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挤公车是包含散打、瑜珈、柔道、平衡木等多种体育和健身项目於一体的综合型运动。
我现在信了。
由於出门太匆忙,根本来不及打电话到租车行,害得我下飞机后,只能和黎诺依机机场公车进市区。
这里是武城,黎诺依家族公司的总部。
自从她父母双亡后,趁著她年幼无知,诺依的大伯父夫妻两人就强行霸占了她父母的香水公司,并将黎诺依送到了一间恐布无比的青少年不良行为矫正中心去。而那个诡异的学校,正是我和她相遇的地方。
其后,老女人林芷颜给我面子,送了一份大礼给她,暗中收集证据,以强占罪将黎诺依的大伯父夫妻全都扔进了监狱里。
这个聪明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孩子却并没有把公司紧紧捏在手中。她将公司的家族制打散后,公开选聘了一位CEO来管哩,而自己,跟著我的脚步从加拿大追到德国,又从德国追回了加拿大,大概是打算彻底赖在我身旁了。
“说起来,你为什麼不打电话让公司派车来接我们?”我郁闷地将身边的人推开,四面八方全是人,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坐公车,害得自己非常的不适应。
黎诺依倒是乐在其中,她名正言顺的将整个身体都贴在我怀里,美其名曰,娇柔的女孩应该受到未婚夫的保护。她满脸带笑,柔软的双手紧紧的抱著我的腰,幸福得要死。
“公司里还有些臭虫没有调出去,我怕坏胃口。”
“看来你的公司问题多多,真的没问题吗?什麼都不管可是很危险的,别又被某些心怀叵测的人给陷害了!”我皱了下眉头。
“你再担心我吗?嘻嘻”黎诺依轻轻抬头,“我不怕,只要留在阿夜身边,什麼问题你都会帮我解决。”
我满脑袋的黑线,“你这个人,比我还懒。说起来,我什麼时候变成你的未婚夫了?”“这种小是你从飞机到现在,都已经问了十一遍了。”
她将柔嫩无骨的身体又朝我怀里凑了凑。
“当然,没把梦月妹妹解决前,你还不是我的未婚夫。不过,我会努力搞定她的。”
现在,你就装装样子,帮我应付一下老家的人。
“你垓不会看著我可怜巴巴的丢脸吧?一个大企业的合法继承人,都快十九岁了,居然连个未婚夫都没有,在我老家可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她装出惹人怜爱的模样,扑闪著大眼睛望向我,可惜我根本不吃这一套。
“什麼叫搞定守护女就行了?完全忽略我的意见,难道我非要娶你不可?嗯,当然,如果你和李梦月之间到底有什麼私下交易说出来的话,我倒是可以略微考虑一下。”
这件事我真的很在意,一想到就彷佛心脏被千万只蚂蚁爬似的,痒得厉害。
“时候到了,我肯定会告诉你,现在还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喔。”
黎诺依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十分小女人地将脸贴到我胸口。
“至於娶不娶我的问题……阿夜,你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你可是整个侦探社公认的少女杀手,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害少女没命的杀手,而且还有严重的克妻命。有好感的女孩都死光光了,就剩我和梦月妹妹还活著。”
“如果有朝一日你还想结婚的话,只能在我俩中选一个。等我搞定了梦月妹妹,除了娶我,你还有其他选择吗?”我哑了,被她的雷到里焦外嫩,原本一直刻意压抑著,不想去回忆的许多往事,浮现在脑海中,心情顿时低落到了极点。
“对不起,我伤到你了?”黎诺依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她大为后悔地用力抱著我,喃喃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不过你还有我,就算死,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算了。”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强笑道:“又不是写言情小说,不过是搭个公车而已,都弄得像是琼瑶剧了,恶心的很。”
“可我很久没有和阿夜单独相处了,实在有些得意忘形。”
黎诺依突然拉著我朝门外挤,“走,这个城市还是有些好玩的东西。我带你去逛逛。”
在下一站口,我俩下了车。找了间租车公司,开著车四处游玩起来。
“这个湖我记忆很深刻。”
在武城的中央公园里,我们静静的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清风吹拂,黎诺依挠了挠自己的乌黑长发,深深吸了口气。
“那时候我的父母还健在,刚来到这个城市发展,而这个公园还不是免费的,当时的门票钱相当於老爸老妈一小半的工资,看著门口进进出出的快乐小孩子,我十分眼馋。”
“不过,我嘴里什麼都没有说。老爸一咬牙,塞给我钱,让我到公园里玩。算起来,那是我接下来的十多年中,最快乐的一天。”
“等家里渐渐有钱了,可我却越来越不开心,和父母很少见面,除了佣人,家里就剩下空荡荡的家具而已。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司机按时送我上下学,无聊到死。”
“然后突如其来地,老爸老妈居然车祸死了,丢下偌大的一个企业和孤零零的我。所有的亲戚都在窥伺著那个企业,我应付得心力憔悴。”
