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的面色立时一沉,道:“那不干你的事,你的任务便是将我们的命令转达给船员,我们要你怎样做,你就一定要做到!”

“是!”大副又答应着。

高翔、木兰花、穆秀珍和云四风四人,向主舱走去,那主舱本来是屈健士住的,它华丽得像是第一流酒店的套房一样。

四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穆秀珍咕哝着,道:“我真不明白,我们的行动是如此之小心,何以屈健士会知道我们上了他的游艇!”

木兰花轻轻地叹了一声。

她并没有回答,而只是发出了一下轻叹声,那表示她也弄不明白那是什么原故,而高翔和云四风两人,也想不出究竟来!


在“兄弟姐妹号”上,屈健士在和他的大副通了话之后,他得意地笑了起来,检查着控制台上的仪表,看看一切都正常,他才说道:“嗯,这艘船,可以说是了不起的设计,希望储存的粮食,够我们两个人食用才好,要不然,小妹妹,你就得捱饿了!”

安妮紧抿着嘴,一声不出。

屈健士是悄没声地掩上“兄弟姐妹号”来的,当安妮听到身后有了声响,还以为是木兰花他们回船来,一面叫着,一面转过身去时,她已被屈健士一手掩着口,一手抓住了手臂,自轮椅上提了起来,放到了一张椅子上。

屈健士是如此魁梧强壮的大汉,而安妮是那样瘦小柔弱的女孩子,她简直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而屈健士又知道那张轮椅的厉害,是以将那张轮椅推了出去,推到了另一个舱中,那更令得安妮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屈健士一面笑着,一面将安妮所坐的椅子拉开了些,他自己则走了出去。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一手执着一只烧鸡腿,另一手执着一杯酒。

他喝着酒,道:“不坏,食物很多,小妹妹,你最好开始祈祷,祈祷木兰花在十天之内,找到大将号上的宝物,要不然——”

他一仰脖子,将一杯酒喝完,又道:“不然我就要开始逃亡,而这艘游艇,自然是我最好的逃亡工具,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我会将你抛在海中喂鱼!”

安妮仍然不出声,只是瞪大着眼晴望着他。

安妮虽然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女孩子,可是她那样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瞪视,部也令得屈健士十分不舒服,以致他不得不大声喝道:“别望着我!”

安妮立即冷冷地道:“你怕什么?”

屈健士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我怕什么?我连鼎鼎大名的女黑侠木兰花都不怕,你说我怕什么?你要不要知道我是如何击败她的?”

“你根本没有击败她!”安妮愤怒地回答。

“我已击败她了,小妹妹,”屈健士挥着手,“她以为可以偷上我的船来,神不知,鬼不觉,将我们全都弄昏过去,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才一踏上甲板,我就知道了,报警红灯立时闪亮,而电视摄像管也将他们四个人的身形,一齐暴露在电视萤光屏上!”

屈健士越讲越是得意,又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脑部,道:“我是一个有头脑的人,若是别人,一定要出去与他们为敌了,但是我却不那样做,我悄悄的潜水到她的船上来,我知道你一定在船上,而只要对付你,木兰花就等于是由我牵线的木偶一样了!”

屈健士笑得更是大声,他的神态也是更狂妄:“人家都说木兰花如何如何厉害,那样说的人,只不过是他们自己没有头脑!”

安妮用冰冷的声音道:“对,你有头脑。”

“当然!”

“可惜,你的头脑,是一副豺狼的头脑。”

屈健士勃然大怒,目露凶光,盯住了安妮,安妮却一点也不在乎,道:“来啊,用你的狼爪来杀我,你怕我做什么?为什么你不敢杀我?”

屈健士咬牙切齿,道:“你是在找死!”

“只有你那种懦夫才怕死,屈健士,你是最没有用,最肮脏的黑鬼,如果你自己以为还是人的话,那么你就杀我,你敢么?”

屈健士发出了一声怒吼,抛开了手中的鸡和酒,双手向安妮的头颈,慢慢地叉了过来,牙齿磨得“格格”响,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将你的头颈扭断?”

