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E:5月31日 凌晨四点三十七分

有人说“焦急”或者“急杵捣心”这种心情,通常都是发生在惊异不安的情况下。不错,这种现象确实发生在了我们三人的身上。

据说,坊间曾经流传道家有太阴炼形之法,意思就是把新鲜的尸体埋葬个数百年,期满后便会复生,如果不想等那么久的,道士会用邪物或邪气附身在新死的尸体上,再让尸体吸收阳气,借人生气而成尸气。

人死之际,尸体的魂一散而魄便会滞留下来,造出的僵尸就会非常的凶猛,而变异起来也异常的快。

我用镜子试探了那些僵尸后,居然产生了反效果,也顺便客观的证明了,这些玩意儿不是僵尸,而是成长发育得有些怪异的荫尸。

据说荫尸会嗅出人的生气,也就是呼吸的味道。我们三人都戴上了专为偷鸡摸狗寻宝盗墓用的防毒面具,心惊胆跳的等着那些鬼东西全部涌进旅馆里。

大约等了有半个多小时,荫尸才陆续集中,缓慢的移动进来。果然如同猜测的那样,它们拥挤的如同沙丁鱼罐头,没过多久就不断的将先到的荫尸挤上了并不算高的楼梯。

二楼上也渐渐的出现了它们的声音。那些东西游荡着,目标明确的朝这个房间涌来,将房门挤开后,却发现里边空无一人,甚至连躲藏的家俱都没有。

不知道它们柔弱的大脑能不能处理掉这些资讯,恐怕不能吧。那些涌入的荫尸迷惑的绕着房间转圈,然后又慢慢的向别的房间走去。

渐渐的,外边的视野里能看见的荫尸越来越少了,终于,视线范围内一只都没有剩下。我不动声色的示意杨俊飞行动。他点点头,先是伸头朝大门口望了望,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聚集。

大门口干干净净的,很空旷,一目了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检查起牢牢系在腰上的电动缩卷绳,用力扯了扯,看另一端固定的是否稳当,这才有条不紊的跳了下去。

绳子放的很慢,他的精力和注意力高度集中,只要一有不对的地方,就准备按动上卷的按钮。四周的风不断的撕扯着他的衣服,还好换上了贴身的全皮夜行服,不然在这种阴冷的山风中,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意志稍微有点薄弱的人都很有可能立刻疯掉。

还好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他的双脚接触到地面,警觉的左右看了看,没太大的动静。于是蹑手蹑脚的靠近门边,一把将门推的关住,并迅速的在两边的门把手上,插入了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金属棍子。

我和孙晓雪在二楼提心吊胆的为他把风,见他顺利完成了任务,反倒不急着下去了。

双手不停的比着手势,和他无声的交流了数回合,大体意思就是死缠烂打、死赖活赖的让他顺便把附近也检查一下,上边的两人都颇为娇贵,一个是弱质女流,一个是未成年少男,都是高级人种,很容易就会出人命的那种。

杨俊飞气的冲我俩比国际性的脏话,中指。但又浪费不起时间,最后只有妥协的迈着小心翼翼到见不得人的步伐,绕着旅馆走了一圈。

等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居然变成了两个人。

我俩吓了一跳,差些以为那个家伙被某些漏网的荫尸咬了,没几分钟工夫就变了异类,还很二五仔的引了他的老板过来抓我们。

当看到另一个人的脸孔时,我顿时兴高采烈,迫不及待的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夜峰!我就知道你没事!”我实在太高兴了,没大没小的对表哥直呼其名,以表示我内心激动雀跃的心情。

来不及看他满脸感动的真情流露,就跑到他跟前摊开了右手,“黄金杖弄出来没有?快点给我。”

夜峰原本很开心的脸孔顿时凝固住了,仿佛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个臭小子,也不知道先关心一下我的安危。哼,白费我担心了你好一阵子。”

“你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嘛,又没伤没残的,关心你干嘛!正经事要紧。”我的手丝毫没有缩回去的架式,“黄金杖!”

“没有。”他偏过头去赌气。

我的笑脸顿时沉了下去,“没弄到手你都好意思过来,当心我抽你。哼,白费我信任你一场。”

“谁说我没弄到手。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今天你转性了,果然还跟以前一样死不悔改,冷血,跟个女人似的,变脸比变天还快,黄金杖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身带?”

