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小时的大雨,将空气中的尘埃,冲洗得一乾二净。而且,暴雨使空气中产生阴电子,令人觉得异常的舒畅。

当下雨的时候,穆秀珍伏在窗前,不断地盼天晴。

可是如今天晴了,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显得分外地明媚,然而穆秀珍这时,却又鼓起了腮帮,瞪大了眼晴在生气了。

她盼天晴,是因为她早和木兰花、高翔、马超文等四人约好了去海外捕捉海豚的,据报纸称,在本市以南的海面上,发现了大批海豚。

海豚是十分有趣的动物,据生物学家称,它是海中智力最高的动物,穆秀珍希望有两条小海豚,养来给她解闷。

但就在他们要出发的时候,天下雨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晴,据有经验的人说,雨过天晴,海豚便会不断地窜上海面,跳跃着,发出怪声,像是享受清新的空气一样。

而这种时候,是捕捉海豚的最佳时刻了。

然而,雨晴了,她们却又走不了了。

那是因为她们来了客人。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脾气性格,虽然大不相同,然而她们两人都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她们两人都十分好客。

这也是她们的朋友十分多的原因。

可是如今来访的这两个不速之客,却显得不受她们姐妹两人的欢迎,穆秀珍鼓腮瞪眼,一面孔不高兴的样子。别去说她,就是连木兰花,也是眼望着窗外,看着吱吱喳喳在枝头啼叫的小鸟,像是根本未曾听那两个客人在讲些什么。

可是偏偏那两个人,却讲之不完!

他们是怎样两个人呢?

一个,是大胖子,半秃的头,雨后的天气一点也不热,但是他却频频在抹汗,一条名贵的丝质手帕,已经半湿了。

另一个是一个面目阴森、狡猾,兼而有之的瘦子,那瘦子只是坐着,并不出声,而且他显然也看出了木兰花姐妹两人对他们的冷淡,是以他的神色,看来十分尴尬,他不断地用手去整理他的领带,其实他所结的名贵手绘领带结得十分整齐。

这两人的衣着装饰,都不是名贵的东西,那胖子在抹汗的时候,他手指上的一只钻石戒指,正发出眩目的光彩,穆秀珍心中暗暗地打定了主意,如果再过五分钟,这两个家伙还不走的话,那么一定将他那只钻石戒指偷下来,捐到安老会去。

这两个人,是本市“水晶宫”的两个大股东。

所谓“水晶宫”,那是本市为了招揽游客增加税收而设的一座大酒店兼大赌场。它设在市郊,由于它的一个大厅,全是用特制的夹层玻璃装置,而玻璃与玻璃之间,注满了海水,养着许多千奇百怪的游鱼。置身其间,恰如在水晶宫一样而得名。

“水晶宫”有最豪华的设备,有最佳的招待,也有你所能叫得出名堂来的各种各样的赌博设备,只要你有钱,你可以在“水晶宫”中享受到连古代阿刺伯帝王都不能享受到的一切──包括你输光了之后,由赌场赠送的免费回乡机票。

它是绝不逊于蒙地卡罗的一个赌博场所。

这样大规模赌场的大股东,当然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佬了。

但这时,那胖子的面色却十分难看,他绞着手帕,乾笑着,道:“穆小姐,我们不是到走投无路,是不会来求你的,你知道,我们为了招揽游客,是不限赌注的,你知道那个人昨晚下了多少注,天,他一开始就下了一万镑。像以往几天一样,他专赌骰子,赌大小,他总是蠃,而且他不将筹码收回去,老天,一万镑,蠃了一次,便成了两万镑,再蠃一次,便变四万镑,你知道这个人,他……昨晚蠃了多少?”

“多少?”木兰花冷冷地反问。

“六十四万镑!”胖子几乎在绝望地呼叫。

这的确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六十四万英镑!那就是说,这个赌客连蠃了六次──木兰花心中暗忖,然而她也觉得,那人这样赌法,是十分不聪明的,因为他只要输一次,就什么都输光了,除非他可以有必蠃的把握,然而赌博岂有稳蠃的事情?

木兰花心中在想着,但是她面上的神情,仍然十分之冷漠,因为她对眼前这两个以赌为生,间接不用害了多少人的所谓“商人”,心中十分鄙视。

“六十四万镑!”那胖子又重覆了一句:“接连五天了,他打大小,从来也未曾输过,就像他能够看穿盖在骰子上的碗,看到骰子的点数一样。前四天,他赌注还不大,虽然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但还不致于使我们恐慌,可是昨晚他开始下了大注,谁知道他这样下去,今晚会下多少注,水晶宫要破产了。”

“我看不出水晶宫破产对我有什么关系。”木兰花仍是望着窗外的一抹青天,她心中已经决定,要下逐客令,不再理会这两个人了。

穆秀珍大声道:“如果这赌场破产的话,那该是大快人心的事,赌博的风气迷漫本市,间接造成了许多罪恶,水晶宫关门大吉,岂不是好?”

