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敏感的记者便发出了“高主任心情悲痛”的消息。高翔好几次运用强烈的暗示,终于在第二天的早报上,已有“女黑侠木兰花可能已逝世”的消息。大群记者造访木兰花的住宅,但是找不到人,记者包围高翔,高翔对任何问题,一概拒绝回答。
这正是高翔的高明处。
如果他大声高叫木兰花已然死了,那反而会引起人家的思疑,而且,必然会进一步地询问“木兰花是怎样死的”,但如今他一声不出,只是不断地向记者发脾气,那使人感到,木兰花真的是死了,焦点集中在木兰花已死了这一点上,木兰花是如何死的,就没有人去深究了。
而且,在本市的大小报章,都在报导木兰花已死的新闻之际,高翔还在竭力地否认,而且还声言要控告全市所有的报纸。
本市的报纸也对高翔反击,要高翔拿出木兰花未死的证据来,也就是说,要木兰花露一露面。事情到了这一地步,高翔的表演已完全成功了!
他唯有垂头丧气,避不见人。
所以,木兰花的死讯,似乎更加确凿了。
这一切,只不过化了高翔三天的时间。
在这三天中,高翔一方面为了木兰花的“死亡”在紧张地“作戏”,另一方面,他无时无刻,不想得到木兰花的信息。
他知道木兰花是当晚就到东京的。
而到了东京的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穆秀珍和云四风是不是和她在一起呢?她和温先生的联络怎样了?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这一切全是高翔所关心的问题。
但是高翔却得不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所以,到后来,高翔显得十分沮丧,倒并不是完全装出来的。自从他认识木兰花之后,一切冒险的事,他都是和木兰花共同经历的。
但如今,却是木兰花一个人去进行!
虽然有穆秀珍和云四风在,但是他们两人,其势不能一起打入KID组织之中,木兰花孤身涉险,音讯全无,高翔实是不能不担心!
木兰花是当晚午夜之后,就和温先生在东京机场上见了面的。当木兰花走向温先生之际,温先生惊讶地睁大了眼晴,瞪着她。
因为木兰花曾对他说,在东京见面的时候,她将会化装,但是木兰花却全然未曾化装。温先生在奉命暗杀木兰花之时,曾经详细地研究过木兰花的相片,他发觉此时的木兰花,实是比任何照片中的木兰花更要相像,任何人一看都可以知道那是木兰花!
温先生实在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来到了温先生的身前,低声道:“小绵羊好吗?”
“噢,”温先生有点啼笑皆非,“我难道不认得你了?你大可以不必对我讲约定的暗号的。”
“我难道不可以是假冒的么?”
“假冒的?”温先生大惑不解。
“来,我们别站在一个地方不动,”木兰花慢慢地向前走去,“如果你注意我的左耳,你可以发现我和木兰花不同。”
温先生服向木兰花的左耳,在头发的掩遮下,温先生隐约可以看到,左耳上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紫斑,这是以前任何有关木兰花特徵的记录上所未曾提及过的。
温先生更是如同堕入五里雾中一样,摸不着头脑,道:“那么,你……你不是木兰花?你究竟是谁啊?”
“我是木兰花,我想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温先生呆了一呆,他明白了,他低声道:“你是想对组织表示,你是假的木兰花?这太危险了,这更容易启组织之疑!”
“不,我想过了,惟有这个办法才可以使我和你一齐打进组织去,如果我化装成别一个人,那么必定要经过种种的盘问和审查,但如果我以假木兰花的身份去参加组织,组织方面一定感到极度的兴趣,你引见我,也有了充份的理由。”
温先生一听,一面不住地点头。同时,自他深沉的双眼之中,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十分钦佩的神色来。他心中不禁地暗暗地惊讶,何以木兰花如此年轻,又是一个女子,竟会有如此缜密的头脑,和这样超特的勇气,实是使人不能不佩服!
本来,温先生还以为自己和木兰花之间斗争失败,是由于自己的运气不好,但到了这时,他却已然完全心悦诚服了!
木兰花又道:“我最知道高翔的为人,我知道他发布我的‘死讯’,一定是采取旁敲侧击的办法,不是正面公布,那样,组织方面,就感到一个假的,维妙维肖的,只不过在耳后有一块紫斑的木兰花,会有极高的利用价值的了。”
“是的,但,你一切要小心!”温先生没有别的意见可以提供,是以他只好衷心地希望木兰花成功,他那句话有点长者关怀后辈的意味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她真的是因为心中高兴而笑的。温先生的这句话,至少已使高翔所说的“第一点危险”不成立了。
鬲翔提出的第一点危险,是温先生并不一定可靠。但从如今这样的情形来看,木兰花可以知道,温先生是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了。
木兰花又道:“当然,我会小心,但我也有自信,我自信真木兰花却以假木兰花的身份出现这一点,是不容易被人识穿的。”
“但……你也总不能就这样和我在一起啊。”
“怕什么?我是假木兰花嘛!”
