心的脸上更显得狰狞,他们俩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泛白,身上的恶臭味越发浓烈。
看来他们是活不成了。
在他们死后不久,鼓胀的身躯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开始瘪了下来。
鲜血淋漓的皮肤变得如同石头一般粗糙。两个男生的尸体不断的萎缩着,干瘪,而且体内还不断的发出一种结晶碰撞的声音。
不久后,两人已经萎缩到了只有正常人体积的一半大小,躯体也像是脱了水的木乃伊。看不出来几分钟前还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的模样。
这两具木乃伊通体粗糙的灰褐色,就算仔细看,都会觉得不是真人。根本是菜鸟雕塑师用两块廉价石头雕刻出来的模糊人像,除了具有人形以外,只剩下隐约能够判断的五官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芸被吓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指着那两具死人雕塑问。
“不清楚。”我紧皱眉头,走了过去,戴着手套摸了摸身下的尸体,那两具尸体冰冷刺骨,用脚踢了踢,竟然真的像石头一般硬。
我掏出一把匕首在尸体上一敲,居然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这两具尸体,竟然在两、三分钟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整个石化了。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死心的用匕首使劲儿的敲下了一根尸体的手指。石质的手指应声折断,落到地上,撞击出一连串的清脆声响。
楚芸也大着胆子走了过来,她蹲在我身旁好奇的朝着手指的断面看去。这一看之下,我俩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手指的剖面竟然隐隐能透入光线,甚至泛出一片翠绿色彩。那,竟然是玉!
还没等我们从再一次的震惊中清醒,一串刺耳欲聋的警笛声猛地响了起来。
一连串穿着防暴服的警察,荷枪实弹从各个位置冲破校舍肮脏发黑的窗户玻璃跳进来。他们穿着防弹衣,手中提着冲锋枪,枪口死死的瞄准我们。
旧校舍外,一串经典的警察式扩音器声响起:“里边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否则会视为拘捕,我们将立刻开枪。”
我环顾了一眼周围,双手抱着头,缓缓的蹲了下去。而楚芸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早已经又一次吓呆住。
我不断的用眼神示意她立刻蹲下,终于,在当前那个警察不耐烦的准备一枪杆向她敲过去时,她终于读懂了我眼中的意思,紧紧抱着怀中的妹妹,蹲了下来。
“谁报警的?那些警察想干嘛?他们不会以为人是我们杀的吧?”一连串的问题从楚芸的嘴里吐出,声音很小,只有我才能听清楚。
我能说什么,只有苦笑。
这些警察出现的太蹊跷了,我内心中不安的预感蠢蠢欲动。这些穿着防暴队警服的警察脸上凶恶的表情十分明显,看来绝对不会请我们回去喝茶那么简单。
警察并没有多问,也没有走过场说一些电影里经典的“你被捕了,你有权乱说话,也有权请律师,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将成为什么什么”诸如此类的白痴对话。
他们粗鲁的给我们拷上手铐,还使劲一脚踢到我屁股上,要求我站起来向前走。
很快就被押解着向旧校舍大门走去。不知为何,这些警察并没有搜我的身,也刻意和我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示意楚芸靠近,然后悄声说:“你感觉到没有,这些警察很古怪。”
“古怪吗?”她白痴的摇摇头,“我和警察没接触过,小女子清白身分一个,从来都遵纪守法,十足的良好市民。”
“那你就仔细听我说。”我再次压低声音,“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准确了,而我们根本就没有报警过,那只可能是第三方报警的。”
“但也有可能是怡薇或者她同学报的警。他们回去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做个尸体检查报告什么的,肯定会弄清楚我们是冤枉的。就算他们搞不清楚,等怡薇清醒过来也会跟他们说个明白。”
楚芸显然搞不清楚现在状况的严峻程度,丝毫没有危机感。
“不可能,你太天真了。要真的是你妹妹或她同学报的警,你认为你都能赶到,警察还拖了那么久,并姗姗来迟到恰好等我把你们救出来了以后才出现?别傻了,又不是在看香港的英雄主义动作片。”
我嗤之以鼻,“依我判断,十有八九是逃掉的那个眼镜女孩弄出来的。”
“这才真的不可能,她明明干了违法的事情,怎么会傻的报警呢?”楚芸顿时摇头。
“说你傻你还真傻,小时候肯定鱼吃少了!”
