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和高翔交往,已非一日,而且他们两人的感情十分之深,这时,虽然高翔的声音是自电话中传过来,而且,他也只讲了一句话,但是,木兰花已经可以听出,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已然发生了,她立时放下了筷子。

只听得高翔道:“兰花在么,自然是胡天德的事——”

高翔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木兰花等人,自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突然打断了高翔的话头,但是她们在电话中,那可以听到门突然被打开的声音,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便听得有一个人急速地在讲着话。那人自然不是对着电话在讲的,是以木兰花等三人,并听不清楚他在讲些什么。

再接下来,便是高翔又惊又怒的声音,道:“竟有这样的事?”

穆秀珍实在忍不住了,对着电话叫道:“高翔,高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之间,不讲话了?”

穆秀珍的高叫声,高翔居然也听到了。高翔立即道:“秀珍,你们快回来,尽快回来,到警局来和我见面,一切等见了面之后再说,现在我有十分紧急的事要处理,你们快来,你们在九号码头上岸,有车接你们。”

高翔讲到这里,不等穆秀珍再说什么,“搭”地一声,便已放下了电话,穆秀珍又对着电话,大叫几声。

但是木兰花已沉声说道:“秀珍,别再浪费时间了!”

安妮和穆秀珍齐声问道:“兰花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木兰花摇着头,道:“我怎知道?”

她一面说,一面已然走到了驾驶舱中:“兄弟姐妹号”是云四风亲自设计的“怪物”,从外表看来,它和一般的游艇,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它的造法,接近一千万美元,它不但可以潜水,而且还可以以喷射机的速度,自水面起飞。

当然木兰花这时,不必利用它的飞行设备,因为她们离岸,并不十分远,木兰花只是将速度提到最高,六分钟之后,她们已看到码头了。

木兰花再将速度减慢,船靠岸之后,她们一齐上了岸,当“兄弟姐妹号”泊岸的时候,她们自然看到了胡天德的那三艘游艇。

同时,她们也看到了岸上的警车,和码头附近的水警轮。从这种情形看来,胡天德的那件事,似乎进行得很顺利,那么,高翔如此紧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呢?难这是和胡天德无关的另一件事么?

岸上的那辆警车,一看到木兰花等三人上岸,便立时驶了近来,一个警官自车上跳下,道:“三位请快些上车。”

穆秀珍心急,立时抓着那警官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你可别在我的面前,卖什么关子!”

那警官一面推着安妮上车,一面道:“高主任拘留了十个人,那十个人是以非法怀械罪被捕的,高主任曾问过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来。可是那十个人,在拘留所中,竟突然发难,打伤了一名警员,抢了一辆警车逃走了,高主任正在指挥追捕!”

木兰花紧紧皱起了眉,原来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情,难怪在电话中听来,高翔的声音,是如此之紧张了!

穆秀珍忙又道:“那十个是什么人?”

“不知道,”那警官摇着头,“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只知道他们是在那三艘游艇之上下来,被拘捕了的。”

那警官向泊在码头上的三艘游艇,指了一指。

木兰花“噢”地一声,她本来还以为那是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件事,直到此际,她才知道,事情原来还是胡天德有关连的。

她沉声道:“那么,胡天德也在这十个人之中了?”

“不是,胡天德虽和他们在一起,但是胡胡天德的身上,却没有搜出什么,他说他从来也不认识那十个人,是以不能拘留他。”

穆秀珍叫了起来,道:“这是什么话,那么,搜出来的走私物品,还不足以构成拘捕胡天德的罪名么?”

那位警官,也是参加了高翔指挥的搜查行动的,他听得杨秀珍那样说法,苦笑了一下,道:“秀珍小姐,我们并没有找到什么走私物品。”

“什么?”穆秀珍高声叫了起来。

她的叫声是如此之尖锐,以致那警官吓了一大跳。

穆秀珍忽然高叫了起来,那也是难怪她的,因为一只老大的木箱,被四个潜水人用大铁钩钩住,自海中钩了起来,这是她亲眼目睹的事!

而如今那警官却说并没有搜查到什么,那如何不令得她惊讶?她在高叫了一声之后,还想讲些什么,但是木兰花却向她作了一个手势,不让她再说下去。

木兰花只是点着头,道:“原来高主任什么也没有查到?唔,我看,我们远是快去和他见了面再说吧!”

那警官连声道:“是!”

