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的时候,远处的钟楼传来悠扬的钟声,总共敲了三下。

凌晨三点了!

黎诺依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用力的撑起身体从地上半坐起来。

自己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她努力的想站起身到隔壁的房间去叫醒周菡,可是浑身的力气抽空了似的,不论怎样都爬不起来。

不远处的地面上扔着笔电,屏幕黑漆漆的,并没有画面。可昏睡前的诡异情形,黎诺依记得很清楚。自己的房间中有针孔,恐怕偷窥和安置镜头的人并不是房东,其实另有其人。

那个人很变态,不!说不定他不是人!

黎诺依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哆嗦。

就在三点的钟声响过不久,大门外的走廊猛地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脚步声,那声音异常的清晰,如同小孩子的脚步声,又仿佛皮鞋践踏着地毯。因为只有那么一声,令人完全分辨不出来人的状态。

那个脚步声让黎诺依的心猛地抖了一下,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人站在大门口。那个人恐怕在打量房间里边的环境。

来的人是谁?警察在调查对面的死亡事件?不对,欧洲警察很懒,特别是德国人,那么冷的天,能不出警局就绝对不会出门,不在工作时间,就绝对不会加班。

不是警察,那又会是谁?要知道,整个十八层都只有自己和周菡两个人住,不会再有第三个租住者了。门外的会不会是小偷,或者摸清了情况,准备闯门欲行不轨的抢劫犯?

又或者,是那个安装针孔的变态?

黎诺依越想越害怕,她被那个脚步声引起了无数的恶性猜测。

门外一片寂静,就仿佛脚步声根本没有出现过,可越是如此,越令人心惊胆颤。

只有来到的脚步声,就意味着疑似犯罪者正在门外观察,没有离开。

怎么办?该怎么办?报警吗?

她掏出手机,居然惊讶的发现上面显示没有收到信号。

没有信号?怎么可能没有信号?昨天晚上还在这个房间中用手机报过警,现在怎么会变得没信号了?

正在黎诺依摆弄手机的时候,外边的门发出了一阵“啪”的巨响。貌似有东西狠狠的撞在了门上。

那个变态在撞门!

黎诺依急了起来,她拼命的想站起来,可双腿还是软软的。不过力气稍微回来了一点,恐怕再过不了多久便能听从指挥了。但是外边的变态像是知道她的焦急,更加用力的撞门,弄得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股震耳欲聋的响声。

周菡的睡眠好的怪异,如此大的声音居然都无法将她吵醒。她的房间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黎诺依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她双手用力的撑在床上,好不容易才爬到床头柜前。

抽屉里有一把水果刀,不长,现在被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死死的用双手拽着。她的眼睛发红,充满恐惧,一眨不眨的看着门的位置。

大门外的变态稍微停顿了片刻,但好景不长,当他再次踢门时,大门便立刻开了。金属防盗门撞在鞋柜上,客厅内传来了鞋柜倒塌、鞋子落地的巨大声响。即使如此,周菡依然没有丝毫醒来的动静。

门外的变态穿的是皮鞋,他那双厚厚的皮鞋践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恐怖脚步声。

他完全清楚房间的布局以及分配,径直的来到了黎诺依的门前,之后静悄悄的站在门口,既没有撞门,也没有出声。可那该死的寂静更加的令人发疯。

黎诺依终于吓得哭了出来,她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脚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于是用力的在床上蹬着,一点一点的下了床,缓缓的向窗户边挪动。

手机就在这时候发出了“滴滴”的响声,居然是来电。

手机铃声在这个死寂的空间中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黎诺依的心脏猛地跳动着,手忙脚乱的想要关掉。她的视线不敢离开房门的位置,可仅凭手怎么也找不到挂断键,最后竟然在慌乱中接起了电话。

手机的扬声器中顿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噪音,尖锐的如同耳鸣。

没多久,有个沙哑的,不知道男女的惨叫声响起。那个惨叫声不断的喊着:“出来,妳这个婊子,我知道妳在里边。出来,妳躲不了的。妳是我的,臭婊子,我要杀了妳!”

