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退到了安全地点之后,干维尔警官用十分熟练的手法,抛出了一只手榴弹,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在甬道之中听来,当真是震耳欲声,一阵烟硝过处,强烈电筒向前射去,看见那两扇门中的一扇,已歪了一些。

在欢啸声中,云四风首先向前,奔了过去,他的肩头用力撞在那扇门上,“辑”地一声巨响,那扇门倒了下去,云四风向内跌出了两步。

等到他站定身子时,他不禁呆了!

这时,每个人都进了石室,人人都呆呆站着。

门内是一间十分宽大的石室,大约有一百呎见方,在石室中,有着许多羊皮袋,一袋叠着一袋,那些被不规则的东西,装得鼓鼓的羊皮袋,每一只大约和如今的面粉袋差不多大小,而它们的数量,大约是一千只!一千只羊皮袋!

羊皮袋中装的,当然全是金块!

想想着,那是什么样的价值?

大家呆了约有一分钟左右,云四风和高翔两人,首先从极度的惊愕之中,惊醒了过来,他们一起发出了一声欢啸,跳了起来,向前扑去。

云四风一面向前扑去,一面已“飕”地一声,掣出了一柄极其锋利的匕首在手,手不断地挥动着,刹那之间,已划破了六七只羊皮袋!

被装得满满的羊皮袋一被划破,羊皮袋中的东西,便滚跌了出来,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晴,看羊皮袋中的东西,发出吵耳的声响来。

所有的人,脸上全都现出了不信的神色来。

因为从羊皮袋中滚跌出来的东酉,并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黄澄澄的金块,而是一块一块的石块!自五个羊皮口袋中落下来的石块,不一会就堆起了一堆。

可是大家还是呆呆地站着,望着这些石块。

高翔转了过头来,道:“兰花,这是怎么一回事?”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云四风喘着气,道:“不会的,一定这几袋是石块,别的袋中,一定是金块了,来,我们将所有的袋子,全都弄破来看看!”

云四风的话,立时得到了响应,大家一涌而上,有的用刀割,有的用手撕,有的就用石块上比较锐的一边来划,四五个人爬到老高的羊皮口袋上,一袋一袋将羊皮袋抛下来,羊皮袋落在地上,便迸裂了开来,石块在地上滚动着。

但不论是扯开来的口袋也好,是割开来的口袋也好,自口袋中滚出来的,毫无例外地全是石块,石块,全是石块!

所有的人都在不断地动手,只有木兰花例外。

木兰花站着,紧蹙着眉。

“兰花姐,”穆秀珍叫着,“你怎么还不动手啊!”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动手?我敢断定这些羊皮袋中的全是一点价值也没有的石块,为什么要动手?你们快停手吧!”

可是却没有人听木兰花的话,他们仍然不断地将羊皮袋弄破,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只羊皮袋,高翔走过去,有点歇斯的里地叫道:“迦太基城的宝藏,全部在此了!”

他提起那一袋石块,猛地抛了出去,石块如同冰雹也似地落了下来。所有的口袋全被打开了,石块铺了开来,足有两呎多厚!

但是一点黄金的影子也没有!

直到这时,大家才转过身,向木兰花望来。

干维尔警官满头大汗地喘着气,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兰花小姐,黄金在哪里?何以没有黄金,只有那么多的石块?”

木兰花过了好半晌,才回答这个问题。

她道:“我看,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这里的黄金,早在不知什么年代,便已经被人家盗走,而代之石块的。”

“被人盗走,为什么?”

“你们看看石室的顶上。”木兰花伸手向上一扬。

大家都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石室的顶部,也是圆拱形的,其中有两块大石,却已不见,而留下两个缺口,那两个缺口上像是盖着一块石板,是以上面的沙,才不致于流了进来。这不应该是建筑时的疏忽,如果不是疏忽,当然已经有人进来过了!