黎诺依伸出手抱住了我的胳膊,“大伯父一家,其实我并不恨。如果不是他们将我丢到那所怪异的学校里,恐怕我还遇不到阿夜你,我的人生就只剩下勾心斗角。嗯,不对,也许在那所学校中,我已经死掉了。”
我默不作声地听她讲述著,难怪开车到中央公园的时候,她执意要进来,原来是有那麼深刻的回忆。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烦恼的家庭,则各有各的原因。我的家,何尝不是如此。冰冷,充满著各种各样令人厌恶的孤独。
“幸好遇到了阿夜,人生一切都改变了。”
黎诺依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紧紧的,似乎在害怕我突然消失掉,“我有了人生的目标,我不再颓废。只要留在你身旁,什麼都无所谓了。你,就是我的幸福。”
黎诺依闭上眼睛,在睁开时,满脸幸福的神情猛然凝固住。手挽住的那只手臂似乎硬邦邦的,她呆滞地用余光扫过,吓得顿时放开了。
和她的手接触到的东西哪里是夜不语的手臂,根本就是一段木头,一段腐朽不堪,长满蛆虫的枯木。
再看四周,不知何时,湖边荡起了一层雾气。夜不语不见了,周围的环境也变得陌生起来。这里,绝对不是中央公园的翠绿湖边,而变成了一处没任何映射的荒水塘。
眼前一望无际的水塘荒草丛生,芦苇花开满了眼眸所及之处。一阵风吹过,如蒲公英般的芦苇种子飞了起来,铺天盖地,有的落到水中,静悄悄的飘荡在水面上,而更多的,却飞到了远处。
莫名中,黎诺依感觉这样的场景貌似有些熟悉。该死又是莫名奇妙的道咯某个怪异空间中。这一次来得十分唐突,阿夜呢?他去了哪里?陷入怪异空间的,只是自己一个人吗?她一动也不敢动,傻呆在原地。上次那个庞大的四合院也给自己熟悉的感觉,这次的芦苇水塘,感觉也同样的似曾相识。自己最近究竟招惹到了啥,怎麼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某种力量拉入这些鬼地方中。
坐飞机的时候,黎诺依还和夜不语讨论过自己的情况。他曾提及,有可能是遇到了“人类神秘失踪现象”也就是所谓的鬼拉人。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就如同自己的双耳都失聪似的。黎诺依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依然什麼声音也没听到。
死寂,是唯一能够形容周围环境的词语。
灰暗的天空上看不到太阳的位置,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一切都陷入无声的状态。於是黎诺依往前小走了几步,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然怪异地感觉不到风的轻拂以及空气的流动。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都显得那麼不真实。
不对,似乎有什麼不对劲的地方。
黎诺依猛地转过头去,身后除了荒草,什麼活物也没有,再次转头,仍然找不出任何奇异的存在,可不安的感觉却越发地强烈了,就彷佛上次那两个纸人追著她的时候,从心底深处浮现出的那种危机感一样。
现在也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的大脑在警示著她,不断提醒他有生命危险。
是谁?或是什麼东西想要她的命?那东西,就在她身后!黎诺依原地转了几圈,始终没能将威胁她性命的玩意儿找出来。她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无边的恶寒贴在皮肤上,自己竟然像是整个人淹入了刺骨的冰水中。
影子,是影子!终於,黎诺依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是影子。
明明天空就没有太阳,自己的脚底下哪来的影子?她头皮发麻的弯腰,向自己的影子看去。
那团影子就连接在与皮鞋接触地面的鞋跟上,拖曳得长长的影子如同佝偻的八十岁老男人。影子伸长如爪子般的乾枯胳膊,手指如刀般缓缓的,一寸一寸地慢慢接近著她的脖子。
黎诺依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脑那麼清晰,她竟然清楚的知道,如果等那时根手指头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恐怕也就是她的死期。
不想死!还没有和阿夜结婚,还没有为他生下几个孩子,真的不想就这样死掉!黎诺依的求生欲望膨胀起来,她惊惶的在湖摊上奔跑,想将身后的影子甩掉,可影子怎麼可能甩得掉,依然如同牛皮糖一般紧紧黏在她鞋底,爪子依然悄无声息地抓向她的脖子。
“怎麼会这样,冷静,一定要冷静,肯定有办法把影子给弄掉!”黎诺依喘著粗气,她惶恐不安、惊慌失措,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再也跑不动了。她的视线在这个千篇一律的世界中游荡,然后停在了脏兮兮的湖水中。
有人说,没有太阳也是能产生影子的。就算身处在剥夺了视觉、听觉和触觉的绝对黑暗中,也不能让这个世界里的影子消失掉。毕竟人类本身就是个发光体,有光有影,发光体本身的影子依然会被那个东西所利用。
那现在只能让影子远离自己的身体,恐怕逃进水中,是现今为止能想出的唯一办法。
游泳时,影子都是贴在游泳池底的,无法和身体接触。
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会如此吗?黎诺依惊恐的看到,那双爪子离自己白皙的颈脖只剩下不掉两厘米了。也许几十秒后,她就会被那团影子杀掉。
