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雾,是一种近地面的空气层中悬浮著大量微小水滴或冰晶,使水平能见度降到一公里以下的天气现象。

今天的雾来得特别突然奇怪,我看了看腕表,差二十分钟十二点,不久前阳光明媚,怎麼小寐了几分钟起来,整个营地就落入迷雾的笼罩中了呢?

四周的雾不算太浓,至少可视距离还有五十米。从卡车的缝隙间望出去,能见到稍远处的栅栏以及草地。

周围静悄悄的,不,我更偏向於用“死寂”这个词。周氏集团中有百多名员工,现在应该到了开饭的时候,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这实在有些奇怪。

我站起身向前走了一小段。充满雾气的空气彷佛能拧出水一般,让我浑身不舒服。来到帐篷前,我随意的走了一圈,这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就近找了个帐篷掀开门,里边也根本找不到人影。

所有人都去了哪里?在自己小睡的时间中究竟发生了什麼事?以至於全部员工都离开了宿营地?如此多的人走动的动静不可能小,怎麼会就没将自己吵醒呢?我刚才睡得又不是很熟!

站在空荡荡的厨房车前,望著车里正煮著的饭以及汤菜,我百思不得其解。

雾气翻滚著,不断吹拂在脸上,冰冷刺骨。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用手托著下巴仔细的回忆著睡前的点点滴滴,可脑袋里几乎挖掘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

难道自己遇到了神隐现像?

很有可能,就自己读过的资料看,发生神隐现像的许多时候都伴随著奇怪的天象。现在的雾来得就很奇怪,算不算神隐的条件呢?如果真是神隐,问题就来了,究竟是自己陷入了神隐中消失了?还是所有人都消失了,就剩下了自己?

我是个理智的人,越是危险的情况越理智,就因为这份理智,所以才能逃脱一次又一次的极端危险状况。

再一次的仔细搜查了整个营地,还是找不出头绪。最后我来到了自己负责的蜂箱旁。

蜂箱周围也是安安静静的,平时吵闹的发出“嗡嗡”响声,不断飞进飞出的蜜蜂一只也没有看到。我抽出蜂箱后边的隔板,果然,里边一只蜜蜂也没留下。

彷佛整个营地里不光是人,就连蜜蜂、甚至老鼠蟑螂等等生物都消失得一乾二净。周围有生命的东西,除了踩在地上的野花野草以外,就剩下自己了!

四周的气氛越发的诡异起来。

我打了个冷颤,一股恐惧感从心底冒出。寂寥无声的世界很是令人胆战心惊,迷雾阻拦著视线,未知感折磨著我的神经,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就要疯掉了。

不行,不能再原地待著,谁知道继续待下去会有什麼危险!我沉思了一会儿,决定走出营地,到公路上去。

大路就再离营地不远的地方,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虽然在迷雾遮盖下,我看不到具体位置,但大体的方向还是能辨认的。

於是我找了点食物和水装在背包里,离开栅栏门开始向外走。已经到大草原上十天了,一直都因为忙碌的关系,我基本上没有走出过宿营地。不过自己都有偷偷留意周围的环境,清楚的知道大门正对著公路,只要一直往前,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草原上唯一的那条国道。

雾不知不觉浓了起来,越是向前进,四面八方的景象越是模糊。我凭著直觉保持著直线距离,就这样走了不知有多久,估摸著肯定超过了一公里远,可还是没有发现国道的踪影。

难道走偏了?很有可能,毕竟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想要直走本来就是很困难的。失去感官的作用后,人类的大脑总是会将人的方向感误导向偏左的位置,长距离的走动,只要稍微有一些偏差就很难保持正对某个方向。

我郁闷的坐到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突然用手狠狠敲了敲脑袋,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机就有紧密GPS系统,打开一定位就能清楚自己究竟到了哪里,而国道又在哪里!

急忙掏出手机将GPS的功能打开,可等了半天都没有定位成功。就在自己要绝望的时候,扬声器里总算传出了一阵“叮叮”的响声,代表著自己坐标的红点闪烁起来。

我心中一喜,看来自己并没有被神隐掉,毕竟GPS还有用,这就证明本人仍旧站在地球上!

视线向下停留在地图上,我看了一眼萤幕,不由得目瞪口呆。红点闪烁的地方离开国道有一公里远,而这个位置,赫然就是周氏集团扎营的地方。

正前方不远处,就是营地!