温先生笑了起来,这时,他们已经走出了机场,一出机场,温先生突然站住了身子。木兰花也立即看到,有四个男子,正站在对面,他们本来一定是要向前迎了上来的,但是他们显然看到了在温先生身边的木兰花,是以他们又站定了身子。
他们变成了站在路中心,引得过往的汽车,喇叭声大作,而他们四人的神色,也十分之尴尬,大有进退两难之势。
温先生在略停了一停之后,连忙一拉木兰花,穿过了汽车,向那四人走去,到了那四人的面前,他沉声道:“第一号山羊。”
他只讲了一句话,便立时又拉着木兰花,匆勿过了马路,那四个男子,连忙跟着走了过来,有两个还越过了温先生和木兰花。
他们六个人,急步地走向一辆黑色的大房车,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抢前一步,拉开了车门,温先生和木兰花坐在后厢。
在他们的身旁,各坐上了一个人,前面也坐了两个人,车子立时风掣电驰而去,在车子中,没有一个人讲话,气氛紧张得可怕。
温先生沉着脸,不时地望着木兰花,倒还是木兰花比较镇定些,她不住地望着外面的景色,露出十分恰然自得微笑来。
车子行走了足足一小时有多,当车子停下来时,木兰花看了看手表,已是清晨六时了。车子是停在一幢大洋房面前的。
那幢洋房的铁门紧闭着,可是当车子一停下来之后,铁门便自动打了开来,车子立即又驶向前去,铁门再自动地关上。
木兰花仍然十分沉着,但是她的心中,却在急速地转着念,她知道这幢洋房,一定是KID新的支部了。距离上一次支部被捣毁的日子并不久,新的支部又建立起来,可知KID实在是一个极其完善的犯罪组织!
KID原来的日本支部,正是自己破坏的,如今,自己却以本来面目来到,这当然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了,但正因为事情极其危险,所以敌人方面也难以料得到,险中求胜,胜利的希望是存在的,而且,她也知道,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是已经知道她到了何处的。
因为她手上的一只戒指中,不断地发出无线电信号,指示着她的去向,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当然是懂得如何跟踪的。
木兰花伸了伸手,她觉得自己实是没有理由过度地紧张的。
车子又停了下来,是停在石阶前的平地上,车前的两个人下车,打开了车门,仍是四个人拥簇着温先生和木兰花,走进了那幢洋房。
才一走进,掀起了厚厚的绒帘,木兰花便觉得眼前,陡地一亮,偌大的一个大厅,竟然空荡荡地,除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之外,别无他物。
在那张方桌之前,坐着两个人。
当然大厅中不止那两个人,但其余的十来个人,都贴墙站着,手中持着武器,他们当然全是手下,只有那两个坐着的人才是头子。
温先生和木兰花两人,才一进去时,由于突如其来地进入了强光之中,是以两人都眯起了眼,一时间,也看不清眼前两人神情的变化。
但是,当木兰花双眼立即适应了强光之际,她看到那两个坐在桌后的人,正注视着她,而且,面色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苍白。
木兰花“格格”地笑了起来,道:“你们吓呆了,是不是?女黑侠木兰花来了,你们再不逃命,难道在这里等死么?”
那两个人直跳了起来,其余一个,迅速地拔出手枪来,并且立即放枪,但是温先生的出手,比那人更快,他的冰弹枪先一步放射,一股强大的气流,正射在那人的手枪之上,令得那人放射之际,枪已失了准头,“拍”地一声过处,子弹射到了天花板上。
温先生立即喝道:“苏珊,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乱开玩笑的么?”
木兰花也为刚才那惊险绝偷的一刹那而面色苍白,她一面佩服温先生的急智,一面拍着胸,道:“我怎知他们那样敏感啊?”
温先生还未曾再讲话,那两人已齐声道:“第一号,你叫她苏珊?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木兰花,她不正是木兰花么?”
当温先生听到木兰花的计划之际,他曾面色发青,然而这时,他却镇定得令人惊奇,他笑了一下,道:“你们认为她是木兰花,那么我带她来,总算是有价值的,她是苏珊,一个孤儿,我猜想她可能是木兰花父亲早年风流放诞的结果。”
木兰花“哼”地一声,道:“我可攀不上木兰花这样的好亲戚,以后如果你这样向人介绍我,我可要大大不高兴了!”
