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

“二十岁吧。”

“身高?”

“一米七三,最近营养比较好,大概又长高了两厘米吧。”

“学历?”

“高中未毕业,四处流窜打工的优质知识分子。”

“背景?”

“没有背景,就是一个普通的善良市民而已。”

“能吃苦吗?”

“吃什麼都不行,就是爱吃苦。”

“会开车吗?”

“那是必须的。”

“开卡车?有卡车执照吗?”

“看我这长相,肯定有。”

“以前从事的职业?”

“做过很多,每个老板都亲切的称呼我为‘年度最想招聘的员工’。”

人事专员手上画来画去的笔略微的一停顿,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看向我,语气里透著不耐烦:“你这个人,有没有人亲切的称呼你为‘废话很多的家伙’?”

“这也算招聘问题中的一个吗?”我挠了挠头。

这位人事专员长得很漂亮,大概才十九岁多一点,扎著显得特别有元气的马尾辫,可表情却很不在状况内,似乎对自己的工作有些反抗情绪。

她显然想不到应聘者的我居然十分年轻,眼神呆呆的在我脸上停留了三点五秒后,这才回过神来,继续不耐烦的问:“那只算我的善意警告罢了,不回答也行。继续下个问题。”

警告也有善意的吗?好吧,就算是有,可她的表情也明显没有善意的意思。

“你抽烟吗?”

“不抽,最讨厌烟味。”

“酗酒?”

“酒稍微会喝一点,喝醉都不愿意,更谈不上酗酒了。”

人事专员将手中的记事本“啪”的一声合上,无精打采的点点头,“那好,把你的事情和私人物品整理好,明天凌晨三点在这里集合。”

“我被录取了?好耶!”我想要做出惊喜的表情,不过明显不成功。

“是的,你被我们公司录取了。切,有什麼好高兴的,不过是当个低贱的养蜂人而已。”她念叨著,语气里满是抱怨,“好啦,在这张合约上签字,随便按个手印。先说好了,合约期是六个月。每月工资两千五百块,只有基本保险而已,工资在每个月底的三十号会汇到你的户头。”

“知道了。嘿嘿,没想到我也即将变成一个追赶花期、以鲜花深处为家的浪漫养蜂人了。”我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红手印,再看看自己染红的大拇指,突然有种签下卖身契的感觉。

“切,我就不明白,当养蜂人有什麼好。一年到晚到处追花期,居无定所不说,就连朋友和同学都没办法固定。”

人事专员拿起合约看了看我签名的地方,喃喃道:“这多话的家伙叫夜不语?切,真是个难听的怪名字!”

不错,我叫夜不语,一个长年累月、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诡异地遇到怪异事件的可怜人,也是这本书的主角。

当然,主角是自封的,毕竟写这本书的人是我;经历恐怖事件的人是我;无奈的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痛苦的也是我!

如果有人能够和我交换主角这个位置的话,恐怕我会立刻迫不及待的答应吧。

抱歉,发散性思维又在贯穿脑髓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黎诺依也好,守护女也罢,让我的脑袋很乱。而且有一件事迫在眉睫,那就是陈老爷子的尸骨问题。

这段时间老男人杨俊飞越发急躁,他对搜集陈老爷子的尸骨很上心。而我,经历了黎诺依老家的事件后,也突然觉得,如果放让陈老爷子的埋尸地不管,不知道还会祸害多少个家庭,於是也少有的配合起老男人的搜集工作。

社长杨俊飞查了许多典籍,又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和情报网,到处寻找世界各地的奇怪事件。终於找出了一些端倪,他认为四川地区一个古老的周系家族,恐怕收藏著陈老爷子的某一块骨头。

周系家族名不见经传,是个逐渐衰退的家族企业。整个家族主要经营著集团化的养蜂,产品范围打著纯天然的口号,销售蜂蜜、蜂王浆、蜂蜡、食用蜂巢等等有关於蜜蜂的产品。

不过由於近年来养蜂人到处都是,将其产品价格打压得日渐低落,可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他们依然坚持著屹立不倒,在杨俊飞看来,已经算是一种奇迹了。