我苦笑著挠挠头,自己绕了半个多小时,结果走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这可不是件好事!无奈的再次进入营地里,我回到自己的帐篷中简单的吃了午餐,然后开始恢复精力。GPS不知什麼时候断了,我为了省电,乾脆将手机也给关上了。

再多休息一下,自己准备继续向国道走。这一次有GPS定位,应该不会在迷路。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位置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我整个人都僵直起来,反应过来后冲出帐篷,脸色有些阴沉不定。这个声音不算陌生,自己在上班的第一天,凌晨三点过的时候也听到过。

是周婆婆房间传来的,厕所冲水的声音!

眼神一眨不眨的看著十三号货柜,我犹豫了半晌,不知道该不该进那个诡异的地方。自从大腿被周婆婆的枕头人老半抱过后,我就对里边产生了恐惧。

进去,还是离开呢?

难道那间屋子里,周婆婆还在?

要不要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转头一想,我惊然发现这其实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知为何营地的人全都消失掉了,自己能够为所欲为的随意翻查任何人的帐篷,找任何东西,这对自己目的非常的有利。

货柜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里边的人似乎穿著平底皮鞋,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就这样不断徘徊著走了一阵,然后声响消寂下去,彻底的无声无息了。

四周的雾气显得越发诡异起来,冰冷的触感,潮湿的气息萦绕在身旁,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拼了,就算离开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国道上去。

如此诡秘莫测的地方,天知道有没有危险,虽然自己现在还安然无恙,但未知的东西毕竟太多,待得越久,心里越是没有把握,还不如先进去找找线索,如果周氏集团祖传的盒子里真是陈老爷子的某一块骨头的话,说不定现在的异常就是因为它而造成的。

只要找了出来,说不定就能脱离出这个莫名其妙、充满恐怖的地方。

我咬了咬牙,伸出手,缓缓的摸上了门把。彻骨的寒意从金属门把上传递到手心,然后流窜向骨头,我全身都在颤抖。不管遇到过多少可怕事件,在现下的氛围里,我依然会感觉害怕。

扭动把手,门开了。缝隙随著我的用力而增加,房间中的景象一点一点的映入了瞳孔中。

小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十三号货柜还是从前的模样,阴暗,一盏昏黄的节能灯在头顶闪烁著黯淡的光芒。对面的八仙桌上摆著两个便当,里边还盛著一些残羹剩菜,那是我今早递进去的早饭。

说起来,周婆婆对我突然不愿意进入自己的房间,似乎完全不感到诧异,也没有任何其他激烈的情绪,只是和蔼的冲我笑,然后善解人意的将吃完的饭盒放在门口位置,等我有空后收拾。

八仙桌旁有个摇椅,那是周婆婆最喜欢放枕头“老伴”的位置。据说她的老伴生前一直都喜欢坐在上面看报纸。

如果要论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恐怕就只剩下这个摇椅了。它在我进门后还摇个不停,发出乾巴巴的“咯吱”声。声音传入耳蜗中,让我的脊梁骨很事发冷。

就在几十秒前,肯定有人坐在上边。那现在,摇椅上的人去了哪?

我将摇椅扶住,咯吱作响的椅子总算不前后摇摆了,讨厌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里边有没有人?”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道:“周婆婆,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我,整个屋子依然泛出沉默的味道,如同怪兽的尸体,而自己,就在这具死尸内部!

我为自己的想像力感到无奈。

小客厅里一目了然,没有可以藏人的空间。我走到了洗手间前,将门推开。里面也没有人影,蹲便器又脏又黄,泛出阵阵臭味,看来许久没有人认真打扫过了。周婆婆看起来乾乾净净的,没想到卫生习惯如此差劲!

抽水装置在蹲便器上端,因为刚放过水,里边还在缓缓的将水储入蓄水箱中。蹲便器的排污口上一层脏兮兮的水形成漩涡,意点点的打著漩,从便池中排出去。

看来半分钟前,果然是有人用过厕所。依然是那个疑惑,里边的人,去哪了?