那两人仍是疑信参半地望着木兰花,其中一个向站着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乎有半数以上的枪,集中地指着木兰花。
但是木兰花只当没有看见,她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温先生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那两人中的一个沉声道:“第一号,你已犯了第三项和第七项组织法规。”
“是的,我承认。”温先生坦率地说。
“核心小组要求有满意的解释。”
“我会向核心小组提出满意的解释的。”温先生回答。
两人中的另一个,拉开了桌上的一只抽屉,那抽屉中满是控制钮,他拉出了一条天线,按动了许多钮掣,直到有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传了出来,才道:“第一号,你可以向核心小组解释了,他们正在聆听你的解释,你们说的每一字,他们都可以听得到的。”
温先坐呆了一呆,道:“不,我要向他们当面解释!”
那人冷冷地道:“第一号,我们接到的命令很简单,那便是立即找到你,要你解释犯规的原故,如果你拒绝解释的话——”
那人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一字一停地道:“如果你拒绝解释,那么,我们应该立时将你枪杀,绝无商量的余地!”
“可是,”温先生大声叫了起来,“核心小组只能听到我的声音,他们却看不到我,也看不到苏珊,他们能看到苏珊么?”
那两个人并没有出声,而自那抽屉之中,则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道:“苏珊是什么人,你又犯了第十二条法规了。”
“不论我犯了多少条法规,先生,我都是为了组织,你们必需亲自接见我,当你们见到了我和苏珊之际,你们就可以知道我为组织立下了多大的功劳了。而且我还有一句简短的报告,那便是:木兰花已然死了,他们正在竭力遮掩木兰花的死讯!”
温先生一口气讲到这里,才停了下来。
室内静了下来,气氛十分紧张。
因为温先生已明显地表示了态度,他一定要当面向核心小组作解释,而东京支部方面的人,所接到的命令则是,如果温先生拒作解释的话,立即杀害!
室内的气氛极其紧张,只等核心小组进一步的命令了!
等了足足有三分钟之久,这是令人几乎要感到窒息的三分钟,才听得核心小组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第一号,你的要求被驳回,但是你可以到第三号联络站去作解绎,在你到第三号联络站的途中,你们需要接受麻醉,你,和你口中的苏珊,都要接受麻醉!”
木兰花立时望向温先生。
她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但是温先生也立即可以知道,木兰花是在问他,那“第三号联络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站了起来,道:“好的,第三号联络站有电视传真设备,那是和当面差不多了,我只要使你们看看苏珊,就足够了。”
两人中的一个,拉开了另一个抽屉,取出了一柄异样的手枪来,对准了温先生,道:“对不起,这是核心小组的命令。”
温先生摊了摊手,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也就是这时,“嗤”的一声,一支针自枪口射了出来,正射在温先生的小手臂上,温先生的身子震了一震,当他想伸手将那枚针拔起时来,他身子一幌,已向后倒了下去,立时有两个人,立时有两个人,窜过来将他扶住,放在椅子上,他已昏了过去。
那人以枪对准了木兰花,道:“轮到你了,小姐。”
木兰花心中,在那一刹间,不知想到了多少事,但是她只是淡然地道:“希望我可以醒来,我是会醒来的,是不是?”
她话才讲完,手背之上,突然一痛,一支针已射了上来,她望着那枚针,刹那之间,那支针化了开来,化成了一片漆黑,向她当头罩下。
那两个人略松了一口气,立即道:“报告核心小组,温和他带来的苏珊,已接受麻醉,昏过去了,我们立即将他们送走。”
“那苏珊是什么人?”抽屉中的声音问。
“是木兰花——不,我的意思是说,她像木兰花,像极了,但温说她是苏珊。”那人报告着,频频望向木兰花,神色还十分紧张。
“你们在将他们送到第三号联络站的同时,将木兰花的指纹也送过去。”核心小组的指示又来了,“以便他们进行校对。”
“是,”那人答应了一声,挥了挥手。
四个人走了上来,将已然不省人事的温先生和木兰花,架了起来,向外走去,又上了那辆大房车,车子又向外驰了出去。
KID组织之严密,从东京支部到第三号联络站这一途中的变化,就可见一斑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第三号联络站在什么地方。
温先生在组织中已是地位极高的人物了,但只要不是核心小组中的人物,就不能参与组织的机密,他也不知道第三号联络站在什么地方。
温先生和木兰花两人,离开了东京支部之后,一直向北驰着,约在四十分钟之后,他的车子停了下来,一辆大卡车已在路边接应。
温先生和木兰花两人,上了那辆大卡车的车厢,车厢是密封的,有三张很舒服的椅子,他们两人全然不知车子驶向何处。
但是,卡车绝不是直接驶向第三号联络站的,等到一小时之后,卡车又停下来时,有一个人打开门,上了车厢,他手中持着两副眼罩。
一看到那两副眼罩,温先生便盛怒地叫了起来。
“这算是什么?将我们当畜牲么?”
