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看看么?”

“看得到么?”

“当然看得到的,这也可以解解闷,传音设备刚才被流弹破坏了,但电视传真设备却没有坏。”翁来走到长桌的一端,接连按下了好几个掣。

好几具电视机的萤光屏,同时亮了起来。

在萤光屏中出现的,全是一间间房间的内部,只有一间房间中有人,那正是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他们两人的手上,都铐着手铐。

而手铐的另一端,则是铐在一张金属椅子上,从电视上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张椅子是固定在地板上的。这时云四风正在对穆秀珍说些什么。

木兰花连忙跳了起来,调节着一些掣钮,想要听到声音,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传音设备已被流弹所破坏了!

但是,当云四风讲完之后,穆秀珍一开了口,她却可以知道穆秀珍是在讲些什么的,那是她们两人之间,平时就惯于使用“唇语”之故。木兰花只要看到穆秀珍口唇的动作,就可以知道穆秀珍在讲些什么了,这时她“看”到穆秀珍说道:“兰花姐自己都不知怎样了,怎会来救我们,我们非自己设法不可!”

云四风接着又讲了几句话。

穆秀珍又道:“管它受监视不受监视,我可等不下去了,我的发箍上有十分锋利的锯条,是可以将这手铐锯断的,至多让他们电死,也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

云四风摇了摇手,他的身子转了一转,转到了穆秀珍的背后,一低头去吻穆秀珍的后颈,穆秀珍一回头,一巴掌打在云四风的脸上。

云四风哭丧着脸。

看到这里,翁来“哈哈”大笑起来,道:“兰花小姐,看来你们两姐妹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都拒绝男人的亲近,是不是?”

木兰花并不理睬翁来,她只是心中在想,云四风绝不是那样轻佻的人,他突然去吻穆秀珍的后颈,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木兰花料得不错、,云四风的确是有原因的。

但是他想讲的话还未曾讲出来,便重重地捱了一下耳光,令得他哭丧着脸,低声道:“秀珍,让我吻一下,让我吻一下!”

穆秀珍杏眼圆睁,道:“你再胡说。”

云四风心知自己讲的话,监视自己的人是一定听得到的。他又不敢直截了当地讲了出来,是以只好继续道:“秀珍,你太美丽了,我——”

他又突然凑过头去,穆秀珍却一点也不客气,“拍”地一声,云四风的左颊之上,又吃了一个耳光,但是云四风总算已趁机讲了一句话,道:“我有要紧的话说!”

那一句话,是在他捱了一掌之后,用极低的声音,在穆秀珍的耳际讲出来的,当然不怕被别人听到。穆秀珍一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心知云四风一定是有了什么脱身的办法了,是以她大声道:“只准吻我的脸颊!”

云四风忙奉命而吻,一股淡淡的幽香,令得他有点飘飘然,但是他当然不会忘记要讲的话的,他用极低的声音道:“你抱着我,我已可以弄开手铐的锁了,我先弄开你的手铐,然后我再抱着你,我们只有拥抱着,才可以避开电视摄像管。”

穆秀珍一听,心中大是高兴,转过头来。

对着穆秀珍丰满而又充满了诱惑力的朱唇,云四风心中胆子一大,突然吻了下去,穆秀珍并没有让开,她的身子靠得云四风更近了。

同时,她的一只未被手铐铐住的手背,抱住了云四风。

这一吻的时间相当长,因为云四风正在利用一根小钢丝,在打开穆秀珍手上的手铐,直到手铐打开了,他们才分了开来。

云四风怔怔地望着穆秀珍,穆秀珍低下头去。

他们这时,是在盗窟之中,但是他们都全然不想到这一点,他们的心中,都有一种十分奇妙而难以形容的感觉。过了好一会,云四风才低声道:“秀珍,再让我亲你一下!”穆秀珍默默地点着头,他们的身子,又靠在一起,在一分钟后,云四风手上的手铐也松了开来。

他们两人已可以自由行动了,但是他们仍让手铐留在手腕上,云四风大声叫道:“有人听到我的声音么,快来啊,我有话说!”

房门立时被打开了。

一个全身黑衣,面目阴森的男子,走进了一步,道:“你大呼小叫作什么?”

“你们的首领呢?我要见他!”

“首领正在和一位苏珊小姐商议要事,有什么事?”

“你是什么人,有地位么?”

