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歌剧院门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因为今晚是着名的意大利歌剧团来本市的第一晚演出,这是一场义演,是替本市贫童筹建一所完美学校而演出的。
由于是义演,是以所定的票价极高,但尽管票价高,还是一早满座了,剧院的大堂中,站着不少人,有的在欣赏剧照,有的在交谈着,而当高翔和木兰花两人出现的时候,他们两人那种特有的气质,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观众中有许多认识木兰花的,但是他们从来也未曾见到木兰花打扮得如此美丽过。
其实,木兰花今晚打扮得绝不浓艳,她只不过是薄施脂粉而已,但是她天生丽质,再加上她今晚选择的,是一件浅黄色的长裙,是以更衬得她娇艳绝伦。
她挽着高翔,向楼上走去时,有不少人跟在她的后面,一个看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快步奔了上来,叫道:“木兰花小姐,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停了下来,那少女有点腼覜地笑着,道:“请你签一个字。”她接着,便递上一本印得十分精美的歌剧说明书。
“小姐,”木兰花有礼貌地拒绝着,“你找错对象了,你应该找今晚演出的演员去签字才是的,我又不是什么人?”
那少女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但木兰花已转过身,又向上走去了。
高翔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女仍然站着,他低声道:“兰花,你令得这位小姐失望了,其实,你替她签一个字,也可以的啊。”
木兰花微笑道:“我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他们两人仍向上走着,而那个少女,也跟在他们后面,当来到了进口处的时候,那少女的右手中指,突然搭在她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上。
从那只戒指中,似乎有一阵薄雾喷出来,射向木兰花的身后,但是既没有声响,也没有痕迹,木兰花和高翔都未曾觉察。
那少女在门口略停了一停,等木兰花和高翔进去了之后,她才走进去,当她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之前时,她却并不立即坐下。
她向左望去,在左角最后排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晚服,留着小胡子的男人,那男人的手,握着一根手杖。
那少女举起手中的说明书来,向那男人扬了一扬。
等到她看到那男人自上衣袋中,取出了一副眼镜戴上之后,她就坐了下来。她的行动,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坐在最后一行的那个男子,当他看到了那少女向他扬手,他取出了眼镜戴上之后,他就向左边的特别厢座望去,他看到了高翔和木兰花。
在他眼中的木兰花,看来和别人眼中,大有不同,那时,木兰花还未就座,他透过特别喷这化学液的眼镜,可以看到木兰花的背后,心脏部份,有着一团殷红的颜色,那一团殷红色,旁人是看不到的,但是他看来却十分之夺目。
他距离木兰花大约是三十码。
而在三十码的距离内,可以射中一枚鸡蛋的他而言,要射中那一团红色的目标,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他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是何时动手,以及动手之后如何离去了,但这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这次任务将可以顺利地完成了。
他靠在丝绒的椅背上,心中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快意。
杀人是他的任务,而他也可以称得上是全世界最好的暗杀手,要不然,在具有世界规模的“KID”暗杀党之中,他怎会编号第一呢?