当然,对大企业而言,周家就连五流都算不上,可对於四川的养蜂人而言,却是个庞然大物。

内地的养蜂人大多都是零散的个体,一家两口或者三口人,带著一顶帆布大帐篷以及十几、二十个蜂箱,追著花期到某个山林或著草原深处,一住就是几个月。直到当地的花几乎凋谢为止,这才把所有的家当打包离开,然后再雇车前往下一个开满鲜花的地方。

养蜂人是清苦的,赚钱也并不比务农多太多,有人觉得他们很浪漫,可知情者却清楚,浪漫这种词,并不属於这样的弱势群体。

但养蜂对於周系家族而言要好得多,至少他们的集团化放养是许多零散的养蜂人都羡慕的。

周家有属於自己的车队,有上万的蜂箱,雇佣著上百人,而且传说,周家的蜂让别的养蜂人十分愤恨,他家的蜜蜂身强力壮,所过之处,其他蜜蜂种群都会畏惧的退避三舍。这就造成了周系家族扎营的地方,其他养蜂人会主动离开,以免自己的蜜蜂无蜜可采。

至於老男人究竟为何认为他们家藏著陈老爷子的原因,这个传言也是其中之一。

中国蜜蜂的种源是一致的,为何独独周家的比较特别?我来之前,也对比过他家蜜蜂和别的蜜蜂的区别,却实个头要大得多,貌似带著些许马蜂的特徵。我猜测他们家的蜜蜂可能采用的市加蜂与马蜂的杂交品种,但立刻就否决了。与马蜂的杂交特质,有可能会让蜜蜂怀著强烈的排他性,按理说,排他性强的蜜蜂是无法家养的,毕竟对蜜蜂而言,每个蜂箱就是一个族群。

侵略性和排他性强的蜜蜂,蜂箱与蜂箱之间肯定会有战争,这也会令蜜蜂大量死亡,让或取蜂蜜以及蜂巢附属物的量减少,甚至是血本无归。周家对养蜂一事上,肯定是有著自己的秘密。

老男人杨俊飞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来,周家在清朝的时候,曾经因为一个叫做周芊的女子盛极一时。清朝的女人没有地位,可周芊却能在周家的家主位置上一坐就是一辈子,没有任何人有过异议。

这不光是个人魅力就能解释清楚的,何况,他弄来的资料上有记载,那个周芊从嘉庆某年独身回来,跟她一同去养蜂的族人,据说是死了个精光。

其后她嫁给了周家旁系的一个懦弱的男人,如同奇迹一般,改良了原本孱弱的家蜂体质,让整个周家在养蜂人圈子里的地位旋风似的崛起,直到现在的周家,用的也是当时的改良种蜜蜂。

重点来了,资料里最后还记载:周芊手中有一个盒子,里边不知道装著些什麼,要求在她死后,这盒子必须交给历代的周家直系家主,最后渐渐成了周家的传家宝。

看完这份资料,我也不禁对那神秘的盒子感兴趣起来。虽然有些惊讶杨俊飞从哪里搞来的资料,居然能那麼详细的记载著一个家族的秘史。但从种种迹象判断,那个盒子里装著陈老爷子骨头一部分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於是我在老男人的安排下到了春城,很长一段时间都徘徊在周氏集团办事处门外,伺机混进这个传说中的养蜂人家族。

好巧不巧的,周氏集团有几个卡车司机因为受不了养蜂的清苦而辞职了。当然,说实话,我严重怀疑是杨俊飞搞的鬼,而公司方面由於立刻要赶往下一处放养地点,急需司机开车。

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弄来一张假的卡车驾驶执照,又找人随便教了我几次的卡车驾驶技巧,然后便去应聘了。

其实我的受聘根本就没有悬念,老男人打点好了一切,不论能不能过招聘面试,可怜的周氏集团到最后恐怕也只能雇用我。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我顺利的卧底进了这家公司。

事后回头想想,留下的只剩苦笑和悔恨,这件事彷佛是一个局,一个不为任何人而设定,却将所有人都陷进去的局,当蓦然醒悟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所有人,都逃不掉了!