那人“嘿嘿”地笑了起来,然后冷冷地道:“我是黑豹,我想,你应该听到我的名字的,我是不是有地位,你自己说吧!”

“黑豹?”云四风突然怪声笑了起来,“黑豹,我看你像一只黑猫,一只烧焦了毛,只好在垃圾桶中拣拾鱼骨的黑猫。”

“黑豹”的脸色变得更阴森了。

“我不以为这是一句好笑话。”

“可是我以为是,黑猫!”

“黑豹”被激怒了,他陡地向前跳来,他向前跳来之势,是如此之敏捷,当真像一头真的黑豹一样,同时他的拳头,也向着云四风的肚子送出!

可是,“黑豹”所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当他的身子向前疾扑而出之际,云四风的身子,也陡地向前,扑了出来,双方的势子,都快到了极点,但是却是云四风制了先机,云四风的掌缘如锋,猛地向黑豹的手腕,切了下去,“黑豹”连忙一缩手。

“黑豹”能够在仓猝之间,避开了这一掌,也当真不容易之极了,可是他避得开这一掌,云四风紧接着而来的一拳,他却避不开了!

那一拳,正击中他的下颌上!

他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那一拳,他还是可以忍受得住的,可是就在此际,穆秀珍的双手并在一起,却已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背部!

“砰”地一声响,“黑豹”重重地倒在地上。

穆秀珍身子立即跃开,到了门旁,而云四风则扶起了昏过去的“黑豹”,两人不约而同,一齐怪叫了起来,“砰”地一声响,房门被人推开,一条大汉提着手提机枪,大声喝道:“什么——”

可是他才讲了两个字,云四风用力一推,“黑豹”的身子便向那大汉直扑了过去,那大汉立时扳动了枪机,一阵惊心动魄的枪声过处,“黑豹”的身子,像跳舞一样地跳了起来,那人突然一呆,看清了自己射死的竟是重要人物“黑豹”!

在那一刹间,他呆若木鸡!

而穆秀珍在门口等待的,就是那一刹间,她陡地疾跳回来,一脚踹向那人的下体,左肘重重地撞在那人的脸部,右手一捋,已将手提机枪,夺了过来,她立时再横过枪柄,重重地打在那人的脸上,打得那人鲜血直迸。

然后,她扳动枪机,向外扫射了三十秒钟,门外有四个人倒了下去。

穆秀珍向外冲去,一直不停地扫射着。

云四风跟在穆秀珍的身后,也冲了过去,在那四具尸体的身边,拾起了四柄手提机枪来,也参加了扫射,枪声大作!

他们一直冲到了走廊的转角,才听到前面有枪声反击,穆秀珍和云四风停住了身子,云四风突然转过身,又射出了两排子弹,在他们的身后,有人倒了下来,而且,还带来两下极其惊人的爆炸声,立时浓烟密布,那可能是这两个人的身边带了手榴弹,而被射中爆炸之故!

云四风立时一招手,和穆秀珍两人,向前直冲了出去,那一阵巨大的爆炸,已在一堵墙上,炸穿了一个大洞,有十多人向外逃了出去。

而外面正是一条街道,这时正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等到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都冲出了墙洞之际,大量的巴黎警察,也已经赶到了。

几个高级警官,立时将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围住,神态紧张,如临大敌,穆秀珍怒道:“他妈的,他将我们当作什么人?”

“将枪放下,秀珍。”云四风微笑着,“如果你是警察,在这样的情形下,首先对我们持枪冲出来的人,会有什么想法呢?”

将枪抛下之后,云四风有礼貌地问一位警官,用标准的法语道:“我要求见高级负责人,对我们的身份,我将有解释。”


一小时后,局面已澄清了。

穆秀珍知道了巴黎警察首脑,居然也听到过东方三侠和女黑侠的大名之际,她的嘴唇不再嘟起,而笑逐颜开了。

和本市警方长途电话的联络,也证明了他们的身份,而且更有利于他们的是,国际警方的总部在巴黎,曾在“海底火龙”一案中,和他们合作寻获过海底武器库的彼得逊,已是国际警方总部的高级人员,也赶到了巴黎警察总局来和他们会面。

彼得逊高兴得和穆秀珍大握其手,每一个人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巴黎警方在获知了那幢建筑物,竟是“KID”暗杀党的总部之际,高兴得不知怎样向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感激才好。

