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优秀的警务人员,若是未曾听过“暹罗斗鱼”的名称,那是不可思议的,那两个警官一听,立刻吃了一惊,道:“我们知道了。”
高翔大步地向外走去,他以极高的速度驾着车赶向医院,他居然能安然赶到医院,那实在也可以算是一个极大的奇迹!
因为当他在驾车的时候,他的心中乱得几乎是看不到马路的,他的眼前只是浮现着木兰花中了芥子毒气之后的可怖脸容。
芥子毒气会令人的皮肤起泡,腐烂,那形像和灼伤是差不多的。现在木兰花是在什么样的痛苦中挣扎呢?一想到这一点,高翔的心中,便如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绞着一样,令得他的胸膛,不由自主牠收缩,几乎连呼吸也为之困难起来。
他只记得一件事,快冲到医院去,快一点见到木兰花!
高翔甚至不知道,他的车子在驶进了医院的大门之后,几乎撞在门柱之上,他的车子是在发出了一下极难听的刹车声之后才停下来的。
他跳下了车子,便抓住了一个护士,道:“木兰花在什么牠方?快告诉我!”
那护土给他吓了一跳,才道:“木兰花…已从急救室出来了,专家说她幸而是在医院中中毒的,抢救得及时,是以——”
那护士还未曾讲完,高翔便已放开了她,向二楼直奔了上去,在二楼的走廊之中,他几乎和院长撞了一个满怀,他停了下来,喘着气,道:“木兰花怎样了?”
院长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道:“高主任,应该派人严密保护木兰花,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那个车祸受伤者却死了!”
高翔的心头,又是一阵震动。
他那种窒息之感,越来越甚,是以他用力地拉开了衬衫领上的钮扣,然后才问道:“是谋杀?是不是?那伤者是被谋杀的,对么?”
院长点看头道:“一柄牛肉刀,剌进了他的胸口。”
“是什么人下的手?”
“没有人知道,全院上下都为木兰花忙着,等到护士再进病房去时,那伤者已经死了!”院长愤慨地说着,“这是绝无血性的谋杀。”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令自己镇定下来,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慌乱,绝不能慌乱,敌人是如此凶恶,自己如果慌乱的话,那等于是自己解除了武装!
他沉住了气,道:“木兰花中毒时有人看见没有?通知看到的人到木兰花的病房来,我将在医院中亲自保护木兰花。”
院长点看头,说道:“好,我先带你去看木兰花。”
院长走在前面,高翔紧跟在他的身后,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前,院长推开了门。那是一间十分宽大的特等病房。病房中只有一张病床。
这时,在病床之前的。是两个医生。和两个护士。
高翔疾趋病床前,他看到了木兰花。
其实,他根本看不见木兰花,因为木兰花的整个头脸都包着纱布。连双眼也在纱布的覆盖之下,另外有一根小管,自鼻子部份通入,那可能是帮助木兰花呼吸的。高翔看到了这等情形,身子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病床之上!
他的心头,感到了一阵剧痛,他用几乎哭的声音叫道:“兰花!兰花!”
可是木兰花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一个专家摇看头,道:“年轻人,我不认为她能听得到你的声音,你不必叫她,而且,就算她听得到,她也无法出声回答你的!”
高翔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直向下沉去,他失声道:“她……为什么不能出声讲话?告诉我,她的情形究竟怎么样?”
那两位专家向院长望了一眼,院长沉击道:“这位是警方的高主任,你们可以将真实的情形,完全讲给他听,不必有任何隐瞒。”
那两位专家叹了一口气道:“高主任,你不必太担心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意外的话,她的生命,应该是绝无问题的了。”
高翔已听出了那专家的弦外之音,他心中的寒意,越来越甚,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道:“那么,她将会……怎样呢?”
“强烈的芥子毒气,对她的粘膜组织,起了极严重的破坏作用,幸而毒气的数量很少,但是那也足以令得她,令得她……”
高翔尖叫了起来,道:“令得她怎样?令得她怎样?快说!”
