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达的声音,听来简直就像在哭泣一样,木兰花抬起头来,道:“桑达,可是见到有头飞过的人,就已经中了降头术?”

桑达大口地喘着气,道:“不是,很多人见过,要被那个飞行的人头,迎面喷上一口气的人,才会中降头术,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死了!”

桑达的声音仍然在发着抖,木兰花瑚道:“既然我们不会死,那怕什么,继续走吧!”

木兰花的话,安妮和穆秀珍两人,是一定听从的,可是在那样的情形下,她们两人却异口同声,道:“兰花姐。”

木兰花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不等她们说完,就道:“我们继续前进,前面可能有土人的村子,希望我们能够休息一会。”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已继续向前去。

安妮和穆秀珍互望了一眼,也连忙跟在后面,桑达更是急急跟了上去。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心中不知有多少话要问木兰花,可是木兰花却只急急向前走着,不一会,只见前面,树木渐渐稀疏,有几点火光透了过来。再向前走去,看到了三个火把。

在火把的光芒照耀下,山脚下,是一排十七八间的房子,木兰花道:“好了,桑达,你代我们去交涉,借一间屋子过下半夜。”

桑达苦着脸,道:“这一带没有人肯在黑夜给人开门的,他们怕降头术乘虚而入。”

木兰花像是早已知道桑达会有那样的回答一样,她立时道:“那么,我们就去找降头师,不是每一个村子都有降头师的吗?降头师的住所,应该有特徵的!”

桑达吸了一口气,已经渐渐走近了村子,木兰花手中的灯,在屋子上照着,屋中静沉沉地,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吓得不敢动。

他们沿着一幢一幢的屋子向前走去,不一会,来到了一幢孤零零的竹屋之前,在那竹屋的门上,挂着两只死公鸡,门口的竹柱上,涂着许多颜色不同的颜料,和其它的屋子不同,那竹屋的门口,有着一只很大的金环。看上去是纯金的。

桑达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这里就是降头师的住所了!”

木兰花已走到门口,伸手在门上,拍了几下,桑达的神情,十分害怕。如果不是她们刚才确确实实看到有一个人头在头上飞过的话,穆秀珍和安妮,一定会笑桑达实在太胆小了。但是现在,她们就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那门也是竹子的,手拍在上面,发出一种十分响亮的声音来。

木兰花一面拍着门,一面招手叫桑达走向前去道:“你来和他说!”

门拍了约有一分钟,才看到窗内闪起了亮光,接着,便有人粗声粗气地呼喝了一句,听来是在问拍门的是什么人,桑达连忙答应着,过了片刻,竹门才“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木兰花看到一个中年人。手中拿着油灯,脸上的神色十分深沉。

那中年人看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他的头发,左半边剃得精光,右半边却又留得极长,直披到肩上。

光看他的那种发型,就可以说是怪诞之极了!

那中年人用一种很阴森的眼光。打量着木兰花、安妮和穆秀珍三人,过了一会儿,才侧了侧身子,桑达转过身来,道:“他就是降头师,还好,这村子离野猪坡近,这里的人,和外界不算没有往来,他竟答应我们,可以停留到天亮。”

木兰花点了点头。一起走了进去。

那竹屋中十分宽敞,有很多椅子,墙上挂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乍一看,根本认不出那是些什么东西,仔细看去,才看到全是动物的尸体。有的早已乾瘪了,有的像是刚死的。

穆秀珍看了看,觉得出奇,顺手想去摸一只死了的松鼠,可是,她才伸出手去,那降头师突然发出了一下极其难听的叫碑,用英语喝叫道:“别去碰它!”

那一下斯喝声,吓得穆秀珍立时缩回手来。可是她好胜心强,虽然不敢再去摸,心中像还有点不服气,瞪了瞪眼,道:“为什么不能摸?”

木兰花望着那降头师。也用英语问道:“原来你会讲英语?”

那降头师看来神愤愤怒,道:“这里经常有人来参观,我也学了几句。不过说得不好。”

木兰花不会这个国家的山区土语,但是这个国家城市中通行的语言。她却可以讲得十分流利,是以她又改用那种语言,道:“如果摸了,会有什么结果?”那降头师望了木兰花一眼,道:“会死!”