一时之间,沮丧的叹息声四起。

但木兰花仍然维持着原来的镇定,道:“可是这也不一定是的,我们如果假定,迦太基人为了愚弄罗马军队,特地这样子做,好让罗马军队以为早有人盗走了藏金,因而不再追寻呢?迦太基人是十分聪明的,想出这个办法来,也不是难事。”

高翔忙道:“极有可能!”

木兰花又道:“那么,另一个可能便是黄金藏在别的地方,在这里,一定还有暗道通向藏金之处的,我们要好好地找一找。”

云四风一挥手,道:“大家去找!”

这一次,连木兰花也没有例外了,她也三加寻找另外暗室的行动,几乎每一块石头,全被小心的敲过,听着发出的声音,是不是有异。

他们找遍了那间石室,又循着甬道找了出去,巨量的黄金是一个极大的诱惑,这种诱惑,更得他们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力量甚至忘记了疲倦和饥饿。

他们终于一无所获,而走出地洞来的时候,他们在下面,已然耽了二十小时以上了。他们出来之后,没有一个人出声,有的躺在沙上,有的坐着。

突然间,他们听到了笑声。

笑声是布卡发出来的,他不断地笑着,甚至笑得连眼泪也出了,他的笑声,令得众人都觉十分难堪和愤怒,有几个人冲过去打他。

但是布卡仍然不断地笑着。

木兰花制止了那些殴打布卡的人,道:“我们先好好地休息一下,然后等我们订购的另一具探测仪,我想这几天可以运到了,这具探测仪性能虽然不如上一架那么好,但也很不错,它的雷达探测设备,和纽约机场的检查站查缉黄金走私的那架是一样的。”

木兰花讲到了这里,向布卡望了一眼,才又道:“胖子布卡既然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那么,我们就有理由相信,宝藏一定在这里!”

“多谢你看得起,小姐!”连嘴都被打肿了的布卡,居然还能讲话。

这天,他们无精打采地休息了一整天,用最粗劣的食品给布卡吃,但是布卡却十分快乐,仍是在不断地嘲笑着他们。

第二天,他们顺着甬道,来到甬道的尽头,化了两天工夫,又掘了另一个沙坑,现出了那间石室的顶部来,那像是一条由大石铺成的街,一直向前伸出去,当揭开了其中两块石板之后,那石室便已暴露在阳光之下了。在甬道和石室中搜寻暗道的工作仍在进行,但是却并无所获。

第五天,一架直升机运来了探测仪,云四风立时安装,接通了电流,利用雷达波的反射作用,这具探测仪可以测到二十公呎内的金子。

但是连续工作了三天,几乎每一块石块,每一道石缝全都被试过,所得出的结论是: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金子!

那一天晚上,当大家都在饮着浓黑的咖啡之际,干维尔警官出声了,他道:“兰花小姐,所谓迦太基的宝藏,我看是一个虚无的传说。”

另一人立时道:“对了,我们实在不应该再白费时光了!”

一时间,众口纷绁,几乎人人都认为宝藏是不存在的。

但是木兰花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道:“我本来是不愿在胖子布卡前低头认输的,但如今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各位,有时候,是不能不做些自己不愿做的事的。”

高翔愕然问道:“兰花,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顿了一顿,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得承认失败,我们找不到藏金,我们要去问布卡,藏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穆秀珍首先叫了起来,道:“去低声下气地问他?”

穆秀珍的这一句话,代替了众人的心声,每一个人脸上都现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高翔道:“兰花,你怎么肯定他知道?”

木兰花道:“我根据两点,第一点,当我们第一次组织寻宝队的时候,布卡和他的两个助手,至多只用了两小时的时间,便已确定了地下密室的地点,其二,当我们几天之前,第一次进入那隧道,而被蝎群迫得退出之际,他已经知道我们为什么退出来的了。”

干维尔警官道:“那又证明了什么?”

“那证明他对这里的一切,知道得十分详细,我认为他另外有十分秘密的资料,所以,他才会肯定我们找不到宝藏的。”木兰花回答。

另一位警官道:“兰花小姐,那么,根据你的判断,巨量的藏金,一定是在这里,而且布卡也知道它在什么地方的?”