他们全上了车,警车已然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去,转眼之间,便已然可以看到市区中五光十色,夺目之极的霓虹灯光了。

穆秀珍在被木兰花拦阻了之后,好半晌不出声,但是她忍了两三分钟,却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高翔是个饭桶!”

木兰花瞪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安妮忙说道:“秀珍姐,高翔哥哥又怎会是饭桶?”

“哼,可不是么?”穆秀珍撇着嘴,“那么大的一只木箱,他也会查不到,他不是饭桶,却是什么?”

安妮摇着头,道:“秀珍姐,我看,还是我们疏忽了,你想,那只大木箱,就算是在三艘游艇之上,但是当大木箱被吊起之后,到那三艘游艇泊岸,其间有多少时间?在那些时间中,可以发生许多变化了,对不对?”

穆秀珍瞪着眼,很久以来,她就觉得要反驳安妮的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时,她也只好无话可说。

但是她却不服气,呆了半晌,道:“那样大的一只木箱,还能飞上天去么?就算不要箱子,箱子中的东西也应该在的。”

木兰花直到这时,才开了口,她的声音十分低沉,道:“我看,箱子已经转到另外一批人的手中,我们实在失策了。我们不应该肯定他们一定会将箱子带上岸,我忽略了他们在海上将东西转手的可能性了,秀珍。”

穆秀珍眨着眼,恨恨地骂道:“那么,这胡天德就可以逍遥法外了么?”

“当然不能。”木兰花的神情,突变得十分严肃起来,“秀珍,这件事,我看还绝不是普通的走私案。”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回声问道:“为什么?”

“你们想想,那十个人全带着枪械,而他们在被捕之后,又能集体从拘留所中逃出去,这种事,只有受过严格讯练的特务人员或是军事人员才做得出,岂是普通的走私犯所能做得到的事情!”木兰花说着,她的双眉也蹙得更紧了。

经过木兰花的分析,穆秀珍和安妮已觉得那十个人集体逃走这件事,确然不可能在普通的走私案中发生,她们也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穆秀珍还想问什么,但车子已驶进了警局的铁门,在警局大门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木兰花首先跳下了车来,她看到高翔正在神色紧张地指挥着三辆警车出发,一看到了木兰花,高翔叫了一声,立时急步奔了过来。

他一来到了木兰花的近前,木兰花便道:“我们已知道事情经过的大概了,你不必多说,你只要告诉我,那十个人是不是有消息?”

“有了,他们抢来逃走的警车,撞毁在山边,车上有两个身受重伤的人,其余八个人则不见了。”高翔立时回答着。

“那两个人呢?”

“三个人在医院中毙命,另一个则在医院之中,进行急救。兰花,你不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么?他们十个人,只是以非法怀械罪被捕的。”

“当然蹊跷之极,他们本来至多不过被判入狱半年或一年,但是他们却冒着长期禁监的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高翔,你说是为什么?”

“我已经想过了,那是他们非逃不可。”

“他们为什么非逃不可呢?”木兰花又问。木兰花这样问着高翔,当然不是想得到高翔的回答,来解决她心中的疑问,她只是想在高翔的回答中,印证自己的想法和高翔的想法,是否一致。

高翔立时道:“他们非逃不可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全是身份特殊的人物,而如果他们不逃的话,他们的身份,终会被警方弄清楚的,而他们的身份,却又是绝不能暴露的!所以他们就一定要逃,用逃亡来掩饰他们的身份。”

木兰花点着头,高翔的想法,是和她一样的。

而且,她也可以听出,高翔和她一样,只想到了那十个人身份特殊,至于那十名大汉究竟是什么身份,却也暂时未知。

要知道那十个人的身份,现在还有两条途径可以遵循。第一个办法,自然是向医院中伤者盘询,因为那伤者正是十个人中的一个。而第二个办法,自然是问胡天德,胡天德说不认识那十个人,显然是一种低能的狡赖!

是以木兰花忙道:“胡天德呢?你可曾派人去监视他?”

“有,他一离开警局,就有四名探员在跟踪着他。”

木兰花道:“听说那十个人逃走之际,曾打伤了一个警员?那警员可是看守这十个人的么,伤势怎样?”

“伤势不重,那十个人在拘留室中,不断地交谈,用的语言,警员全听不懂,忽然其中一个高声叫了起来,那警员去干涉,却被他所制,他们显然受过特种工作的训练,行动十分敏捷,一制住了那警员,立时夺门而出,另外三名警员赶过来,反而为他们击倒,夺走了枪,接着,他们便冲出了门,夺车而走。”

木兰花道:“听到他们交谈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们是用什么语言在交谈的?”