表哥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想顺着我的头打下去。

“嘿嘿,弄到了手就好。”我的脸又灿烂起来,马后放炮的善良了一回,“表哥,你没事就好,别为了黄金杖这种区区小事就连命都不要了,还是小命要紧哈,有命在,十根黄金杖都能弄回来。对了,你怎么遇到老男人的?”

“哼,狗改不了吃屎。”夜峰越听越不爽,不过都十几年亲戚了,完全对我的性格没有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道:“我今天一早就到了,发现整个黄宪村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就随便找了个地理位置比较安全的民居住下。谁知道到了晚上就发现许多活死人在村子里游荡。当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就眼巴巴的等着天亮,没想到刚才不知为何,所有的活死人都向某个位置聚集过去。我一好奇,再加上担心你们,就偷偷的跟了过来,然后就碰到了他。”

他用手指了指杨俊飞。

完全被忽略的孙晓雪在一旁小声的咳嗽了一下,“很抱歉,非常遗憾打扰了你们的亲族聚会,但是,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们三人侧耳倾听了半天,只是觉得四周十分的寂静,除了山风声外,就只剩下旅馆内沙丁鱼罐头挤出的拥挤但是却安静到诡异的孤寂。

“哪有什么声音?”我反问道。

“但你们不觉得实在太安静了?刚才旅馆里还叽叽喳喳的,虽然那些东西不会吵闹,但是那么拥挤,相互磨擦的声音总是会有吧,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了?”

我,杨俊飞,夜峰三人对视一眼,猛地有种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

“老男人,我们白天的时候,应该是把旅馆所有的门窗和出入口都封锁了吧?”我紧锁眉头,沉声问。

杨俊飞显然也想到了些什么,但依然肯定的点了头。

“但那个老板娘为什么出现在旅馆的厨房里?它肩膀上扛着新鲜的人肉,就说明并不是一直待在里边的。那,它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我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或许颤抖和打哈欠有着同样的传染效果,杨俊飞的声音也开始发抖,“靠!不好,这旅馆一定还有别的出口,只是藏得非常隐秘,我们都没有发现。糟糕,快逃!”

“快逃”两个字一说出口,我们四人就什么都顾不上拿,如同没头的苍蝇,急忙向远离旅馆的地方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还好我们的反应不慢,已经有荫尸从不远处的一块草地下涌了出来。

它们的行动缓慢,但是人多势众,虽然不知道力气大不大,但是数量以及没有理智这两个优势下,就足够让人胆寒了。

毕竟人对未知和难以掌控的事物,都存在着先天性的恐惧,就连我们这四个不算平凡的人都不能例外。

“究竟向哪里跑才有活路?”杨俊飞也是怕的大脑短路了,一个劲儿的不停问我。

我一边跑,一边不停的思忖着,缓缓说道:“根据文献,荫尸的形成,对地理位置的要求非常的苛刻。这里一定有一处养尸地,只要破坏了那些形成条件,这些到处游荡的东西也应该会彻底完蛋。”

从身上掏出黄宪村的地图边跑边看,许久又道:“根据孙晓雪的说法,几个月前他们那群人来的时候,村子并没有异常。只是说有个叫做赵因何的捡骨师,意外的在一个已经变质的坟墓里捡出了一具阳尸,以及那些青铜人头像。头像被这些死大学生在义庄里偷走了,而赵因何和他的两个徒弟,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了义庄里。”

偏过头,我望向孙晓雪,“你还记得那个坟墓的大致位置吗?现在实在没办法了,只有赌一赌,说不定能在那个坟里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孙晓雪跑的满头大汗,一声不哼的点点头,吃力的转了个方向,带着我们朝村子最高的那座山的方位逃去。

月色很明亮,这片皎洁的月光几乎成了我们唯一的照明。

孙晓雪明显对那处所在深入的调查过,地图也不用看,很熟练的在田间小路上快跑。身后的远处,朦胧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大量身影,正在向我们迟缓的追过来。

靠,那群荫尸还真客气,看样子是下了死决心,非要把我们送上西天报到。

那座坟墓位于盆地正北面,那座最高的山峰底端,从这边过去足足要跑半个多村子的距离,不论体质再好的人,也在这种高强度的运动里变得气喘吁吁起来,更不要说孙晓雪这个头脑发达四肢无力的弱女子,很快她就捂着纤细的腰肢停了下来。

“我不行了!”她说道,“你们先跑吧,我留下来引开它们。如果见了赵宇那群王八蛋,记得帮我和孙敖报仇!”

