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秀珍一面驾看车,一面不住“哈哈”地笑着,幸而这时,夜已经相当深了,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不多,不然,一定会有很多人以为驾车的人有什么毛病了。

安妮坐在穆秀珍的身边。她也不住地笑着,但是和穆秀珍不一样,她只是快乐的微笑着。

她们两人,才看了一场极其精彩的马戏表演回来,引得她们在归途之中,仍然笑个不停的,是马戏团中那位出色小丑的演出。

穆秀珍的车子,在驶上郊区的公路之后,加快了速度,她一面仍然不断笑着,一面道:“安妮。幸而我们没有被兰花姐拉去听什么交响乐,闷死人了,现在我们多么开心!可怜的兰花姐!”

安妮笑道:“兰花姐自己喜欢听交响乐,并不可怜,可怜的是高翔哥,他明明喜欢和我们一起去看马戏,却不得不陪兰花姐到音乐厅去!”

穆秀珍笑得更大声,不一会,她们便发现木兰花和高翔的车子在前面:穆秀珍踏下油门,车子迅速地追了上去,车胎和地面磨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在木兰花的车旁,擦了过去,同时,挥着手,兴高采烈地叫着。

高翔驾着车,也追了上来,大叫道:“秀珍,你在作危险驾驶!”

穆秀珍笑道:“交响乐好听吗?我看你也够闷了,不如和我在公路上开开快车,解些闷气!”

高翔笑了起来,道:“我才不和你争逐啦!”

穆秀珍哈哈笑溃,车子像箭一样地贴地射去。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到了木兰花住所的门口。停下来。安妮并不立刻下车,她握住了穆秀珍的手,充满了期望地道:“秀珍姐,你不是说四风哥连夜在工厂中主持一个新计划么?你别回去了!”

穆秀珍笑道:“还用你说,我早就已这样想好了!”

安妮高兴地拉看穆秀珍,一起下了车。木兰花也下了车,道:“看看你们两个,加起来快四十岁了,还像是两个小孩子!”

穆秀珍向木兰花扮了一个鬼脸,道:“兰花姐,这就是看马戏团和听交响乐的不同,看马戏令人年轻,听交响乐,使人暮气沉沉!”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你根本不听音乐,偏爱妄发议论!”

高翔笑着打开了铁门,四个人一起进了屋子,穆秀珍还在不断模仿看那个小丑的样子,不断笑着,木兰花望着她不住摇头。

穆秀珍笑着:“兰花姐,不用嫌我,今天晚上,我不回家了!”

木兰花微笑着,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高翔道:“看,四风打电话来催你回去了!”

穆秀珍一伸手,抓起了电话来,就向木兰花扬了扬手,道:“有人找你。”

木兰花正向厨房走去,准备去煮咖啡,听得穆秀珍那样叫,看了看壁上的钟,略皱了皱眉,道:“将电话放在扩音器上!”

穆秀珍将电话听筒,搁在扩音器上,按下了一个掣。这样,木兰花可以不必拿着电话听筒,就可以通话,而且,对方的声音,每个人也都可以听得到。

木兰花招手,叫安妮进厨房去煮咖啡,她走向电话,道:“我是木兰花,那一位。”

电话中传出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听来很年轻,声音很镇定,样突兀的一句话来两人立时停止了笑语,向木兰花望去。

穆秀珍和高翔,本来是在低声笑语着的,但是一听得电话之中,传出了这但是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兰花小姐,你已研究过那张合同了?”

而木兰花在那时候,脸上也是充满了疑惑,她略呆了一呆,道:“合同,什么合同?你是谁?”

电话那一边的男人,却并没有回答木兰花的这一连串问题,只是故意地叹了一声,道:“兰花小姐,原来到现在,你还没有发现那份合同,这未免使我们太失望了,或许是我们对你估计得太高了,高翔先生呢?难道他也没有发现那份合同?”

木兰花镇定地笑看,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合同,但是如果你已将东西交给我们的话,我们自然会发现的!”

那边的男人“哈哈”笑了起来,道:“兰花小姐,可是你现在还没有发现,是不是?”

