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秀珍蜜月归来了!
对安妮来说,那实在是一件最大的喜事。
她是在夜半时分,接到穆秀珍的无线电话。穆秀珍在电话中告诉她,明天上午八时,“兄弟姐妹号”就可以停泊在本市的第二号游艇码头了。
安妮兴奋得下半夜根本没有合上眼过,如果不是木兰花的阻拦,说不定她立即就到码头上去等着,或者,也驾着游艇出海去迎接“兄弟姐妹号”。
天一亮,安妮就不断催促着木兰花快点到码头去,木兰花自然也想和阔别了将近一个月的穆秀珍快一点儿见面,但是她却不会像安妮那么急。
所以,当木兰花给安妮催得不耐烦时,她只好道:“安妮,你别催我,还是和五风通一个电话,叫他来和我们一起去。”
安妮摇着头,道:“不好,他一来一去,反倒耽搁了时间,兰花姐,你快一点儿行不行,他们快到了!”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安妮控制着拐杖,滑过了花园上的石子路,朝阳映在她的热脸上,安妮一直不是十分健康的,她的双颊也一直很苍白。
可是这时,因为太兴奋的缘故,她的脸上居然十分红润,木兰花跟在她的后面,她们一起上了车,安妮还不断劝木兰花将车开得快些。
到了码头,木兰花看了看码头附近建筑物的大钟,才七点零五分,她们实在来得太早了,但是木兰花看到安妮柱着拐杖,翘首望着海面,那种急切盼望穆秀彬归来的神情,她也不忍心责备她,只是来到她的身边,默默地等候着。
那天的的天气十分晴朗,蔚蓝的天和浩瀚的海,几乎溶为一起,极目望去,根本难以分得出海和天的界限,究竟是在何处。
由于天气好,所以离开码头的游艇相当多,木兰花和安妮站在码头上,对她们注意的人,自然也不少。
一直等到七点四十分,云五风才来到。
安妮已经开始控制拐杖打圈儿了,因为“兄弟姐妹号”还未曾到。七点五十分,木兰花微笑道:“他们已经来了!”
木兰花手向前指着,安妮和云五风两人,也都看到了,白色的“兄弟姐妹号”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目的光芒,正鼓浪而来。
穆秀珍显然也心急要和木兰花、安妮见面,是以“兄弟姐妹号”的速度十分快,才一出现时,只不过是一个小白点,但是转眼之间它已驶近了!
安妮开始叫了起来。她拍着手叫着。
她只顾拍手,身子摇晃着,几乎跌倒,云五风忙过去扶住了她。安妮转过头来,她的双眼是湿润的,她道:“你看,他们回来了!”
等到“兄弟姐妹号”驶得更近时,他们已可以看到站在甲板上向他们挥手的穆秀珍了!安妮更高兴得落下泪来。
“兄弟姐妹号”在驶近码头之际,速度减慢,当船舷和码头还有四五呎距离之际,穆秀珍已然大叫着,自船上一跃而下。
穆秀珍穿着白色的长裤、白色的运动衣,又用一根白色的绸带紮着长发,一身全白的打扮,更显得她丰姿非凡,充满了活力。
她变得黝黑了许多,但是容光焕发,那证明她的蜜月生活极其愉快,她结婚之后,几件不幸的事,并未在她的心头留下阴影!
穆秀珍上了岸,紧紧地抱着安妮,令得安妮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又拥抱着木兰花,木兰花仔细地望着她,她们两姐妹自小便在一起,很少分开那么久的,这时,两人的眼角,也都有些湿润。等到“兄弟姐妹号”泊了岸,高翔也赶到了。云四风上了岸,和每一个人都热烈牠握着手。云四风也变得黝黑了,那自然是由于将近两个月的海上生活的结果,但是他的精神却十分之好,及时赶到的云氏机构职员和工人,这时也挤满了码头,穆秀珍指挥着几个工人,大包小包,大箱小箱,自“兄弟姐妹号”中。搬出许多行李来。
然后,他们上了汽车。云四风、五风、高翔、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六个人,挤在一辆车中,他们不断地抢着讲话。
自然,在那样的场合之下,讲话最多的一定是穆秀珍。
车厢中虽然小,但是穆秀珍在讲话的时候,一样挥舞着双手,以致在她身边的安妮和云四风,都要侧过身子来避开她。
穆秀珍大声道:“四风,你还记得我们带给兰花姐的礼物么?我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件怪物!”