“已足以令得她——”专家又吸了一口气,“令得她面部的粘膜组织发生严重的溃烂,她的口部损坏程度,令她不能讲话,而耳部的情形,也很严重:她鼻孔几乎已到了吸进空气,便感到剧痛的地步,所以,我们会考虑切开她的颈际,直接用氧气输入她的气管。”
那专家叹了一系。缤道:“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会复原的,现在,我们最担心的,便是她的眼睛,毒气一定是直接喷进她的眼睛的——”
那专家才讲到这里,高翔已突然伸手,用力地抓住了那专家的肩头,道:“她的眼睛怎么样?她…会从此看不见东西么?”
那专家又难过地叹了一口气,院长则同情地在高翔的肩头上拍了拍,高翔粗暴地叫道:“说啊,你们怎么忽然不说下去了!”
那专家为难地道:“她是不是会永远看不到东西,那实在很难说,现在还未能肯定,因为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根本没有可能替她眼球组织的损害,作进一步的检查,我们只能等待看。或许……或许,我们应该祷告,期望奇迹的出现。”
高翔只觉得全身都发软了!
他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脸色比雪白的床单更白,他的双眼发直,在那一刹间,他的所有思维活动,几乎全都停止了!
他的耳际嗡嗡发响,是以他身后向起了脚步声,也没有听到,他身后的脚步声,是几个人进病房所发出来的:先进来的,是目击意外的三个护士。
而跟在那三个护士之后的,是一个身形高大,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神情庄严,双眼悯炯有神,他正是肩负本市警政重责的方局长。
方局长的浓眉紧嬉着,他悄悄地来到了高翔的身边,向床上望了一眼,用他浓重的声音道:“高翔,如果你只是傻瓜一样地坐着,那一定不是木兰花的本意。”
高翔的身子略动了一动,他也知道是方局长来了,但是他全身乏力,几乎连一动都不愿意动,他也不说话,只是发出了几下苦笑声来。
方局长伸手按在他的肩头上,道:“当然,你必须在这里陪着她,兰花的知觉一恢复,她就最需要人陪伴了,你将经过的情形告诉我。”
高翔的心中,乱成了一片,他呆了半晌,才道:“方局长,已派人去保护穆秀珍和安妮了,是不?她们知道了不幸的消息没有?”
“没有,我吩咐严守秘密,并且要所有的报纸也不发布木兰花中毒的消息。暹罗斗鱼准备在本市,从事什么非法活动?”
“印制伪钞,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人留下来的玻璃伪钞版模,大量地印制美钞和英镑。”高翔的心中又是一阵抽搐。
方局长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设法对付他们的。”
高翔问道:“事发时在场的人呢?”
院长向那三个护士一指,道:“就是她们。”
高翔和方局长一齐望向那三个护士,方局长问道:“怎么一回事,你们详细说,不要漏掉任何细节,也不必怕什么?”
那三固护士一齐点头,一个先道:“兰花小姐进护士休息室来打电话,是打给高先生的,他刚放下电话,就有一个见习护士来要他签名。”
另一个接上去道:“木兰花拿过了笔——”
“谁的笔?”方局长问。
“是……那个个见习护士的。他签了一个名,忽然抬起头来,那见习护土拿着笔和簿子走了,她突然跌倒在地上,已中毒了。”
方局长又道:“那见习护士是谁?”
“不知道,我们从末见过她。”
“她是什么样子?”
“她穿着见习护士的衣服,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她双眼十分大,看来很是天真,也很美丽,是她……害兰花小姐的么?可是她只是站在一边,没有动过。”
方局长和高翔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方局长道:“高翔,你已经知道那是谁了,是不是?那是——”
“洋娃娃吉蒂!”高翔苦笑着说。
“暹罗斗鱼的情妇,她的实际年龄,应该是三十五岁了,可是她的娃娃脸和娇嫩的声音,却在化妆之后,可以令她看来像十五岁!”方局长说。
“吉蒂在,那暹罗斗鱼一定也在!”高翔站了起来。
“我也相信是。”方局长沉声说着。
这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木兰花,忽然动了一动,她的手扬了起来,高翔连忙来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木兰花的手指动看,高翔忙在她的手心划着字:“我是高翔,高翔。”
木兰花的手指摸索着,高翔忙摊开了自己的掌心。木兰花的手指,在高翔的掌心上画着字:“已经过了午夜了么?”
