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镇定,她冷冷地,缓缓地问道:“王先生,你说这金像是你的。请问,那金像是什么人的像?”
王通陡地一呆。
自从他走出来开门以来,他的脸上,一直挤着笑容,这还是他第一次发呆,但是,那一呆却只是极短的时间,他立时又笑了起来。
然而他却也没有回答安妮的这个问题,他只是巧妙地道:“你既然甚欢它,我可以将它送给你。”
但是安妮却一点也不放松,她又道:“我在问你,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像!”
王通摊了摊手,道:“那有什么关系?”
安妮提高了声音,道:“回答我的问题!”
王通沉下了脸,道:“这算什么?这里是我的住宅,你们闯了进来,说发生了谋杀案,警官,我有义务回答道个神经不正常的女孩子的问题么?”
杨科长摇着头,道:“你可以不回答,但是这位小姐,绝对不是神经不正常,她是女黑侠木兰花的小妹妹,安妮小姐!”
杨科长的那句话才一出口,客厅中响起了由许多人同时发出的“啊”地一声。安妮立时道:“杨科长,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来,那不是他的东西。”
王通道:“好了,不管她是谁,我们的舞会还要继续。你们是不是还要继续逗留下去,还是要将我带到警局去问案?”
杨科长缓缓地道:“我们要离去了,现在,我们什么证据也找不到,但如果这里真发生过这谋杀案的话,证据是一定可以找到的。”
王通冷冷地道:“你们慢慢地找吧!”
杨科长挥了挥手,警员和探员。一起退了出去。安妮仍然握着那小金像,道:“如果这是你的东西,你是不是想要回它?”
王通狠狠地瞪着安妮,道:“去见你的鬼!”
安妮冷笑着,她仍然握着那小金像,转过身,就向外走去。他们走出了铁门,安妮才道:“杨科长,现在你相信我是到过这间屋子,发现过死人的了?”
杨科长“嗯”地一声道:“我早就相信。”
安妮道:“我料到那姓王的一时间看不清那小金像的样子,他只是看到探员找到了一样不是属于他的东西,就说是他的。那小金像是一个小天使像,他都说不出来。他在说谎!”
安妮一面说,一面摊开手掌来。
可是当她摊开手掌时,她却呆住了。
在她手掌中的,并不是一个小天使的金像,那的确是一个金像,但是却是维纳斯女神像!
杨科长望了望那金像,立刻抬头向安妮望来。
安妮忙伸手在衣袋中摸着,她立即在衣袋中,摸出了她的那个小天使金像。两个金像的大小是相仿的,显然是同一个工厂的出品!
安妮和杨科长互望了一眼,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那是死者的东西!”
安妮忙又道:“我们再回去检查!”
杨科长摇着头,道:“不,我派人监视着他们,再回去查这房子的资料。我不相信他们能逃得过法网,现在去查,只有打草惊蛇!”
安妮道:“我可以保留这小金像?”
杨科长点着头,向外走去。
安妮先驾车离开,杨科长带着探员,也驶走了,但是一到街口,几个探员便下了车,又回到这屋子的附近,在暗中监视着。
安妮则回到了家中。
当她走到客厅时,木兰花和高翔正对坐着欣贺音乐。高翔一看到安妮,就道:“安妮,听说你发现了一件谋杀案?”
安妮坐了下来,却一声不出。
高翔笑着,道:“安妮,你也别学兰花学得太像了,那件谋杀案怎样,可是太神秘了,所以你才想卖一下关子?”
安妮也不禁笑了起来,她道:“神秘是的确很神秘,而且,还很岂有此理。我并不是在卖关子,而是在想,该从何处说起才好!”
木兰花微笑着,道:“当然是从头说起。”
安妮道:“好,从头说起。”
她又停了片刻,然后,才将一切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本来当安妮发现的,是一件普通的谋杀案,是以并不怎么用心,可是安妮越往下说,他们就越是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安妮取出了那两个金像来,放在几上,道:“就是这两个小金像,一个是我的,另一个极可能是那死者的!”
