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仿声音这一方面而言,他是天才,而且,他精通各国、各地的方言,他可以替西藏喇嘛和哥斯达黎加的人做翻译。所以,当他模仿云四风的声音时,连云四风的弟弟云五风,也听不出一点的破绽来,以为那确是他的兄长!
电话铃响了,安妮和木兰花两人,正在吃晚饭,安妮连忙放下筷子,转过轮椅去接电话。木兰花道:“安妮,给我一些行动的机会,好吗?”
安妮已经拿起了电话,她向木兰花抱歉而又关怀地笑了一笑,然后道:“喂?”
安妮听到的是穆秀珍的声音,道:“喂,你猜我是谁?”
“秀珍姐!”安妮立时叫了起来。
穆秀珍的声音笑了起来,道:“一猜就给你猜中了,告诉兰花姐,那胖子一直在房间中,我是不是还要继续监视他?”
安妮连忙转向木兰花,木兰花道:“继续监视。”
安妮又道:“秀珍姐,变续监视。”
穆秀珍的声音又道:“安妮,大约二十分钟后,会有一辆车子驶到我们家门口来,送来一些东西,你出来接一接,那人别让他进来。”
安妮大惑不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别问,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安妮还想再问时,那边已然挂上电话。
安妮将听到的话转告给木兰花听,她觉得十分奇怪,因为这事情是突如其来的。但是木兰花好像不以为意,只是点头道:“是么?”
安妮道:“兰花姐,秀珍姐为什么忽然要我这样做?”
“那不是秀珍。”木兰花的声音仍然很安详。
“什么?”安妮吓了一跳,“那明明是秀珍姐啊!”
“不是的,”木兰花摇着头,“秀珍是一个最性急的人,凡是性急的人,有一个特点,是绝不会在电话中叫对方猜猜自己是谁的。”
安妮吸了一口气,道:“那么——”
木兰花放下了筷子,想了一想,道:“有人想引开你,事情已渐渐明白了,有人想将我身边的人全都引开去!”
安妮吃惊得脸色都变白了,她低声道:“兰花姐,他们要来害你,他们要趁你看不见东西的时候来害你,那些卑鄙的东西!”
木兰花缓缓地点着头,道:“我想是的。”
安妮道:“那么,秀珍姐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或者没有事,或者也已落到了歹徒的手中,安妮,你听我的话,我一定要将想害我的人引到我的面前来!”
木兰花在未曾讲出那句话之前,已然料到安妮是要反对的了,果然,安妮大摇其头,道:“不行的,兰花姐,一定不行!”
木兰花道:“必需这样做,我甚至已可以肯定,要来害我的人是‘洋娃娃吉蒂’,她想亲手杀死我,就让她来好了,我有办法对付她的。”
安妮呆了半晌才道:“那么,你是要我——”
“我要你在车子来了之后,依言出去,除非他们想要杀你,否则你听凭他们——”木兰花讲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
因为她想到,那不是好办法!
这个办法可以适用别的人,但不能适用安妮!
因为安妮如果离开了她的轮椅,那便绝没有机会趁机逃脱,或是伺机反攻的。木兰花绝不能让安妮去冒这样大的危险!所以,她立时改变了主意,道:“安妮,你将电话机推到我面前来。”
安妮也不知道木兰花要做什么,她立时将电话推了过去,木兰花拿起了电话,用手指摸索着,拨了号码,然后问道:“是警局么?请值日警官。”
又过了片刻,木兰花又道:“值日警官么?我是木兰花,能不能派一辆在我家附近的警车,在五分钟之内到我家门口来。”
“当然可以,兰花小姐要不要通知高主任?”
“不必了,谢谢你。”木兰花放下了电话。
安妮高兴了起来,道:“兰花姐,有警车来保护你,那就好了,你什么也看不见,我又行动不灵,我们——”
木兰花不等她讲完,便摇了摇头,道:“安妮,你料错了,我召警车来,不是求保护,而是要他们将你接走的,你明白么?”
“将我接走?”安妮叫了起来。
“是的,你到蓝天酒店去和秀珍会合,安妮,我要你答应我,和秀珍一齐留在蓝天酒店,不要告诉她任何事,只说你想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安妮咬着手指,“为什么?”
“只有你离开了,吉蒂才会来,我必需引她出来,让我面对着她。”木兰花的声音十分沉着,回答着安妮。
“可是如果我和秀珍姐赶回来,那有多好?”
“是的,你们赶回来,自然吉蒂更容易落网,但是安妮,你要知道,我双眼可能再也不能见到任何东西了,我可能要在黑暗之中过一辈子,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信心。只要有了足够的信心,才能使我永远的在黑暗中生活下去。”
“我……知道。”安妮的鼻子发酸。
“那么,安妮,就让我一个人来对付吉蒂。吉蒂以为我丧失了视力,就成了废人,她就可以来轻而易举地对付我,但是我要证明我并不是废人,我虽然丧失了视力,一样可以战胜她,如果我战胜了她,那会使我获得无比的信心和生活的勇气!”