“是的!”木兰花肯定地回答着。

“那么,为什么雷达探测仪一无所获呢?”

“雷达探测仪的有效距离只不过二十公呎,可能藏金在这个距离之外,也有可能藏金是由什么东西包围着的,而包围藏金的东西,恰好可能不对雷达波起作用,例如厚的水泥层,厚的锡层等等。”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道:“我只不过是推测、估计,但是胖子布卡却完全知道那是怎样一回事的,所以要去问他。”

穆秀珍道:“他肯说么?”

干维尔警官笑了起来,道:“那你们可以放心,令得一个人诺出实话来,那原是我们的职业,我们有办法令得他讲的。”

木兰花忙阻止道:“如果迫他,只怕他死也不肯说!”

干维尔警官却再次地挥了挥手,道:“兰花小姐,请相信我能够完成这小小的任务,就将这事交给我好了,好不?”

干维尔警官的话中,已有多少不满的成份在内。而避免和这几位当地警方的高级人员起正面的冲突,这正是木兰花一直坚持着的原则。

是以她不再说什么,只是笑了来,道:“祝你成功。”

干维尔警官和几个警官,一齐离开,回到营地去,木兰花等四人,则仍留在那宽大的石屋之中,高翔无聊地拿起一块又一块的石块,抛向远处。

穆秀珍恼着气,道:“这些如果全是金块,那就好了!”

木兰花道:“秀珍,你讲的这句话,太没有常识了。”

穆秀珍不服气地瞪着眼,道:“怎么?如果这些全是金子的话,有什么不好?这和有没有常识,又有何关。”

“当然有关,因为事实上,是不可能有那么多金块的,当我一进来之际,看见那么多羊皮袋之际,我就知道这袋中绝不可能是金块了。”

“为什么?”

“因为太多了──应该说,体积太大了,金子是极重的东西,一般人都知道,但是一般人却不知道金子究竟重到如何程度。你们可知道,一立方呎的金子,有多少重?”木兰花望着三人。“一呎长,一呎高,一呎宽,一呎立方的金子,就重达一千斤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又道:“你们看,每一只羊皮袋,至少有三立方呎的容量,大约有一千只之多,如果乘起来,就应该有三百万斤金子,迦太基的藏金,怎有可能达到那样的数目?所以,这就是一个对金子重量的常识问题了,对不?”

穆秀珍无话可说,木兰花又道:“由于对金子的重量,缺乏常识上的认识,所以在电影上,我们全都可以看到一些笑话,一个走私者,可以轻而易举地提起一手提箱的金块──那手提箱虽然小,但至少也应有两百五十斤的份量,绝不是普通人能提着潇酒地行走的。”

高翔道:“那么,有一部电影叫‘七金刚’的,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了,他们抢到了七吨黄金,体积不是太大了一些么?”

“是的。”木兰花道:“我曾估计过,那一卡车黄金大约有四十吨左右,而那样大小的金块,每一块的份量是将近八十斤,电影结尾时,车子翻了,金块散了一地,居然有一个小学生也拿起了一块金块来,那小学生应该是未来的世界举重冠军的。”

云四风沉吟了一下,道:“兰花,那么照你的看法,迦太基的藏金,在体积上而言,实在是十分细小的,是不是?”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是,我想这便是我们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找到它的原因。我估计,当时战争连年,战费消耗极巨,迦太基的财富一直是在外流,到最后,能够还有二十吨金子已然很不错了。”

“二十吨,”穆秀珍叫道:“那是多少?”

“大约是三千万美金!当然,这只是指黄金部份而言的,宝石部份的价格,是无法估计的,那体积当然更小了、全部宝石,可以被装在一只箱子中,也不是奇事!”