胖子和瘦子两人的面色十分难看。

木兰花是知道他们面色难看的原因的。

这个大赌场,是一个无限公司的组织,它的几十位股东,全对赌场负有无限的责任,而赌注又是不限的,也就是说,只要你有运气的话,你可以将几十个股东所有的财产,一起蠃过来。当然,赌场方面总是蠃的机会多,这样标榜,无非是为了招揽而已。

却不料如今真的有了一个每赌必蠃的人来了!

这怎能不令得他们五脏抽搐,比死了父母还伤心?

他们又自然不同意穆秀珍的话,人家赌得亏空公款,倾家荡产,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但是他们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尴尬地苦笑着,那瘦子直到这时才开口,道:“穆小姐,我们相信你一定能找出这人的必胜原因来的,所以我们才来请你帮忙的。”

“嘿,”木兰花的面色,变得十分不悦,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变成‘水晶宫’的巡场了?我看两位还是不必浪费时间了。”

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穆秀珍几乎要拍手大声叫起好来。胖子和瘦子狼狈地站了起来,瘦子道:“是,是,我们太无礼了,不过,如果木兰花小姐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难题,那么,我们股东紧急曾议,已经决定拨出一笔款子来──”

“什么?”木兰花充满着怒意的眼光,向瘦子扫去。

瘦子十分惶恐,忙道:“这笔钱,准备造一间医院,以木兰花小姐的名字命名,来替病人免费诊疗,那是一件好事啊。”

“嗯,”木兰花的面色柔和了些。“其实,历年来你们水晶宫赚了不少钱,早就应该做点善事了,如今可说是急来抱佛脚!”

瘦子和胖子互望了一眼,看来木兰花已有了答应的意思,他们面上,略有喜气,连声道:“是,是,穆小姐说得是。”

“好,那我们来说个明自。”木兰花坐了下来,“如果我为你们解决了这件事,那你们也不必造什么木兰花医院,我向来不好出风头,你们造十个平民诊所,分布十个不同的区域,这十个诊所的一切维持费用,都由你们供应,答应么?”

要经年累月地负担十个诊疗所的费用,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想起一夜之间,便输去的六十四万镑,两人也只好咬着牙答应了。

“好,”木兰花又道:“你们已经输了的钱,我绝不负责追回,我的受委托,是在今天开始的,你们要明白这这一点。”

两人又忍痛点了点头。

“那人大抵什么时候来的?”

“每晚九点就来了,他住在酒店中,喜欢游泳,像是欧洲人,平日出手豪阔──”胖子讲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所谓“出手豪阔”,那全是他的钱啊!“木兰花小姐,你准备如何行动?”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才道:“他住在什么房间,你可能给我一柄他房间的钥匙?使我可以顺利一些地去进行调查?”

“当然可以的,穆小姐什么时候到,我便通知管房,替你──”

胖子的话没有讲完,木兰花便已摇头道:“不好,你们还是将那人的邻房准备好给我住,我准备冒充日本的富豪,住进酒店去。”

“随便兰花小姐喜欢。”胖子真可以说百依百顺。

“秀珍,女富豪不能没有秘书跟班,你就算我的秘书,再去通知一下……嗯,通知一下林氏兄弟,他们对一切赌全是最专业的,立即请他们来见我。”木兰花抬起头,吩咐着。

“兰花姐,那我们的约会──”穆秀珍苦着脸说。

“取消了。”木兰花简单地回答。

穆秀珍一脸不愿意的神色,木兰花望着她,道:“秀珍,古今中外,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逢赌必蠃的人却还未曾出现过,你有机会可以和这样的一个奇人打交道,你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还不快去通知林氏兄弟,请他们快来这里!”

“兰花小姐,”那瘦子问:“你所说的林氏兄弟,可就是林赛德、林赛保两兄弟么?”

“对了,你们二十一点的赌台,见了他们两个人,便宣布‘暂时停止’的,就是他们两人了,他们的赌术精通,但也不是必蠃,但因为我对赌太不精了,所以要请他们来做顾问。”

“是,是,那我们恭候大驾了。”

“我大约下午五时左右,就可以到了。”木兰花来回走了几步,“你们不可以走漏一点风衅,还有,你们调查过摇骰的人没有?”