黎诺依被吓得魂飞天外,一边害怕的哭着,一边远远的将手机丢了出去。

手机划过一条曲线撞在了门上,这就像是个信号似的,外边的变态开始撞起了门。那一声胜过一声的撞门声,不断的撞击着她的心理防线。不厚的门板颤动着,仿佛很快就会被破坏掉。

黎诺依终于忍不住了,她哭吼着,发出一阵阵的尖叫:“滚开,不管你是谁,都给我滚开!”

房门猛然间安静了下来。黎诺依躲在墙角边瑟瑟发抖,不断的尖叫着抽泣着。就这样足足过了一分多钟。

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不久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绝望了,疯了似的尖叫。门锁扭动了几下,周菡走了进来。她看到黎诺依满脸的恐惧,无助的蜷缩在角落里哭泣,声音都喊哑了,手中还紧紧的拽着一把水果刀,顿时吓了一大跳。

“诺依,妳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走上去。

黎诺依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周菡刚一靠近,她便使劲的挥舞着手中的水果刀,险些将她给刺伤。

“诺依!诺依!”

周菡知道自己姐妹淘的精神很不正常,她完全想象不到究竟是做怎样的噩梦,竟然能将一个人摧残成那副绝望凄惨的模样。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不断的呼唤着自己好姐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终于黎诺依像清醒了过来,她总算抬头看了一眼周菡,眼神中的绝望开始消散,但漂亮的脸蛋上,恐惧却并没有消失。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菡菡?菡菡,妳怎么进来的?那个变态呢?”她迷惑的向四周打量。

“哪里有什么变态,我是被妳的叫喊声吓醒的。”周函长吁了一口气,好姐妹总算是恢复点神智了。

“有变态,绝对有变态。我刚刚明明有听到那个穿着皮鞋的变态,撞门进了我们的房间。他把门弄破了,还弄倒了鞋柜。”

黎诺依推开周菡,向房门外跑去。

她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指着客厅对面,大门旁边的鞋柜。

可视线刚一接触到大门的位置,黎诺依整个人都呆住了。鞋柜根本就没有倒,大门也好好的,丝毫没有被撞坏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语气结巴起来,声音不断的发抖。

“诺依,妳的精神状态很差,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周菡摸了摸自己睡乱的长发。

“我没有精神分裂,也没有抑郁症,看到的更不是幻觉。不对,肯定不是幻觉。这个房子肯定有问题!”

黎诺依虽然被吓得惊慌失措,但理智还是没有丧失。她觉得自己是正常人,精神没有出问题。

“可精神问题这种东西,就如同狐臭者不知道自己有狐臭一样。诺依,或许妳真的曾经积累了太多的压力,现在全部爆发出来了。所以最近妳老是做分不清真假的噩梦,甚至发展到产生幻觉的程度。”

周菡苦口婆心的想要劝自己的姐妹淘,明天去医院检查一番,“妳看我,同样和妳住在一起,如果房子真有问题的话,为什么我身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看到过,更没有听到过,难道妳认为妳是千万分之一的那种、对灵异事件敏感的体质吗?要真那样,我们从前的学校就修在古代的行刑场遗址上,高中同班了两年半,也没听妳说见过鬼啊!”

“我真的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黎诺依确实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更搞不清楚周菡为什么会平安无事。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疯掉,于是便捡起了手机,拨通了加拿大那个侦探社的电话号码。

这一次杨俊飞社长出奇的没有拐弯抹角,更没有推三阻四,居然很豪爽的给了夜不语在德国的手机号码。

黎诺依手在发抖,她用肩膀将手机夹在耳朵边上,用颤抖的手写下了那串数字。然后一个一个的按了下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带着忐忑,不知道在凌晨三点多打搅那个人,他会不会生气?

自己的第一句话该怎么对他说呢?

就在这忐忑不安的情绪中,短促的待接响声不断的播放着,终于电话那头被接了起来,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年轻男性声音传了过来:“喂,你好。”

一听到那个声音,黎诺依整个人突然都放松了下来。这几天来的担惊受怕,这几天来令人疯狂的恐惧,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不害怕了。就只需要听到他的声音,自己就已经是安全的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原来自己,竟然对他形成了那么强烈的依赖。原来爱一个人,信赖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

黎诺依的眼睛酸酸的,她的喉咙激动的发哑,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来。

原来,有人可爱,有人可以依赖,那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哭声顿了顿,声音温柔的问:“黎诺依,是妳吗?”