最后还没有检察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卧室。

我被今天发生的诡异事件已经吓得够呛了,神经紧张得像是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深呼吸了几口气,我走出洗手间,来到了卧室门前。

门虚掩著,还没等我去推,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吹拂过来,大门便敞开了。我反射性的向后猛退了几步,用手做出自卫的姿势,眼睛饱含戒备的向里边看去。

卧室内部的空间很小,只容得下一张一米三左右的小床。床上的被褥全都被掀到了地上,绣著一朵大牡丹的旧式床单上空荡荡的,什麼也没有,也看不到任何人,从小客厅流窜进来的光线,刚好能够将房中的景象朦胧照亮。

果然没有人吗?那自己刚才听到的抽水声,以及那个晃动的摇椅又是怎麼回事?那也是幻觉?

不可能,哪有那麼多幻觉。

我捂著额头沉思,突然视线注意到了某样东西。

是周婆婆用六个枕头拼成的人形,那个她口中一直念叨著的“老伴”。这东西静静地躺在床上,头部位置靠著枕头。它雪白的身躯对比得身下那朵暗红色的蜀绣牡丹,越发的透露出铁红,红得如同乾透的血迹。

我大吃一惊,脑袋甚至有几秒的空白。这玩意儿是什麼时后出现在床上的?明明在几秒前自己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床上根本什麼都没有!

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恐慌,我死死的盯著这明显有问题的枕头人形看,想要将它观察个透彻。

那个枕头的脸部位置,线条更加的明显了,更像了几分前十三号卡车司机的面容,看得人止不住的后背透凉。

好像著了魔似的,我居然走上前,将它抱了起来,拿在手中。

皮肤接触到那人形物,全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说不清楚手上有什麼触感,总觉得软软的,彷佛捏著一团煮熟的肥肉,满手油腻。

还没等我想明白自己为什麼要这样做时,人形竟然睁开了眼睛!

对,是眼睛。虽然很模糊,但我还是清清楚楚的觉得它睁眼了,眼眶里全是眼白,视线没有感情色彩,只是盯著我看,就彷佛盯著餐桌上的食物一般的眼神。

然后,枕头张开了狰狞的犬嘴,露出满嘴的尖牙,它狠狠向我的右手臂咬了下去!

“哇!”我刺痛下,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拼命挣扎著死死咬著我的枕头甩开,连忙疯了似的向外逃。

枕头掉落在地上,静悄悄的仰面躺著,似乎再次变回了死物。

我头也不敢回,跑出大门后,紧紧地将货柜的大门关上,背靠著冷冰冰的金属壁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气。

太可怕了!混进这家公司前,根本就没有预料过会遇到如此恐怖的事情。右手臂钻心的痛,低头看了看,咬伤的地方露出许多细小的黑孔,彷佛虫蛀过似的。

那些黑孔里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水,反而用力一挤,竟挤出了一些散发著浓烈恶臭的绿色液体来。

不会中毒了吧?

我忍住剧烈的疼痛将黑孔中的恶心绿水全部挤出来,等到终於有红色血液流出时,这才松了口气。

从衣服上扯下了一块布,草草的把伤口包扎好,还没等缓过劲来,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周围的雾气不知何时更浓了,怪声就是浓雾深处传入耳中的。我本就提心吊胆的心脏,再一次紧张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终於,有些东西飞了出来。

是蜜蜂,周氏集团养殖的蜜蜂。本来从蜂箱中消失掉的蜜蜂,不晓得从哪里飞了回来,正在浓雾中“嗡嗡”作响,四处乱窜。上万个蜂箱的蜜蜂在空中飞窜的景象并不多见,场面极为宏大壮观,看得自己眼球都快掉了下来。

不过我紧绷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一些,家蜂一般都不会攻击人。

乐观的心态没有维持多久,很快,我就发现这些在眼前飞舞的庞大蜜蜂云团不对劲而起来。

它们似乎注意到了我,然后风起云涌似的朝我飞过来,那激动的模样比看见了鲜花还兴奋。

“靠,虽然我一直都知道,像我这样内有人格魅力,外有表达能力的人,一定是很拉风的,但也不需要上亿只蜜蜂同时暗恋吧!”我一边义正词严地对命运进行强烈抗议和谴责,一边抱头躲进了就近的帐篷中。

还没等我找东西将帐篷底下的缝隙塞住,巨大的“嗡嗡”已经铺天盖地的响彻了整个帐篷外。结实的帆布外帐如同怒涛中的小舟一般疯狂摇曳著,看来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我额头上的冷汗使劲儿的往外冒,内心十分惶恐。怎麼办才好?难道自己今天就要莫名其妙的命丧在这个大草原上了?