“兰花,”云四风道:“我有一个想法,会不会砌成甬道的石块之中,有若干块便全是金子的,那样,就可以将黄金巧妙地隐藏起来了。”

“我也这样想过。”木兰花道:“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雷达探测仪应该有反应的,可是事实上却没有,所以我认为应该另有暗道的。”

“可是我们几乎已检查了每一道石缝了啊!”

“是的,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承认失败,要去问布卡了。我们去看看,他们迫问布卡的结果怎样了!”木兰花一面说,一面攀出了暗室。

当他们的车子,驶近营地,离营地大约还有半哩的时候,便已然可以听到干维尔警官和其他几个警官的怒吼声,和布卡的笑声了。

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干维尔警官他们,绝未能在布卡的口中得到什么,已是可以肯定的事了。木兰花吩咐道:“询问布卡的事,最好交给他们,我们不要去管。”

高翔道:“兰花,他们失败的成份居多!”

“是的,但有我们三加却也未必可以成功,但如果他们失败了,我──”她讲到此处,略停了一下才道:“我却有一个一定可以成功的法子的。”

高翔等三人齐声问道:“什么办法?”

但是木兰花却并不回答。

木兰花于是将车子的速度提高了许多,几乎是冲进了营地之中的。她停了车子,下了车,向一个警官打了一个招呼,道:“怎么样?”

那警官道:“这杂种不肯说!”

木兰花笑道:“他很快就会屈服了!”

她讲了一句话,便自顾自地,到营帐中去休息了。

那一天的晚上,胖子布卡的惨叫声和怪笑声,几乎一直没有断过,到了天明时分,布卡的声音已然变得十分之微弱了。

至于在那一晚,干维尔警官是使用了一些什么方法在询问布卡的,那实在没有详细描述的必要,因为那太不人道,也太丑恶了!

虽然以布卡所犯下的罪行来说,干维尔警官的手段不算是过份,然而等到第二天天色微明时分,木兰花出现的时候,心中也不禁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之感。

布卡仍被绑在木柱上,他的上身,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几乎已找不到一寸完整的地方,他的头垂着,显然已昏了过去。

而干维尔警官的白衬衣上,也染满了血渍。

他卷起了衣袖,凶神恶煞地站在布卡的面前,但当他看到了木兰花的时候,他的神色,变得十分尴尬,竟骂道:“妈的,这个杂种什么也不肯说,但是放心,今天他一定会肯说的了。”

木兰花又望了布卡一眼,才用十分沉重的声音道:“照这样的办法问下去,他能够活得过今天么,干维尔警官?”

干维尔警官一怔,道:“这──”

木兰花向他做了一个手势,低声道:“来!”

木兰花只讲了一个字,便转身走了开去,干维尔警官呆了一呆,但是也立即跟在后面,来到了一个篷帐的旁边,木兰花才停了下来,道:“我倒有一个计划在,但不知你肯不肯接受,如但你们不肯的话,那么想找到宝藏,已是没有可能的了。”

干维尔警官苦笑了一下,道:“好,你说来听听。”

木兰花低着头,足尖踢着地上的沙柱,将她的计划,讲了出来。干维尔警官听了之后,脸上现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来。

但是在考虑了几分钟后,他毅然道:“好!”

木兰花吁了一口气,因为如果干维尔警官不答应的话,他们的寻宝工作,实在是没有法子再继续下去,只好宣告失败的了!

她又道:“你既然已经接受了我的计划,那么就应该通知其余的六位警官,切实执行。”

“我会通知他们的。”

“一定要执行得绝对澈底,干维尔警官,藏金被发现与否对你们的国家有着特殊的意义,我想你是明白的。百分之三十,那也不是小数目的了。”

“我明白。”

“那就好了!”木兰花挺了挺身子,走了开去,她立即又和高翔、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会合,对他们宣布了她的计划。


太阳渐渐升高,一大桶冷水,泼向绑在木柱上的布卡。

布卡一直低垂着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

他的双颊已然被打得高高地肿了起来,以致他几乎没有法子在他发肿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他贪婪地伸长着舌头,舐着自己的脸上淌下来的水珠。

然后,只听得他乾涩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他一面笑着,一面挣扎着道:“你们问不出什么来的,问不出来的,杀了我吧!我是布卡,是罪大恶极的人,杀了我!”