“不瞒你说,”胖子苦着脸,“昨晚是我摇骰的。”

本来,最大的可能,便是摇骰的人,和赌客通同作弊,但如今,这个可能,显然已经不存在了,这的确是一件怪事。

当一胖一瘦两人告退之后,穆秀珍还在咕咕哝哝地埋怨,木兰花正色道:“秀珍,你想想,这件事成功了,有多少病人可以受惠?”

穆秀珍珍低声道:“关我什么事?”

“秀珍!”木兰花突然疾言厉色地叫了起来,将穆秀珍吓了一大跳,“你这是什么话,我希望这只是你气头上的话,而不是你心中所真正想的。”

“兰花姐,”穆秀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确不是我心中所想的,只不过节目被打乱了,我……心中有点不高兴而已。”

“别孩子气了,我可以担保事情比去捉海豚要有趣得多了,你快去通知林氏兄弟,再告诉高翔和马超文,我们不去了。”木兰花柔声道。

“是。”穆秀珍又高兴了起来。


当林氏兄弟来到木兰花住宅的时候,正是下午三时。木兰花已玩了一小时的骰子,在试验“大”或“小”的次数,机会几乎是相等的,要一连蠃三次,已然十分难得,不要说可以连蠃六次或六次以上了,当然绝对不是纯粹的“运气”了。

林氏兄弟,林赛德和林赛保两人,也是本市三教九流的奇人中的一份子。他们以赌为生。但他们却不是没有学问的人。

弟兄两人,都是世家出身,攻读的是数学,哥哥还有着数学博士的衔头,弟弟则在美国一家规模宏大的电子计算机工厂中当过工程师。

因为是他们的家中,自小将弟兄两人管得太严了,连走路、穿衣都要受到长辈的干涉,是以一旦长辈弃世,两人便如逢到了大赦的囚犯一样,不约而同地迷上了赌,不几年,钱也输得差不多了,人也精明了,但是也变得不想再务正业,变成了吊而郎当的人。

这,只要看两人的打扮就可以知道了。

两人相差两岁,做哥哥的林赛德,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还穿一件红白相间的夏威夷。弟弟林赛保更妙,紫红色的皮鞋,浅紫色的裤子,浅紫色的上衣,手上还戴着一只紫晶的戒子,这种打扮,本市几百万人中,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他们两人,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木兰花曾经有一次帮过他们的大忙,是以两人心中对木兰花是感激不尽的,他们知道木兰花找他们,必然是有事的,他们对于能够为木兰花效劳,也感到十分高兴,一坐下来,便道:“兰花小姐,有什么指教?”

穆秀珍笑道:“别高兴,兰花姐要你们做跟班啦!”

“别乱说,”木兰花瞪了秀珍一眼,“两位,我有一些赌博上的事情,要向你们请教的,而且,还想两位帮我一点忙。”

“只管说好了!”弟兄两人,异口同声。

“譬如说,”木兰花道:“用骰子来赌‘大’‘小’,要连蠃六次的机会是多少。”

“是赌的人连蠃六次,还是连开六次大,或是连开六次小?”林赛德反问。

“连蠃六次。”

“那──”弟兄两人互望了一眼,“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它的或然率可能是几亿分之一,几乎没有可能的。”

“可是有人做到了。”木兰花笑了一下,“而且,一连五晚,都是那样,昨天,这个人在‘水晶宫’中,蠃走了六十四万镑!”

“就是赌‘大小’蠃来的?”两人尖叫。

“是的,”木兰花将赌场老板来访,和他们所答应的条件,说了一遍,最后才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来,道:“所以还要委曲两位,算是我的秘书。”

“这一点绝无问题,”林氏兄弟回答,“然而那个人……他竟有这样的好运气?这实在是使人意料不到的,他会只蠃不败?”

“是不是他会听骰的功夫?”木兰花问。

“听骰”是傅说中赌徒的功夫,当骰子流动着,停下来之际,可以听出是什么点子向上,而猜到准确的点数的。

“那不可能的,”林赛侏摇头,“就算他会,赌场中那么吵,那胖子的摇骰手法,如此之精,他是无论如何无法施展的。”

“可是他一定得有什么原因,才能够连续蠃钱的!”林赛保说。

“当然是,我们就是要将这个原因找出来。”木兰花道:“两位既然同意了,那么请两位准备些行李,嗯,换一换衣服,再到我这里来,我们一齐到‘水晶宫’去,可好么?”