木兰花没有再出声,降头师推开了一扇门,那扇门内是一间房间,什么陈设也没有,地上是竹片织成的,十分乾净。

降头师道:“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到天亮,不过千万别走出来。”

木兰花道:“好的,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在路上见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降头师冷冷地说道:“这里奇怪的事,实在太多了,如果你每一件事都要追求解释。只是自寻烦恼!”

木兰花道:“你认识迪逊先生?”

降头师已转身走了开去,说道:“见过他几次。”

木兰花又道:“迪逊先生曾经到过金庙,你可知道金庙在什么地方?”

降头师本来已经走开去了,可是一听木兰花那样说,他立时转过身来。

他望了木兰花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我相信迪逊先生已经死了!”

木兰花点了点头。

降头师冷森森地一笑,说道:“那么,你还问什么?”

降头师说完了那一句话之后,面色更是难看得可以,倏转回身,将门关上,走了。

他们可以听到降头师的脚步声,到了另一间房间中,又静了下来。穆秀珍来回踱了两步,房间中十分静。由于地上舖着竹片。所以穆秀珍一有行动,脚踏在竹片上,立时便发出一阵“吱吱”声。

那种“吱吱”声响,在静寂之中,听来十分刺耳。

木兰花坐着不动,像是在想着什么,过了片刻,才道:“秀珍,坐下来!”

穆秀珍坐了下来,说道:“兰花姐,看刚才那降头师的神情,他像是知道那座金庙在什么地方似的!”

木兰花却不答穆秀珍的话,只是用手,在竹地板下,用力按了按,在她的一按之下,地板又发出了“吱吱”的声响。木兰花望着桑达,道:“这里土着的住屋,地上全会发出声响来吗?”

桑达看来,很有点神情恍惚,他竟让木兰花连说了两遍,才“哦哦”应了两声,道:“是的,山林中野兽多,一有野兽进了屋,地板上的声响,就可以将人驾醒!”

木兰花站了起来,她的行动很小心,可是地板上仍然不觉传来了一下声响,木兰花推开了扇小得只有一呎见方的窗子,向外看去。

外面一片黑暗,木兰花反手向安妮招了招。低声道:“给我望远镜。”

安妮在身边的一个挂袋中,取出了一具小巧的红外线望远镜,来到木兰花的身边,木兰花接过了望远镜,凑在眼前。

当她通过红外线望远镜向外看去的时候,已经可以看清跟前的情形了。

她可以看到几幢屋子,形式几乎是一样的,一个人也没有,有几头刺蝟,正在探头探脑地爬行着。

一般的农村中,总有不少狗,但这个村落中,看来一只狗也没有。

木兰花看了一会儿,放下了望远镜来,穆秀珍道:“给我看看。”

木兰花顺手将望远镜递给了她,穆秀珍却不像木兰花那样,站在窗前就算了,她整个头都向外探了出去,如果不是窗子太小的话,她可能连上半身都出去了。

安妮压低声音问道:“兰花姐,你看到了什么呢?”

木兰花摇着头,道:“看来很平静。一点也不像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桑达吃了一繁,道:“你以为今晚会有意外发生?”

木兰花并没有继续向下说去,而就在这时,只见穆秀珍突然缩回头,转过身来,在油灯昏黄的灯光照耀之下,她脸色苍白得可怕!

她转过头来,就道:“又看到它了!”

木兰花像是并不感到意外,道:“那飞行的人头?”

穆秀珍有点失神落魄似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它在后面那幢屋子上飞过!”

木兰花立时道:“伏下!”

这时。其余三人,也不知道木兰叫他们伏下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们的反应都相当快,木兰花才一出声,他们就一起伏了下来。

只见木兰花已取了一柄手枪在手,并且迅速地在枪口上套上灭音器。

桑达道:“兰花小姐,你……你……”

木兰花的声音仍然很镇定,她道:“桑达,我们已向那飞行人头,射过一枪,如果说它神圣得不能得罪的话,那么,我们早已得罪它了!”

桑达的嘴唇,又掀动了几下,但是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穆秀珍的神悄,仍不免有点骇然,虽然她和安妮在伏下之后,一样都已掣枪在手。

木兰花的话,令得穆秀珍也感到了一股寒意,她道:“兰花姐,那人头会来找我们?”

木兰花点了点头,仍然望着窗口。

安妮道:“兰花姐,它……要是来了——”

木兰花道:“一会儿等它出现,立时开枪射击。要将它打下来!”

安妮道:“如果是有法术的,我们怎能打得中它?”