“白痴!”杨俊飞瞪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将她扛在肩膀上就跑,像是抢了个押寨夫人。

花了足足二十分钟,我们才到了那地方,只见不远处果然有些坑,不,不应该说有些,而是许多,非常多,多的数不清。到底哪一个坑曾经出土过那具阳尸,恐怕就算赵因何亲自来也分辨不清楚了!

“这怎么回事?”孙晓雪的声音颤抖了起来。眼前的一幕确实非常惊人,无数的坑道纵横交错,每个坑都不大,但是足够将一个人埋进去。那些坑透着诡异,将周围的气氛渲染的阴森无比。

“果然是有些怪异的养尸地!”我从地上抓起一把土仔细看了看,然后观察起地貌特征来。

“养尸地?你是说附近的活死人一到了白天,就爬到这里将自己埋起来,直到晚上才破土而出到处活动?”夜峰稍微有些惊讶,“够壮观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能让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变成僵尸!”

“原因,恐怕就出在这块地上。”

我的神色越看越凝重,指着山和附近的地脉解释着,“所谓的养尸地,就是指埋葬在该地的尸体不会自然腐坏,天长日久后即变成僵尸的那种地方。想要用一个养尸地养出僵尸,就需要选择阴宅风水讲求的龙脉穴气,简而言之就是葬穴的地气。诸如‘死牛肚穴’、‘狗脑壳穴’、‘木硬枪头’、‘破面文曲’、‘土不成土’等山形脉相,均是形成主养尸的凶恶之地。但是这里的地脉非常一般,土质不见得含有特殊的物质。”

“不太懂。”杨俊飞挠挠头,“说清楚一点。”

“白痴。”我不屑的道,“要知道古人乃至现今许多落后地区的人,都还认为人之血肉属于人间,必须待其腐朽之后再作正式埋葬,死者灵魂才能脱离尸身,进入阴间后投胎转世。

“在一般情况下,人的尸体埋葬在泥土里很快就会腐烂掉。毕竟人体是由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和磷、钾、钙等组成的。尸体在土中经腐败细菌破坏后,很快就会成为一种气体挥发掉,剩余物质也因各种化合物的脱离而腐烂,最后只剩下一堆白骨。

“而养尸地,它的土质相当阴寒,土色呈黑。如果是炙阳干地,则只会让尸体变为干尸。因此懂得风水之人一般用地灵测其方位,或者简单地以手指的触觉,甚至干脆用舌尖尝试泥土来判断。尸体只要埋入‘养尸地’,由于土地胶质黏性和酸碱度极不平衡,闭气性良好,极不适应有机物的生长,因此,棺木不会滋生蚁虫、细菌等,尸体埋入后即使百年甚至上千年,尸身肌肉毛发等也不会腐坏。这样的尸体,民间认为很快就会变成僵尸了。”

我舔了舔嘴唇又道:“但这里的地不同,看的出赵因何也稍微懂一点风水学。这里的地脉地势不属于任何一种养尸地的范畴,正常的要命。但就偏偏是这种正常到根本不可能出僵尸的地方,竟然变成了养尸地,你们不觉得稍微有点古怪吗?”

“这些东西我们都不懂,就你古灵精怪知道的最多,别吊胃口了,直接说你的想法。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夜峰皱着眉头就想抽我,完全是对我善良高尚的性格充满了怀疑。

我哼了一声,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讲述,丝毫懒得在乎他们的想法,虽然那群荫尸在不断逼近,但以那种慢吞吞的移动速度,要走过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现在是关键时期,自己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某个点,某个打破现在僵局的,极度重要的点。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记得在二十多年前,永安的罗坊镇上,也曾发掘出过一个古怪的养尸地,那里还冒出了一具僵尸。

“在做本地民间葬俗社会田野调查时,当时的一个干部向政府报告说,这个镇的后山有一处古墓,周边农民经常前来烧香祭拜,被乡干部斥之乱搞封建迷信,影响了村镇发展。

“于是政府让人挥锄头舞棍棒,干劲冲天的将坟墓捣毁,并把棺木掘出强行撬开。只见棺内一具女尸两颊温润擦着鲜红的胭脂,白森森的青面獠牙暴突在外,衣冠等饰物完好如新,从绣花罩被下露出修长的双腿,脚上尖细的趾甲长短不齐地穿透三寸金莲。

“大家惊呼,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后来,还是一个农民将尸体捡回家准备回葬,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那具僵尸也不翼而飞了!