木兰花听得笑了起来,穆秀珍已结了婚,可是她讲起话来,还是不脱稚气。木兰花笑着,道:“你不知那是什么,为什么买它?”
“不是买的!”穆秀珍挥着手,“那也是人家送给我的。当我们到地中海的时候,有一艘渔船遇了险,机房发生爆炸,在海中飘流,是我们将这艘船拖到最近的港口去修理,那船长是义大利人,他将那东西送给我们,当作纪念品。”
“那究竟是什么啊?”安妮好奇牠问。
“我也说不上来,”穆秀珍道:“也许兰花姐一看就知道了,现在那东西也不知给我塞到什么地方去了,照那船长说,曾经有人出极高的价钱,向他买那个东西,他都不肯转让,那是他父亲传给他的,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那是什么!”
车中几人都笑了起来,连送出这件东西的船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那实在太可笑了。安妮又问道:“秀珍姐,你送什么给我?”
“一共八十四只洋娃娃,”穆秀珍:“是从我们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买来的,每一只洋娃娃都有它自己的风格。”
安妮又高兴地拍起手来,车子之中的那种欢乐气氛,是难以形容的。到了穆秀珍的住所以后,仆人早已迎了出来,行李车也驶到。
木兰花他们,知道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才从外地回来,家中的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整埋,他们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但当晚,他们又聚在一起,互相讲着别后的事情。
第二天中午时分。穆秀珍就驾车来了,在她的车后,放满了大包小包的纸盒,她一停车就大叫道:“安妮,你的洋娃娃来了!”
安妮冲了出来,拉开了铁门,穆秀珍的车子驶了进来,安妮和穆秀珍两人,足足忙了大半小时,才将那八十四只洋娃娃一起取了出来,排列在所有可以放洋娃娃的地方,木兰花从市区回来时,正好看到满客厅都是大大小小的洋娃娃!
木兰花笑着道:“好啊,可以开玩具店了!”
安妮抓住了穆秀珍的手,用力摇着,道:“秀珍姐,谢谢你,我太喜欢了!”
木兰花笑道:“给我的礼物呢?”
穆秀珍拿起了一只纸盒来,道:“在这里!”
木兰花接了过来,拆开了纸盒,里面用油纸包着好几层,解开了油纸,木兰花也不禁呆了一呆。在她手中的,是一块黑漆漆的东西。
那东西看来,像是一块砖头,上面有许多腐蚀的小孔,那些小孔虽然经过清理,但还是可以看到,有一些贝壳附着在上面。
从这一点来判断,那东西是从海中来的。
它的质地,好像是石头,但是却十分之黑,在它光滑的一面上,又像是有一些文字隽刻着,但也已难辨认得清楚了。
穆秀珍和安妮都望着木兰花。木兰花皱着眉,将那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穆秀珍忍不住问道:“兰花姐,你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我也说不上来,”木兰花回答,“这好像是从海中捞起来的,可能是一件什么古物,我以前未曾见过类似这样的东西。”
“是从海中捞起来的,”穆秀珍道:“那船长说,是他的父亲一次在干地亚岛附近捕鱼时捞到的,自从有了它之后,就一直有好运,所以叫它幸运之石!”
木兰花微笑着:道:“义大利人也那样迷信,这东西很古拙。要来做摆设。倒也别有风味!”
木兰花说着,顺手将之放在钢琴上。
安妮伸手将那东西取了过来,把玩了一会儿,突然道:“秀珍姐,你说曾有人出高价向那船长买这东西,那是什么人,他出多少价钱?”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我没有问,那人…好像是一个古董商,据船长说,他出的价钱非常高,大约可以造一艘新的渔船。”
“兰花姐,”安妮忙道:“那古董商肯出那样的价钱去买这东西,由此可以证明,他一定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宝物!”
木兰花蹙着眉,道:“你的分析很有理,安妮,如果我们要穷究那是什么的话,那么,必须从那个古董商来着手。”
安妮扬着手,道:“兰花姐,你说‘如果’,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打算将这件东西的来龙去脉,弄一个清楚么?”
“你说对了,安妮。”木兰花微笑着,“近半个月来,你的学业刚上了轨道,我不想因为一些别的事,来打乱你的学业!”
“嗯,兰花姐,”安妮委屈地叫了起来,“去研究一件来历不明的东西。正是增加知识的最好途径。”
木兰花仍然微笑着,她那种坚定的微笑,表示她绝不会给安妮说服,她道:“你说得对,但是你需要的,是有系统的知识!”安妮叹了一声,将那东西放到了钢琴之上。
木兰花又道:“安妮,你别以为有系统的教育枯燥乏味,不论你将来准备做什么,甚至是歌手,或者是魔术师,受过系统教育的,和没有受过系统教育的,成就便大不相同。你将来有志成为女警官,更非得全面广泛地接受有系统的教育不可!”