“是,是我。”黎诺依急忙擦干眼泪,试着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只得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阿夜,半年多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一点都没变呢,还是那么好听。”

夜不语又是一顿:“听妳的声音,似乎那边有些小麻烦。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来。”

“嗯。”

黎诺依温柔的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心中无比的宁静。她将地址告诉了夜不语,然后立刻跳了起来。脸上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还恐慌的、歇斯底里的疯子模样。

“妳给妳男人打电话了?”

周菡对黎诺依的变脸啧啧称奇,女人这种生物,恐怕是同样身为女人的自己都无法理解。她看着黎诺依充满活力的跑进房间中翻箱倒柜,在凌晨三点多找着最好看的衣服,还为自己化了些淡妆、掩盖数分钟前的哭痕,顿时无语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周菡考虑着是不是自己也化点妆,毕竟是见好朋友的男友,怎么样也不能太寒碜。

“就快过来了!”黎诺依一边回答,一边快速的选择衣服。看起来整个人都焕发出了光彩。

“那好吧,我也换件好看的冬装,化个淡妆。”

周菡觉得让自己好友的男人去开导她,恐怕心理问题也不会是问题了,看来爱情果然能够冲淡一切。光看现在黎诺依的高兴尽,根本就想像不到十几分锺前,她脸上有多么的绝望。

两个女孩在凌晨三点多打闹着,化妆、互相挑剔对方衣服的品味,很快时间便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后,门边上的对讲机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响声。

“妳的男人到了,快去接。”周菡笑嘻嘻的推了黎诺依一把。

黎诺依漂亮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手脚丝毫不慢,立刻走过去按下了门铃的通话键。

屏幕亮了,显示出一个帅气的男孩正站在大门外,暴雪纷飞,他淡淡的看着镜头。

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他,黎诺依明显有些发呆。好不容易在好姐妹的推动中清醒过来,正要说话,她却又愣住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绝丽的女孩。那个女孩长着一张令所有女人都自卑到想自杀的脸。就凭那张脸,自己就丝毫没有胜算。

她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天为什么老是爱折磨自己?在加拿大半年的追寻,到德国的惊吓受罪,这些都不算什么。可,为什么就在他近在咫尺的时候,又冒了一个女孩出来?

“看来,妳要加油了。那个女孩可是个很强的竞争对手喔。”周菡不笨,她想了想,就将前因后果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是谁,我才不会泄气呢!”黎诺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美,“就算他有了一个又如何,就算他最终不爱我又如何。总之我这辈子绝对是赖上他了。”


Holle街Tod大厦,没想到黎诺依居然住在那个偏僻的地方。

我接到她的电话后,就带着守护女,开车过去了。

说实话,在布鲁镇上也待有几年了,却是第一次来地狱街。从前隐隐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但由于太忙,虽然一直有心来,可总是被事情耽误。

死亡大厦离海边不远,能够清晰的听到海涛翻滚的声音。大厦很高,足足有二十二层,听说它的前身是一家酒店,不过没几年便倒闭了。看来确实是如此,一到二楼的外墙上,还挂着写有“剪刀手酒店”的老旧牌子。名字和大厦名一样恐怖。

听说酒店之所以会倒闭,是因为对面的双子楼出了些事故。在十多年前,对面的楼死了上百人,于是这地方臭名远扬,最后酒店做不下去了,被拥有者改建成了公寓。

布鲁镇的老一辈人不愿意提及这地方,新的一辈又走了出去。镇上更多的是外来的留学生,所以远离大学圈的地狱街便渐渐被人给遗忘了。

我在大厦下观察了一会儿,感觉环境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破败。

暴风雪丝毫没有停下的预兆,街道上很冷清,一个人都没有。暗淡的街灯照在雪白的积雪上,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像血。

我打了个冷颤,停好车走到大门前,微微苦笑。

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守护女。两个女孩的见面,不要真的弄成了全武行,否则自己就真的要头大了。看来还是要先给李梦月打下预防针。

“那个,梦月,待会儿要见的人是我一个很久以前的好朋友。遇到什么事,妳可不要有过激举动。”我挖空心思的想措辞解释自己和黎诺依的关系。

“朋友?还是情人?”守护女狭促的看着我,说了一句完全想不到的话。

“靠,又是那个死女人教妳的?妳究竟在跟她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头痛起来,心中暗自愤怒。下次去加拿大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教训林芷颜一顿。