巴黎警方也冲进了那幢建筑物,拘捕了七十多人。

警方牺牲了五个人。其中三个人是在枪战中丧生的,还有两个人,是在拘捕了门外一个白痴后,试图弄开电子门,而立即被高压电电死的。

每一问房间都搜过了,没有见到木兰花。

很快地,他们在被拘人员的口供中,得知木兰花在那扇电子门之内的决策小组的密室中,而他们也知道了开启那扇电子门的独一无二的方法。

那白痴被带到了电子门前,巴黎警方的人员,国际警方的人员,云回风,穆秀珍,以及几个心理学家,用尽了方法,那白痴一点反应也没有。

穆秀珍顿足道:“用炸药将这扇门炸去!”

这似乎是最简单的方法了,三个爆炸专家在半小时内,应召而至,并且带备了应用的一切,这幢大厦的建筑物图样也被找了出来,以便研究从何着手最好。

可是等到大厦的图样被找出来时,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决策小组的秘密室是在顶楼,那密室,实际是一个大铁笼,每一面的铁壁,厚达半呎,中间还有好几层厚的石棉,以及一层极坚硬的合金。

当然,要爆破它是可以的,但如果爆炸的程度,足以将铁壁爆穿的话,在里面的人,也必然粉身碎骨,而绝不能生存的。

用烧焊,当然也可以的,但估计日夜不停,用最强力的,最新型的“雷射”光束来切割,要割开外面的几层钢板,倒只要六小时就够了,可是,要割开最后一层合金,却需要四十小时。

而且,装备雷射光束来切割装置,法国本身还没有,要从大西洋彼岸运来,连同技术人员,装备,到拨出大量的工业电来供“雷射”光束切割器使用,至少也要九十六小时,那也就是说,一切都顺利的话,至少要六天,木兰花才能出来——不,应该说至少要六天,才能切开一个孔道,可以确知木兰花是死是生!

这当然是令人心急之极,不耐之极的办法!

但是,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又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立即分头去进行了。消息传了开去,记者云集,几个规模较大的报社,自用的直升机不断地在空中飞翔着,这时天色已黑了下来,无数探射灯,都照射着这幢大厦的十曲楼。

木兰花的名字,几乎成了巴黎每一个市民口中的话题,人人都焦急地在想,被困在决策小组密室之中的木兰花,究竟是死是活呢?


在密室中的木兰花,除了还没有想出脱身的办法来之外,一切都是很忙的,而且,她等于是亲眼看到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冲了出去的。

而刹那之间,几乎每一个房间中都满是警察,她也从电视传真中看到的,她也看到了曾经和她在一起共过事的彼得逊。

当她看到一个一个歹徒被拘捕的时候,她冷冷地道:“翁来,你已完了,你看到没有,已完全瓦解了。”

翁来则无动于衷,漠然道:“在我失败之后,我的组织当然已经完了,但是我所堪以自慰的是,小姐,你也没有胜利。”

木兰花耸了耸肩,说道:“他们会弄开这扇门的。”

“他们弄不开,小姐,你可要我详细地向你介绍这扇门,和这间密室的环境么?”翁来于是不厌其烦地讲述了起来。

“用雷射光束,可以切得开。”

“是的,但大约需要一星期的时间——包括去商借这些设备时间在内。除非我们两人吃死人肉,否则到时,你我都饿死了。”

木兰花敏锐的目光望定了他,道:“你故意遗漏了一点:这里应该有透气的地方,那是一个极大的缺点,可以攻进来的。”

“小姐,我不是遗漏,而是故意不提,好让你有一个新的希望,但是不幸得很,你的希望落空了,这里的构造,和太空舱一样,氧气是由压缩氧气供应的。”

木兰花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道:“你是个地地道道的魔鬼!”

“谢谢你的称赞,天使。”

木兰花冲出了屋子,她企图再去说服那白痴。

但是她得不到那白痴的任何回答,她只是听到翁来的笑声,不断地从房间之中传了出来,那一种笑声,令得她心烦意乱之极!


在电子门之外,穆秀珍好几次要伸手向那个白痴掴去,但都被云四风止住了,每一个在电子门前的人,都是神色焦虑的,唯独这白痴,神色漠然。

没有人知道电子门之内的情形怎样了,据口供,密室中的人当然是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那么或者他们会出来投降?