木兰花冷冷地道:“是啊。我就是想看看,是枪弹快,还是它飞得快。”

安妮眨着眼,咬着指甲,道:“兰花姐,一颗人头会飞,这……如何解释?”

木兰花却笑了笑,像是这件事丝毫没有什么神秘一样,可是她却又不出声。

她只是略转了转头,道:“桑达。我曾听一个人说过,山区中,有时会有隆隆的巨声传出来:是不是?”

桑达点了点头,道:“是的。不过那种声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从来也没有人想到,要去探寻究竟,而只想到害怕?”

桑达的脸,微微红了一红,道:“兰花小姐,一则是我们的教育水准低,不断有人想去探个明白,但是像迪逊先生那样,他们全死了!”

一提到“死”,而且。又是像迪逊那样神秘的死亡,房间中的气氛,又不免有点异样。

而也就在那时,他们四个人,又一起听到了那种尖锐的“嗤嗤”声,那种声响,越来越近,墙上传来了“拍拍”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墙上一样。

木兰花。安妮。穆秀珍三人,一起将手中的枪,对准了那个小窗口。

那种“拍拍”声。显然是那飞行人头,撞在墙上发出来的,那是还没有找到那窗子,不然,它就会直飞进来了!

房间中的人,全部屏住了气息,紧张到了极点,那种“拍拍”的撞击声,离小窗子越来越近了,突然之间,那颗人头,已在窗外出现,向房间内冲来!

三柄手枪,几乎是同时发射的,自然如果以百升之一秒作为时间单位的话,是木兰花最先发射,然后才是穆秀珍和安妮。

但是,在人的听觉而言,三下枪声,却是同时发出来的。由于早已装置了灭音器,是以那三下枪声,听来并不十分响,反倒是那颗人头,落到牠板上时,所发出的声响传出更大。

三枪齐发,那颗人头,才一从窗中飞进,便“砰”地一声,跌在牠板上。它跌到地板上之后,还在乱转着,发出嗤嗤的声响来,穆秀珍还想射击,木兰花忙道:“不必了!”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已经疾抛起一只空的帆布袋来,向那颗在地上转动的人头,罩了下去,帆布袋恰好将那颗人头罩住。

人头被帆布袋罩住之后,仍然在转动着,而且越转越快,木兰花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看样子,她是准备隔着帆布袋,将那颗人头接住。

这时,别说桑达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就是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手中虽然握着枪,神色也不觉十分惊惶。因为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文在太诡异了!

那颗人头,先在竹屋的外墙撞着,然后,又从窗口中飞了进来。

它之所以坠地,自然是因为三枪齐发,已将它射中了的原故,可是,枪弹已射中了它,它却还在地上乱转。在那样的悄形下,有勇气敢过去将它按住的人,除了木兰花之外,只怕也不太多了!

木兰花小心地向前走着,在帆布袋覆罩下的那颗人头,一直在旋转着,发出一种尖锐的“嗤嗤”声来,真像是厉鬼在受创之后的叫声一样——自然谁也未曾听到过厉鬼受创之后的叫声是怎样的,但是一切鬼故事,不全是那么形容的么?

当木兰花在离那颗人头越来越近之际,那颗在帆布袋覆罩下的人头。突然向木兰花的脚前,滑了过来,木兰花一举脚,恰好踏在帆布袋上。

当她踏住了那颗人头之际,她心中也不禁骇异莫名,因为那颗人头,在她的脚下,发出了一股相当强的力量,像是要挣扎一样。

木兰花一面用力踏着,一面抬起头来,喝道:“秀珍,别站着不动,快拿一柄铁鎚来!”

穆秀珍连忙缚过身,在另一只帆布袋中翻找着,找到了一柄敲矿石样本用的铁鎚,奔了过来,用力向着那人头。隔着帆布袋,一鎚敲了下去。

那一鎚的力道十分大,木兰花也在这时,向旁闪了开去:她在向旁闪开之际,顺手推了穆秀珍一下,令得穆秀珍也跌了开去。

而就在她们两人退开之际,帆布袋下的那颗人头,发生了一下爆裂的声响,接着,便是一片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再接着,就什么声响也没有了。

房间中的四个人,都站立着不动,穆秀珍等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兰花的身上。

木兰花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看看。所谓‘飞头降头术’,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了!”