看了屈健士黑而粗壮的大手,再着安妮瘦而苍白的头颈,实在是没有什么人会怀疑这一点的。然而安妮却彷佛不信。

在安妮的脸上,现出极度轻视和不屑的神情来,只见她冷冷一笑,道:“黑鬼,你的猪爪若是碰一碰我,倒霉的只是你自已。”

屈健士又发出了一声怪叫,双手突然合拢,已经叉住了安妮的颠子,但是他的手十分大,只是叉住了安妮的颜子,而不用力箍紧的话,安妮仍是不会窒息的。但是安妮却像是怕他不用力一样,又冷冷地道:“用力啊,黑鬼你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屈健士掀着唇,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来,含糊不清地道:“我会用力的,但是你不要以为我会用得那么快,我会叫你慢慢地死,慢慢地接近死亡,我会要你感到死亡的可怖,一直到你出声向我求饶,虽然那时可能你已不会出声了!”

他的手指的确是在慢慢收紧的,十分缓慢,等到他的手指,已开始搯住了安妮的脖子之际,安妮的身子,震动了一下。

屈健士“桀桀”地笑道:“怎么样?”

安妮冷冷地道:“你的猪爪,比我想像之中更臭,更肮脏,黑鬼,你虽然受过教育,但你仍是一个肮脏之极的黑鬼!”

屈健士的唇掀得更高,他的手指也更用力。

安妮觉得喉间越来越紧,她的呼吸已经不畅顺了,她不由自主,张大了口,她的双眼也不由自主地向外突着,她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死亡已渐渐接近了她!

然而在那时,她的心中却还是十分清醒的。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木兰花离开“兄弟姐妹号”时,还曾叮嘱过她,叫她“不要做傻事”,她却偏偏做了“傻事”。

但是,安妮却认为那并不是傻事。

现在,事实很明显,是因为屈健士控制了她,所以木兰花、穆秀珍、高翔和云四风四人,才不能不听命于屈健士的。

而且,安妮自然也可以进一步想到,即使在十天之内,木兰花他们,找到了宝藏,狡猾狠毒的屈健士,会让他们顺利离去么?

当然不!

那么,如果她能使屈健士先杀了自己,木兰花一定会在和屈健士联络中知道这一点的,屈健士已无可挟持,木兰花他们,便稳占上风了!

安妮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痛骂屈健士,来激怒他对她下手的,这时,她的心中一点也不后悔,只盼屈健士的亨快些用力,快将她扼死!

但是屈健士的双手动作,却越来越慢。

安妮觉出死神正在接近她,但是接近的速度,却是极其缓慢的,那是一寸一寸的接近,她勉力吸着气,每吸一口气,都发出异样的“嗤嗤”声来。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一直模糊到屈健士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看来竟是随时可以向她身上插下来的两排利刃——

她的喉间,又开始发出了一阵十分难听的“咯咯”声来,她自己也可以听得到那种垂死的声音,而夹杂在那种声音之中的,则是届健士可怕之极的狞笑声。

安妮在那时,她的心中,反倒十分平静,她想起了自己的一生,能够记忆的只不过六七年,那六七年中,根本未曾有过快乐,直到遇到了木兰花和穆秀珍。

这时,安妮心中唯一感到可惜的,便是自己和木兰花、穆秀珍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快乐的时间竟是如此之短!

安妮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之中了,在她的眼前,有无数团红色,绿色的东西在飞舞,其中还有屈健士那张漆黑的脸。

终于,她失去了如觉。


在屈健士的游艇上,经过了一番用海水淋泼,所有的船员,全醒了过来,高翔大声道:“我们需要彻夜工作,休息采取轮流制度,如果有懒怠的,要受鞭笞!”

所有的船员排成一行,恭敬地听着。

高翔转过头去,对那大副道:“由你编排轮流休息的名单,现在第一步要做的是,先将已经搜索过的岩洞,去做上记号。”

“我们已做了记号的,先生。”大副回答。

高翔道:“每两个人为一组,配备探测仪和炸药,即使只是一道石缝,也要将之炸开来,可能那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岩洞!”

“是!”大副回答。

“两个人为一组,谁先有发现的,将奖给他一万英镑,作为奖金,而且,还允许他挑选屈健士先生辖下,最美丽的女郎为妻!”高翔信口许诺着。

那些船员听了,都发出了欢呼声。

高翔又道:“现在就开始工作,服从大副的分配!”

甲板上开始乱了起来,放下快艇,搬运器材,高翔回到了舱中,木兰花道:“高翔,你和屈健士通一次话,告诉他我们已在开始工作了!”