不!还没道最后的时刻,手忙脚乱只会自毁阵脚。

拼命的压抑著精神上的恐慌,我开始收集起能够救命的东西。这是福伯的帐篷,里边面积很大,摆著许许多多的物品,看来后勤处也是这地方。

突然视线接触到了某样东西,我顿时惊喜起来。是防蜂服!虽然不知道一般的防蜂服能不能抵抗住上亿只蜜蜂的攻击,但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了。

我拿了几套,一层又一层的套在身上,直到完全没办法在增加厚度为止。

就在这时,整个帐篷的顶部都被掀开了,冰冷的空气以及浓烈的雾气涌了进来。周围的雾已经浓到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我就连一米外的景物都没办法看清楚。

四周的光亮已经呈现了太阳西下的状态,眼前全是白茫茫一片,我小心翼翼的在雾中移动。硕大无朋的蜜蜂群也在浓雾中,我已看不清楚它们究竟在哪个位置,不过响亮到惊人的“嗡嗡”根本没有散去的迹象,彷佛萦绕在身旁。

蜂群,肯定就在不远处,只是因为浓雾的关系,恐怕它们也很难将我找出来,这也算是一种有利因素吧。

不管了,先逃出营地,向国道走一段再说。

上亿的蜜蜂铺开后,笼罩的肯定不是一小片范围,估计也只能跑个一公里多远才能躲开吧!

由於身上穿的十分臃肿,我吃力的向前移动著。浓雾影响著自己的判断能力,我无法辨别方向,只好掏出手机,打开,想用GPS导航看看位置。

这一次寻星很快,表示自己坐标的红点闪烁了起来。我看了看地图,国道就在正北方。

我缓缓的移动起来,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小心的摸索著周围,犹如盲人似的绕开脚边和身旁的杂物。就这样走了不知道有多远了,蜜蜂振翅发出的“嗡嗡”声小了许多。

挠了挠脑袋,我有些疑惑。虽然有浓雾的影响,可一路居然一只蜜蜂都没遇到,只听到它们飞行时的噪音,这种运气也实在好到了诡异的程度。

我不觉得自己真能幸运到如此地步,否则早就去买彩券了!看来身旁发生的怪事并不单纯,究竟是自己的五感骗了自己,还是自己压根就在做梦呢?

或许现在的我正躺在草地上,头枕著货柜墙壁睡大觉……那是自己陷入可怕浓雾之前最后的记忆。许许多多恐怖或者悬疑小说,不也是这麼欺骗读者的吗?故事的结束,都是主角死掉后,才会惊叫一声醒来。

心里想著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我笑得很无奈。现在的处境真实的根本就不像梦境,自己可不敢拿性命开玩笑。

国道的标志在一点一点的接近著,浓雾也有散去的迹象,四周的雾气已经开始稀薄了起来。再往前走了很长一段,终於在不远处能看到那条泛著冰冷色泽的水泥公路了。

我激动得险些飙泪。遇到可怕的事情并不是自己最恐慌的东西,我最怕的是一个人孤独的留在某个地方,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真的会让人疯掉。

希望走上国道后,能够找一辆车到附近的镇上去,报警也好,干其他的事也罢,总之只要让我知道还有人存在,我不是被神隐的那个就行!

纠结的心随著国道越来越近而稍微平静了点,不远处的公路笔直的如同一把尺。它浮现在雾中,不知是不是光线折射的原因,稍微有些摇晃。

我揉了揉眼睛,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国道确实在摇晃,我的视线头射过去,彷佛是雾里看花,又像是透过高温的空气般,有种海市蜃楼的不清不楚。

“不要!不要!不要!”

我狂吼一声,拼命的甩开两条腿向国道跑去。在空气中摇晃的国道变得淡淡的,就如同随时会消失似的,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使劲儿的助跑,然后对准它的位置起跳,整个身体都扑了上去。

就在那一霎,国道消失了,我整个人扑了个空!眼前白晃晃的,然后感觉头部貌似状到了什麼软软的东西。

“哎哟,痛!”有一个女孩的尖叫声响彻了耳畔。

我倒在地上,疼痛的感觉从接触地面的部位传了过来,然后眼睛的功能恢复了,我看著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都傻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

突然,我笑起来,拼命的笑。

GPS上,表示坐标的红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