安妮的大眼睛中,泪花乱转,她吸了一口气,道:“兰花姐,歹徒方面,可能会来许多人,许多许多——”
木兰花道:“那更好,更可以考验我自己!”
公路上有急速的汽车声传了过来,木兰花道:“你该去了,你一定要让人家看到,你是和穆秀珍在一起,在蓝天酒店之中!”
警车的刹车声也已传过来了,木兰花对着传音器道:“请进来,门是开着的。”
她听到了脚步声,等到脚步声来到了客厅时,因为客厅上舖着地毡而减弱了,但是木兰花凭那根手杖的超声波反应上,已可觉出来人已到了近前。
木兰花立时道:“两位,读将安妮小姐送到蓝天酒店去,非常感谢你们,因为这样小事而麻烦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那两位警员忙道:“哪里,哪里!”
其中一位,立时推了轮椅,向外走去,安妮竭力忍着,可是当她被推到了门口之际,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看到木兰花一个人,全然无依地坐在厅中,她泪水已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是几乎要大声哭了出来!
但是,木兰花刚才的那一番话,还在她耳际萦回着。她也知道,如果木兰花真的永远失明的话,那么,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虽然那是十分冒险的事,但也只好如此了!
当安妮开口向木兰花说“再见”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木兰花的声音却和平时一样,道:“安妮,再见,两位请替我将灯关掉。”
那两个警官将客厅中的灯熄去,木兰花失明的消息,虽然末曾正式传开去,但是在警方人员之间,已不再是秘密了。
然而,这两个警员,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失明之后的木兰花,是以他们将灯关掉之后,心中都不禁起了叹息,他们推着安妮上了警车,离去了。
只剩下了木兰花一个人了!
木兰花站了起来,靠手杖的反应,和她对自己家中家俬陈设的记忆,她向前走着,她来到了钢琴后面,才坐了下来。
她坐了下来,然后等着。
她知道,那辆藉词来送东西的车子快到了。
她只不过等了六七分钟,便听到了车子停在门口的声音,接着,便是按喇叭的声音,喇叭接连按了十来分,然后,车子突然开走了!
这一切,都是在木兰花的意料之中的。
木兰花破坏了对方预先订下的计划,对方自然立即离去,但是,当对方发现安妮在蓝天酒店,和穆秀珍在一起时,又会知道木兰花只有一个人在家中!
那么,吉蒂就会来了!
木兰花知道吉蒂一定会来的,而她也非要一个人来对付吉蒂不可,这对她极其重要,她虽然有生活下去的勇气,但更要事实证明她不是废人!
除了不时有汽车驶过的声响外,四周围静到了极点。木兰花也知道,她坐在钢琴后面,客厅的灯又熄着,有人进来的话,是不能立即看到她的,但是她立即可以知道是不是有人进来的。
她等着,这时她所能做的,只是等着!
在摹仿了穆秀珍的声音,打了电话给安妮之后,卡德勒立时通知了党徒驾车到木兰花家中去,他在电话中吩咐那党徒,当他车到之后,就会有一个坐轮椅的小女孩,出来见他,他的任务是不准弄出任何声音,将小女孩弄昏过去,甚至可以弄死!
而他在得手之后,必需立即用电话报告。
卡德勒估计,二十五分钟之后,他就可以接到报告,而他立即可以通知吉蒂,那么,一小时的限期,还未曾到期!
他觉得轻松了许多,坐了下来,吩咐侍者送来了一瓶好酒,慢慢地酌着,不多不少,恰好是二十五分钟,电诂铃响了。
卡德勒拿起电话来,一个喘着气的声音叫道:“军师!”
“怎么样,得手了么?”
“得手个屁!”那人急急地道:“我到了木兰花的门口,按了十来下喇叭,也没有人来,你是在开玩笑么?”
“他妈的,”卡德勒骂道:“你走了么?”
“当然走了,是在木兰花的门口啊,军师!”
卡德勒在刹那之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呆呆地站着,也忘了将电话放回去,他僵立了好几分钟,才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
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必需逃走,尽快逃走,尽可能逃走!
因为他未能将安妮引开,而吉蒂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匆匆地拿起上衣,走了出去,她宁愿穆秀珍跟踪他,他甚至宁愿去坐牢,也比被吉蒂用违反首领的命令来处罚好得多!
当他踏进升降机的时候,他才略松了一口气,升降机好像落得特别慢,在八楼和四楼停下的时候,都令得他心惊肉跳,唯恐走进来的是吉蒂。
好不容易,升降机到了楼下,门一拉开,卡德勒便怔住了!因为他一眼便看到,一个警员,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坐的,正是安妮!
卡德勒在那一刹间,实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究竟是一个十分灵敏的人,他立时想到,不论安妮到了什么地方,只要她不在木兰花的身边就行了!
