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篇后记是和从前的十几篇一样没有主题的,纯粹是写到哪算哪。

但是写完以上那行字的时候,突然现出了一个值得描写的激发点。既然是圣诞,那就来写自己的耶诞节吧。

记得第一次接触耶诞节是在小学五年级。

那时有个跟我同桌了五年的女孩,不是我谦虚,在自己的记忆里,那个女孩有一个十分纯粹单纯的爱好,就是以欺负我为乐。

例如十分不平等的三八线啦,被她又抓又咬的手啦,最可恶的是,就在那一年,她辛辛苦苦的剥削了我一整年时间,然后用从我身上搜刮来的钱,在耶诞节时送了我一双手套。

似乎,还很清晰的记得那双手套是惹眼的大红色,前端有盖子。就当时的小学生而言,应该算是极为高档的货色了。

那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从此以后,我明白了这世上居然有耶诞节这种可以白拿东西不要钱的可爱节日,然后对这个节日也开始繁衍出不太高雅的恶俗兴趣,以及强烈的期待感。

不过后来我才可悲的知道,其实收礼物并不是白收了就好的,还需要回礼,而且代价颇大。本来就已经被剥削干净的本帅哥,很可悲的在某恶劣女孩的厉爪威胁下,签订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份不平等条约——欠条。

欠条上用孩子气的文字堆砌出了一篇孩子气的邪恶约定。约定我一定要在明年耶诞节那天送给她一条围巾,紫色的。

可惜那条围巾我注定没有办法送出去了,因为在三个月后,那个同桌了五年的女孩便转了校。

记得去年我在某个广场附近的银行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子。不过,那时的她已经不是个女孩了,而是个标准的职业女性,英姿焕发的坐在第一号柜台里。

不知为何,我立刻就认出了她。看看服务牌,果然,名字也对,然后我做了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我跑到外边的取款机里取了三千元,然后三百、三百的要求她帮我存。每存一次,就签出一个十分清晰的自己的名字递给她。

几次后,她终于从惊讶,古怪,开始变得不耐烦了。

看着她那张脸,我突然有种想狂笑的冲动,哈哈,大仇得报,真是一个爽字了得!

于是我真的笑了起来,嘴角咧着古怪的微笑,“这位美女,你不觉得那些回执里的名字有些眼熟吗?”

她下意识疑惑的望向那堆回执,抬头,也笑了。

那天,我一直坐在大厅等她下班,然后请她吃了一顿饭。那个女人,没想到居然已经是一个七个月大男孩的母亲了。

时间,真是会将所有人的轨迹改变得面目全非。

记得最后我问她还要不要那条紫色的围巾,她笑着摇了摇头。从此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络过。

小学过后,每一年的耶诞节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无非就是收贺卡,送贺卡。贺卡上也写着千篇一律的祝福文字:

Merry Christmas

突然觉得,那行英文变得越来越陌生起来。

高中时小打小闹的有了个女友,耶诞节来临时也没有想要什么给她,甚至就连圣诞快乐那句话也吝啬的没有送出去过。

那时候的我喜欢成打成打的买贺卡,自己还厚颜无耻的懒的写,就那么没有风度的统统扔给她,让她写好,全部打上我的名号。

现在想来,她是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好女孩。很单纯,会在上课时偷偷递牛肉干给我,会在我值日时默默的帮我打扫卫生。

其实,我也并非那么没心没肺,那时候的自己只是个单纯的小男生,不懂得表达感情。唯一做过的一件事情,就是将她那些年递给我的每一张小纸条都细心的收集起来。然后在收到分手信的那天统统烧光,来了个毁尸灭迹……

高中的最后一个耶诞节怎么过的,早就忘的差不多了。只是隐约的记得那时候自己有个第二个所谓的女友。

而那个女孩,不论是样子、名字还是声音,我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是在那年的耶诞节,她说过的一句话却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怎样也抹不掉。

