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个巨浪将那艘船托到半空中,高极了,”安妮面色苍白地回答,“然后巨浪突然沉下,那船像是飞了起来一样悬空停在半空中至少有一秒钟,才落下来。当它落下来时,第二个巨浪又卷到,它便在海中消失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苦笑了一下。

安妮又道:“那小船在被浪头托起,停在半空的一刹那,我可以看到了船上拖下一条十分长的铁链,一定是铁链被吹断,它才被巨浪吞没的。”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根本无法进入海中,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救他,现在发生的事,是这件事的唯一结果。”

安妮同意地点了点头,道:“兰花姐,我不明白,暴风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那人为什么不知趋避呢?他在海上做什么?”

木兰花摇着头道:“我也想不通。”

她紧皱着双眉,慢慢地站了起来。

半小时后,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已经全换上了乾衣服,并且用乾毛巾包住了头发,虽然只不过下午五点多,但天色已十分黑暗了。

暴风雨仍然在继续着,木兰花,安妮和穆秀珍二人,已经随便吃了些东西,她们一齐在二楼的室中,安妮仍然望着窗外。

这时,天色黑了,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了。

木兰花在看着书,穆秀珍赤着脚,在地毯上踱来踱去,安妮在天色更黑了一些之后,突然转过头来,道:“我想,那人可能是从外地来的,根本不知道已经有了风暴,所以才会被困在暴风的海面之上的,是不是?”

木兰花微笑地望了安妮一眼,不置可否。

穆秀珍瞪着眼,道:“从外地来?那是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人划着一只小舢舨,从外地飘来本地的么?”

安妮立时皱起了眉,像是自己对自己的说法,也感到了不满,她望向木兰花,说:“兰花姐,你一点也想不到么?”

木兰花放下了书,道:“我自然想不到,安妮,譬如有一个代数方程式,全是未知数,你怎能解这个方程式?我什么也不知道,甚至根本未曾看清那是什么样的船,什么样的人,我有什么法子知道,那人是为了什么而在海面之上的?”

安妮道:“那我们永远不能知道了么?”

木兰花笑了一下,道:“安妮,你的好奇心,比秀珍更强烈,如一定要知道为了什么,只有一在暴风雨过去之后,再去勘察,例如,那船停在海面上,它一定有锚沉在海底,我们可以潜到海底去,从那铁锚来辨别那小船的来源,现在是没有办法的,”

安妮不断地点着头,等木兰花讲完,她又道:“那么,我们算是目击到一个人在暴风雨中遭到意外,要不要报告警方呢?”

木兰花点头道:“好的,你可以打电话和高翔联络一下,向他报告这件事,或者他会有多少消息供给你的。”

安妮拿起了电话,打了好几次,,才搭通了高翔的电话,在暴风雨中,警方的工作,十分之忙,从高翔的电话不容易接通,便是证明。

安妮一听到了高翔的声音,便大声叫道:“高翔,我们目击了一件意外,一个人在一艘小舢舨上,被巨浪吞没了,时间在下午三时左右。”

高翔笑了起来,道:“你在开玩笑么?安妮?下午三时正是风雨最猛烈的时候,谁会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到海上去?”

“是啊,我们也正为这件事而奇怪,你那里可有什么消息?可有什么人报告在海上失踪么?”安妮问着。

“没有,你们可好?”

“很好,兰花姐秀珍姐,曾经攀崖去想救那人,但是却没有结果,我们都想不通那人为什么会在海面之上!”

高翔略呆了一呆,道:“我也不知道。”

木兰花低声道:“安妮,他很忙,别多耽搁他时间。”

安妮忙道:“好了,再见。”

“再见。”高翔已放下了电话。

安妮失望地道:“他也不知道!”

木兰花道:“那是意料中的事,安妮,等明天再说罢,明天我们一齐到海滩去查勘一下,我相信这事,多少有点特殊,不仅你好奇,我也好奇!”

安妮又到了窗前,向外看去。

但这时,外面已是一片漆黑了!

飓风是在清晨时分过去的,到了第二天,安妮最迟醒来,她睁开眼来时,已经阳光满室了,安妮转过头去,木兰花和穆秀珍都不在床上了。

安妮立时扬声叫了起来,道:“秀珍姐!”

穆秀珍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她才一进来,倒将安妮吓了一大跳,只见穆秀珍已经穿好了一套橡皮的潜水服装,安妮忙问道:“秀珍姐,你做什么?”

