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和穆秀珍就坐在这张桌子的对面,穆秀珍早已坐得有些不耐烦了,忙道:“精巧在什么地方,你倒讲来听听。”
“你们看,”云四风扬起了那“手表”,“从外表来看,这完全是一只薄型的金表,而它的确也是十分正确的一只手表,但是在那么薄的表壳之中,它却还有无线电波接收仪,在三哩之内,接受了无线电波之授,就可以令那枚毒针,凸出表壳!”
木兰花道:“我以为还有窃听器在。”
“有的,但却是在表带上。我还未曾看到过如此精妙的窃听器,我想,即使我亲自动手,在我属下的工厂设备而言,也是制造不出的。”
“那么,什么地方,什么样的设备,才可以生产这样精巧的东西?我相信这样的东西,一定不止一只,因而也一定是机器生产的。”
“这个——”云四风考虑了一下,“我认为,只有有数的几家制造宇宙船,或是人造卫星的大厂家,才能有这样的出品,而且,还得有第一流的技术人员!”
木兰花的身子向后仰了仰,她双眉紧蹙着。
这只“手表”,是她唯一的线索,但是她听得云四风这样讲法,却又十分失望,因为这一类大厂家,虽然不多,但是这类厂家,对于客户的姓名,当然是保守秘密。绝不肯随便讲给人听的,那样,“线索”不是又断了?
她想了一会,才又道:“那么,上面所有的零件上,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制造的么?一般厂家,总是有一点标志留下来的。”
“唔,我再检查一下。”云四风又戴上了放大镜。
他又仔细地检查起来,五分钟之后,他扬着表壳,道:“有了,你看,这表壳,这高级合金的表壳上,有一个英文字W——”
他讲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脸上,现出了十分异样的神色来。
穆秀珍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了?”
云四风还未曾出声,木兰花已然道:“秀珍,你不必大惊小怪,他只不过发现,那高级合金表壳,就是他属下工厂出的罢了!”
云四风这时,已高声叫了起来,道:“岂有此理,这……竟是我属下的工厂的出品,兰花,你等一等,我立时可以查到来订的是什么人的。”
他按下了通话机,接连发出了好几个命令。
不到十分钟,他桌上的电话,便连续地响了起来,云四风大声吩咐道:“拿来,将一切有关的文件,全拿了来给我看!”
他放下电话道:“已经查明了,这批表壳,一共只有八十只,是一个自称为希腊游客的人,以每只一百美金的高价订购的,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人有地址留下么?”
“没有,他是以现金全部先付清货金的。”
“那么他的名字?”
“他也没有留下名字——只不过起货的时候,照例是有一张签收单的,他的签名,一定会留在那张单子之上的。”云四风说。
“那也好。”木兰花感到事情已有了一线曙光了。
可是,等到二十分钟之后,那张起货签收单交到了云四风的工作台之际,木兰花心中的那一线曙光,却又熄减,而变成一片黑暗了。
不错,在那张单上,是有一个签名。
而且,那个签名一点也不难认,字迹十分清楚,正因为字迹太清楚了,是以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两个英文字:You Follish!
那两个英文字的意思是:你们大傻瓜!
当然,那是这个人早已料到,这样的表壳,可能落在别人的手中,作为追查的线索之用,而会追查到制造的工厂中来,是以才签下了这样一个“名字”的。
而当时,工厂中的职员,自然不会去注意客人的名字是哪几个字母并成的,可知道那人实在是老谋成算,到了极点!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我们仍是一点结果也没有。”
云四风道:“也不能算一点结果没有,我可以根据这窃听仪发出的电波,来试探接收这电波的方向,探测它的所在地的。”
木兰花道:“理论上来说,自然可以这样做,但实际上,如果你这具窃声仪的零件,再依样装配起来,那么,你的一举一动,一切声响,首先先被对方知道了,只怕更给对方的行事上的便利,而且太多的自然干扰,也难以寻出正确的地点来的。”
穆秀珍道:“那么我们——”
“我们再想办法,一个人,除非他不想做坏事,如果他又想做坏事,又想不为人知,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我们尽可以等得。”
“可是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那我自然也不知道了。”木兰花站了起来,向云四风告辞,她们离开了云四风的办公大厦,已是万家灯火了,只见报童穿梭也似地来往奔跑,叫道:“号外,号外!本市机场,所有飞机,神秘失窃,对外航线,一切停顿,号外!号外!”