高翔答应了一声,木兰花又道:“最要紧的是要和安妮讲几句话,你要警告屈健士,我们每天都会和他通话,也一定要和安妮讲话,如果安妮诉说她受了虐待的话,那么我们就不替他寻找宝藏!”

高翔点着头,穆秀珍连忙跟在他的后面,道:“安妮和屈健士那样的豺狼在一起,真令人不放心极了!”

高翔叹了一声,“我也是一样不放心,但是有什么办法?”

来到了通讯室,高翔取起了无线电通话器,校正了“兄弟姐妹号”的周率。“兄弟姐妹号”的通讯仪,立时亮了红灯,发出了“嘟嘟”声。

那时,恰好是安妮刚失了知觉,屈健士的双手,还紧紧地箍在安妮的颈际的时候,那一阵“嘟嘟”声,救了安妮。

一听“嘟嘟”声,屈健士立时松开了手,他呆了一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他转过身,按下了掣。

他立即听到了高翔的声音:“屈健士,我们已开始工作了。”

“那很好。”屈健士抹了抹汗。

“叫安妮和我讲话,安妮你听到我的声音?”

屈健士吃了一惊,他不能肯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已将安妮扼死了。他绝不是一个蠢人,他自然也知道如果自己将安妮扼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而他也已知道,安妮是故意激怒他,引他下手的。

他心中诅咒着,转过头去看。

安妮已睁开了眼来,她已经接近死亡的边缘,高翔如果迟两分钟和屈健士通话,那么她一定已经死了。然而此际,屈健士松开了手,安妮的呼吸畅顺了,自然也悠悠地醒了过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高翔哥哥,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十分乾涩,高翔也立时听出来了,是以他问:“安妮,你怎么了?你的声音为什么变了样,发生了什么事?”

安妮又吸了一口气,道:“没有什么。”

她不说出她几乎被屈健士扼死一事,是因为怕木兰花他们,再为她担心,是以她又道:“我没有什么,我……很好。”

高翔又道:“屈健士,你仔细听着,我们每天都会和安妮通话,如果她诉说她受了虐待,那我们将不替你工作,你听到了没有。”

屈健士怒道:“你们——”

然而,传来了“搭”地一声响,高翔却已不再和屈健士通话了,屈健士愤然放下了通话器,道:“你如果再侮辱我,我一样不对你客气。”

安妮冷笑着,道:“你一定会对我客气的,黑鬼,如果高翔再和你通话时,我一声不出,那你就会知道有什么样的后果了!”

屈健士的心中,陡地吃了一惊,呆了好一会,也想不出对付安妮的办法来,他和安妮就那样对坐着,安妮不断地辱骂着他,屈健士学乖了,只是充耳不闻。

“兄弟姐妹号”虽然在海水中,但是也可以从海水明暗的变化中,看出天色已亮了。安妮在骂得疲倦时,已在椅上睡了一觉。

屈健士却没有睡过,这时,他却有点支持不住了,将头侧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安妮的心中一动,她不再去辱骂他,又闭上了眼,像是又睡了过去一样。

她耐着性子等了将近半小时,直到听了屈健士发出的鼾声,她才睁开眼来。她肯定屈健士已经睡着了!

安妮缓缓地吸着气,她望了望窗外,一条美丽的鹦鹉鱼正好奇地望着她,安妮开始俯下她的身子,俯得十分低,终于,她跌倒在地。

她坐的椅子,是和她一齐跌倒的,椅子碰在控制台的一角,发出了一下声响来,那一下声响,令得安妮的身子,几乎僵硬!

她伏在地上,等了半分钟,屈健士的鼾声一直未停。

安妮开始以双肘支地,在地上慢慢向前爬去。

安妮的双腿完全没有知觉,根本也不能有任何活动,是以她以肘支地,向前爬行,也显得十分困难,幸而她的身子不很重,还勉强可以。

但是,当她来到了船舱门口之际,她却遇到了困难。

她是想离开驾驶舱,找回她的轮椅的。

只要她能够再坐回她那张万能轮椅的,那么,整个局面,便会大不相同的了,她可以轻而易举,扭转劣势!

但驾驶舱的门却关着!

安妮自然知道如何才可以打开那扇门,只消握住门柄,轻轻一旋就可以了,那是极其简单的事,但是对安妮来说,却是极度的困难!