见她脑袋老是不开窍,我奚落道:“你说她干了违法的事情,证据呢?别说你妹妹醒了就能证明,那只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别忘了,警察冲进来的时候,地上可是死了三个人。还有两个死亡的状况极为诡异。你是警察,你会相信谁?”
楚芸缺乏营养的大脑总算运转起来,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是说,这欲加之罪很有可能坐实到我们头上。”
“百分之三十的机率。”我回答。
“幸好还有百分之七十的希望。”楚芸不由得松了口气。
“很遗憾,还有百分之四十的机率,这些警察压根就是和那眼镜女孩蛇鼠一窝的。”我瞟了一眼周围的警察,“还有百分之三十的机率,我们根本到不了警局,而是直接被拉到某个偏僻的地方杀人灭口。”
“不会那么可怕吧,你在吓我?”楚芸苍白的脸顿时惨白起来,她吓得全身都在哆嗦。
这时候,我们走出了旧校舍。不大的操场上没有任何警车,只是停放着一辆没有牌照的破旧货车。我眯着眼睛,声音却有些发冷,“看来蛇鼠一窝,杀人灭口的机率是百分之百了。”
“怎么会?”她声音颤抖的问。
“看看那辆破车,一帮警察出任务连警车都不敢开,你说他们是想要干嘛,真跑来当卧底的?有卧底真枪实弹、制服穿那么笔挺的吗?”我冷笑,“还是辆没牌车,就算开出去了也没地方查。做事情神不知鬼不觉,高明啊。”
“我、我们真会死?”楚芸怕得用力向我身上靠。
“也不一定,就看我们怎么搏一搏了。”
我凑到她耳朵旁叽哩咕噜了一阵子,她先是脸色大变,内心很是挣扎了一番,这才下定了决心。想活下去的欲望膨胀,连带楚芸的眼神也坚定了起来。
横竖也是死,只能搏一搏了。不知为何那些警察粗心大意的没有搜查我的身体,既然他们和那个眼镜女孩是一家的,肯定已经接到了通报,会知道我身上带着一支威力不小的手枪。
可他们却偏偏没有搜身,很好。外套不被收走,增加了至少八成的逃脱胜算。
我们一步一步的向那辆无牌货车走去,心里却在默默的数秒。
十秒。
离货车还有九米远。
八秒。
身旁的警察开始收枪,将昏迷不醒的怡薇抬进了货车的密封车厢中。
六秒。
楚芸突然大叫一声,她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脑袋,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所有警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三秒。
花了三秒钟时间,我迅速利用外套中的小工具将手上手铐打开,顺手抢过最近的一名警察的冲锋枪,打开保险,先是朝着地面麻利的扫射了十多发子弹。然后枪口对准了那一大堆的警察。
一秒。
“统统举起手,靠边站成一排,快,枪都放地下。”我大喊一声。
警察被变故惊呆了,呆滞的举起手站在原地。
“你在干嘛,枪放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队长模样的警察一边举手一边警告,但眼神却射出一丝凶光。
我一枪打在了他的靴子旁,吓得他差些腿软的没坐倒在地上。我笑道:“可我恐怕会不小心伤害你们,所以,请好好配合。”
一行警察被下马威吓的够呛,意识到我是真的会开枪,纷纷解开枪丢在了地上,远远的离开货车,配合的站成一排。他们每个人都被气得脸色发青,估计是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如此高档的待遇,一个个恨不得把我给生剥了。
我毫不在乎,从他们身上收集了一大堆手铐,一个连着一个的将这些警察全部成串的拷了起来,还特意拷成了九连环的模样,增加解开的难度。
“美女,过来,上车。”将钥匙丢到裤兜里,我喊了一声。见楚芸坐上副驾后,这才机警的一步一步向后退,上了驾驶座,打燃火,一脚油门便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那些防暴队员骂骂咧咧的见车开走,迅速的想要去捡远在二十多米远的冲锋枪。可没走两米,九连环的作用便显现了出来。
他们被复合式的手铐铐法给绊倒,全都倒在了地上,再也难以爬起来。
货车明显经过改装,引擎的声音很欢快,马力强劲,绝对不是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破旧。
看着窗外的景象不断的向后闪过,楚芸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我们是不是成了逃犯?”