他是第一号,如果他能够杀了木兰花的话,那么他不但是第一号,而且,他可以参加“KID”的决策小组了,成为决策小组的一员了。
“KID”的决策小组,是组织的核心,那和一个枪手——即使是第一号的枪手的地位,也是大不相同的了,他感到十分得意。
木兰花坐下来了,她背上的那团红色,就看不到了,但是木兰花略一欠身,那团红色,就赫然在他的眼前,但如今还不是下手的时候,他大可以欣赏两幕歌剧,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下手。对了,那就是他决定下手的时候,在下手之后他可以十分容易地脱身的,因为剧院的太平门就在他座位的旁边。
等到剧院中坐满了人后不久,音乐便开始了,随着音乐声,剧院中的灯光黑了下来,绒幕缓缓地升起,歌剧演出开始了。
足足一个半小时之久,每一个人都被优美的歌剧吸引着,中场休息之前一分钟所演出的,是全剧的第一个高潮,是以当幕缓缓地落下之际,掌声如雷。
木兰花也和别的观众一样,热烈地鼓着掌,她的身子,向前微微倾着,等待着绒幕完全降下,灯光复明之后站起来。
就在这时候,后排的那个中年人,扬起他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柄手杖,他的手指,在杖顶的一个掣上,轻轻一按,一个圆形的网圈,便弹了起来。
那指般大小的圆形网圈中,有极细的金属丝,交岔成一个“十”字,当他将手杖移过眼前之际,那一个“十”字的中心,正对准了木兰花背后的那一团红色,他的左手握着手杖的前半截,右手握着后半截,他右手发力,向前连推了三下。
每一下推动,都发出“卡”地一声响来。
但是那三下轻微的声响,连他自己也听不到,全被掌声掩了下去,他立即放下手杖来,他看到木兰花向旁倒去,倒在高翔的身上。
他站了起来,灯光也在这时复明,他镇定地向外走去。
中场休息,是供人休息的时候活动一下的,是以他向门外走去,绝没有人阻拦,他出了门,离开了歌剧院,转过了一条街。
一辆黑色的华贵房车正等看他,他上了车,车子便疾驰地而出。车子是驶向机场的,他在车中,闭着眼睛,手中仍握着那枝“手杖”。
在一间灯光十分暗,四面墙上,全都拉着黑色丝绒的帘幕的会议室中间,放着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在桌旁,坐着四个人。
可是这四个人中,可以看到他们面目的,却只有一个人。其余三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块半圆形的铜板遮着,在铜板上,镶有一块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玻璃。
那半圆形的钢板,看来颇有点像焊接工人所用的护目板,但是却要大得多,大到将那三人的上半身,完全遮住,一点也看不到。
那三个人,一个坐在桌子的一端,另两个,则紧靠着他,坐在他的旁边,而第四个人,则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那人的面前,并没有钢板。
那第四个人就是“KID”中的第一号枪手。
第一号枪手来到这间会议室中之后,他的心,就一直在剧烈地跳动着,因为这是决策小组特准的人,才有资格进来的地方。
而他,就快成为决策小组的一员了。
以后,若是暗杀党中,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蒙决策小组召见,那么,他将会看到,决策小组的组成人员,是四个而不是三个。
会议室中十分沉静,没有人出声,只是一架无线电通讯仪,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过了两分钟之久,才听得那通话仪中,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们仍未接到有关女黑侠木兰花遇刺身亡的报告,义演的歌剧,也未曾中场辍演。”
坐在中间的那个人,发出阴沉的声音道:“继续留意,随时报告。”他一伸手,按下了通话仪的掣,又道:“第一号枪手你确信你已成功了么?”
第一号枪手显得十分激动,他站了起来,挥着手大声道:“成功了,毫无疑问,我一定是成功的,我设计的冰弹,一连三发全射中了她的后心。”
“你设计的冰弹可靠么?”
“绝对可靠,三枚冰弹,足可射杀一头犀牛,那种冰弹是一氧化碳经过强大的压力,压缩成为固体而制成的,一进入人体之后,发出之后因温度的变化而气化,在射进人体之前,实际上已成为气体,但由于高速,一样可以进入体内的,进入体内之后,就将人体的血液中的氧夺走,使得中弹的人在三秒中之内死亡,而全无伤痕,除了‘心脏病猝发而死’之外,根本不可能发现第二个死亡的原因!”
第一号枪手越讲越是激动,他创造的一氧化碳乾冰弹,是暗杀的天才创造,如何会失手?那是绝不可能的,木兰花一定死了!
他讲完之后,仍然站着。
那坐在主席位置上的人又按下了通话仪的掣,道:“请注意,通知调查木兰花死讯的情报人员,只注意她是不是已经死亡,而不单是注意她是否被刺死的。”
他提高了声音,道:“第一号枪手,你回到你自己的住所去,等候决策小组的通知。”
“那是不公平的,”第一号枪手叫了起来,“她死了!”
“我们相信你,但是我们更相信情报组方面的报告。第一号枪手,我们组织的规则,我想你是明白的。”那人的声音已显得十分不愉快了。
他的话讲完之后,第一号枪手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当他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停,又道:“木兰花一定死了!”
“如果她死了,我们一定可以接到报告的。”
“我已经作了报告,难道你们不信?”
“可以说是,本党的第一原则是:从来不相信任何一个人!你若是对本党的原则有怀疑的话,那么,你就是自找麻烦了!”