安妮还想再叹一声,可是她看到木兰花的神情十分严肃,是以未敢叹出声来,她只是道:“今天,我可以休息半天?”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当然可以。”
整个下午,她们三人几乎什么事也不做,只是讲着话,像以前一样,她们有讲不完的话,一直到黄昏,穆秀珍才回去。
重逢的欢乐,已渐趋平淡了,她们的生活,又渐渐地恢复正常。在穆秀珍回来之后的第七天,木兰花打开早报,看到了一则广告。
那则广告十分异特。可以说已吸引每一个看报的人注意。那广告全文如下“黄基古玩店启事:兹受不愿透露姓名的顾客委托,搜购一件古物,此古物大小如砖,由于长期在海水中浸蚀,有小孔而呈黑色,上有文字隽刻,难以辨认,此古物最早为一义大利渔人在地中海东部干地亚岛附近发现,近闻已流落本市。愿意出让者,请电本店接洽详情,此启。”
木兰花将那段广告看了两遍,然后再去看钢琴上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她几乎可以肯定,黄基古玩店所要寻找的古物,就是那东西了。
木兰花自然也知道,黄基古玩店是本市规模最大的古玩店,有人肯通过这样大规模的古玩店,来搜寻这东西,那么这东西一定是十分有来历的了。
木兰花大声叫着安妮,当安妮从厨房中出来时,木兰花将报纸递了给她,还指了指那段广告,安妮接过报纸来,她一看完了那段广告,立时抬起头来,眼睛之中,闪耀着兴替的光芒,道:“兰花姐,他们要找的,就是秀珍姐带回来的那东西!”
“是的,你不妨打一个电话去问问。”
“好的。”安妮在电话旁坐了下来,拨了黄基古玩店的电话号码,电话立时有人接听,安妮道:“我看到了你们刊登的广告!”
“是,”那边回答,“你有那东西?”
“是的。”安妮忙回答着。
可是对方的回答,却是出乎安妮的意料之外,对方似乎不怎么感兴趣,那声音听来,有一点懒洋洋,道:“你是我们今早接到的第二十六通电话,虽然那样,我们仍准备和你接头!”
安妮不禁有点生气,道:“什么?你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的确有你们所说的那古物,那是一个义大利船长送给我们的!”
对方并没有立即回答,安妮足等了半分钟之久,仍然没有反应,安妮几乎已要将电话放下来了,可是就在这时,对方又有了反应。
这一次,对方似乎很认真了,那人道:“小姐,你可以携带着那件古物。到我们的店中来。商议由我们收购的事么?”
安妮冷笑了一声。她也搭起架子来,道:“那是很有价值的古物,带来带去,如果有了损坏,那由什么人来负责?所以——”
安妮的话还未曾讲完,那人已忙道:“是!是!我们该派人来看,派人到府上来,小姐,你府上的地址是——”
安妮望向木兰花,木兰花点了点头。
安妮将地址讲了出来。
那人道:“我们尽快来,我们有三个人来。”
“欢迎。”安妮舒了一口气,放下了电话。
木兰花微笑着,问道:“安妮,你知道为什么你一讲出那东西是一位义大利船长送给你的,对方便立即认真起来了么?”
“我知道,”安妮在侧头想了一会之后说,“一定是那个曾向船长要求买这东西的人,又去找那位船长,而那船长则告诉他。这东西已送了人,被带到本市来了,所以那人又追踪到本市来,委托黄基古玩店,公开登报,来搜寻那东西的。”
木兰花十分高兴地点着头,说道:“你想得很对。”
她在夸奖了安妮一句之后,又停了半晌,才道:“那么,你又看出,这件事有一点是很异乎寻常,令人注意的么?”
安妮知道那是木兰花藉着细小的事,在考验她的推理能力,是以她用心地想着,她想了约有一分钟,才道:“我想到了一点。”
“说出来!”木兰花鼓励着她。
“一般来说,古董商是十分具有眼光的,当他们发现了一件古物的时候,总不肯对人说明那件古物的价值,以便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可是这个人,他却大张旗鼓,来追寻这东西,不怕出让者趁机抬高价钱,这在古物买卖中是很少见的情形。”
“好!好!”木兰花接连说了两个宇。
要给木兰花称赞上一声,已经不是很容易的事,何况是一连称赞两声!安妮立时红了脸,十分高兴,道:“我说对了?”