他身子缩了一缩,立时又有人进了升降机。
而穆秀珍也没有看到他,因为穆秀珍已看到了安妮,她正惊讶地向安妮迎去。卡德勒在升降机门将要关上之际,挤了出来。
他在一具电话前站定,那具电话恰好在大柱之后,将他的身子遮住,他拨了号码之后,看到安妮和穆秀珍,已到了沙发之前。
穆秀珍坐了下来,正在和安妮讲话,卡德勒当然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电话那边一有人听,他便道:“吉蒂,我将安妮也引到蓝天酒店大堂来了,我会先使她们留在这里的,但如果你希望有比较长的行事时间——”
吉蒂立时应道:“我知道,我会派人来的。”
“OK!”卡德勒兴奋地放下了电话。
然后,他又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向外走了出去,当他看到穆秀珍的时候,立时装出吃惊的神色来,道:“小姐,你……也在?”
穆秀珍立峙道:“哼,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只不过想出去走走。”
“不准出去,坐下来。”穆秀珍命令着。
那正是卡德勒求之不得的事,但是他还要装出十分委屈的样子来。他坐下之后,又道:“我……还有一点事,忘了对小姐说的。”
“什么事?”穆秀珍立时间。
“我听得他们——就是叫我来的那些人,提起过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叫云……云……”
穆秀珍吃了一惊,道:“云四风!”
卡德勒道:“是他,是他。”
鲁秀珍忙道:“他怎么了,你快告柝我。”
卡德勒道:“详细的情形我也不知道,我只听得他们说,这位云先生好像是被他们软禁了,而我一来到,他的弟弟会来接我。”
卡德勒的话讲得十分慢,十分罗嗦。
他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因为吉蒂派的人就要到了,吉蒂派的人一来,就可以出其不意地制住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那样,吉蒂足足有二十四小时可以行事了!
他慢吞吞地讲着,穆秀珍不断追问他。
十分钟之后,卡德勒看到四个西服煌然的人,自旋转玻璃门中,走了进来,卡德勒立时打了一个呵欠,那四人向前走来。
可是,安妮和穆秀珍都没有注意,她们只是用心地在听着卡德勒的话,那四个人一走到了近前,便分开成了两组。
其中两个,突然一伸手,捉住了安妮的手臂。
穆秀珍陡地一怔,一柄枪已抵住她的后颈。
同时,卡德勒也站了起来,喝道:“走,枪是有灭声器的,我们开枪之后,仍将你放在椅子上,只怕要好几分钟才会有人发现你!”
安妮则叫了一声,道:“秀珍姐!”
穆秀珍苦笑了一声,站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他们,穆秀珍和安妮,都已被押着,离开了酒店大堂!
她们一出了酒店大堂,一辆大房车立时驶到。
安妮还希望他们会将她连轮椅一齐推上车,可是,一个身形高大的歹徒,却将安妮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放进了车厢中。
安妮想高声尖叫,但穆秀珍却向她施着眼色。
然而穆秀珍同时,却也沉声警告着歹徒:“你们若是胆敢伤害安妮,那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小心!”
几个歹徒现出可怕的狞笑来,其中一个,用枪口在穆秀珍的背部,重重地指了一下,道:“进去,少废话,我们的枪全是有灭音设备的,将你们打死了,再推进车子去,只怕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还是识趣些好!”
穆秀珍“哼”地一声,不再出声。
她们两人一齐被推进车中,而且两边各被一名大汉持枪守着,车子已向前直驶了出去。歹徒方面的行事,十分俐落,根本未曾引人注意!
而在家中的木兰花,在全然不知蓝天酒店中,已发生这样的变故。他只当安妮和穆秀珍好好的在一起!
木兰花只是等待着,她知道,当她身边的人,全都离开了之后,她的敌人一定会来的,会趁她丧失视力之际来害她的。
如果说木兰花的心中一点也不紧张,那是欺人之谈,木兰花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也不知曾经历多少惊险,但是,在双目失明,眼前一片黑暗的情形下,等候最凶恶的敌人前来杀害自己,那却还是第一次!
她紧紧地握着云四风送给她的那支“手杖”,手心在冒着汗,她已经擦了三次汗,她全身的神经,每一根都像是绷紧了线一样!
任何轻微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而且,事实上,如果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走动的话,她也立时可知。
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一片黑暗,她只好在黑暗中等着,和在敌人攻击她的时候,她作自卫,她根本无法主动去攻击敌人!
除了屋外的公路上,偶而有汽车声传了过来之外,夜是十分之寂静的,木兰花倾耳听着来往汽车声。
她知道,如果吉蒂前来的话,当然不会是步行来的,那么,她留意汽车声音,就可以使她更早地知道敌人是不是已经来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只有在夜阑人静之际,在留意任何低微声音的人,才有感到电铃声是多么地惊人,木兰花的身子,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
刹那之间,她实在决定不下自已是不是应该去听电话,但是如果她不去听的话,电话铃将一直地响下去。
那样,她除了电话铃声之外,就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而如果她去听电话的话,那她就也需离开现在所坐的,比较安全的位置。木兰花考虑了没有多久,终于,她站了起来。
这几天中,她对于自己家中一切家俬的陈设,是早已摸熟的了,是以她毫无困难地就来到了电话几的旁边,拿起了电话来。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令得她自己镇定一些。也就在那个时候,她听到了“洋娃娃”吉蒂那种做作的声音。
“木兰花你一个人在家中,是不是?”吉蒂问着。
“是的,我想你要来探访我了。”木兰花立时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