穆秀珍一伸手,抓住了一个八九岁的报童的衣领,“呸”地一声,道:“小孩,你胡说什么?飞机怎会被人偷走的?”
“你看,你自己看?”报童不服气地挣扎着。
木兰花已自报童的手上,取过了一张报纸来,果然,报上用极大的字印着:史无前例巨窃案,所有飞机,俱被窃走!
还有较小的字,那是:“机场事先曾接警告,行事者自称神秘血影掌,此举为专向本市警方挑战,且看警方如何应付。”
内文更详尽了,被窃驾而去的,有隶属于七个不同的航空公司的大型喷射客机,一共九架,还有七架训练机,以及五架军用机。
损失多少,是难以估计的。
至于事情发生的经过如何,号外上却没有说起。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看完了号外,穆秀珍大声道:“他妈的,这简直不可能么,机场上那么多人,怎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别说不可能,他已经做出来了!”
“找高翔去,哼,怎么有这个可能?”
“我想,高翔一定也在找我们了。”木兰花沉声道,“而他一定在机场中,我们不妨直接到机场中去找他,还可以早些见面。”
穆秀珍早已拦住了一辆计程车,叫道:“去机场,”
计程车司机道:“小姐,所有的飞机全不见了,今天没有飞机飞往外地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已上了车,穆秀珍道:“少废话,去机场就是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是搭飞机去外埠的?”
那司机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车子向机场疾驶,在离开机场还有相当远的路口,便有临时的警岗在指挥交通,要所有的车子,尽皆绕道行走,计程车停了下来,穆秀珍探头出去,道:“我们要到机场去。”
“对不起,小姐,去机场的道路被封锁了!”
“我是穆秀珍,我要见高翔。”
那警员瞪了瞪眼,他可能是新任的警员,道:“你可有特别通行证?方局长曾吩咐过,没有特别通行证,谁也不准通过。”
穆秀珍想要发脾气,但是木兰花已拉了拉她,道:“那么,我想和高主任通一个电话,你可以带我到譬岗去打一个电话么?”
那警员犹豫了一下,道:“我想不能。”
木兰花又道:“那么,我想见一见方局长,或者,和他通一个电话。”
那警员还在犹豫,恰好一个警官走了过来,“啊”地一声,道:“原来是木兰花小姐,方局长正在找你哩,请来,请来!”
那警员让了开去,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下了车,走出了几步,上了一辆警车,直驶机场,这时,天色已十分黑了,但是老远就可以看到机场上一片通明。
但是,灯火通明的机场,却给人以一看十分异样的感觉,那就是在机场上几乎看不到飞机,而机场的大堂中,也冷清得出奇,除了警员以外,见不到别的人。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跟着那警官,走进了大堂,一直来到了机场控制室主任的办公室之外。还在办公室外,就已经听到了方局长宏亮的声音。
方局长像是在打电话,他大声道:“是的,我们必需军方的协助,必需要,派所有的侦察机去搜寻失去的飞机的下落!”
木兰花推门进去,办公室中的气氛十分紧张。
方局长转过身来,看到了木兰花和豫秀珍,他叹了一声,道:“你们怎么会来的?找打电话到你们家中,没有人接听。”
木兰花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高翔并不在。
她心中奇怪了一下,道:“我们是看到了报纸的号外,知道机场中出了事,是以才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高翔呢?”
“别提高翔了,我到处找他,也找不到。”
“咦,他不在市立艺术院么?”