“没有。”高翔又在她掌心上画着。
“不要陪我,线索不可断。”木兰花又划了九个字。
高翔的心头,又是一阵难过,木兰花伤得如此厉害。但是她心中,还是忘不了那件事。高翔心知木兰花的话是对的!
暹罗斗鱼今天午夜会有一项交易,这是他们所有的唯一的消息,而且他们已经推测到了这项交易,可能在轮船码头或是机场进行!
如果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这个线索,那是极可惜的事!
他呆了半晌,才又在木兰花的掌心上划了一个“好”字。
木兰花的手放了下来,一个专家忙道:“行了,高先生,我们必须替她注射镇静剂,让他处于昏迷状态之中,否则他她太痛苦了。”
高翔皱着眉,道:“好的。”
方局长道:“高翔,我可以在这里保护着木兰花!”
高翔道:“好,那我通知云四风,接安妮到他家中去,我去找穆秀珍,和她俩人分头行事,我们不应该放过唯一的线索。”
他转身,和云四风通了一个简短的电话,约在木兰花的家中见面,然后,他驾着车,迳自赶往木兰花的家中,云四风已经在了。
高翔一到,穆秀珍便嚷了起来,道:“为什么要安妮到四风家中去?兰花姐怎么了?她到了医院没有,怎么还没有回来?”
高翔叹了一声,道:“秀珍,兰花她——”
穆秀珍的面色也陡地变了,她和高翔认识了那么多年,当然知道,如果不是木兰花有了极可怕的意外,高翔的神色,绝不会那样的!
安妮也失声道:“兰花姐怎么了?”
“兰花她……中了泰国斗鱼的情人,洋娃娃吉蒂的暗算,中了毒,情形相当严重。医生要让她长期昏迷,以减轻她的痛苦。”
“她在哪里?”穆秀珍的泪水,已经滚滚而下,“我,我要去看她!”
“秀珍,你去看她又有什么用?”
“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秀珍不断地叫着。
而安妮则拚命地咬着指甲,一面咬指甲,一面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云四风失声道:“泰国斗鱼,就是亚洲最凶恶的罪犯贝泰?”
“是他。”高翔将玻璃伪钞模的事,讲述了一遍。
云四风的神色也十分难看,道:“这个人可以说是最凶恶的人,据我所知,他是泰国拳的一级冠军,又有八段空手道的头衔!”
穆秀珍突然张大了口,道:“那样说来——”
高翔也失声道:“那个在厨房中捉住你的人就是他!”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贝泰是不会留下活口的,我在车子翻身时,非但没有死,而且没有受伤,实在是运气!”
云四风沉声道:“他害人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我们快离开这里,安妮可以住到我们精密仪器制造厂的顶楼去,那里最安全,我的弟弟五风可以照顾你。”
安妮直到这时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我不要人照顾,我……要打死害兰花姐的人,替她报仇!”
听得安妮这样讲,高翔的心中,更是乱成了一片,木兰花一出了事,高翔只觉得自己肩头上的担子,顿时重了不知多少!
他沉声道:“别孩子气,我们快走。”
穆秀珍奔上楼去,收拾了必要的东西,只不过十分钟,她就走下楼来,推着安妮向前走去,云四风和高翔两人,跟在后面。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当他们的两辆车,分别驶进市区之际,市区高楼大厦之上,耀目的霓虹灯,已经亮起来了,都市的夜晚,是它最美丽的时刻!
但是他们四人的心头,都十分沉重。
将安妮安置好了之后,高翔、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都进行了丁分神奇的化装,穆秀珍也扮成了男装,高翔和云四风两人,看来年纪大了许多。
高翔扮成了一个衣着华贵,提着公事箱,和持着手杖的中年绅士,因为他将在飞机场中进行侦察,而云四风和穆秀珍则到码头去。
所以,他们两人,看来都像是在码头附近的流浪汉。
他们在离开之后,又特地买票走进了一家电影院,而在银幕上,电影故事最高潮之际,他们就走了出来,然后又在大街小巷转了好一会。
十一时二十分,离午夜还有四十分钟。
机场休息室的扩音器中传出了报告:自伦敦飞来的班机,在十一时四十分到达。
十一时四十分到达,那么,“交易”在午夜进行,“交易”的地点,自然就在机场中了!高翔用银匙慢慢地搅动着咖啡,注意着每一个人。
他心中暗想,如果那一批伪钞的用纸,是在这一班飞机中来的话,那么接头的人,这时,也应该已经在机场中等候了。
他对休息室中的每一个人,都下了判断,最后,他的眼光,停留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对年轻夫妇的身上,那一对年轻夫妇十分亲热,不断在低语。
而他们之所以吸引了高翔,是因为那丈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上装,而钉在那件剪裁合身的上装之上的,正是一种闪闪生光的铜钮扣。
只不过襟前两排,六粒钮扣。一粒也没有少。
高翔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那人的衣袖上,不到十分钟,他便不再去瞧那一男一女了,因为他已肯定,自己找到了要找的目标!