站在他面前的三位警官,冷冷地望着他。

干维尔警官冷冷地道:“布卡,今天你要是不说的话,你睁开双眼来看看,我们替你准备了一些什么,你快看清楚!”

他一面说,一面向旁一指,只见另一个警官,走向前来,他的手中,端着一盘熊熊的炭火,而在炭火之上,则是一柄铁钳。

干维尔警官“呵呵”地笑了起来,道:“我们准备和你烫头发,哈哈,这会使你看来好看一些,去阴司报到时也像样一点!”

那警官将火盘放在布卡的面前,拿起了烧红了的铁钳来,在布卡的面上,幌了一幌,布卡全身的肌肉,都在簌簌地发着抖。

那警官突然将钳子向布卡的头顶上放去,离开布卡的头顶,约有两寸,但是灼热的钳子,立时令得布卡的头发松卷了起来,发出“嗤嗤”的声音,和一阵阵难闻的焦臭,变成了一粒一粒的焦炭,看来有点像某些黑人的天生的小鬈发一样!

那警官再将钳子缓缓地向下压去,布卡所受的痛苦,一定是难以形容的,他张大了口,眼珠像是要从眼眶之中突了出来一样。

他不住地喘着气,发出浓浊的声音来。

干维尔警官冷冷地道:“你说不说?”

这时布卡的头皮,像是也焦了,在收缩着,以致布卡的五官的位置都被牵动,而变得和平时不一样起来,但是他还是骂道:“狗杂种,你是个狗杂种!”

干维尔警官一挥手,道:“将钳子放在他的头皮上!”

那手执钳子的警官一声答应。

布卡脸上的肌肉,突然跳动着,而且迸出了许多汗珠来。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干维尔警官的身后,传来一声断喝,道:“住手!”

同时,那警官的手臂,也被人捉住,同时,被人用力一推,推得向外,跌出了好几步,云四风和高翔两人,同时出现。

高翔沉声道:“这未免太过份了!”

干维尔警官满面怒容,厉声道:“滚开!”

高翔的面色,十分阴暗,道:“你在对什么人说话?我想,你不是对我说的,是不是?干维尔警官,你说是不是?”

这时候,气氛已显得异常紧张了!

云四风向前踏出了一步,但那刚才被他推了一下的警官,手中仍握着铁钳,却立时向他逼近了一步,木兰花也出来了。

木兰花在十里之外叫道:“高翔,什么事?”

高翔沉声道:“这人曾当着我说滚开,我在问他究竟是对谁在那样说。”

穆秀珍手叉着腰,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道:“当然不会是对你脱的,高翔,我想他是自己对自己说的,对吗,干维尔先生?”

其余五个警官,也向前走了过来。

干维尔警官的面色铁青,他道:“我们有必要吵架么?”

“谁和你吵架!”高翔道:“你叫谁滚开?”

干维尔警官的怒火,终于遏制不住了,他大声地吼道:“只有你一个人在我的面前,如果我说了滚开,那当然是叫你滚──”

他下面一个“滚”字还未曾讲出口,高翔已突然向前,踏出了一步,猛地挥拳,向干维尔警官的下颚,击了出去,那是十分有力的一拳,击得干维尔警官的身子,陡地向后仰去,在沙地之中,滚了几滚,在他还未曾站起来之际,他已然掣枪在手。

但是,他还未及用枪向高翔瞄准,云四风突然向前去举起足来,踏住了他的手腕。

干维尔警官的手指,仍然不断地扳动了枪机。

惊心动魄的枪声,响了起来,另外两个警官,向云四风扑了过去,云四风一个转身,向其中一人,疾撞了出去,将那人撞得跌出了六七步,他还一伸手,在那人的枪袋中,拨出了枪来,他一个急旋身,“砰砰砰”接连放了三枪!