第一号枪手的面色,在那刹间,变得难看之极,他拉开门,走了出去,他才一走出去,就有两个人跟在他的左右,尾随看他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那扇门上,全是黑白相间的方格子,像是最新的时装布料的花样一样。
那两个人踏前一步,来到了门前,开始用手指熟练地去按动那些黑白的方格子,他们的手指,一触到门就离了开来,而他们的手法又是如此之熟练,动作快得使人有眼花撩乱之感。
第一号枪手知道,这扇门,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电子门,这扇门上的每一个格子的后面,都有着极其敏感的电子感应器。
而要开放这扇门,必需要两个人同时下手,正确无疑地按照次序,去刺激一百二十个电子感应器,门才会自动地打了开来。
而如果在刺激电子感应器的时候,次序稍有颠倒,或者是两人的手法,稍有快慢,那么另一组电子感应器,就会自动地发动一架高压电发射仪,使得在门前五呎的人,如被雷殛一样,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死去。
这扇电子门,除了如今在按着门上方格的这两个人外,可以说没有别的人可以将之打开的了,这两个人,是同卵子孪生子。
世界上同卵子孪生子不少,这一类挛生子可特异,是他们的思想几乎是一样的,他们虽然远隔千里,但是动作和思想,仍然有相当程度的联系的。
而如果他们是在一起的话,那那么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动作,配合无间,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不如此,也难以担此重任。
而这两兄弟,更难得的一点是,他们可以说是半白痴,除了用熟练的手法,在开放这扇电子门之外,他们还练有造诣极高的空手道。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们只知服从决策小组三人的命令,也只有他们,可以看到决策小组三人的真面目,第一号枪手在等着他们开门之际,心头仍是十分气恼。
因为决策小组竟不相信他的报告!
足足等了一分钟之久,电子门才向两旁,移了开来。
第一号枪手跨出了门,走了两步,身后的电子门已然关上,又有两个人向他走来,陪着他到了一架升降机的面前,并在他的眼上,套上眼罩。
第一号枪手的眼前,立时一片漆黑,他被那两人带着,走进了升降机,升降机向下降着,等到他被带着走出升降机之后,他感觉带他的已换了两个人。
然后,他被带着走了数十级石阶,上了一辆车子,驶了二十分钟,又被带着走了一段崎岖不平的路,又上了车子。
等到他的眼罩,终于除下来了的时候,他是在公路边。他自己的车子旁边,那带他
第一号枪手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因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两人的话,听来实在是像在讽刺。他进了自己的车厢,驾着车,在笔直的公路上,将车子驶得极快。
而他的脑中,也在迅速地思索着。
他所创制的一氧化碳冰弹,应该是毫无疑问地已夺去了木兰花的生命的了,何以情报组方面,竟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呢?
对了,那一定是高翔考虑到公布了木兰花的死讯,会引起国际罪犯的大肆活动之故,所以才将木兰花的死讯,严密地封锁了起来。
如果暗杀党的情报组的工作人员,一天得不到木兰花已死的确实的信息,那么,决策小组对自己的承诺,当然也不会有实行的一天。
而且,时间拖延下去,可能对自己还十分不利,因为决策小组可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对木兰花下了手,如果招致了决策小组的怀疑……
第一号枪手,想到这里,用力地踏下了紧急刹车。
车子发出一下尖锐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驾驶盘,自言自语地道:“不行,我要自己去,我一定要要自己去作调查,将木兰花已死的确凿证据,交到决策小组的面前!”
汽车迅速地掉转头,三十分钟之后,第一号枪手的汽车,停在一个庞大的国际机场之前,而他也踏上了一架飞往东方的巨型客机。
意大利歌剧团在本市上演,已然是第四晚了,盛况空前,使得本市爱好歌剧的人,大叹眼福,耳福不浅,一些高水准的报纸上,发表着许多评介意大利歌剧团演出的长文。
第一号枪手下了飞机之后,在机场中买了一份报纸,拄着他的“手杖”,在机扬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看这些文章。
他在买报纸之前,已打了一个电话,到一家报馆中去查问,在意大利歌剧团第一晚上演的时候,可曾发生过什么意外。
但是他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任何意外”。
他看了一回报,才站了起来,缓缓地向外走去,当他来到了机场外面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氧化碳冰弹,会不会失效呢?