穆秀珍走了过去,伸手直指着安妮的鼻尖,道:“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早就醒了,而且,已到海滩上去过了,现在,我们准备去潜水了,”

安妮双手在床上撑着,坐了起来,道:“秀珍姐,你为什么不叫我?我也去,你们潜水,我在船上替你们照料一切。”

穆秀珍笑了起来,道:“看你急的,若不是为了等你,我们也早就走了。告诉你,在海滩,我们发现了那小舢舨的破片!”

安妮问道:“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那舢舨的破片上,刻有外国文字,根据那外国文字来看,好像是一艘军舰的名字,而那舢舨,可能是本来属于那艘军舰的。”

安妮忙道:“那可能那艘外国军舰在暴风中出事了?”

穆秀珍道:“我也那样想,但是兰花姐却说不是那样,她说那小舢扳,一定是另有任务的,任务可能还十分神秘!”

安妮正想再说什么,只见木兰花也推门走了进来,她双眉深锁着,一看她的情形,安妮和穆秀珍两人,就可以知道她的心中正用心地思索着。

穆秀珍忙道:“高翔怎么说?”

木兰花又走前了两步,才道:“高翔去查了资料,那个外国文字,的确是一艘军舰的名字,但这艘军舰,目前却在地中海!”

安妮侧着头,道:“这艘军舰在地中海?”

“是的,”木兰花回笞着,“高翔还向军方询问过,所得的情报是,这艘军舰的目的地,是在非洲的西岸,它曾驶出地中海,沿非洲西岸行驶,去从事一项十分秘密的任务,军方说,全世界的谍报人员,都难以探明那艘军舰的目的地,和它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穆秀珍伸手搔着头,道:“这倒真是怪事了,暴风雨再大,也不能将远在地中海的小艇吹来我们这里的啊!”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当然不能,所以我们的看法,必需改变了,我们本来认为,那小艇可能是从大船上下来的,但现在显然不是了,那小艇是单独行动的,至于在破片上,会有那艘军舰的名字,这个——”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

穆秀珍和安妮时同声问道:“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木兰花来回踱了几步,道:“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那是巧合,第二个可能,小艇上是有意刻上那军舰的名字,作为一种暗号的。”

“那又有什么作用呢?”穆秀珍又问。

“我也不明白,因为我们所知,实在太少了,我们只不过在沙滩上找到一块破片而已佣已。”木兰花回答着。

“不,”安妮却立即表示反对,“我们还曾看到那个人在小艇中,和暴雨挣扎,而他的小艇是停在海面上的,我们至少还可以在那地方找到一只铁锚。”

木兰花望着安妮,道:“你说得对,但是那只铁锚是不是可以供给我们进一步的线索,却也不能肯定。”

安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木兰花笑着,道:“今天的天气十分好,我们就当到海上去游玩好了,别寄太高的希望,因为我们也不知昨天小艇所在的精确地点。”

安妮却一本正经地道:“我知道。”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全一呆,反问道:“你知道?”

安妮道:“是的,昨天你们两人走后,我曾用仪器器测定了那小艇的位置,”她讲到这里,笑了起来,“我说:用的仪器,就是上次在旧货摊中买回来的那具旧六分仪,我早已将它修好,所以我知道小艇的正确地点。”

木兰花嘉许地在安妮的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道:“好,秀珍,你该向云四风去借‘兄弟姐妹号’了!”

“好!”穆秀珍跳了起来,去打电话了。


暴风雨过后的海面,从表面上看来,虽然已恢复了平静,但是海水下的暗流,却远比平时来得汹涌。

是以,在海面上,可以看到一大团一大团绿色或是棕红色的海藻,在海面飘浮着。这些海藻,本来都应该附着在海底的岩石之上的。

夹杂在海藻中的,是许多奇形怪状的水母,安妮坐在船首,在她前面的,便是那架经过她修理的旧六分仪。

这一次航行,由安妮导航,是以安妮兴奋得满面红光,她陡地觉得自己己是一个大人,正在负责进行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兄弟姐妹号”出了海湾之后,在海面上转了一个大弯,是向着海岸在疾驶的,越是近岸,海水便越是混浊不堪。

放眼望去,前面岸上,全是悬岩峭壁,穆秀珍手中持着望远镜,向前望去,已然隐约可以看到她们的房子了。

但是就在这时,木兰花突然拉了拉穆秀珍的手,道:“秀珍,快,快将望远镜给我。”

穆秀珍忙将望远镜放下,木兰花已一伸手,接了过去。

顺着木兰花向前望出的方向看去,穆秀珍也看到了,在前面约七百码处,停着三艘游艇,那三艘游艇,每一艇相隔只有十来码。

而且穆秀珍还看到有两个人跳进海中去!