“没有,我已详细问过了,听到的人却说,那是一种他们从来也未曾听到过的外国语言,他们那一个字也听不懂。”

木兰花来回踱了几步,道:“秀珍,那十个人,我们可能都见过,你觉得他们可能是什么地方的人?”

穆秀珍道:“他们?他们全和我们一样,黄面孔,黑头发,而且在喝我走开的时候,他们的语言,也没有什么不对!”

木兰花点着头,道:“但事实上,他们却操另一种语言,所以我们对这十个人,只能广义地下一个结论,说他们是亚洲人。”

高翔点头道:“可以这样说,我现在要赶到医院去,兰花,你可是和我一齐去?”

“不,”木兰花摇着头,“我们还是分头进行的好,你到医院去,我想去看看撞车的地点和那辆被撞怀了的车。安妮,你暂时留在警局中——”

木兰花才讲到这里,穆秀珍已着急起来,道:“我呢?兰花姐?”

木兰花却并不回答她,只是问道:“高翔,你和那四位监视胡天德的探员,最后一次联络,是在什么时候?”

“在半小时之前。”

“情形怎样?”

“胡天德在家,并没有外出的迹象。”

“地址呢?”

“花香路二十七号,那是一幢大花园洋房。”

穆秀珍又想开口,但木兰花已转过头去,道:“秀珍,你到花香路二十七号去,和那四名探员联络,参加监视胡天德的行动,我在看过了被盗警车失事的地点之后,赶来和你相会,你千万记得,只好监视,不能乱动,明白了么?”

穆秀珍一听得自己并不是无事可做,立时没口答应。

木兰花拍了柏安妮的头,道:“你也不是没有事做,你做我们的联络员,我们几方面交换消息,全靠你转达,你可得用心些,别转达错了!”

安妮的神情,本来十分忧郁,但这时她却笑了起来。

两分钟之后。三辆汽车,接连驶出了警局,一辆向东,驶向医院,另两辆向西,但是在驶出了不久之后,那两辆车也分了开来。

其中一辆向花香道驶去。而另一辆则驶向被盗警车的失事地点。这时,正是入夜之后,最热闹的时间,灯光之下,行人摩肩接踵,谁也想不到有什么严重的事发生,大城市在繁忙的活动着——其中当然包括了一切的罪恶活动在内。

通向盗警车失事地点的几条路,全临时封锁了,木兰花的车子在路口停下来,一位警官连忙迎了上来,向木兰花行了一个敬礼。

木兰花十分不好意思,那警官表示着对她的敬意,但是她却绝不是那警官的上司。她连忙点头为礼,道:“就在前面么?”

“是的,请驶向前去。”警官回答着。

木兰花驾车又驶前了十多码,她已看到了那辆被撞毁了的警车,她看得十分清楚,因为一具探照灯,正照在那辆车子之上。

那辆车子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一辆普通的警车而已。车头郚份,撞在路边的山岩上,整个凹了进去,重伤身死的一个人,怕是驾驶这辆警车的人,是因为驾驶盘陷进了他的胸口,是以才成为致命伤的。

木兰花走近去,看到驾驶盘也被撞扭曲了。

在司机位上,满是怵目惊心的血渍!

等到木兰花来得更近时,便可以发现,不但是司机位上,甚至整个车厢中,全是血渍,车上的玻璃,全被震碎,可见那一撞之力十分猛烈。

木兰花一看到了这等情形,便可以知道,在这样的撞车情形之下,车上的十个人,一定人人都受了伤!

只不过除了两个重伤的人之外,其余的八个,可能只是轻伤,所以他们才能带伤逃走!木兰花对事情情又乐观了些,因为以本市警方的力量而论,要追捕八个受了伤的人,应该不是难事,除非他们已有特别安排,离开了本市。

木兰花在已被震得掉下一半来的车门中,进了车厢,她想在车厢中找寻一些足以证明那十个人身份的东西。因为这十个人的身份实在太奇怪了。

可是木兰花却没有什么发现,等到木兰花跳下车子时,她听到了一阵犬吠声,四五头警犬,由警员牵着,奔了过来。

高翔对木兰花提起过,他已在使用警犬侦察,如今警犬来了,应该已然有结果了。

木兰花连忙迎了上去,道:“怎么样,警犬跟踪到什么地方?”