木兰花拿起了那两个小金像来,每一个小金像上,都连着一条细细的链子,那是一种很普通的玩物,可以挂在颈上,也可以拿来做钥匙链子。
高翔首先道:“安妮,你可以说已具备了一个侦探的条件,王通给你一逼问,自然原形毕露,这件案子。也容易破获了!”
安妮皱着眉,道:“可是我始终不明白,我离开那屋子至多不过十分钟,他们何以能在十分钟之内,改变了一切?”
木兰花放下那两个金像,道:“安妮,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可是那电话——”安妮犹疑地问。
“那电话,照你的叙述听来,当时,你只是发现拿起听筒之后,一点声音也没有。电话线被割断,只不过是你的猜想,对不对?”
安妮点了点头,道:“是的。”
“你实际上并没有看到被割断的电话线,只是在你的脑子中,凭猜想而构成了一项事实,安妮,这是任何从事侦查工作人员的大忌!”
木兰花的话说得很重,但是安妮却一点也没有觉得难堪,她由衷地接受着木兰花的批评,道:“是的,当时我太想当然尔了。”
木兰花点了点头,又道:“根据你的叙述,我推测那具电话,是装有插头的那种,是可以随意搬移的,当你发现电话不通的时候,只不过是插头被拔了出来而已。”
安妮点头道:“可是那么多人是那里来的?”
木兰花望着她,道:“当时,你在客厅中发现了尸体,就去打电话,电话不通,你就立时离开,并没有到屋子其它的地方去看一看,对不?”
安妮咬着手指,点了点头。
木兰花又道:“那样,你就肯定屋子里没有人了?”
安妮的脸红了一红,没有出声。
木兰花又瞪了高翔一眼,道:“高翔,你刚才说,安妮已具备了做杰出侦探人员的条件,但是照我看来。她却一点也不够资格!”
高翔也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他道:“兰花,那是你对她的要求太严,是以才会有这样的评语的。事实上。她立即握住了那小金像,令王通无词以对,使这件案子成立,有利于警方的慢慢侦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木兰花道:“不错,这一点已是她的机警,但是我始终坚持我的意见,如果要做一个杰出的侦探人员,还要接受多方面的训练!”
安妮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兰花姐,你说得对。”
高翔侧着头,道:“兰花,那么你对于这件谋杀案的看法又怎样?”
“我有几个疑点,可以说就是案中的关键。第一,那死者死在酒吧的柜内,那么,他是自己去斟酒的,他应该是屋子的主人,而且,他的车子登记的地址,也是那屋子,为什么屋子的主人,会变成王通呢?这一点,不妨提供杨科长参考。”
高翔点着头。木兰花又道:“还有,死者是胸前中刀的,不论他是在十么部位中刀,他应该有血流出来,何以一点血渍也没有?”
木兰花说到这里,向安妮望了一眼。
安妮皱着眉,道:“是的,那的确很奇怪。我当时只看到死者的胸前露出了刀柄,但是,并未曾看到任何血渍。唉,我当时应该好好视察一下的。”
木兰花沉声道:“现在。你甚至连死者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是不是?”
安妮一面咬着指甲,一面点头道:“是的,我完全想不起来了,当时我只想到事情实在太意外了,根本未曾留意死者是怎样的一个人!”
木兰花摇着头道:“那实在十分可惜。”
高翔道:“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杨科长,问问他调查到一些什么?”
木兰花道:“也好,这件谋杀案,本来不关我们的事,但既然是安妮发现的,我们也可藉此来训练安妮,告诉她在遇到了意料不到的事情时,应该怎样做:也可以告诉她,如何来发现疑点,掌握线索,直到整个案子。都水落石出。”
高翔已在拨着电话,当电话通了之后,杨科长一听到高翔的声音,便问道:“高主任。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有事向你报告。”
“我在木兰花家中。”
高翔才说了一句,杨科长已立即道:“我立刻就来。”
高翔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杨科长已挂上了电话。
高翔呆了一呆,杨科长急于要向他当面报告,那自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事情也可能是和那件谋杀案有关。
看来,事情又有新的发展了!