木兰花当然也看到了有两个人自那游艇上跳下去,她不但看到两个人进入海中,而且,也看到那两个人,是全副潜水装备的!

木兰花心中陡地一动,放下了望远镜,叫道:“安妮!你看到了那三艘游艇没有,它们所在的位置——”

木兰花的话还未曾讲完,安妮已然道:“它们所在的位置,和我测走的距离,只不过相差三十多码,兰花姐,他们在作什么?”

木兰花沉声道:“我刚才看到有两个潜水人员,从其中的一艘游艇上跳入海中去,暴风雨过后,绝不是潜水的好时候,毫无疑问,他们是怀着和我们同一目的来的了,安妮,你进驾驶舱,控制游艇,我和秀珍在甲板上应付他们!”

安妮答应了一声,转动着轮椅,回进了驾驶舱中。

游艇本来是依靠自动驾驶系统在前进的,安妮一进入驾驶舱之后,便将游艇的速度减慢,但这时,“兄弟姐妹号”离那三艘游艇,也只不过两三百码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在甲板上向前望去,可以看到那三艘游艘,每一艘的甲板上,也各有四五人,在注意着她们。

木兰花吩咐道:“秀珍,我们只当是来游玩的,千万别暴露我们前来的目的,我们只在暗中监视他们好了。”

穆秀珍道:“那我们难道不潜水了么?”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你怎么那样傻?我们潜水,至多得到一只铁锚,说不定什么也得不到,可是如今这三艘游艇上却有着最好的线索,你看,他们已在望远镜观察我们了。安妮,再将速度减慢些,向前驶去!”

安妮在驾驶舱中,隔着玻璃窗,向甲板上的木兰花作了一个手势,表示她已听到木兰花的吩咐:“兄弟姐妹号”继续向前驶着。

一分钟之后,她们离那三艘游艇,已只有二三码了,她们已可以看到,在那三艘游艇之上的,几乎毫无例外,全是彪形大汉!

当“兄弟姐妹号”离得那三艘游艇更近之际,她们更可以看到叭那些彪形大汉面上的神色,都十分阴沉,一副全神戒备的神气。

那些人脸上的神情,无异是在大声告诉木兰花,他们正在从事一件秘密的勾当,而绝不希望给外人撞见的!

木兰花向穆秀珍使了一个眼色,穆秀珍立时会意,将手递在口边,大声叫了起来,道:“喂,可有钓到什么大鱼么?”

这时,“兄弟姐妹号”离那三艘游艇中最近的那艘,己只不过六七码了,穆秀珍的叫声,对方自然可以听得到的。

只见那艘游艇上的人,互相望了一眼,其中的一个也大声回答道:“小姐,最好请你们驶开些,我们并不是在钓鱼!”

穆秀珍自然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在钓鱼,但是她在听到了之后,都装出讶异的神色来,“不小是在钓鱼,那你们在作什么?”

那大汉的声音,已然十分不耐预了,他大声斥喝道:“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要远远地驶开去就行了!”

这时,“兄弟姐妹号”并没有继续再向前驶,但是却在水面上又滑出十来码,恰好来到了三艘游艇的当中。穆秀珍大声道:“这是什么话,在海面上,我爱驶到哪里便哪里,你们做你们的事,我钓我的鱼,碍得着你们?”

那三般游脡上的人互相望着,木兰花低声道:“秀珍,小心,看来他们会不怀好意。”她一面说,一面又向驾驶舱中的安妮,做了几下手势。

她是在吩咐安妮,如果对方竟然发动进攻的话,那么,安妮就要立即利用“兄弟姐妹号”上的设备,来进行反击!

安妮的心情十分紧张,她立时点头答应。

就在这时候,只见在她们对面,三艘游艇中最大的那艘游艇的舱中,有一个人,走了甲板来。那人的年纪并不大,但却握着一根手杖。

他穿着一件式样十分新颖的花格上装,看来像一个花花公子。他一出现在甲板上,原来在甲板上的人立时向两旁退了开去。

单从这一点来判断,也可以知道那人是这三艘游艇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人了。他来到了甲板上,只见他满面笑容,道:“是两位穆小姐么?”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你是谁?”