她说:“其实,你根本就不愿意在圣诞时和我过的,对吧。”

她的语气很调侃,但是却坚持陪我走完了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天。

然后我就出国了。

到了荷兰的第一个耶诞节是一个人流浪到了布鲁塞尔,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耶诞节是有雪的。

白色的雪纷纷扬扬,冰冻着自己的皮肤。我呼吸着冷气,望着街上的一群一群快乐的人们。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或许更加的冰冷。

就是那个耶诞节过后不久,我遇到了这辈子的第二个好女人。

然后大学时代的第二个耶诞节,我和她搭了个小帐篷坐在海边,买了一大堆零食。我喝着啤酒,她吃着薯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的坐着,看着海上的灯塔不断的向空中发射出耀眼的照明弹。

火红色的光芒明亮的照耀着一片一片的海面,海浪翻涌着,很美。

那时候,我第一次发觉,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平静成这样。平静安详到,仿佛下一刻就算会是世界末日,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耶诞节,可以如此的安稳。

大学时代的第三个耶诞节前夕,我离开了大学,离开了德国,离开了她。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另一个她的身旁。

记得那年的耶诞节,北京下着鹅毛大雪。她做完化疗,强迫我推着她去爬长城。

那天居庸关的城墙特别巍峨,但是却很冷,冷的就像我心里的温度。

她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用手抚摸着刻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那块石头,催促我向上爬。

我就真的向上爬了。每爬一段,就回过头,看她冲我挥手,露出甜甜的笑。这样缓缓爬着,越来越高,直到她慢慢模糊在了自己飘雪的视线里……

我买了两个同心锁,牢牢的锁在一起,又牢牢的锁在了长城的中段。

本以为能牢牢的锁出一个永远。没想到“永远”没有捞到,就连“短暂”

这个小小的奢望也消逝在了手心中。

从那天起,我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任何人闯入。那些年的耶诞节,都是一个人渡过的,或是在街上闲逛,或是买一个小小的蛋糕,点上蜡烛,然后对自己说:

Merry Christmas

然后,默默的将蜡烛吹灭……

时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很快流淌到了二00六年。

然后,我遇到了她。

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我觉得她很奇怪满十分十分奇怪。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类型。

不得不谦虚一下,她说自己很普通,但是普通到那种所谓的普通程度,已经算是一种不平凡了吧。

性格丢三落四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很没神经的一个人,即使到现在,我很努力的也没有挖掘出她哪怕一个优点。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如果真有那么多缺点的话,现在的我,又怎么会坐在她身旁呢?

从国庆到圣诞,短短三个多月,但是仿佛,我已经认识了她很久很久了。

久到甚至常常在怀疑,是不是在从前,我们是不是遇到过。只是生了一场大病,身不由己的互相遗忘了对方的存在。

如果真的遗忘过,那时的我,一定很惶恐吧。

不过,谁又知道呢?

理所当然,二00六年的圣诞我是和她在一起过的,或许以后的圣诞,都不用再孤孤单单的独自徘徊了吧。

那晚,没有下雪。

那晚,我们安安静静的手拉手在街上闲逛。然后去了常去的水吧,坐在常坐的位置。她就那样,轻轻的靠在我的肩膀上,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

突然她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突然的问道:“亲爱的,过去的二十二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没有到哪里去啊?”我有点疑惑。

“但是,明明你比我早生出来三年,为什么这二十二年来,你都从来没有来找过我?”她捏着我的鼻子,“你看,你居然浪费了我二十二年。”

那一刹那,我的精神稍微有点恍惚了。

耶诞节的欢快气氛缓缓的流淌在四周,我感觉不到。窗外,有许多年轻人拿着充气棒敲打着来往的路人。

对啊,我真的,就这样浪费了二十二年时间。

真的,那,这二十五年来,我究竟干了些什么?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亲爱的

已经找到你了。

对不起

亲爱的

回家了……

即使以后的耶诞节都不会再下雪,我们都,不会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