在那“丈夫”的左袖上,有三粒闪闪生光的铜钮扣,但是他的右袖上,却只有两粒,而他自己,还显然不知道少了一粒!
那人毫无疑问,就是和贝泰一起,躲在木兰花家中厨房中的那人,也就是带走了花秃子的那个人,和在调味品中下毒的那个人!
高翔之所以不再注视他。是因为怕看多了,引起对方的注意,而在飞机未到达之前,他们两人,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高翔凭一粒失去的铜钮认出了他,整件事,对高翔来说,已然是十分有利的了。高翔慢慢地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他走进了一个电话亭,但是他却并不是打电话,而是取出了微型的远程无线电通话仪来,按下了一个掣,等到响了“滴滴”声他才道:“秀珍!”
穆秀珍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道:“是我。”
“秀珍,我已发现贝泰的人,他的衣袖上,少了一颗钮扣,你们快赶到机场来,但在未开始行动前,别和我交谈,敌人是一男一女,看来十分亲热的夫妇,男的穿铜钮拉的蓝上装,女的是紫色的麻质裙,他们的身边,有一只小提箱。”
“知道了,我们立即就来!”穆秀珍的声音很兴奋。
高翔收起了无线电通话仪,再走进了休息室,这时,已是十一时三十分了。扩音器又报告飞机将在十一时四十分到达的消息。
高翔看到,那一男一女停止了交谈。倾听着报告。
高翔心中暗想,这一次,不怕你们漏网了!他仍然保持着镇定,而在十一时三十七分时,他看到那一男一女,站了起来,走向旅客出口处的闸口附近。
高翔跟在他们的后面,巨大的喷射客机,依时到达。已发出惊人的声响,在跑道之上,迅速地滑行着,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
在闸口处等候自己亲友的人不多,高翔一直注意着那一男一女,旅客开始鱼贯下机了,高翔听得那女的高声叫道:“你看,妈下机了!”
那男的也说了一句什么话,高翔却没有听到什么。
就在这时候,高翔看到了另外一男一女,向他靠近来,那男的向他做了一个手势,高翔也向他点了点头,他知道那是云四风和穆秀珍到了。
高翔又向他们指了指应该注意的目标,两人立刻会意。他们向前挤了过去,来至了离那一男一女只有五六呎时才停了下来。
高翔看到自己撒开的网,已经罩住了鱼儿,他的心中十分紧张,现在,只要将网儿收紧,鱼儿就走不了了,高翔紧张地注意着闸口。
只见旅客络续地下了机,一排排的行李。都放在长柜上,等候海关人员的检查,有的旅客,已经跟着搬运夫走出来了。
在十一时五十五分,只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从闸口处走了出来。那一男一女两人,同时迎了上去,叫道:“妈!”
高翔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倒是好办法。用一个老妇人来进行这项工作,那的确是容易掩人耳目的,但不论你们安排得如何巧妙,都不中用了!
高翔特别注意那老妇人身边的搬运夫,那搬运夫的推车上,有三只崭新的,深蓝色的大箱子,看来这三只箱子,都十分沉重。
那老妇人和一男一女,向前走着,云四风,穆秀珍和高翔三人,跟在后面,就在快要走出机场之际,机场的大钟,敲响了十二下。
午夜到了!
只见那男子将手中一只手提箱扬了扬,那老妇人立刻将手提箱接了过来,随即将手提箱打开了一道缝,看了一眼,立即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