在那三下枪声之中,只听得木兰花尖叫道:“别放枪!”

云四风那三下枪声一响,立时有三名警官,翻滚着,跌倒在沙地之中,他们都几乎是立时卧在沙地之上,不再动弹的。

干维尔警官这时,也跳了起来。

在不到两分钟之间,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一地步,这是两分钟之前所万难逆料的,因之刹那之间,每一个人都站在原来的地方,谁也不动,也没有人出声。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才听得干维尔警官道:“云四风,放下枪来,你们四人,全因为谋杀警官罪而被逮捕了!”

他讲到了这里,又咬牙切齿地补充了一句,道:“你们全将被判处绞刑!”

云四风的回答是“砰”地一声!

那一枪,射向干维尔的右手,干维尔发出了一声怪叫,手上的枪向外疾抛而出,高翔一个箭步,抢过去将枪接在手中。

鲜血自干维尔警官手上流下来,他捧着受伤的手,僵立着不动,高翔回过头来看看木兰花,道:“兰花,我们应该怎样?”

木兰花沉声道:“除了我们自己用之外,将所有的交通工具和通讯器材予以破坏,我们必需立即离开这里,你们两人看住他们!”

木兰花一讲完,便向穆秀珍一扬手,两人奔了开去,不一会,几辆车子便已起了火,而一个营帐中,还传来了爆炸之声。

然后,他们又驶着一辆中型吉普车回来,道:“走,我们快走!”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握着枪,慢慢地后退,一面退出,一面道:“在我们射程之内,最好你们一动也别动!”

他们退到车边,一跃上车。

驾车的是穆秀珍,她踩下油门,车子的引擎已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眼看他们就要离开了,干维尔警官在厉声骂道:“你们逃不了的!”

也就在这时,只听得被绑在木柱上的布卡,用十分凄厉的声音,叫道:“带我一起走,木兰花,带我一起走,求求你们!”

木兰花冷冷地道:“秀珍,开车,别睬他!”

布卡的叫声,简直尖利得可以将玻璃划破一样,他叫道:“带我一齐走,对你们会有好处,我们曾经合作过,是不是?”

木兰花命令道:“开车!”

车子陡地一震,向前冲出了几码,布卡绝望也似,撕心裂肺地叫道:“放开我,你们还来得及发掘出藏宝,然后才离去!”

已然驶开去的吉普车,又倒退了回来。

吉普车一直退到了木柱之前,才停了下来,高翔和云四风四人,立时从车上跳了下来,监视着干维尔警官等四个人。

而木兰花则冷冷地望着布卡。

她望了布卡好一会,才道:“你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可以供你一而再地加以愚弄么,别做梦了,再见罢!”

木兰花再挥手道:“开车!”

布卡满头大汗地叫道:“不……不……我们有一切机械在,只要一天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将藏金起出来,在沙漠中发生的事情,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如果这四个杂种也死去那就更安全了!”

“我们不会再伤人的了。”木兰花立时拒绝。

“那么,可以将他们绑起来。”布卡叫道。

“然后又怎样呢?”

“我知道藏金的秘密,兰花小姐,我们一齐发掘藏金,然后平分!一人一半,你以为这公平么?这不是很公平么?嗯?”

木兰花摇着头。“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藏金,根本没有,你不必用这种话来骗我们,我们已经,用一切方法搜寻过了。”

“可是有一处地方,你们却不曾搜寻到!”

“什么地方?”木兰花问。

“那是……那是……”布卡讲了两个“那是”,突然不再讲下去,道:“唉,我们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带你们去不好么?”