那人又笑了起来,道:“穆小姐,原来真是你们,那实在太好了,我有一件十分为难的事,看来,除了请你们两位大名鼎鼎的女黑侠帮忙之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可惜我又无缘识荆,正在为难,想不到却在这里见了面,那真太好了!”

穆秀珍心直,听得对方那样恭维自己,心中先已高兴了起来,道:“你不认识我们,何以又知我们是谁?”

那人一直笑着,道:“秀珍小姐,你们两人的大名,无人不知,你们的玉照,也不止在报上出现了一叫,叫我怎会认不出来?两位小姐,可允许我将我心中的难题,向你们两位倾诉一下么?即使你们肯听,我也已感激不尽了!”

穆秀珍一张口,已然想立时答应了!

但是她总算也立时想到,事情十分蹊跷,鳃得先徵求一下木兰花的意见才好,是以她转头向木兰花望去。

只见木兰花冷冷地望着那人,神情却十分冷漠,她看到穆秀珍向她望来,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接纳那人的要求,穆秀珍这才大声道:“好,你过来吧!”

那人向后挥着手,大声发号施令,他那艘游艇,慢慢向前靠来,等到两艘游艇艇相距只不过两三呎之际,那人一纵,便跃上了兄弟姐妹号。从他那一下跃身的动作来着,他的身手,似乎十分矫捷,真不明白他的手中,为什么要握一根手杖!

他上了“兄弟姐妹号”的甲板,便十分热情地向穆秀珍伸出手来,穆秀珍和他握了握手,他又立时向木兰花,但是木兰花却显然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只是向甲板上的几张椅子,指了一指,道:“请坐下讲你要讲的话!”

那人也十分识趣,已伸出来的手,立时缩了回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两位,我姓胡,叫胡天德,你们或许听说过?”

木兰花两道秀眉,略蹙了一蹙,穆秀珍却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起来,胡天德笑道:“穆小姐,你笑些什么?”

木兰花想要阻止穆秀珍,不让她说出来,但是穆秀珍口快,她却已然讲了出来,道:“我为什么笑?我只想起了你的外号!”

胡天德也哈哈笑着,道:“是啊,我的外号,人家替我取的名字,改了一个字,我明明叫胡天德,但他们替我改成了胡缺德!”

木兰花冷笑着,道:“胡先生,你似乎很引以为荣!”

胡天德双手一摊,道:“那有什么法子?木兰花小姐,人是为自己活着的,不是为了别人对自己的观感如何而活着的,是不是?一个人不论他怎样做人,总有人非议的,爷爷和孙子,带着驴子一齐进城的寓言,两位一定是知道的了?”

木兰花道:“当然知道,但是胡先生,你想对我们说的,当然不是这个寓言,而有别的事的,对不?”

木兰花的话,明显地打断了他的话头,而且还在暗示他有话请快说,不必多罗唆。当然,那并不是十分有礼貌的态度。

但是,木兰花在听到了对方的名字之后,已经是尽量抑制着自己心中厌恶的了,因为她最看不起像胡天德那样的人!

胡天德是本市着名的花花公子之一!

木兰花并不是苦行借主义者,她当然不会反对一切生活享受,但是她却最看不起靠祖宗余荫,不是靠自己的本领赚钱来化用的那些公子哥儿。

那些人,仗着父亲有钱,自己不学无术,不务正业,他们的口袋中,有着花不完的的钱,但如离开了他们的父亲,他们却无法为自己找到起码的生活,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寄生虫!而胡天德更是这些寄生虫中的一个典型!

胡天德的父亲,是本市声名显赫的大富翁,究竟是怎么发迹的,自然和别的富翁一样,永不为人所知,而且在表面上看来,总是大商家。胡天德至少也有三十出头了,他是大少爷,自然可以不必做任何事,就可以享受一切,而胡天德似乎比别的花花公子更进一步,因为他十分狡许,是以才会有“胡缺德”这个外号!

木兰花觉得对这种人多望上一眼,也会有作呕之感,是以她虽然在和胡天德说话,但是她眼睛却是望定了海面,而绝不望一望胡天德的。

胡天德却仍然满面笑容道:“是!是有!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昨天和我打赌,说他可以在一只小艇上,在暴风雨中,渡过一夜——”

胡天德才讲到这里,木兰花已陡地一呆!

她立时用责备的口气道:“你竟接受了这样疏忽人命的打赌么?”

胡天德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道:“绝不是我接受他的打赌,我劝他不要那样做,但是他一定不肯听,有好几个人可以替我证明这一点的,但是他却一定要逼我接受,而且,他还出了很大的赌注,我只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