“好,听凭吩咐,但是,水晶宫中的人是认识我们的,那岂不是要给那个长胜将军看出苗头来了么?”林赛德迟疑地问。

“那不要紧,我可以先令胖子老板传令下去,叫水晶宫中上下人等,全都装成和你们是绝不相识的好了,多谢两位合作。”

林氏兄弟告辞而去,但四十分钟之后,他们又回来了,这一次,两人的服装都整齐得多了,西服煌然,看来俨然绅士。

一行四人,雇了一辆华丽的房车,直赴“水晶宫”。

木兰花自然也已打扮得珠光宝气,她年轻、美丽,再加上她自然而然有一种慑人的神态,这时雍容华贵,简直就如同公主一样。

到了“水晶宫”,正好五点正。

胖子和瘦子领领了职员在恭迎,将木兰花姐妹,迎到四楼的一问华丽的套房之中,将林氏兄弟安置在木兰花对面的一间房间中。

在房间中,胖子低声道:“那人出去了。”

“嗯,我先要搜他的房间,一发现他回来,你们立即打电话到他的房间中来,好让我及时离去,免得遭他的疑心。”

“是,这里是他房间的钥匙。”

胖子将钥匙交给了木兰花,便退了出去。

木兰花将盛装卸下,换上了便装,她和穆秀珍一起,出了自己的房间,迳自以钥匙打开了隔壁的那间房间,她们两人搜索对手的住所,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却从来也没有这样堂而皇之,因为此际,她们根本是受“水晶宫”主人所托在进行调查的。

别看穆秀珍平时做事,十分粗心,但是进行搜索的时候,她却可以和受过最佳训练的间谍人员相比,而丝毫也不逊色。

然而,搜查了约莫半小时左右,她们却一无所获。

她们只找到大量的现款,约有两万英镑,这可能便是那人今晚的赌本。而他昨晚所蠃的钱,当然已全部存进银行去了。

还有,便是知道了那人是一个十分注意修饰的人,他的一切衣物,全是最考究的,是法国一家最着名裁缝店的制品。

而且,这个人还拥有一切男用的化妆品,在一些文件上,木兰花还知道了这个男子叫着冯乐安──那是一个德国人的名宇,而且看来,他似乎还是德国的贵族。木兰花也找到了那人的相片,那人有一张长方形的脸,约莫四十岁左右,修饰得十分好,左眼上却嵌着一片单片的眼镜镜片,镜片上一条白金炼,炼的一端,还有一块碧绿的翡翠。那张照片的背景,木兰花认得出是法国的渡假圣地,里维拉海滩。

那种单眼镜片,在十九世纪的时候,十分流行,但如今几乎已没有人使用它了,只有在第二次世界大戴时,有几个纳粹德国将领,为了表示自己的贵族身份,还在装模作样地使用这种镜片,而那个常胜的赌徒,居然也使用这种镜片!

半小时后,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几乎已搜遍了一切,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点,似乎他的蠃钱,全然是因为“运气”!

但是木兰花却又绝不肯相信,“运气”这件不可捉摸的东西,居然能够在一个人的身边徘徊不去,逗留那么久的时候。

林氏兄弟说得好,运气来了,赌客便不想走!运气走了,赌客便不肯走:所以,开赌场是一定赚钱的,却又偏偏有那么多人愿意去送钱给人家!

而这个冯乐安,似乎是打破了这个定律了,他连接五晚,从赌场中取走了大量的钱,看来他今晚,还准备再接再厉!

她们在电话铃突然响起来的时候,退出了冯乐安的房间,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中,木兰花以一个特制的折光窥视镜,嵌在房门的气窗上,注意着走廊中的动静。

不一会,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德国男子,从电梯中走了出来,缓步走向木兰花曾经搜索过的那间房间,房门口站定,取钥匙开门。

他就是冯乐安,他看来十分强壮,而他的左眼上,也正嵌着一块眼镜镜片,彷佛他一刻也离不开那块镜片一样。当然,在木兰花窥视他的同时,一具暗装在他房间对面的摄影机,也将他的动态,完全摄了进去,以供研究,而在他的房间中,也有三具暗置的摄影机,是用无线电遥远控制的,只要他一回房,便立时开始拍摄,将他的一举一动,完全记录下来。