木兰花,高翔和安妮三人。都不出声,他们都在思索着,安妮更是不断地咬着指甲,她自以为这件事,做得很不错,可是给木兰花一分析,她却一无是处!
她心中很懊丧,自己为什么一看到了死者之后,不仔细地观察一下,甚至连死者的相貌也记不住?他竭力想记起死者的样子来,但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将当时看到有人伏在酒吧的柜上之后,所发生的事,详细想了一遍,可是当时,她却只注意到了死者胸前的刀柄,和他上衣袋中的跑车手套!
安妮暗叹了一声,听到有车子停在门口的声音,她连忙奔了出去,打开铁门,杨科长夹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杨科长的神色很严肃,他走进客厅,招呼了高翔和木兰花,就道:“我们已找到了王通的资料,他们兄弟两人,开设了一家旅行社,业务很好。”
“兄弟两个?”木兰花问。
“是的,王通是哥哥,他的弟弟叫王达,他们两人都未曾结婚,所以住在一起,那辆红色的跑车,是属于王达所有的。”
木兰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立时道:“那样说来,死者是王达了?”
“我们找到了资料之后,也是那样猜想的,但是——”
杨科长讲到这奸,略顿了一顿,苦笑了一下,道:“但是,我们再查下去,却发现王达早在半年之前。便已经死了!”
杨科长的话,不但令高翔和安妮,一起发出了“啊”地一声。而且,使得木兰花也扬了一扬眉,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那死者最可能是王达。
但是:王达却早在半年前死了!
每一个人,都只能死一次,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在死了之后。再活过来,然后再死一次的。看来,这件案子更是扑朔迷离了!
木兰花问道:“王达怎么死的?”
“他死于车祸。在半年前一个午夜,王达和一些花天酒地的朋友,自夜总会出来,当他过马路时,被车子撞死的。”
“警方有这件事的记录?”
“有的。”
“王达葬在什么地方?”
“他是火葬的,”杨科长回答说,“丧事是由王通主持的,所以,死者不可能是王达,而是另一个人。还有一件很怪的怪事——”
杨科长说到这里,又望了安妮一眼。
安妮欠了欠身子道:“杨科长,你只管说。”
杨科长道:“在王达死了之后,他那辆红色的跑车,就一直交给车行代售,到现在为止,还无人问津,还放在车行中!”
杨科长打开文件夹,取出了一张照片来,道:“这就是王达的车子,车牌的号数,是和安妮小姐所说的一样的。”
安妮一伸手,就将照片抢了过来,她只向照片看了一眼,便道:“不错,就是这辆车子,我差一点被这辆车子撞死!”
杨科长摇着头,道:“这半年来,还没有人驶过。”
木兰花的眉心打着结,道:“那不成问题,同一色,同一型的车子,自然不止一辆,而假制一个车牌,也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高翔立即道:“可是,那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高翔的那个问题,因为连木兰花在内。根本没有人想得出,那是为了什么!安妮突然道:“你可有王达的照片。”
“有,”杨科长又取出了一张照片来。
安妮接过了那张照片来,才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变了,变得十分苍白,人人都可以看出她脸上那种急剧的变化。
木兰花忙问道:“怎么了?”
安妮盯着那照片,又呆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她的声音听来很异样,她道:“兰花姐,这就是那个死者,就是胸前中刀的那个人!”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陡地吸了一口气。杨科长睁了睁眼睛,望着安妮。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安妮的脸色虽然苍白,她的神情却很坚定,看来,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高翔忙道:“安妮。你刚才不是说,完全不记得那死者是什么模样的了么?”