领队的一位警官道:“警犬来到了海边,就没有结果了,看来他们由水中逃走了,我已将经过情形报告给水警轮了。”

木兰花皱起了双眉,道:“警犬是一直趋向海边么?”

“是的。”那警官回答道,“那可有什么不对么?”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我也说不上来,只不过他们有八个人之多,照理,他们逃走的时候,是应该分途逃走,而不应该在一起,打一条路逃向海边去的,因为那样的话,十分容易被人发觉,可是警犬却又只走一条路,这是一个疑问!”

那警官也道:“是的,我当时心中也在起疑,或许他们之中的一个人,有什么特殊强烈的气味,而他是奔向海边的,所以警犬就根据那特殊的气味,一直追踪到海边去,而忽略了其它的人了。”

木兰花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你们继续等候高主任的命令,这辆撞怀了的车子可以拖走了,不必再让它在这里阻碍交通了。”

那警官答应了一声,木兰花也回到了她的车子中。

这时,她的脑海中仍然十分混乱,因为她对那十个人的身份,仍然一无所知,但是她却又觉得那十个人,一定是身份十分特别的人!

因为他们不但不惜一切代价要逃走,而且在逃走之际,还如此匆忙,甚至在撞车之后,来不及将两个身受重伤的同党弄走!

当时,他们可能认为这两个人已然死了,他们现在什么地方,他们究竟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呢?

木兰花双手放在驾驶盘上,但是她却并不立即发动车子,她在竭力回忆着那十个人的样子,那十个人中的几个,她是见过的。

木兰花对于认人的本领十分高强,她可以清晰地记忆起她看到过的三四个人的面貌来。但是她的记忆,却也无助于她获知那些人的身份。

木兰花踏下了油门,车子向花香路驶去,木兰花已下定决心,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在胡天德的口中,套问出那十个人的身份来。

她可以肯定,那决计不是普通的走私,那一大木箱中,可能是什么极其重要和极其神秘的东西!

车子迅速地向前驶着,十五分钟之后,便已经转进了花香路。花香路是高尚住宅区,宽阔的马路两旁,全是附有花园的大洋房。

木兰花在车子一转进了花香路之后,便将速度减慢,同时,她的车头灯,也一明一暗,连续闪了五次,这是她和穆秀珍约好的暗号。

然后,她的车子停了下来,车子才一停下,便看到一条黑影,像猫一样,无声而迅疾地自一幢房子了的墙角处,跳了出来。

一看到那人跳出来的身形,木兰花便认出她正是穆秀珍了。木兰花连忙熄了车灯,穆秀珍也立时到了车前。

木兰花低声问道:“怎么样?”

“没有什么,胡天德在屋中,我和四名探员,一直在注视着他,据四名探员说,这家伙在我未到之前,一直二楼他的房间中走来走去,后来他坐了下来,一直到现在,他这坐着不动。”

木兰花双眉一扬,说道:“街上可以看到他么?”

“可以的。”穆秀珍道,“你跟我来。”

木兰花跨出了车子,穆秀珍带着她,向前走出了七八码,便停了下来。当她们停下之际,有两个黑影,在屋角处向她们招手。

木兰花自然知道,那两个向她招手的人,是高翔派来的四个探员的两个了。她又问道:“胡天德在哪里?”

穆秀珍向对面洋房的二楼一指,道:“你看,他在二楼。”

木兰花循着穆秀珍所指,向前看去,只见穆秀珍所指的,是对街一幢相当大的花园洋房,那幢房子只有二楼有一间房间亮着灯,那间房间在靠近花园处,是一排落地长窗,落地长窗上,这时只拉上一层薄薄的白纱。

由于房间中亮着灯,而外面的天色黑暗,是以透过那重白纱,可以看到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当然,那人的脸面是看不真切的,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木兰花向那人影看了一眼,沉声道:“那是胡天德么?”

“自然是他,那四个探员说,他们是看见胡天德走进去的,而在胡天德走进去之后,他们又没有离开过,而且据他们所知,这屋子中,只有胡天德一个人!”穆秀珍振振有词地说着。

“他坐在那里,已有多久了?”木兰花再问。

穆秀珍不明白木兰花何以问之不休,她想,只要胡天德还在屋中,没有逃走,事情就好办了。她心中虽不以为木兰花的追问是有必要的,但是她还是回答道:“我未到之前,他已坐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