门柄离地,有四十寸高,安妮只要能够跪在地上的话,她就可以有足够的高度,可以伸手触及门柄,将门打了开来的。

但是,安妮却只是伏在地上!

她尽量抬高身子,尽量接近门,又尽量伸直手,但是,和门柄还是相差了七八寸!安妮吸了一口气,她侧着头,使身子再接近门些。

她的肩头顶在门上,然后,她的脸紧贴着门,她拼命抬高身子,她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她觉得背脊椎骨像是要断折了一样!

她的手掌心紧贴在门上,向上慢慢地移动着,一寸,两寸,三寸,四寸……每向上伸上一寸,她都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的身子几乎要断折了,而她的气力也几乎要用尽了,汗水从她身上每一处地方迸出来,自她额上流出来的汗水,令得她的视线都觉得馍糊了,她抬起头,向上望去,她的手指,离门柄只有两寸!但是,她却再也没有法子伸高她的手了!

她颓然垂下手来,伏在地上喘气。

屈健士还没有醒来,那是她最好的机会,但是,她却无法碰到门柄,而且相距,只不过两寸,安妮难过得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地毯,直到手指发白!

她在心中不住地对自己说: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在屈健士醒来之前,将驾驶舱的门打开来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安妮休息了几分钟,再一次用双屑顶住了门,勉力向上伸着手,和尽力抬着身子,她的手向上伸着,伸着,渐渐地接近门柄。

可是,和上次一样,仍然是相差两寸,便到了极限,如果安妮可以出声的话,她一定会难过得号啕大哭起来的了!

但是,她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她怕吵醒屈健士,她用力拉着自己的头发,紧紧地咬着下唇,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她殚智竭虑地想着,望着那门柄,可是她却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她的手握到那门柄,因为她的下半身根本不能动弹,她是一个废人!

她心中不知骂了自己多少次:我是一个废人,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是一个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废物!安妮终于忍不住难过得哭出了声来。

她只哭了一声,便立即止了声。

因为她绝不能吵醒屈健士,如果她吵醒了屈健士,而屈健士又看到了如今这等情形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将她绑起来的,那她就更没有希望了!

是以,她在哭了一声之后,立时止住了声,向屈健士看去,只见屈健士虽然已受了她那一下哭声的惊扰,摆了摆头。

屈健士摆动他的头部之际,安妮简直感到了僵硬,但屈健士还睡着,并没有醒转,而且在那一刹间,安妮的心中,陡地一亮!

屈健士摆了摆头,他的领带,从一边垂到了一边,那令得安妮突然想到了打开舱门的办法!一根带子,她只要有一根带子就行了!

安妮连忙以肘支着地,移动着身子,四面看着。她来到了窗帘之前,拉住了拉动窗帘的绳子,用力咬着,不到十分钟,她已咬下了三四呎长的一段绳子来,然后,她又爬回了门旁,她将绳子打了一个活结,向门柄之上,抛了出去。

她只抛了两次,那活结便已套住了门柄,她拉紧了活结,再用力拉着,她的身子慢慢向上提起,虽然她的手被绳子勒得十分痛,但是,她心中的高兴、却是难以形容的,因为她知道,她可以握住那门柄了,她可以将门打开,逃出去了!

等到她终于伸手握住了门柄之际,她心头更是一阵狂跳,她轻轻地旋着门柄,直到发出了“卡”地一声,她拉开了门,身子向外滚去。

她滚到了一个走廊上,本来,驾驶舱外,就是甲板了,但这时,因为“兄弟姐妹号”潜在海中,所以有一层保护壳罩在甲板上。

从驾驶舱射出来的光芒,并不十分强烈。

安妮回头望了一眼,屈健士仍然在睡着。

安妮向前爬着,她爬得如此之快,连她自己也感到有点意外,她来到了第一个舱门前,推了一推,那门并没有关牢,应手而开。

安妮大是高兴,连忙向前看去。

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幸运,她的轮椅并不在那舱内。

安妮连忙又向前爬去,不到一分钟,她又到了另一个舱门前,那舱却关着,安妮转身在一艘救生艇,解下了一条绳子来,仍然用老办法,打开了那扇门。

这耽搁了她不少时间,可是当她打开那扇门之际,她心头却狂跳了起来!她的轮椅,就在那间舱房之内,她看到了她的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