至少他们也可以要挟着木兰花,出来和警方作谈判的啊,这正是他们希望,也就是他们留那白痴在门边的原因。

但是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一点也没有,绝无法和里面通讯,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穆秀珍将手骨捏得“格格”响,已有三小时了!


木兰花用各种各样的手势,用各种各样的引导,想叫那白痴有所动作,可是那白痴却仍然只是坐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木兰花陡地转过头来,对准了翁来,大声喝道:“我敢说他不但是一个白痴,而且是一个聋子,你一定另外有开启电子门的办法,因为我敢打赌,你也不能令得他听你的命令去开门。”

“赌什么,小姐?”

“赌什么都可以!”

“赌一个热烈的吻,怎样?”

木兰花从来也没有这样的生气,和这样地失却镇定过,但这时她却那样,她竟绝不考虑地道:“好,只要你能命令他!”

翁来奸猾的一笑,道:“别以为我会命令他将门打开,我只是命令他们几个动作,再命令他停止,表示我拥有这种权力。”

木兰花喘着气,道:“好的。”

翁来转过身,对准了那个白痴,那个白痴也抬头,向他望来,翁来沉声道:“白痴,开门,我要出去了,我会带糖给你吃的。”

木兰花神经紧张地望着那白痴。

而翁来的面上,则带着一种稳可取胜的笑容。

他们两人的目光,都注定在那白痴的身上。

那坐在椅上的白痴,身子震动了一下,看样子他是想站起来,但是,他的身子却只是震动了一下,却并不站起来,服从命令去开门。

木兰花陡地一呆!

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木兰花也是意料不到的。

而那更出乎翁来的意料之外,翁来的面色一变,他立即大声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只叫了一半,便立时恢复了镇静,道:“白痴,快去开门,我带糖给你吃!”

白痴仍然坐着不动。

翁来的面色,变得比纸还白。

他来到了白痴的面前,双手按在白痴的肩头上,道:“去开门,自痴,快去开门!”可是那白痴仍然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面色发青的翁来,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双手插在白痴的胁下,将白痴硬提了起来,叫道:“去开门,白痴,快去开门!”

可是,当他双手一松之后白痴却又坐了下去!

翁来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肌肉,可怕地抽搐起来,木兰花的面色,也苍白得可怕,她用力抛去了手中的毒针枪,道:“我要这东西没有用了,我们根本出不去了,我们都将死在这里!”

木兰花倒并不是有意在剌激对方,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木兰花的话给予翁来的刺激,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他发出了一声尖叫,道:“我自己去开!”

他疯了也似地向电子门冲去。

当他向电子门冲去的一刹那间,木兰花的心中陡地一震,她陡地想到那白痴为什么不服从翁来命令的道理了,她立即叫道:“翁来,你——”

可是已经迟了,她只叫出了三个字,翁来已扑到了电子门上,他的双手在门上的电子感应器上胡乱地按着,几乎是十分之一秒钟之内的事倩,“拍拍”的火花,连续不断地爆了出来,翁来的身子蜷屈了,他发出了凄厉之极的叫声!

然后,便是一阵难闻之极的气味,翁来倒在地上,他的全身,都变成了焦黑色,他显然死得极不甘心,因为他的眼晴还老大地睁着。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她望了望那白痴,白痴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木兰花转过身,走进房间中,从地上拾起那只厚橡皮面具来,戴在脸上,又走了出来,她尽量摹仿着翁来的声音,道:“白痴,去开门,我会带糖给你吃的,去开门。”

白痴露出了笑容,顺从地站了起来!


翁来给予白痴的训练太严格了,以致他们只记得决策小组三个人的脸,而翁来自己,几乎是无时无刻不戴着那个厚橡皮面具的。

是的,几乎是任何人都可以命令那两个白痴开门的——只要他是戴着那个橡皮面具的话。在翁来的命令不生效之后,木兰花就想到了这一点,但翁来已因为绝望而扑向电子门了。

当木兰花走出电子门之后,一切便没有记述的必要了,木兰花向国际警察最高当局提及翁来的真正身份,但不获置信,翁来的身子已被烧坏,连指纹也不辨了,在木兰花的一再坚持下,检查了义齿和牙医的记录,才确定了翁来真正的身份。

只不过这件事,被列入最秘密的档案之中,甚至连翁来的家人——他的极其显赫的家人——也不知道翁来是暗杀党的首脑,他们只当翁来神秘失踪而已。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KID”在世界各地的支部,也完全解体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