木兰花又考虑了片刻,才道:“高翔,命令他们四人相互绑起来,要绑得紧些。布卡若是想骗我们,我想他是没有机会活下去的。”

她也跃下了车子,用一柄尖利的匕首,陡地一扬手,向布卡的面前,划了下去。她那一划,像是要将布卡齐中剖了开来一样。

然而她出手虽快,手上的力道,却是恰到好处,她手中的匕首,将绑住了布卡身子的绳索,一齐割断,布卡的身子一软,跌在沙地上。

但是,他又立即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将背缚了的双手,转向木兰花。

木兰花又以匕首将他手上的绳索割去,布卡的双手松开之后,用力地搓揉着,他满是伤痕的脸上,才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这时,那四个警官,已经全被绑起来了,坐在沙上。

木兰花向他们走去,道:“如果你们不挣扎逃去的话,那么我们在得手之后,可以将你们载到沙漠的边上,你们步行一两天,就可以脱险,但如果你们想在这里就逃走,没有交通工具,我想你们会知道结果是怎样的,不要妄动对你们有利,明白么?”

干维尔警官仍然在喃喃地咒骂着。

木兰花又俯下身,用极低的声音,迅速地道:“干维尔警官,在我们未回来之前,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前来,在藏金未到手之前,你们的出现,都是足以坏事的。”

干维尔警官也迅速地点了点头。

木兰花、高翔云四风三人,一起退到了车子的边上,高翔扶着布卡,跳上了车子,穆秀珍几乎要高兴得叫了起来,她立时踩下油门。

车轮激起了好几股沙柱,车子也向前疾冲而出,转眼之间,已是看到阵阵扬起的黄沙,而再也看不到疾驶中的车子了。

干维尔警官也突然大喝了一声道:“起来。”

那“中了枪”,一直躺在沙上不动的三名警官,陡地跳了起来,那被绑住的四人,连干维尔在内,抖了抖手,身上的绳索也全部落了下来,根本绑住他们的,全是活扣。

一位警官来到了干维尔的面前,道:“副局长,木兰花的计划成功了!”

干维尔警官吸了一口气道:“但愿她成功!”

另一个警官道:“副局长,我们──”

干维尔警官一扬手,打断了那人的话头,道:“我们一切,仍然照原来的计划,不变,明白了么?我们的一切不变。”

又一个警官道:“你想,若是他们得到了藏金的话,还会回来么?如果他们不回来的话──”

“木兰花他们一定会回来的,除非他们有办法将巨额的黄金立时偷运出去,但事实上他们不会如此做,我们大可以放心!”

干维尔警官摸了摸下颚,刚才那一场由木兰花导演的“戏”,什么全是假的,但是高翔击向他下颚的那一拳,却是真得不能再真了的。

直到这时,干维尔警官在讲话的时候,下颚还不禁一阵阵地在剧烈地疼痛!他又道:“我们可以好好地去休息一下了!”


木兰花的计划,这时已成功一半了!

这一场冲突是故意引起来的,一切经过全部都十分好,布卡做梦也料不到那一切会全是假的,而这计划中最高明的一点,是在事情的进行中,木兰花他们,根本不当有布卡这个人存在一样,事情一完,立时驾车逃走,连瞧也不瞧他一眼!

然而,她整个计划的焦点,却是为了要布卡上钓。

木兰花的计划,并不是要钓动布卡,而是要布卡自动地投上钓来。

果然,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布卡乞求他们带他走了!

而且,布卡也以说出藏金的秘密为条件了!

车子在沙漠中迅速地驶着,布卡喘着气,道:“有酒么?我需要酒,这几天来……我相信……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忍受这样的虐待!”

云四风递了一瓶威士忌给他。

他打开塞子,大口地骨嘟骨嘟吞着酒,然后又道:“妈的,得了藏金,我一定要组织一个外籍兵团,去攻打突尼斯市,非将干维尔这杂种抓来报仇不可!”

木兰花“哈哈”笑了起来,道:“那你也未免将事情看得太容易了,如今的阿刺伯国家,你当还是一百年以前的阿刺伯国家么?”

布卡道:“我有法子报仇的,我有的──”

他忽然道:“我们现在到那里去?”

木兰花道:“这是正要问你的!”