“温先生,请原谅,这是核心小组的命令。”
温先生呆了约十秒钟,核心小组的命令,在KID组织中,这句话就表示:那是绝不可抗拒的,如果你一定要抗拒,那你就必需付出生命作代价!
所以,温先生悻悻然回答,道:“好吧!”
当温先生作出这样回答的时候,木兰花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木兰花唯恐温先生一时忍受不住,发作起来,而打乱了她的计划。
他们两人被戴上眼罩,被人带着,走出了卡车车厢,步行了约十分钟,他们又被带着,走了几级楼梯,然后坐了下来。
木兰花和温先生两人,以为那一定已到了所谓“第三号联鲔站”了。但是,正在他们这样想法之际,他们感到了一阵震动。
那一阵震动,使他们立即感到,他们绝不是在什么“联络站”,而是在一架飞机中,而且,飞机几乎是立即起飞的。
木兰花从声音、震动上来判断,他们所乘搭的飞机,像是一架小型的喷射机,这种喷射机的速度是十分快的,在飞行了大半小时之后,木兰花已在肯定,第三号联络站,不会是在日本的国上之上,而多半是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之上的了。
木兰花的判断并没有错,当一小时后,飞机停下来之际,她被带下了机舱时,她听到了海水冲击岸边的“刷刷”声。
然后,她被带着,走下了十来级石级。
当走下了石级之后,她眼上的眼罩被除去,她连忙转过头去,她看到温先生就在她的身边,而他们置身在一间十分大的房间之中。
那房间的中心,是一个极大的控制台,有着各种各样的按钮和掣,以及明灭不定的,各种颜色的小灯,在控制台前有三个人坐着在工作。
而将他们带进来的那人,这时已指着两张椅子,道:“请,两位请坐,温先生,核心小组将在这里和你会面。”那人诡秘地一笑,拍了一下手掌。
温先生和木兰花两人,在指定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之后,他们面对的是一大幅电视萤光屏,这时,萤光屏上,正闪耀着灼亮的线条。
在电视萤光屏上面的,是两根电视摄像管。
木兰花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而当她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之际,她的心中,不禁十分沮丧。本来,她是想藉温先生的力量,见到KID的核心人物,在KID组织的最中心部份,展开破坏的。
可是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她显然不能达到这目的。当然,她将可见到核心小组的三个组成人舐员,但那只不过是在电视萤光屏上,他们可能在好几万哩之外!自己当然是没有法子加以破坏的!
但是,木兰花心中的沮丧,却一点也未曾在脸上显露出来。她只是装着好奇地四面观看着,同时她也想到,她虽然还看不到什么,但是核心小组的人员,只怕早已看到她的了,她必需记得:她是“假冒的”木兰花,她不能持重,她要表现得轻佻!
约在两分钟之后,眼前电视萤光屏上跳动的光线停止了,接着,出现了一间房间,光线十分黑暗,可以看到三个人,坐在长桌的一端。
但是那三个人的脸面,是看不清楚的。
因为那三个人的面前,有一块半圆柱形的板挡着,在眼部,则有一片玻璃,那就像是焊接工人的护目罩一样。电视萤光屏上一出现了那三个人,温先生的神情,便显得紧张起来。
但木兰花则仍然装出了一副十分好奇的眼光望着。一个沉浊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第一号,我们等待着你的解释——”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希望你的解释是圆满的。”
温先生立即道:“我擅自行动,是因为情报组未能提供正确的情报,木兰花已经死了,这已是毫无疑问的一件事!”
那沉浊的声音道:“我们接受你这一点解释,并且也确信你已成功,因为那边已然有一点消息傅出来了,但是你擅自行动,这也证明你不受集体的限制,这使你暂时不能参加核心小组的工作,这样的处理,你可觉得是不是公平?”
温先生大声道:“我并不觉得公平!”
他的回答,使得控制台前的几个人,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向他望来,木兰花的心头,也不禁怦怦一阵跳。也是温先生立时道:“然而,既然是核心小组的决定,我也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