他停了下来,望着在他二十码之外的一只巨型的狼狗。
然后,他扬起手杖来,瞄准,发射。
在极其轻微的“拍”地一声过后,那头狼狗的身子,陡地一震,开始的一秒钟,牠还站着,但随即,那头狼狗,倒了下来。
第一号枪手转过身,向外走去,穿过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之后,他来到了一辆汽车之旁,那辆汽车当然不是属于他的。
但是,第一号枪手却用熟练的手法,将车门打开,并且立即将车子驶走,车子穿过市区,进入了一条十分优美的郊区公路。
在夕阳西下,满天晚霞的时候,车子在离公路不远处的一幢小洋房的面前,停了下来。那是木兰花姐妹的住宅,几乎是举世闻名的地方。
第一号枪手停下车子之后,打开了车门,跨下车来。
他是不怕有人认出他的真面目来的,因为他在行凶之时,从来也不给人注意他,而且,他也绝不会在行凶后的现场多逗留一分钟的。
所以,可以说没有人认得他。而在表上看来,他也绝不像是一个枪手,他是像是一个行动略有不便的中年绅士而已。
他拄着手杖,来到了花园的铁门前。
他略为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按铃,他可以听到铃声响起,接着,便是一个少女,扬声叫道:“找谁啊!”随着那一下发问,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她是一个健美,短发,一看便给人以十分爽朗感觉的少女,第一号枪手在奉命暗杀木兰花之前,曾对木兰花的一切,作过详细的研究。
他当然可以知道,那是穆秀珍。
但是一直等到穆秀珍来到了他的面前之后,他才道:“请问,你就是木兰花小姐么?我……我有一点事情要找你商量。”
穆秀珍显得有点不开心,一摔头,道:“我不是。”
第一号枪手又问道:“那么,我能不能见木兰花?”
“当然可以,但是兰花姐现在不在家。”
“她——”第一号枪手几乎是惊叫出来的,他本来是想脱口出“她难道没有死”来的,但是只叫出了一个字,他便突然住了口。
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样一叫,那么他的身份,便必定暴露了。是以他在略停了一停之后,便改口道:“她——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一号枪手是一个镇定,老到的犯罪份子。他掩饰得十分好,好像他是因为听到了木兰花不在,是以才发出惊讶的叫声来的。
穆秀珍摊了摊手,道:“谁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她曾说,在九时之前,必然回来,如果你愿意等她,那么,请进来。”
“我愿意,愿意等她!”第一号枪手忙说。
“那么请进来。”穆秀珍打开了铁门。
第一号枪手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木兰花真的没有死么?那怎么可能?三枚一氧化碳冰弹,正确无误地射中了她的后心,她怎能不死?
但如果木兰花真的死了,何以穆秀珍会说她在九时以前,必然回来呢?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在走进铁门的时候,翻手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七时欠三分。
穆秀珍在前走着,他在后跟着,到了客厅中,穆秀珍淡然地道:“请坐,我还有点事,不能陪你了,请你注意,你最好只是坐着,或者走动一下,至于客厅中的任何东西,你最好不要去碰它,这对你是有好处的,我想你明白的了?”
“我明白,你请便好了。”
穆秀珍在第一号枪手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之后,她转身上了楼,进了工作室,她立即按下了一具电视机的一个掣。
那具小型电视机的萤光幕上,现出了客厅中的情形来,第一号枪手正坐在那张沙发上,而穆秀珍也注视着电视机。
同时,她轻轻地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等到电话的那边有人接听之后,她低声道:“是高翔么?有一个人来找兰花姐了,他看来是一个中年绅士,拄着手杖,行动略见不便。”
高翔的声音传过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只是坐着。”
“那份歌剧院的说明书是不是放在角几上?”
“是的,就在他的左手边。”
“那么你留心看着他,看他在注意到了这份说明书之后的反应,我立时前来,在我到达后门之时,我会用无线电对讲机与你联络的。”
穆秀珍放下了电话,刚才,她虽然在打电话,但是她的视线,却丝毫也没有离开电视的萤光幕过,她看到那人正襟危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