木兰花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沉思着。

穆秀珍觉得十分气闷,却又不敢出声,只是来回踱着步。林氏弟兄则在赌大小的赌台前在试他们的“运气”。

但他们的“运气”显然不好。

他们也知道,要连蠃六次,并不是绝对不可能,而令他们不服气的则是当那个人第六次,以三十二万英镑的巨额筹码,移到“大”字上面时,似乎肯定他可以蠃的一样,那便是一件怪事了,若不是昨晚赌台临时宣布“暂停”,只怕他还可以一直蠃下去,直到“水晶宫”的股东全部破产为止。

林氏兄弟向木兰花报告,他们绝未发现赌台上有什么不妥的时候,有些垂头丧气,因为两人都输了不少,自然有些没精打采。

晚上八时,在大厅中进食丰盛的晚餐,几乎没有人不向木兰花投以羡慕的眼光,几个国际知名的花花公子,向木兰花大献殷动,木兰花只是微笑以对。

即使在进晚餐时,木兰花的注意力,也放在冯乐安的身上,因为冯乐安就在离她三张餐桌处,一个人在据案大嚼。

放在他面前的一只龙虾,正一寸一寸地塞进他的口中去,而他是如此专心一致地在吃着,似乎在吃的时候,绝不想第二件事。

大餐厅的四壁,便是“水晶宫”这个名称的来源,透过玻璃,和经过特殊处理,因之看来分外明彻的海水中,有着各种各样珍奇的鱼类,看得穆秀珍大是开心。

八时四十分,木兰花已经用完了餐,冯乐安也已放下了刀叉,当穆秀珍和林氏兄弟两人,以前呼后拥之势,将木兰花拥出餐厅之际,冯乐安才冷冷地抬起头来,向木兰花望了一眼,木兰花是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这时,只见他眼中的神色,冷漠而坚硬。

但是或许是因为灯光的反光,他左眼的镜片,反射出一片亮光来,以致他整个左眼,竟完全被那片亮光所遮没了。

木兰花的视线立即移了开去,在万人瞩目之下,走向赌场。

木兰花先在轮盘台前玩了一会,她的运气并不好。到了九点欠五分,她站起身来,到了赌“大小”的台前。

赌场中是东西方各式赌俱全的。用骰子来赌大、小点数,这本来是中国人的玩意儿,但一个外国人居然会喜欢,而且常胜,这便十分令人奇怪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在台正中坐了下来,林氏兄弟在他们的背后,她们两人出手十分豪阔,早已吸引了不少人围台旁观。

然后,是冯乐安来了。

冯乐安慢慢地踱向赌台,围在台子旁边的人,便一齐闪了开来。冯乐安来到了台边,就在木兰花的身边,坐了下来。

而冯乐安才一出现,一股极其紧张的气氛受便笼罩住了整个赌场,连其他几台赌客的注意力,也全被吸引过来了,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向这张台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而胖子老板也从人丛中挤了过来,代替了原来摇骰的“荷官”。

冯乐安坐了下来,将一大叠筹码,放在他的面前。

木兰花转过头去,向他礼貌地一笑,冯乐安略欠了欠身子,表示答礼,他的左眼之上,仍然有着那块玻璃镜片。

“先生,”木兰花装着非常有兴趣地问:“你便是一定可以蠃的那位先生么?”

“那只不过是运气。”冯乐安平板地说,“而且,我蠃得再多只怕也不值小姐一笑的,是不是?”

木兰花娇柔地笑了一下,道:“你太客气了,这次我买小,先生,你呢?”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将一叠筹码,推到了小的一边。

冯乐安并不回答。

胖子棒住了骰碗,略摇了一下,便放了下来,怪声怪气地叫着,突然之间,冯乐安以极快的手法,将筹码推到“大”的这方面。

还没有揭开盅来,胖子已经面上变色了。

木兰花也立即知道,冯乐安蠃了。

胖子是第一流的赌徒,他可能会“听骰”的,他早已知道自己摇定的骰盅内三粒骰子的点数是“大”,所以才会面上变色的。

冯乐安蠃了,他的筹码增加了一倍。

木兰花又向他笑了一下,道:“你果然蠃了!”

冯乐安却仍然只是冷冷地道:“运气罢了。”

“林先生,”木兰花转过头去,“去买十万镑筹码来,我专和这位先生赌相反的,看看运气是不是老在他这一边。”

“是,”林氏兄弟躬身而退,不一会,便带着一大叠筹码回来了。

冯乐安每次下注,几乎总是在揭盅之前的最后一秒钟,所以尽管有人想跟着他下注,也在所不能,但木兰花的动作,却十分敏捷,她总还能赶得上,落在冯乐安相反的地方,但是她输了一次又一次,已经连输了四次之多了。

也就是说,冯乐安连蠃四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