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拘留所的门口,佟宁已看到了他们,一个律师忙大声道:“佟宁先生,你甚么也不必说,我们会替你应付的。”
但是佟宁愤怒得像是疯了一样,他双手抓住了铁槛,厉声道:“高翔,你是个杂种,你以为我没有办法对付你么?”
高翔脸色阴沉,道:“你若是再骂一句,单是辱骂警官,已可以使你入狱的了!”
佟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双眼圆睁,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将人吞噬下去一样。他们还在继续向前走去,但是木兰花即双手一拦,拦住了各人,道:“让我先去和他说一句话可好?”
那三个律师互望着,他们自然没有不认识木兰花之理,他们都点了点头,木兰花直向前走去,向拘留所门口的一个警员,点了点头。
那警员打开了铁门,佟宁立时向外冲了出来,木兰花却已拦住了他的去路,佟宁怒容满面,握着拳,看他的样子,像是想打人一样。
木兰花即十分冷静,她道:“佟宁先生,你们公司出品的最佳汽车,运到本市来了么?我想试试车,请你安排一个时间。”
佟宁陡地怔住了,他的双眼,睁得甚大,望定了木兰花,一句话也不说出来,过了好久,他才“哼”地一声,道:“你在开甚么玩笑?”
木兰花道:“我的车子,遭到破坏,被人炸掉了,你是知道的,而我仍然要参加这次赛车,所以,我需要一辆好车子!”
佟宁用心地听着,而等到木兰花讲完,他怪声怪气,笑了起来,道:“别当我是小孩子了,如果我答应了你,那么,我就有了犯罪的动机,是不是?我就是因为涉嫌炸了车子被拘留,你还开甚么玩笑?”
“炸车子的不是你。”木兰花直视着他,“而如果你将你最好的车子给我,而不是给那班以犯罪出名的兄弟,那对你是有好处的。”
佟宁又望了木兰花半晌,然后,再抬起头来,望了望高翔,当他望向高翔的时候,他的脸上,现出不屑的神色来。
他道:“木兰花,你得享盛名,倒也不无道理的!”
佟宁虽然在称赞木兰花,但等于是在讽刺高翔一样,高翔的脸色很难看,但是他却并没有出声,因为木兰花正在和佟宁展开谈判。
木兰花道:“甚么时候?”
佟宁“哼”地一声,吼叫道:“如果我在拘留所中——”
木兰花立时道:“如果你离开之后,不再兴风作浪,那么,我可以向高主任说说,使你离开这里,依然顺利地去进行你的事业!”
佟宁显得十分高兴,道:“一言为定,我最好的车子,已运到本市了,这是一个高度的秘密,我把这辆车子给你。”
木兰花的回苔很简单,道:“一小时后,我在高速公路的开放路段等你。”
木兰花话一说完,就打过身向外走去,佟宁也走出了拘留所,他的三个律师,立时拥住了他,其中一个问:“高主任,还有甚么手续?”
高翔的神态,总是不怎么高兴,他道:“没有甚么手续,但是你们必须从后门离去,不能和警局大门的记者接触。”
佟宁却是兴高采烈,道:“没有问题!”
高翔也不和他们再说甚么,立时跟在木兰花的身后,到了他的办公室中。一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就将门关上,道:“兰花,你相信你的决定没有错吗?”
木兰花并不出声。
木兰花摊了摊手,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好那样,我的想法是:炸车的如果是佟宁,那么,以后一切就会顺利了。”
高翔究竟也是聪明人,他一听得木兰花那样说,立时就明白了!
但是,当他在明白了木兰花的意思之后,他却也陡地吃了一惊,道:“兰花,你的意思是,如果炸车的不是佟宁,那么,破坏者还会继续破坏?”
木兰花立时点了点头。
高翔吸了一口气,道:“兰花,你是想引破坏者继续施展破坏手段,从而使我们可以有更多的线索,来知道破坏者是什么人?”
木兰花冷静地微笑着,道:“正是。”
高翔不禁苦笑了起来,道:“兰花,你可知道那样做,要冒多大的险了破坏者的办法,是数不尽的,我们没有办法一一预防。”
木兰花的笑容,渐渐凝止,她的声音,听来也更沉稳,她道:“高翔,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你近有甚么别的办法?”