“他是和你们一齐离去的,离去之后就不知何往了。”
“方局长!”木兰花感到事态严重,“你不能怪高翔,可能他已遭到危险了,机场的事拣在今天下手,那是早经严密计划好的。”
“为什么?”方局长问。
“我先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唉!”方局长叹了一声,“一个半小时之前,一架飞机突然在机场上空出现,联络处正待警告这架飞机,却已收到了自这架飞机上传下来的声音,说是要劫走在机场中所有的飞机,作为对我们的挑战。这几乎是狂人的谎言,是以机场方面,也未曾在意。”
“后来呢?”穆秀珍问。
“两分钟之后,那飞机绕着机场,作了一个低旋,抛下了大量的烟雾弹,令得机场中的所有人,都受了毒烟的影响,而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木兰花听到这里,发出了一下叹息声来。
这真是骇人听闻的罪行!
方局长抹了抹额上的汗,续道:“然后,那架飞机升高,到大约五百呎的高度时,有数十人自飞机上,跳伞下来。”
木兰花道:“这些人,驾走了所有的飞机?”
方局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在那些人驶走了飞机之后的三十分钟,丧失活动能力的人,便络续清醒过来,应该说,他们络续可以活动了,因为当时,他们只觉得身子发软,仍然是可以清楚地看看所发生的一切的。”
“那么,看到飞机是向哪一个方向飞出的?”
“是的,飞机向南飞去。”
“方局长,要收藏那么多飞机而不被人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立即派飞机向南追下去,一定可以找回那些飞机来的。”木兰花说。
“你来的时候,军方已答应派出飞机去了,但是到现在为止,却仍然未曾有消息,我们的人,每秒钟都和军方人员在联络着。”方局长回答。
木兰花不说什么,她慢慢地来到墙上所挂的一幅地图之前,心中十分乱。那自称“血影掌”的人,果然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这件事,可以肯定地说,一定是明天全世界所有报纸的头条新闻,而这也可以说是犯罪史上最惊人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事,已然确切地发生了,那实在是和人讲,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这要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才能够做得到!
至少,这个组织之中,要有三十名第一流的飞机师,还要其它许多专门人才,这一定是一个拥有许多成员的大组织!
想到这一点时,木兰花的心中,才感到有点安慰。
因为如果“血影掌”是一个独行盗的话,那么,凭着他的机智,警方可能永远也掌握不到他的线索。但既然是一个组织,而且又是大规馍的,那么纵使控制得再严密,总是比较容易侦查的。
木兰花的目光,在地图上缓缓地移动着。离开本市之后,向西南去是大海,在两百哩之内,绝没有可供数十架飞机降落之所。
而再向前飞去,虽然有许多较大的岛屿,但是那些岛屿上,也绝没有飞机场的,而且就算有,那么多飞机要降落而不为人知,那也是没有可能的。
除非他将飞机群降落在敌对国家的国土上,作为一种“投诚”,但是想深一层,那也是没有可能的,因为被驾走的飞机,隶属于七个不同国家的航空公司,世界上又焉有一个和七个不同的国家全作对的地方?那么,这些飞机到什么地方才是最适合的呢?
木兰花一想到这里,望着地图上蓝色的海洋,她心中陡地一动,血影掌劫走飞机的目的,并不是要那些飞机,而是要本市警方面临谴责!
那么,他绝不会保留那些飞机的!
他根本不必找一个降落飞机的地方,大海就是他抛弃飞机的最好所在,飞机飞到了海洋上空,驾驶员可以作有准备的跳伞的!
想到这里,木兰花又不禁叹了一声!
如果那个自称“血影掌”的人,真的将刮走的飞机,全部弃入海中的话,那么,要破获这件案子,就加倍地困难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道:“方局长,我想,你应该更和海军方面,联络一下,请求海军派出蛙人部队,根据形势来看,那一批飞机,可能沉入海中了。”
方局长“哦”地一声,道:“你说得有理,我去联络。”
“慢一慢,高翔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么?”
“没有,唉,他不知到哪里去了。”方局长焦急地搓着手,他不但满头是汗,而且双手的手心,也全是汗,作为本市警政的负责人,遇到了那么大的案件,而他最得力的助手,却又不在,他心中的焦虑,实在是可想而知的一件事。
木兰花沉声道:“局长,我留秀珍在这里帮手,我去找一找高翔。”
“好,好,那太好了。”方局长连忙回答。
穆秀珍也么拳擦掌,道:“你有什么事要我做的?方局长,你只管说好了!”