五月七日凌晨三点是集合的日子,我退了酒店的房间,拿著自己不多的行李找了一辆计程车来到集合地点。

周氏集团租来的大楼下很热闹,超过二十辆的大型卡车上大部分满载著蜂箱。穿著统一的黄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在忙碌著,不断的从楼中搬运东西放到卡车上。我扫了一眼,居然全是些人类的必需品,例如食物、淡水、清油等等东西。

我摸了摸脑袋,实在很是无语。这家公司到底准备跑哪个荒郊野外去放蜂啊,居然准备了那麼齐全的生存物资。

犹豫著正准备找个人上去问问我该干嘛,就有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朝我问:“喂,你,就是你。谁准许你进来的?没看到对面闲人免进的牌子?”

我连忙将录取卡递了过去,“我是今天刚来上班的新人,请多多关照。”

那个中年男看了一眼卡片,冲我点点头,“你的车是十三号,一路上小心点,那辆车有点特别,出问题了小心没命!奉劝一句,千万不准打开车厢,那是公司的禁令。一旦违犯就解雇,到时候你一块钱都别想拿到。”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耸了耸肩膀,心里盘算著他那句话的前一部分。居然用的是“出问题了小心没命”,而不是“出问题了小心被解雇”,这其中的味道就很悠长了,难道自己负责的车里装载著易燃易爆物?

略微有些担心,毕竟自己是个刚刚能将轿车开及格,卡车只学了几天的冒牌司机,真运载起危险物品,丢掉小命的机率绝对很大。头痛啊,还是先去看看自己地盘里到底有些什麼才行!确定有危险物,绝对要死赖活赖的转到别台车去,我就不信在缺乏人手的情况下,他们会贸然解顾自己。

十三号卡车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我一眼就看到了它的标号。黄色车身,刷著一个大大的十三号字样,视线一接触到那辆车,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冒了上来。

卡车停放的位置很唐突,远离其余的十九辆,似乎它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车后拖著一个大大的货柜,箱子门紧闭著,两侧还有两扇透气窗。

完蛋了,里面恐怕真的是些危险品,不然干嘛又是用货柜密封,又是特意开了气窗透气的?在看看不远处的其余货车,载货区大多是裸露的用来运载蜂箱的无盖货柜,以及虽然密封,但是一眼就觉得十分正常的运载生活物资的货柜。

只有自己的车十分特别。

为了大家以及自己的小命著想,还是耍赖的话车开吧。

上班的前十分钟,我就在挖空心思的想著怎麼找藉口推卸麻烦中度过的。可还没等想到好办法,十三号车厢里突然冒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水在流动,又像是抽水马桶载抽水,随后又传来了一股类似咳嗽的低哑音调。

这是怎麼回事?危险物品怎麼会传出那麼多复杂的声音来?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车厢看,好奇心炽烈起来。里面究竟有些什麼?肯定不是危险品那麼简单吧?出於安全的考虑以及对公司的认真负责态度,自己是不是应该将货柜打开来看看呢?说不定,里面装著的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我把刚才中年男的警告完全遗弃脑后,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围环境,所有人依旧忙碌著,没有谁有功夫住意我的举动。好,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诱惑我犯罪!如此优良的条件,不犯罪我都会觉得对不起我自己。

平稳著微微有些紧张的心脏,我伸出手,接触到了货柜把手。凌晨三点的天气微凉,金属把手猛地一接触,略有些冰的刺手。

在观察下周围,找了个所有人的视线死角。我终於扭动把手,将门拉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整个身体迅速窜了进去。

原本做好了摸黑打算的我诧异的发现,货柜中居然有亮光。不但如此,等我的视线接触到内部景物时,整个人都吃惊得几乎要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