“学常识。”守护女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林芷颜说现在的成功男人身旁,都像苍蝇一般围绕着好几个女人,如果要把自己的男人抢回来,就要像掐死苍蝇一般,掐死那些女人。”

我听得脸都煞白起来,“停,这叫哪门子的常识?妳给我把那段话从脑子里给抹掉,彻底抹掉。”

街道上的空气越发的冰冷了,从车中带出的温暖在不断消亡。我不想再待在雪地里郁闷,于是在对讲机上按下黎诺依的楼层以及房间号码。令人吃惊的是,刚按完,屋里的人几乎就在一霎间便接通了。

我有些发愣,搞什么,黎诺依的反应也实在太快了点!

“谁?”从扬声器中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用的是德语。

我这次是真的愣住了。那男人的声音冰冷刺骨,尖锐的如同手指不断从玻璃上抓过。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屏幕,只见屏幕中空荡荡的,只有家居摆设,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奇怪了,这个人究竟是站在哪里跟自己说话?难道是按错了号码?

我挠了挠头:“对不起,弄错了!”

一边挂断门铃,我的心中却生出了些许的疑惑。这个男人在干嘛?他怎么会那么快便接通门铃的对讲机?他也在等人吗?

低头对照着手中的地址,然后再次仔细的输了号码,扬声器中传出了简短的“嘟嘟”声。没等多久便接通了。

这一次接门铃的是黎诺依,她整个人都把视频的空间塞满。人还是那么清秀可人,明显化了淡妆,一脸惊喜。

可当她的视线接触到我身后的守护女时,明显发愣起来,好半天才僵硬的说:“阿夜,你来了,来这么快!我马上就下楼来接你!”

“不用了,下边很冷,我们自己上来好了。”我答着。

她刚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女孩拉了拉。两个人小声嘀咕一阵子。黎诺依才道:“那我先给你开门。快点上来哦,别走错地方了。”

后边这句话说得有些意思,走错地方,在一栋破旧的公寓里怎么可能走错地方?

伴随我的莫名其妙,大门发出一声“咯吱”的金属摩擦声,缓缓的开启了。

我俩走进去,只感觉周围的空气和外界一样的冰冷,丝毫不因为室内好多少。由于前身是酒店,所以大厅颇为宽大,不过设计的却极为不合理。大厅明显有被分隔过的模样,电梯间就在正对面。

眼前长长的走廊灯光昏暗,就仿佛隔了几光年的距离,给人一种恍如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我紧了紧外衣,莫名其妙的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这栋大楼的名字没有取错,在凌晨时分果然有些地狱的感觉。可老式电梯公寓,哪一个又不是如此呢?

电梯间的大门就像地狱的入口似的,吃人不吐骨头,进去的人仿佛便会通过大厦的内脏,掉进地狱去。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大厦中的环境。空气很潮湿,或许是暖气的原因。不过这个大厦的暖气太差劲了,居然令我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电梯很老旧,感觉已经用过几十年的模样。

电梯口前边有个管理室,里边不断的发出微小的噪音。

我望了过去,居然看到一个秃顶的德国小老头正坐在里边看电视。他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却头也没抬一下,视线完全凝固在电视屏幕上,脸上流露出莫名其妙的阴恻恻笑容。

我好奇的伸头过去瞧了瞧,顿时一愣。原本以为他在看什么吸引人的节目,可电视上一片空白,噪音便是从电视中传出来的。

小老头和他的电视有些诡异,恐怕只有神经病才会乐滋滋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频道吧。

我想了想,用手敲着管理室的窗户玻璃。寂静的夜晚,敲击声发出的脆响显得格外震耳欲聋。

可那小老头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他还是保持着阴恻恻的冷笑,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电视屏幕。

一分多钟后,我放弃了。

管理员估计是睡着了,这世上人睡觉的姿势千奇百怪,既然有看电视看到睡着的,那也肯定应该有看电视看到睡着后,眼睛还在看,脸部还保持着笑容的。何况他还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我自以为是的猜测着,随即走进了电梯间里。

按动面前的电钮,没多久便听到“叮当”一声,电梯门缓缓的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