“重要的是,其后有几个当时风水学上的名家,偷偷的去看了那块地,居然发现那里根本没有成为养尸地的条件,就像现在的这块地一样,不但没有形成条件,而且还根本就不可能形成。那块地有‘双龙聚水’的格局,尸体一埋进去,要不了几天就会被水给化了。”我向四周望了望,“这里的格局在风水学上也有‘双龙聚水’的上好地理环境,不可能养出僵尸。”

“你的意思是,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养尸地?但这些洞穴怎么解释?”

杨俊飞疑惑道。

“不,这里确实变成了养尸地,只不过不是自然形成的。”我又在地上抓起了一把土,“你看,土里酸碱度适中,水分很足,证明地下水非常丰富,但是却没有任何虫子蚂蚁存在,就连蚯蚓都找不到一条。恐怕这里的地一直都没有办法种植,所以才把这块看似肥沃的地方隔离出来,用到墓葬上。哼,既然不是天然形成的,就一定是人为的用某种手法,将周围的地势地脉全改变了,让生物和细菌无法生存,活生生的弄出了一块养尸地出来!”

“你们知道那些风水名家,最后在那个闹僵尸的墓地下方发现了什么吗?”我顿了顿,稍微观察了下他们的神色,“是尸体,数十具陪葬者的尸体,那些尸体都十分怪异。用的是‘黄金瓮陪葬法’,那种陪葬法由于太残忍,早就在唐朝时被禁止了。

“具体操作是选取五对年龄不超过七岁的双胞胎,然后将他们统统养肥后,再活生生从他们身上将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直到只剩下骨头,将尸骨全部放进阴湿的土里埋着。

“三七二十一天后,这才挖出,用口将烈酒喷洒周边以驱除恶臭,然后在油纸阳伞下用成卷粗纸,将分解尸体时手脚黏附的腐肉一块一块擦去。

“最后将基本弄干净的骨骸,先放髋骨、尾椎骨,接着把骶骨、腰椎、胸椎依次竖着往上排列,再接着用几根带竹芯的线,把所有的脊椎骨串起来,以免散乱。

“然后,再把脚趾骨、胫骨、腿骨和手指骨、桡骨、尺骨等依次放入,再把头颅放在最上面。如此,整副骨架就清清楚楚地分段垒放,装入了五个小小的‘黄金瓮’里。

“然后再将那些‘黄金瓮’放在棺材下五米处的土层里,而尸体内脏部分,则劈碎三百年老旧的棺木,生火将内脏、衣帽、秽纸等物一并在坟墓上焚烧。

“当浓浓的黑烟像巨大的柱子一样高高升起来,油脂扑鼻的恶臭连鸟兽都避之犹恐不及!透过这五对童男童女的怨气,足以改变一小块地方的地脉,也能保证棺材内的尸骨千年不腐败,而且也极大的减少了尸体变成僵尸的可能性。

“我觉得,这块地里可能也埋藏着某个和‘黄金瓮陪葬法’有相同妙用的东西!注意,我只是说那东西和黄金瓮陪葬法有相同的妙用,并不是说就是用的那种方法。”我望了望四周:“究竟是怎么回事,要看到后才稍微清楚。”

周围的三人正在努力的消化着我所传递的资讯,还好,大家都是聪明人,就算不太懂,也大体清楚了现在应该做的事。

杨俊飞首先道:“你认为,那个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平常的东西,说不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就是不知道是埋在地下,还是耸在地上,大体方位我倒是猜得出来一点半点。”

我向那座高耸的山峰望去,“这座山坐北向南,如果要改变地脉的话,在风水学上,东西应该摆在西边方位,范围也不会太大。总之就在那群荫尸挖出的坑洞边缘附近。”

“分头找,找到了就联络。手机不通,用对讲机。”

夜峰言简意赅,一人发了一个对讲机,然后就拔腿向西边跑。我们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也找了过去。

荫尸,虽然步伐缓慢,却越来越接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