高翔呆了一呆,他继续苦笑着,道:“除非我们可以捉到琵琶。”
木兰花摇了摇头,道:“现在,我们所需要的,不是凭空的想像,而是积极的行动,我现在就到公路的开放段去,你到医院去。”
高翔握住了木兰花的手,他凝视着木兰花,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然而,他根本不必说什么,木兰花也可以知道他这时的心意,他是在对木兰花表示深切的关怀。
木兰花低声道:“我会小心的。”
高翔会意地一笑,他们之间相知得太深了,根本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了。
他们一起离开警局,记者还没有散,又一起围了上来,有记者问道:“兰花小姐,你的车子被炸毁了,你认为那代表了什么?”
木兰花站定了身子,道:“我认为那是一种破坏。”
“破坏的目的何在?”
“当然是使我不能出赛。事实上,我绝不是一个一流的赛车手,我之所以参加赛车,只不过是作为本的居民之一,想为本市争一份光荣而已。”
“那么,你是不是继续参加赛车?”
“当然是,我已和欧洲联合公司总裁佟宁先生,有了协定,由他供应我他公司出品的最好的汽车,我仍然继续参加比赛!”
木兰花的宣怖,自然是一项重要的新闻,那些记者,全都一转而散,高翔陪着木兰花上了车,他自己驾着车,直赴医院去了。
公路的开放段上,仍然是一样的热闹。
因为爆炸而起火的几间车房,已被迅速地清理过,一切废物,全被移去,那地方变成了一片平坦的空地,已有几架车停在上面。
木兰花到达的时候,看到一辆纯白色的跑车,正从一辆卡车上吊下来,佟宁站在一辆敞篷车上,正在指挥着,一看到了木兰花,他便跳出车来。
木兰花望着那辆车子,那车子的形状,简直就像是一只古怪的甲虫,佟宁拉着一个人,来到了木兰花的身前,道:“兰花小姐,这位是负责制造这辆车子的工程师,麦维拉先生!”
木兰花欣然微笑,因为麦维拉是著名的汽车设计师,她和麦维拉握着手,他们一起向那辆已被吊到了地上的白色跑车走去。
虽然只不过是二十多码的距离,但是木兰花在那短暂的时间中,已向麦维拉提出了十多个有关这辆白色跑车的问题。
然后,他们两人一起登上那而跑车,先由麦维拉驾驶,兜了几个圈,再由木兰花驾驶,当车子的速度提高时,那而跑车,简直像一支箭一样,飞驰在平坦的公路上。
当木兰花来回驶了七八遭,测验了这辆车子的种种性能,又停了下来之后,佟宁迎了上来,道:“兰花小姐,你觉得怎样?”
木兰花的回答很简单,道:“好车子!”
麦维拉高兴地笑了起来,木兰花又道:“离大赛车还有两天,在这两天中,警方自然会保护这辆车子,但你也不妨雇请私人保镖,加以保护。”
佟宁挥着拳头,道:“自然,谁要是敢破坏我的车子,我决不和他客气,兰花小姐,这里是你的报酬!”
佟宁自上衣袋中,摸出了信封来。
木兰花自然知道,那信封中,是他第一次见面时就提出来的那张巨额的支票。木兰花将那信封推了回去,道:“将来得到了冠军再说。”
佟宁呆了一呆,显然在他的一生之中,还未曾遇到过看到了钱而不要的人,但是他却爽快地收起了信封,道:“好,等你得到了冠军,我一定加倍付给你。”
木兰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继续试着车,接受着记者的摄影,当她终于离开了公路的开放段,驾着车回家时,已是凌晨五时了。
木兰花觉得十分疲倦,她可以说从来也未曾那样疲倦过,在过去的六七个小时内,她不但一直在高速驾驶车子,而且,她也未曾停止过思考和忧虑。
她在设想着所有可能的破坏者,也设想着破坏者以后所会采取的方法。自然,她也忧虑着云五风的伤势,她可以说是心力交瘁了。
凌晨前的那一段时间,是最黑暗的,当她驾着车,在寂静无人的公路上疾驶之际,她仍然在想着,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打电话到医院去,询问云五风的情形!
木兰花将车子控制在适当的速度,因为她知道,在她自己如此疲倦的情形下,是不适宜再作高速驾驶的。当她的车子,驶离了公路的开放段,约莫十分钟之后,她突然听得,在公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汽车引擎声,有一辆车子,正以极高的速度,在追向前来!