那男人的话中,有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叫人很难于应对。

从这一点来看,就可以知道,那男人一定是一个十分厉害、精明,而又十分难于对付的家伙。

木兰花迈不知道如何回答之际,那男人又笑了起来,道:“高主任、兰花小姐,请你们脱去外衣看看。你们一定是才回到家吧,等你们看到了合同之后,我们会再打留话给你们的!”

电话讲到道奸,传来“滴”地一声,对方已经将电话挂上了。

这时。已经是仲秋天时,夜来秋风甚凉,当然木兰花和高翔,全穿着外衣。电话才一结束,高翔便脱下了西装的上衣来。

而西装上衣才一脱下来。自上衣的袖下,就飘下了一件东西来,高翔俯身拾起来一看,那是一张被摺起来的纸,摺法是将一张四寸高、八寸宽的纸,折成四寸高、半寸宽的一条,高翔还没有打开摺得整整齐齐的纸来,就发现纸上有许多字。

木兰花扬了扬眉,也脱下了短秋外套来,她的动作十分慢而小心,是以当她的上衣脱下来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折得十分整齐的纸条,是从她的腋下,落了下来的。

穆秀珍、安妮都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高翔和木兰花的身上,被人放进了这样折好的纸张,而他们两人竟全然不知,那着实是有点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因为那张纸,并不是就放在他们外衣的袋中就算了,如果是放在他们外衣的袋中的话,那么。一个第一流的扒手,就可以做得到这一点的。

而现在,纸张是放在他们两人的胁下,真有点难以想像,什么人有这样的本领,可以探手伸进他们的衣袖,直到胁下。而他们仍然不知晓!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手中都拿苍那张被摺成一条的纸,两人的处理方法,和脸上的神情都不同。高翔是一副愤然的神色,已迫不及待地将折好的纸,打了开来。

但是木兰花却带着微笑,并不打开纸来。只是仔细地在观察着折好的纸。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已来到高翔的身迸,但是他们并没有机会去看那张纸上的文字,木兰花就道:“你们先别看纸上有什么字,过来,看看道张纸,我想我们遇到一个绝顶聪明的对手了!”

高翔放下了手中的纸,和安妮、穆秀珍一起向木兰花褛去,木兰花伸手,拉下了灯来,让灯光直射在她手中的那张纸上。

她道:“你们看到没有,这张纸,被摺成半寸宽的纸条,在摺成的纸条两边,你们看看,有什么异样?”

如果不是木兰花已经指了出来,高翔等三人或者还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这时,木兰花已经指了出来,而且,又是在灯光的直线之下,他们就很容易看得出,纸条的两边。都贴看一条只有四分之一寸宽的白色尼龙带,在那薄薄的尼龙带上,有看密而细的刺,很短很密。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那有什么作用?”

木兰花微笑道:“这纸条,能够在我们的袖中,进到我们的胁下,就全靠这些密刺。秀珍,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乡下,常常玩的麦穗游戏么?小麦的麦芒上有看小小的尖刺,将麦穗折下来,放在衣袖中。不论你怎么抖动手臂,麦穗不但不会落下来,而且还会向上升去。”

安妮“啊”地一声,刚才,她不明白对方有什么法子可以将纸条放到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的衣袖深处,而不被人发觉。

但现在,她明白了,因为木兰花已解释得再清楚没有,对方并不需要将手伸进他们的衣袖中,将纸条塞进去,只要将纸条轻轻放进袖口少许,只要木兰花和高翔的手臂在动,纸条就会自己升上去的了。

要将一张纸条放在袖口。而不被木兰花和高翔察觉,那并不是困难的事,因为他们两人,毕竟是从公共场所中回来的。

在安妮发出了“啊”地一击之后,穆秀珍好像还有点不相信,她自木兰花的手中,接过纸条来,放进袖口,手臂挥动着。

果然,正如木兰花所料。尼龙带上小剌的逆行作用,使得纸条非但不落下来,而且渐渐向上升去。穆秀珍道:“哼,真聪明!”

她一面说,一面脱下了外衣来。

而当穆秀珍才脱下外衣来时,四个人,都不约而同,一起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来!

穆秀珍在脱下了外衣之后,自她胁下,落下来的,并不是一张纸条,而是两张纸条!