“你说得对,你能不能进一步分析何以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个……”安妮迟疑了一下,“我看,是由于这古物的价值,实在太高,不论出让者如何抬价,收购者都不在乎。”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我也那样想,所以,安妮,当古玩店的人来了之后。你不要出声,让我来和他们讨价还价!”
安妮道:“你真准备将它卖掉?”
“那得看情形,”木兰花沉思着,“如果那东西,真有着世人所未知的极度的价值,我看事情还决计不会有那么简单!”
安妮来到钢琴之前,将那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木兰花吩咐她去找一只好一点的盒子。将那东西收藏起来。
黄基古玩店的人,在四十分钟之后来到。
安妮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来的一共是三个人,最前面的一个,已有将近六十岁年纪。满面红光。穿着一身白纺的长衫,一望而知是一个富商。
在那老者身后的是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的手中。提着一只像旅行袋一样的公事包,最后的一个,是一个面目很阴森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是欧洲人,他满头的鬈发。是天然的银灰色,是以令得他看来好像是古装电影中的人一样。
三个人鱼贯走了进来,在客厅中坐下。
那年轻人向安妮道:“电话是你打来的?我叫张敏,是黄基古玩店的经理,这位就是古玩店的东主,黄基先生!”
安妮和木兰花向他们点头。
木兰花望着那中年人,道:“这位是——”
张敏笑着,道;“这位先生,远道而来,但是他不愿透露姓名,我们自然也不便介绍了!两位小姐是——”
木兰花冷漠地道:“我姓穆。这位是我的妹妹,你们似乎也不必问我们是什么人的了,对不对?我们只不过是为了那古物才见面的!”
张敏虽然碰了一个钉子,但仍然满面笑容,道:“是!是!”
“请坐!”木兰花客气地说。
他们三人一起坐了下来,张敏公事包中,多半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因为他坐了下来之后,便将公事包放在膝上,用双手按着。
黄基首先开口,道:“穆小姐,那东西——”
那东西已被放在一只木盒中,就在木兰花的身边,木兰花将木盒取起,打开了盒盖,道:“那东西就在这里,请你们看一看。”
她将木盒递给了黄基。黄基将那黑漆漆的东西取了起来,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捧着,看了极短的时候,就递给了张敏。
张敏并没有看,就递给了那神秘的买客。
那神秘买客将那东西放在膝上,取出了一具放大镜来仔细地看着。他看了足有五分钟之久,看得极之仔细。
然后,才看到他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那神秘买客将那东西交给了张敏,张敏将之放在公事包上,自那神秘客的手中,接过了放大镜,也仔细地看着。
就在那时候,木兰花住所的花园之外,突然传来了“砰”地一下声向,这引得所有的人,都抬头向外望了一下。
但是外面并没有什么异样,可能是有一辆驶过的汽车爆了胎,立即没有人再去注意外面的情形,张敏也已将那东西交给了黄基。
黄基又将之放进木盒中,将木盒捧还给了木兰花。
木兰花将木盒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道:“你们已仔细看过,这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要的古物?”
张敏望向那神秘买客,神秘买客点着头。
张敏又转过头来,道:“是的,不知穆小姐是不是肯出让。”
“那要看你们出的价钱如何而定。”
张敏的年纪虽然轻。但是却十分会做生意,他笑了起来,道:“穆小姐,最好由你先开一个价钱,你是出卖它的人!”
木兰花想起许多传说中古物买卖的故事,所以她也不说出价钱来,她只是伸出手来,五指一起伸开,道:“我的意思是这样!”
她伸出手来,五只手指一起伸开着。那表示她要的数字是五字开头的,但究竟是多少呢?那就十分笼统了,可以是五十元,也可以是五十万元!
张敏向木兰花的手看了一看,道:“穆小姐真会出价,我们同意你提出的价钱——”
当张敏那样讲的时候,木兰花和安妮两人却十分奇怪,张敏紧接着又道:“五百元是一个合理的数目,我们可以接受。”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什么,五百元?张先生,我看你是在开玩笑,你不见得真有诚意来购买这件古物的,不必再谈了!”
木兰花的话,令得张敏的脸上现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来,他道:“穆小姐,你的话我不明白,你不是提出五百元么?那是很合理的!”
“当然不是五百元!”
张敏先望了望黄基,然后再望望那神秘买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