木兰花的心中,凛了一凛,她立时向后照镜望去,她看到了两团夺目的灯光,那两团灯光打在太明亮了,即使距离还远,而且是在后照镜中看到,但是也给人以眩目的感觉,正常的行车,是决计不需要那么强烈的灯光的。
木兰花深吸了一口气,立时将她的车子的速度提高。
可是追上来的车子,速度实在太快,当木兰花的车子,速度提高到每小时八十哩时,那两团灯光,还是迅速地逼近了她。
她的车子,在弯曲的公路中急速地转着,她已可以听到那辆在后面追上来的车子,在高速急转弯中,轮胎和地面磨擦,所生出来的“砂砂”声,同时,她也看到,那是一辆深色的跑车。
驾驶跑车的人,好像戴着安全盔,由于那辆车子车头所射出来的灯光,实在太强烈,是以木兰花无法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从他坐在跑车的驾驶位上,身形微见伛偻的那种情形看来,他是一个身形很高大的人。
而且,那人无异是一个第一流的驾驶者,木兰花的车子,已经达到了每小时一百哩的速度,但是那车子,还在贴近。
木兰花疾转过了一个山角。
这条公路,她是十分熟悉的,她知道,在转过了那个山角之后,是一条直路,而在直路过后,是接连三个急转弯。
那辆车子如此高速,着亮了那强烈的灯光追了上来,自然是不怀好意的,木兰花就准备在那三个急转弯处,将这辆车子逼得下来。
木兰花打过了那个山角之后,将车子的速度,提得更高,在直路上呼呼向前,直冲了过去,那辆车子,离她只有七八码了!
由于车速实在太高,是以第一个急转弯,是突如其来,在跟前出现的,木兰花连忙扭转驾驶盘,车子吱吱叫着,转了过去。
那辆车子,也立时跟了上来。
木兰花在一转过了那个急弯之后,立时又扭动驾驶盘,车子再转了一个急弯,在这两个急弯之间,几乎是喘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的!
她的车子,巧妙地转过了那个弯。
但是在她后面的那辆车,却像是料不到第二个急转弯来得如此之快,显然他也立时转了过来,但是“砰”地一声,车子的一边,已擦到了山崖。
木兰花从后照镜中,看得十分清楚,她看到车子的一边车门,像是纸扎的一样,飘荡着,向半空之中,飞了上去!
而那辆车子的速度却还不减。
木兰花也绝不能在这时停车,因为第三个急转弯已跟着来了。如果她急刹车,车子也一样非撞向山上不可,是以她断然转过了那第三个弯。
当她的身子才一转过弯之际,她就看到,她后面的那个驾驶人,犯了一个错误。
那人显然是因为一边车门被撞脱了,所以想停下车来,可是他即未曾料到,第三个急转弯就在跟前,他本来可以越过那急转弯的。
然而,当他踏下刹车时,车子猝然停止,在公路中心,转了过来,车尾“砰”地撞在山石上,立时传来了一下轰然巨响。
随着那一下巨响,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那辆车子几乎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变得不存在了,或者说,化为一片一片的火焰,四下激射了开来。
木兰花连忙减慢速度,当她兜回来时,路上,山崖上,还都有看火,路面上二十码的距离之中,全是碎铁片,那人也不见了。
在如此猛烈的爆炸之中,那人还能剩下多少,实在是一个疑问,他可能甚么也不剩下,全在刹那间的高温燃烧中,化为灰烬了!
木兰花并没有下车,她只是在车中,默默地向外看看,直到火光已渐渐熄灭,她才继续驾着车,向前驶去。
她心中在想着,那驾车追上来的,是什么人?如果给他追到了自己,他准备做些什么?
木兰花一面想着,一面转进了一条公路。
当她转进那另一条公路之际,离她的住所,已经不远了,那条公路的两旁,也有着不少房屋:木兰花稳定地驾着车,突然一声枪响。
那一下枪声,是突如其来的。
当木兰花一听到那下曳着长音,呼啸而来的枪声之际,她立时辨认出,那是长程来福枪的枪声,但是,子弹的速度,即比车子快得多!