穆秀珍心急,而且这时,帆布袋下已没有了动静,刚才一鎚敲下,又传来一阵金属的撞击声,好像那人头已经被击碎了一样,是以她一听得木兰花那么说,立时走了过去,一伸手,就将帆布袋抖了开来。

帆布袋抖开,所有的人都不禁呆住了,那只人头,已经碎裂,有许多极其精巧的金属零件,散在人头的附近,穆秀珍伸手,拾起了一片头壳来,木兰花道:“如果我没有料错,是玻璃纤维的!”

穆秀珍道:“不错,不过……兰花姐,你看这些零件,精巧得我也没有见过!”

这句话,出自穆秀珍的口中,和出自别人口中,意义自然不同,因为穆秀珍已经直接参加了云氏工业系统的工作,而云氏兄弟主持下的工业系统,在制造精密仪器方面,有着世界性的地位,穆秀珍不知见过多少精密小巧的科学制成品,包括几个强国探索天空的最新型装置在内,但是她却也在说叹现在散落在地上的那些零件的精妙!

通时,连桑达也定过神来了,木兰花、安妮。桑达,一起围了上去。安妮摇着头,咬着指甲,道:“兰花姐,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木兰花指着一部份装窟,道:“这是利用印刷电路原理,缩小制造的无线电波接受部份,你们看这个——”

木兰花指着两根细小的金属管,连接着一个大约和二十CC的注射剂差不多大小的金属瓶,她道:“这就是飞行动力的来源了,照这样的情形看来,采用的竟是固体燃料。”

桑达失声道:“这个人头……是科学的产品,不是经过巫术诅咒而会飞行的死人?”

木兰花缓缓站直了身子,道:“非但是科学的产品,而且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尖端的科学产品,它接受无线电的控制,利用固体燃料的喷射飞行原理,可以任意飞行,只不过它的外壳,却是一个用玻璃纤维制造的人头,和飞头降头术的传说一对照,见到它的人,还有不相信巫术的可能么?”

桑达呆呆地听着,不住喃喃地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穆秀珍又拾起了一些零件来,道:“如果没有高度的工业水准的是制不出这样的产品来的,可惜我们无法和四风联络,不然,只要一问他,他一定可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制造的了。”

木兰花缓缓地冷笑着:“知道是什么地方制造的,那也没有用处,重要的是,是什么人在使用这个东西!”安妮道:“当然不是降头师,降头师只会巫术,如何利用这样精巧的科学制品?”木兰花紧皱着眉,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她停了下来道:“利用这个飞行体的人,他的目的,是要所有的人都相信有降头术的存在,我们想想,他达到了这个目的,又有什么作用?”安妮立时道:“那太简单了,只要这里的人,深信有降头术,那么。就永远受降头师的控制,永远落后,永远不能开发!”木兰花的神情,变得极其严肃,道:“所以,事情还是和降头师有关,只不过这些降头师,并不是我们以前所想像一样,用巫术来作恶,他们利用的,是最先进的科学!”穆秀珍徒地一震,道:“那么,我们刚才见到的那个降头师——”木兰花不等她把话讲完,已然向她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穆秀珍略停了一停,立时又愤然地道:“我去将他抓了来,只要问他就行了!”木兰花叹了一声。道:“只怕他早已走了!”穆秀珍一个转身,拉开了门,他们被带进这间房来的时候,是看到那个降头师,走进对面房间去的,是以穆秀珍一拉开了门,立时穿过了那中间的一间,来到了对面的门前。木兰花低声道:“秀珍,小心些,他们擅用毒药,这是可以肯定的事!”木兰花一面说着,也一面也跟了过去,两人分别站在门的旁边,安妮的手中也握住了枪,对准了那扇门。三个人互一点头,穆秀珍条地一个转身。一脚向着那扇门踢了开去,身子立时又退了回来站定。“砰”地一声,那扇门被踢了开来,安妮立时喝道:“走出来!”可是门内。却并没有人答应,桑达拿起电筒,在安妮的身后,向屋内照去,那间房间内,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人!

安妮向前走去。木兰花和穆秀珍,也闪身走进了那房间中,正如木兰花所预料的,那降头师已经不在了。整个房间中,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多的是乾制的动物尸体,挂在墙上。

他们找了不多久,穆秀珍便拉开了一个抽屉,抽屉中,有一具小巧的水银电池。

木兰花望着那具水银电池,道:“这是供无线电通讯仪用的,我看,那降头师已经和他的上司联络过,然后才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