“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方局长叹着气。
穆秀珍呆了呆道:“兰花姐,方局长说——”
她一面讲,一面抬起头来,她本来是想说,方局长说没有事情,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找高翔吧。可是,当她抬起头来之后,木兰花却已不见了!
她连忙推开办公室的门,可是仍然看不到木兰花,穆秀珍顿了一下足,懊恼地道:“又上当了!留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可做?”
这时候,木兰花当然不可能走得太远的,她只不过停在转角处而已,穆秀珍埋怨的话,她当然也听到了,但是她却知道,粗心的穆秀珍,一开门看不到人,一定不会再到处去找的。果然,穆秀珍讲了一句,便立时又退回了办公室中。
木兰花快步地走出了机场,她向一位相熟的警官,借了一辆摩托车,可是,当她骑上摩托车之际,她的心中,不禁茫然。
她要去找高翔,可是她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高翔呢?
高翔当然不在警局,也不会在家中,要不然方局长早已找到他了。木兰花尽力回忆着她和高翔在市立艺术院分手时的情形。
她记得,高翔曾对她表示,十分疲倦,希望回家去好好地睡一觉,那么,就算他是发生了意外,发生意外的地点,也一定是在他家的附近了。
或者,他竟是疲倦得熟睡如泥,连电话声也听不到了么?
当然,后一点是不可能的,然而在没有办法之中,木兰花也不能不作最好的打算。她驶着摩托车,向高翔的住处,疾驶而出。
高翔最近搬过一次家,他一直喜欢住大厦式的房子,如今他所住的大厦,可以说是全市大厦式房子中最高级的了,好几幢高耸入云的大厦,围绕着一个花园,当木兰花的掌托车,驶进了花园的入口处,大厦的低层,全是停车场。
木兰花一路前来时,已然密切地注意着附近的情形,但是以她的观察力而言,却也是什么没有发现。她将摩托车停在两辆汽车的中间,然后,走进了一个布置得十分华丽的走廊,来到了电梯之前。电梯门打开之后,木兰花走进了电梯,按了最高的一个掣。
半分钟后,木兰花已然在不断地按着门铃了。
她按了七八下,她可以清楚地听到铃声,但是并没有人来应门。木兰花是有门匙的,她取出了钥匙,打开了门,将门推了开来。
可是推开门之后,她却只是站在门口,并不立时走进去,但是,门一被推开,木兰花只向内看了一眼,便不禁呆住了!
本来,那是陈设得十分华丽的一个客厅(高翔一直是十分注重生活享受的人),可是这时,木兰花看到的,部是一堆又一堆的废物!
木兰花自己的家中,也不止一次地遭受过严重的破坏,可是却也没有一次到达这样严重的地步,木兰花将那柄小枪握在手中,一步跨了进去。
她才将门关上,便突然听得,在她的前面,由地上,发出了一阵怪笑声来,木兰花吃了一惊,连忙低头向地上看去。
她看到在被割破了的地毡上,有一只小型的盒式录音机,而在进门口处,有着一块木板,木兰花的脚,正踏在那块木板之上。
当然,是由于那块木板下面,隐藏有电线,木兰花踏了上去,使得电线连接,因之那录音机也立时发出了声音来了。
自录音机中所停出来的笑声,木兰花听来,是十分之熟悉的,她虽然还未曾和这个人见过面,但是却已听过他的笑声不知多少次了。
笑声持续了不多久,便听得“血影掌”的声音,传了出来,道:“站着别动,那么你就可以听到我所讲的全部话了,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的身子只是在才一听到录音机发出笑声时,震动了一下,以后,她一直凝立着不动,她心中又暗叹了一声,那是因为对方竟然料得到,第一个进高翔的房子来找高翔的,一定是自己。她在那一下叹息声中,是含有无可奈何的佩服之意的。
那声音继续从录音机中传了出来,道:“你的心中一定在问:高翔先生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我当然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的,我们警方的伟大的高主任,一从市立艺术院回到家中来之后,就睡着了,他至少要睡十二小时,才能醒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