安妮道:“是的。我不记得死者的模样,但是事实上,我是看到过死者脸面的,只不过我不能凭那一瞥说出死者的模样来。但是现在,看到了这照片,我却可以肯定我的印象,那死者就是照片中的人,一定是他!”
高翔向木兰花望去,木兰花淡然一笑,道:“现在,事情倒更有趣了。在半年前死于车祸,被火葬了的人,忽然又出现,再被谋杀一次!”
木兰花说得很轻描淡写。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安妮不禁涨红了脸,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摇了摇手,道:“安妮,我并不是说你的印象不可靠,但是事情却实在太离奇了,杨科长,我认为需要调查半年前的那宗车祸。”
杨科长指着那文件夹道:“资料全在这里。”
“请你大略将经过情形说一遍。”木兰花道。
杨科长显然已经对这宗车祸,下了不少研究工夫。他根本不必翻查文件,便道:“车祸发生在凌晨一时,王达和四个朋友从夜总会出来,一辆车疾驶而来,将他撞出了十多码,警方人员赶到时,王达已经断了气,那辆肇事的车子至今末获。”
“警方人员是在出事后多久赶到的?”
杨科长翻阅了一下文件,道:“十二分钟。”
“请说下去。”木兰花说着。
“死者在证实死亡之后,就送到殓房。根据殓房的记录,王通是在第二天早上九时去认尸的,接着在当天就火化了。”
木兰花道:“殓房自然也对死者拍了照?”
“是的,那些就是。”杨科长又取出了两张照片来。木兰花接过了照片,才看了一眼,便立时皱起了眉,那是两张任何人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看第二次的可怕照片。
一张是全身,死者的手足都折断了,头颅几乎撞扁:另一张则是脸部,五官都撞得歪曲,头骨破裂,根本没有可能辨认出他是什么人来。
木兰花又道:“照这两张照片看来,死于车祸的人,不一定是王达,有可能是另一个人,警方肯定那是王达,全是由于另外四个人的证供!”
杨科长略呆了一呆,道:“可以那么说,那四个人,是从夜总会和王达一起走出来的,他们眼看王达被车子撞倒的。”
“如果那四个人是串通在说谎?”木兰花问。
杨科长再呆了一下,道:“当时这件案子,并不是由我主办的,但是就算是由我主办的,我也不会怀疑那四个人的证供。”
木兰花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一声不出。
客厅中顿时静了下来,静寂维持了两三分钟,木兰花才道:“我们要查这件事,还得从头做起,我的意思是,先调查那件车祸。”
杨科长点着头,道:“我没有更好的意见。”
“我想和安妮一起进行调查。杨科长,请你将那四个目击证人的姓名地址给我,我们去进行调查,”木兰花说,“而对王通,继续严密监视。”
杨科长答应着,将一张卡纸,送到了木兰花面前。那卡纸上,记录着那四个人的姓名,地址和职业,他们是:
杨鹰 男 三十岁 通洋货运公司经理 惠英大厦十五楼二一四室通洋公司。
黄雨方 男 四十二岁 珍益货运公司经理 惠英大厦十五楼二一六室珍益公司。
沈伯奇 男 四十岁 金色轮船货运经理 沙滩道十四号。
顾益夫 男 六十岁 金色轮船公司属下金色天堂号邮船大副,住风荫街二十号二楼。
木兰花将那四个人的名字,在心中念了几遍,然后,他将那张卡纸,递给高翔,道:“你对这四个名字,可有任何印象?”
高翔摇头道:“没有,从那四个人的职业看来,他们像是王达业务上的朋友,王达不是开设旅运公司的么?”
“好像是,”木兰花回答着,“我们明天一早就会开始调查,我希望警方能发给我和安妮一份工作证明书,以便我们进行调查工作。”
高翔道:“那不成问题。”
木兰花又道:“杨科长,我们那样做,你不见怪吧?”
杨科长笑了起来,道:“兰花小姐,你怎么那样说?有你肯帮助我们,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兰花小姐,你是不是认为这案子另有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