布卡“嗯”地一声,道:“你们从那入口处,发现了一条甬道,而甬道的尽头处,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石室,是不是?”

“不错,你的资料很详尽。”

布卡笑了一下,道:“当然,我的祖先对于搜集迦太基藏金的资料,下了好一番苦工,但是他们都三不透其中的一个哑谜。”

“是么?”木兰花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哑谜?”

“那是一首小诗。”布卡兴致勃勃地道。

“你当然是背得出的了?”

“当然是!”布卡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背那首诗,但穆秀珍却转过头来,道:“我们究竟到什么地方去呢,向导先生?”

“当然是那间石室!”布卡叫着。

就在那一刹间,木兰花的心中,陡地一亮!

木兰花一扬手,不让布卡再说下去。

她心中那一亮,令得所有的迷雾全都驱散了!

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道:“迦太基人真聪明啊!”

高翔和木兰花相处久了,早已可以在木兰花那种恍然大悟的神情上,知道她已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以他问道:“兰花,你想到了什么?”

木兰花沉声道:“我也知道藏金在何处了!”

“真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不会的,”布卡的神色,却显得十分紧张,“而且,就算你想到了藏金在什么地方,你仍然需要我的带路,我不会骗你的!”

木兰花缓缓地点头道:“我相信你这句话。”

布卡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我……”

穆秀珍向他一瞪眼,道:“你少罗苏,兰花姐,藏金在什么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快告诉我们,别再卖关子了,好不?”

穆秀珍抓住了木兰花的手背,摇着请求。

木兰花笑道:“谁说我准备卖关子?”

“那么,藏金在什么地方?”高翔问。

“就在那石室之中。”木兰花简单地回答着。

“那不可能!”云四风立即道:“我们几乎找过了每一块石头,却未曾发现有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那里没有暗道!”

“是的!我们找过那石室,可是有很多地方没有找。”

“那是不可能的。”高翔和云四风同时回答。

“是啊,兰花姐,我们甚至连石室的顶部也找过了。”

“对,秀珍,我们找过石室的顶部,但是那间石室的地上,我们可曾找过?”

木兰花一面说,目光一面在各人的身上掠过。“地上?”高翔反问了一下。

“兰花姐,”穆秀珍插嘴道:“地上全是石块,铺得足有两呎来高,不清除那些石块,如何可以在地上寻找什么暗道?”

“是啊,那我们之中可有想到清除石块?”

高翔等三人,面面相观。

的确,没有人想到过。

那些石块,曾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失望,因为他们在一进石室中的时候,一心以为那些应该是金块才对的,然而他们失望了。

在他们失望了之后,他们之间,谁也不愿意提起那些石块来,他们在那些石块上踏来踏去,但是连多望一眼也感到不舒服。

当然,他们之间,也绝没有人想到将那些石块清除出去,再在石块的下面,去寻找暗道,直到木兰花这时指出了,他们才一齐呆住了不出声。

“唉,”木兰花叹了一声,“迦太基人藏下了他们的金子到如今,已有近两千年了,但是在两千年的悠长岁贝中,人性的弱点却丝毫未曾有所改变。人对于自己的失败,对于自己的弱点,总是要尽力掩藏起来不想被人看到,也不愿再度提及的!”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我们在割破羊皮袋的时候,石块滚了出来,一则令我们失望,使我们遭到了失败,也令我们的自尊心大为打击,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当然不会再去动那些石块,因为若是去搬动那些石块的话,等于在拨动我们自尊心所受的创痕,但是,通向藏金的暗道,偏偏就在石块之下!布卡先生,我说得可对?”

布卡恭维地道:“聪明的迦太基人,瞒得过所有的人,但却是瞒不过你的。”

“也瞒过我了,我明知藏金一定在这里,但是我却找不到,不是你的提示,我也是想不到的。当时,曾奇怪何以所有的石块全是圆形的,现在我自然明白了,那是易于流动,可以使石块平坦地铺满在那石室的地下之故,这的确是天才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