“恐怕是。”我头也不转的回答。
“我们还用枪挟持过警察是不是?”
“嗯,有成就感吧?”
“那,我们会不会被通缉?”她打了个哆嗦。
“相信我,肯定不会,至少外界不会知道我们被通缉的消息,也不会知道我们是通缉犯。”我淡淡的说:“我们会被警察内部系统通缉,被本地的政府部门追捕。”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我冷笑一声,“被外界知道的通缉,警方不会派出太多人手,最多成立一个几人的小组来完成,通缉犯逃脱的可能性很大。而政府部门的内部通缉就麻烦多了,一般出于政府抹除丑闻的缘由,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加大排查力度。只要我们在玉石乡多待一天,他们就能通过全乡的监控系统掌握我们的去向,进而抓捕住我俩。”
“那我们岂不是逃不掉了?”楚芸全身瘫软的用力靠在座椅上,“亏我刚才还拼命逃,居然还是逃不掉。只不过是逃出个死刑延后罢了,没意思!”
“哼,谁说我们逃不掉了,我夜不语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脚上用力,加了一点油门,整个车轰鸣着,不断闯红灯,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在已经泛黑的道路上疾驰。车厢里是我充满自信的话语,“本帅哥这就带你逃出去!”
车在限速四十公里的车道上以一百公里的时速行驶,我不断的变道转弯,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反侦察手段发挥的淋漓尽致。
最后车被我们扔在了野外,我将楚怡薇背到背上,示意楚芸跟我走。
脑袋里思绪万千,很多疑惑不断困扰着自己。黑色淤泥的美容物质似乎在以不同的方式散播在这个小镇上。楚怡薇和袁小雯是同学介绍逼迫涂抹上的,而楚芸却是因为路边的推销。这些人,究竟是因为什么目的而散播那种黑色淤泥呢?
从所有使用者的效果来看,人类本身确实能够受这些淤泥物质的影响从而改变形象。但袁小雯的老妈却在事后诡异的脸部淤泥化,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类似淤泥的物质不但能改变人的面貌,还有着很严重的副作用,而且每个使用者繁衍出的副作用都完全不同,并且非常的主观性质。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一点。
既然袁小雯患有实体化的幻肢现象,袁小雯的老妈变得神经质、暴躁、攻击欲强烈,那楚芸的副作用又是什么?而刚涂抹过淤泥物的楚怡薇将会产生怎样的怪异能力呢?
那群散播淤泥物的人绝对不止一个,从旧校舍的密道看来,很有可能是个严密的组织。当地的政府部门有百分之八十的机率是和那个组织穿着同一条裤子。究竟这样做,政府部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些淤泥物质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涂抹过这些东西的人最后将会怎样?会不会变得和袁小雯的老妈一般,最后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一连串的疑问,没有一个是现在的我能够解答出来的。只不过到这小乡村一天而已,没想到发生的事情目不暇接,还成了通缉犯。实在是太累心了!
可笑,自己早晨还以为将会成为一趟轻松休假的旅程呢。唉,我的人生果然没时间休息。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向前走着,楚芸紧紧跟在我身后,什么话也没有说。不知过了多久,在我背上的楚怡薇轻轻动了一动,她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呻吟,终于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