那也就是说,在穆秀珍的胁下,原来就早已有一张纸条在了,只不过穆秀珍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四个人互视着,木兰花立时向安妮望了一眼,安妮也忙脱下了外衣,但是安妮的袖中,却并没有纸条。

也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安妮拿起电话听筒,就放在扩音器上,她也不等对方先开口,就大声说道:“我是安妮,你为什么不将纸条给我?”

自电话中传来的,仍然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像是想不到安妮会这样责问他,是以略呆了一呆,才道:“哦,真对不起,安妮小姐,你还只是一个小姑娘,我们的对象,是东方三侠,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

安妮哼地一声,道:“我们还没有看你那些纸条中的内容,你太心急了,先生,心急是不容易成大事的!”

听得安妮那样地教训对方,木兰花等三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那男人也笑看,道:“安妮小姐,你说得对,不过,我并不是心急,只是我打电话到云府去找云太太,没有找到,想到她可能在你们这里,所以才又打电话来的。”

穆秀珍立时大声道:“我已发现你那张鬼字条了,你不必神气什么!”

那男人道:“小姐,我是想和你们,正式在智力上较量一下,并不是想和你们斗口的,请你们先研究一下合同的内容吧!”

穆秀珍大踏步走向电话,看她的神情,像是想狠狠骂上对方几句的,可是。她才跨前了一两步,那边的男人,又将电话挂上了。

木兰花道:“来,先看看他的纸条上,写些什么,等他再打电话来的时候,好答覆他。”

三张纸一起被打了开来,纸上的字是一样的,木兰花也已看出,那种薄而光滑的纸张:是一种最新型的复印机所使用的。

他们四个人一起看看纸张上的字,那是一张合同,有四个较大的字,看来有点触目惊心的感觉,那是“生命合同”四个字。

接下来,就是全部合同的内容!

“订立合同双方,为东方三侠——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以下简称甲方)及九个被通缉的逃犯——姓名没有意义(以下简称乙方)。

“甲方是举世公认智勇俱全的人物,但乙方表示并不服气,因为乙方也有出类拔萃的事迹,他们曾经联合印制一批伪钞,将这批伪钞,送进银行的现金库中,换出了同样数目的真钞,事后,在南美洲过了一段快活逍遥的日子,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木兰花等四人,看到了这里,一起抬起了头来,互望了一眼,穆秀珍失声道:“是他们!”

木兰花的声音很低沉,道:“是他们,我早就知道他们迟早会来生事的!”

高翔和安妮。全都知道那九个自称“被通缉的逃犯”是什么人,他们曾在木兰花的故事集中出现过(并不能说出现过,但是即是“古屋魅影”这集故事中的重要主干),在“古屋魅影”道集故事中,一个出色的犯罪份子,联合了九个各有专长的人,印制了一大批伪钞,后来,在木兰花的侦查下,从印制伪钞现场遗留下的气味中获得线索而破案,主犯自尽,那九个人因为早已逃到了南美洲,所以一直逍遥法外。

“古屋魅影”是木兰花故事的第五十四集。

在那件事件中,木兰花最后虽然找到了主犯。但是,整件寨子的经过情形如何,木兰花辽是不知道的。她所知道的只是,这几个人,各有各的专长,而且。他们配合得十分之好,在犯罪这一方面而论,他们可以算是难得的天才!

这一点,可以从事发之后,他们九个人的资料,都被移交给国际警方,但是他们却一直能逍遥法外,已经可见一般了。

木兰花未曾和这九个人见过面,但是她对这九个人的印象,却是十分深刻。

这时,她一看到纸张上那九个人的自称,脸上的神色,就严重了起来。

在还未看完全部“合同”的内容之前,木兰花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们在玩一些什么花样,但是她却知道,她是遇上一批劲敌了!

他们互望了一眼,略说了几句话之后,又继续向下看去。

那“合同”的下文续写着:

“所以,乙方认为,甲方实在是浪得虚名,经不起事实的考验,是以建议订立合同如下数条!