她的车子在她听到枪声之前的一刹间,已经剧烈地震荡了起来,车身突然一侧,向外冲了出去,车子是冲向悬崖的,木兰花在那一刹间,勉力扭转着驾驶盘,但是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她的车子还是撞向了悬崖边的铁栏杆。
车子一撞中了铁栏杆,立时翻跳了起来,翻过了铁栏杆,又重重撞在悬崖上,然后,骨碌碌地向下,直滚了下去。
木兰花在车子向上弹起来的那一刹那,推开了车门,她滚出了车门,当车子撞向悬崖时,她人已跳出了车子,向下跌来。
木兰花想要拉住悬崖上的小树,稳住她的身子,但是,在她拉住一株小树之前,她的左腿,已经撞在一块岩石之上。
木兰花只觉得一阵奇痛,她知道,自己的左腿已经断折了。然而,她却还是及时抓住那株小树,使她的身子,不致再向下跌去。
而她的车子,则一直向下滚下去,碰到了岩石,弹了起来,再向下滚,终于,“砰”地一声,撞在一块大石上。轰然巨响中,炸毁了。
木兰花如果不是在最早的一刹间,推开车门的话,那么,她一定绝没有逃生的机会。她拉着那株小树,小腿骨折的剧痛,和那种生死一线的情形,令她的额上也为之直冒冷汗。
她听得在公路上,有一阵脚步声,奔了过来。
木兰花连忙将身子向悬崖靠了靠,她听得一个人道:“不错,那一枪射得真好。”
另一个人,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个人又道:“你认为她已经死了?”
另一个人又冷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木兰花是什么?是超人么?”
那人道:“好,真好,如果没有木兰花,你是稳可以取得冠军的了,是不是?想想看,你是这个城的荣誉民,哈哈!”
那声音仍然很冷漠,冷冷地道:“有什么好笑,你们只是利用我,而且,我想,我的待遇,也太低了!”
那人道:“关于这个,可以商量,兄弟,可以商量!”
木兰花忍看痛,竭力抬头向上,想看清在路上,正在说话的两个人的模样,但是就在她的头上,就全是树木,她根本看不到什么。
然而那种听来很冷漠的声音,即是她再也忘不了的。
她已经可以肯定,那讲话的声音冷漠的人,也是一个赛车手,而这个赛车手,就是受了犯罪组织的收买,要争取本荣誉市民头衔的人!
木兰花咬看牙,她已经听过了那人的声音,她自信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那人一开口,她就可以认出那人的声音来的。
这时,警车的呜呜声已传了过来,木兰花听到那两人离去时的脚步声,和汽车迅速远去的声音,接着,便是警车声渐渐近了。那显然是附近人家,被枪声惊醒了好梦,打电话报警的结果。
当木兰花从手术室中出来的时候,她坐在轮椅上,安妮推着轮椅,穆秀珍、云四风和高翔跟在后面,全是满面焦虑。
这时,天已亮了,阳光从走廊一端的窗中射进来,照在走廊的地面上,射出夺目的光彩来,木兰花回过头去,望着他们,道:“你们怎么啦?五风的情形有好转,他的脑路也没有大损伤,他的腿伤并不严重,二十天就可以复原了,你们做什么?”
高翔苦笑道:“可是赛车即在后天举行。”
木兰花道:“我已经有线索了,我认得出那个存心争取荣誉市民的赛车手的声音,你去和方局长说,由市长出面,请所有的赛车手出席一个酒会,在酒会中,你设法和每一个赛车手说一句话,然后,将他们的声音录下来,再记下他们的名字,我就可以知道那是什么人了!”
高翔道:“我立即就去办。”
他转过身,向走廊的一端走去,他还未及下楼梯,便看到佟宁气喘不已,满头大汗地自楼梯上,奔了上来,一看到了高翔,便顿足道:“怎么一回事?”
高翔连睬也不去睬他,自顾自地走下了楼梯。
佟宁又向木兰花急步走了过来,他唉声叹气,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意外?”
“有人要谋杀我。”木兰花回答,“但他没有成功。”
佟宁向木兰花上了石膏的小腿望了一眼,顿足道:“可是你的腿,唉,你受了伤,怎么还能驾我的车子来出赛,怎么能?”
穆秀珍、云四风和安妮三人,立时面现怒容。
因为佟宁竟一点也不关心木兰花的伤势,而只是关心他自己的车子是不是能夺得冠军,穆秀珍已忍不住骂了起来,道:“他妈的——”
可是木兰花却摆了摆手,止住了穆秀珍再骂下去,她道:“佟宁先生,关于这一点,你倒是只管放心好了!”
佟宁瞪大了眼睛,道:“放心?放心?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还能驾驶?”
“我当然不能,但是穆秀珍可以。”
佟宁立时向穆秀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