拼,还是不拼?或许,世界上的大多数单项选择题都只有唯一的答案。黎诺依在那团黑影就要摸到自己时,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
我亲眼看到正在诉说著自己人生的黎诺依,在挽著我手臂的情况下,在两秒钟的时间内消失在空气中。
我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再也找不到她了。
这就彷佛自己看到过的另一则“人类神秘失踪现象”的资料。
当时是一八九0年的圣诞节夜晚,美国田纳西州的北部,伊利诺州的南贝特市附近。
那次消失的事李奇家中的次子,当时年方二十的奥立佛,而且,奥立佛消失的情况相当富戏剧性,连局外人都会不寒而栗。
当天,李奇家邀请了二十余名亲友,享用一顿丰富而热闹的圣诞大餐。
话说当时,即使美国,像这样的乡下人家上没有装设自来水,家庭用水都是取自於庭院的水井。晚餐过后,客人都回到客厅闲话家常。
正在厨房忙著清理善后的李奇太太发现储水槽里没水了,便换来次子奥立佛,告诉他说:“你去提一些水来。”
奥立佛拎起水桶便往外走。
然后,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哀叫声。
“救救我!救救我!快抓住!救我!”宾客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呼救声震住,大夥儿纷纷朝传来声音的院子奔去,可是,那里已经没有奥立佛的影子了。
从厨房的们到水井之间,可以清楚看到雪上的脚印只到了庭院中间就戞然停止。当然,这证明奥立佛尚未走到水井,也不可能跌落水井而死。
然而,就在人们的上方,依然传来“救命!救命!”的呼救声。大家把头往上仰,可是在微暗的空中,却什麼也没看见。
偌大的庭院里,就只剩下一个滚落在地的水桶。叫声忽远忽近,有一段时间似乎是从空中传来,不过不久之后,又归於寂静。年经男孩奥立佛·李奇就这样消失了。
至於在场的二十余人所听到来自空中的奥立佛叫声,到底代表什麼意思呢?奥立佛清楚地叫著:“抓住。救救我!”这正是问题所在。
在科幻小说里,有所谓的透明人,即是吃了某种特别的药物后,人体就会变为透明,使得一般人无法用肉眼看见,这是欧洲人的想法。
而在中国古代,同样有隐身术这种说法,不过,隐身术并不是使人体消失,而是利用烟雾等障眼法,趁他人疏於注意之际躲到暗处,以达到隐身的效果。
总归一句话,透明人毕竟只是幻想,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可黎诺依的失踪,自始至终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这个故事何其相似。
我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两次了,足足两次,黎诺依都陷入了“鬼拉人”现象,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却什麼也做不到。
该死,围绕在她身旁的诡异事件,起因究竟是什麼!我站起身,不断地在中央公园的那张长椅上绕圈子。
一圈又一圈,还是一无所获,无奈地再次坐回长椅上,我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天空。深蓝的天幕上那一轮列日照耀著这个疲惫的世界,光天化日下发生的诡异事件,令自己越发地无力。
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帮到黎诺依,只能靠她自己了。
看看手腕上的表,指针指向了早晨十一点四十五分,离她失踪足足过了三分钟。
我强自冷静著,打算在这张长椅附近长期待下去。黎诺依一个小时后出现,我就等一个小时,她半天出现,我就等半天,她半年后出现,我就等半年。现在的我,唯一能做到的,也只剩下如此而已。
中央公园的炎热下,蝉在柳树上凄厉的嘶叫著,就在我默默等了十多分钟后,恍惚中看到,几米远外的湖边突然冒起了一连串的气泡。我揉了柔眼睛,猛然间,一个女孩从水底蹦了出来,依稀便是黎诺依的模样。
我激动地站起身,果然是黎诺依!她在水面上不断地挣扎著,手无力地划著毫无意义的动作,眼看是筋疲力尽到就要沉了下去……不,不对,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分明看到有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拽住了她的脚踝,将她使劲的往下拉。
“坚持住!”我跳下水,把她一把抱了起来,湖水看似很深,其实非常浅,只淹到了我的腰部。眨巴著眼睛,我使劲地向她深下张望,影子还是影子,很普通。难道真的是错觉?“阿夜。”
黎诺依艰难的睁开眼睛,她的脸色煞白,虚脱似的软在我怀中。在晕过去的前几秒,她用迷糊虚弱的声音说道:“影子想杀我。诅咒,那些诅咒,全是从老家传来的。快带我回篱落村……”
篱落村?诅咒来自她的老家?这是怎麼回事?难道黎诺依在失踪的时候,发现了某些关键的东西?她说影子想要杀死她,所谓的影子,是不是刚才我看到的那一团?这麼说,我看到的并非错觉?我试著回忆那团影子的模样,彷佛像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乾瘪的四肢,双手如爪。它似乎想要将黎诺依拉入湖底,将她淹死。
看来谜底,还是需要到她的老家去,才能解开了。我十分痛恨自己刚才的无力,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诅咒了黎诺依的人统统挖出来,让他们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