“(一)乙方将在今后三个月内。发动一连串的犯罪行动,犯罪行动至少要全市轰动,而保证甲方难以破获。

“(二)乙方在三个月后,保证离开本市,从此不再在本市露面,而甲方在此时,亦应掩旗息鼓,高翔自然更应辞去警方之职。

“(三)乙方所作之犯罪行动,以绝不伤害无辜者的生命为原则,但是甲、乙双方,在今后三个月中。相互接触之间,生命不受任何保障,签订合同之双方,必须以付出生命作为最坏情形之打算。

“(四)此合同签订之后,将存于着名之律师事务所,俟三个月后,向社会公开。”

一共是四条,穆秀珍还没有看完,已经气得“哇哇”大叫了起来。

高翔用力一掌,按在“合同”上,道:“不到一星期,我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木兰花只是皱看眉,一声不出。

高翔、安妮、穆秀珍一起向木兰花望去,穆秀珍道:“兰花姐,怎么对付他们?”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仍然不出声,她转过头去,望着那具电话。过了半晌,才缓缓地道:“高翔、秀珍,在记忆之中,我们可曾道到过如此公然的挑战?”

木兰花的话才一出口,高翔和穆秀珍已经齐声道:“没有!”

穆秀珍更加了一句,道:“谁敢?”

木兰花微笑着,说道:“现在有人敢了,我们自然要应战,在高翔而言,他的职务,根本不容许有任何犯罪行为的存在,我们虽然不至于无聊到和人去争名,但是,也绝不能坐视犯罪份子的猖狂活动!”

穆秀珍道:“和他们签这份合同?”

木兰花伸手抓起那三张纸来,三把两把,撕成了粉碎,也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声了起来,安妮拿起了电话听筒,放在扩音装置上。

电话中传出来的,仍然是那个男子的声音,他笑看道:“兰花小姐,你们撕了那三张合同,这是没有作用的事情!”

高翔、安妮和穆秀珍,一听得那男子如此说法,皆齐一呆,穆秀珍甚至立时向窗外看去,看看那男子,是不是就在外面,可以看到客厅中的情形。

但是木兰花却微笑着,道:“你猜得很聪明,可是你的自信力却不够,因为你说‘你们撕了合同’,而不是说‘你撕了合同’,可知你仍然未能肯定,究竟是谁撕毁了合同?”

那男子呆了一呆,才道:“佩服得很,兰花小姐,你甚至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学家!”

木兰花冷笑看,道:“不必给我戴高帽,我只不过是一个成年人而已!”

那男子笑道:“兰花小姐,你不是在暗示我们只是一群孩子吧?”

木兰花用相当不客气的语气,纠正看那男子的话,道:“是一群顽童,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童,你们想出来的游戏,我们绝不会奉陪,但是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即使你们九个人,不再在本市犯任何案件,警方也会因为你们是通缉犯而对付你们!”

那男子仍然笑看,道:“兰花小姐,这样说来,未免太没有趣味了!”

木兰花的黎音更加严肃,道:“我看不出正义和犯罪之间,有什么趣味可言。”

那男子的声音,本来一直是十分轻松的,到后来,他的轻松,很明显可以听得出,是强装出来的,到了这时,他连假装也装不出了,他的声音中,也充满了恼怒,道:“好,不管你抱怎样的态度,我们仍然将依照原来的计划进行!”

木兰花冷冷地:“天下犯罪者,本就没有什么人在自食其果之前肯悔悟的!”

那男子提高了声音,道:“我们不会自食其果。在我们精密的安排之下,我们所作的任何事,都不会有丝毫破绽,你们将毫无迹象可寻!”

木兰花轻蔑地笑了起来,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在大言不惭的时候,会觉得脸红,因为你们第一次的集体犯罪,就是以失败终场的!”

那男子“哼”地一声,道:“我们没有失败,我们九个人没有失败!”

木兰花的声音更冷竣,道:“以你们目前的处境而论,唯一的出路,是向警方自首!”

那男子发出了一句愤怒的闷哼声,道一次,他并不是轻轻放下留话,而是重重地放下电话的。

高翔走过来,将电话听筒放好,道:“兰花,你将他激怒了!”

木兰花道:“我是故意如此的,他们企图以游戏的方式来展开他们的一连串犯罪行动,我就要明白地告诉他们。在我们之间,不存在这样的情形,不论他们原来的身分是什么,也不论他们有什么样的专长,他们都只不过是犯罪份子,绝没有资格和我们嬉皮笑脸,来签什么合同,订什么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