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徐明高和童萱萱对遭遇的叙述,我忽然发现,赵旭东的死不是那么简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这个人才是关键!一个不起眼的钥匙链,揪出了幕后的真凶,而一个神秘人打来的电话也无意中坐实了这一切——赵旭东是我们队伍里出的第二个内奸!老宋原来也是赵旭东的人,从一开始我就走进了他们布好的一个局里,可惜国宝中途被人劫走。经过大家冷静的分析,童萱萱一语道破,作案的很可能是麻克!
1
“你们希望我怎么做?”我坐起来,把照片塞进了口袋。“你想怎么做?”三光问道。
我只有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我只想快点儿找到国宝。”徐明高醒来之后对我们说过,他们乘火车抵达秦皇岛的当天,先是在一家小饭店吃了点儿饭填饱肚子。可没想到喝的饮料里似乎是被人下了药,喝完后就睡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三个人手脚都被绑着,眼睛也被蒙上了黑布,看不见东西。
嘴上粘着胶带,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他感觉好像是被关在了一间小黑屋里,听到一些人在外屋一直商量着,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看来就是这批东西,没错了。”一个尖细嗓音的人问道:“嗯,加上之前我们从托运那里拿到的,应该全齐了!屋里的人呢,怎么处置?”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说道:“杀,杀了干净!”一个人在双目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听力是极为专注的。徐明高很聪明,他集中精神,听到好像有一个人提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了一些字。尖细嗓音的人频频点头:“嗯,你看,老大就是老大,这么办才对嘛!”浑厚嗓音随后说道:“我明白了。”过了一些日子,尖细嗓音的人叫着:“我打听出来啦,我打听出来啦!他们今天就回到秦皇岛了!”浑厚声音没有说话。只听到写字的声音,然后尖细嗓音拿过纸,看了看上面的字,说道:“你就瞧好吧!”接着,徐明高等人都被迫服下了安眠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
我仔细回忆着徐明高所讲的,照他这么说,现场除了浑厚嗓音和尖细嗓音之外,一定还有第三个人!而且他们怎么会知道国宝办理了托运呢?之前我一再小心,就是怕人起歹意才办理托运的。这件事情连童萱萱我都瞒了下来,这些人难道手眼通天?我把这个疑惑讲给三光听。
三光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逼问我与童萱萱的事情,转而低头沉思,可是也不谈论我的疑惑,而是说道:“这个人只能写字却不说话,要不他是个哑巴,要不就是咱们熟悉的人,怕徐明高他们听出他的声音来。”我靠在沙发的后背上,跷着二郎腿,两只手十指交叉在一起,闭着眼睛两根大拇指来来回回绕圈圈,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我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三光。三光笑道:“哎,你别打算让我代劳。我现在很累,要想问个清楚,你自己去吧!”说完,自己上楼了。
我唯有苦笑了。
得知童萱萱醒了,大家一起约好第二天去看望她。因为那时担心童萱萱的安危,徐明高的话也没多少人去在意。所以我决定去趟医院,询问清楚一些细节问题。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停住了脚步,心中怔然:我究竟为什么会没有在意徐明高的话呢,是真的那个时候担心童萱萱吗?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让自己清醒一些,拔腿走进了住院区。
医院禁止病房内用手机的,我只能去病房找徐明高。可是站在病房门口良久,我始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苏醒的童萱萱,踌躇着见面第一句说什么好。我正焦虑着,病房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人,是个年纪与我仿佛的女孩,长相清纯甜美,她也是智行公司的一名老员工了,叫宋晓楠。因为比我大上一岁,所以平时我叫她“楠姐”。“楠姐。”我搓着两只手叫了一声。
楠姐性格一向大大咧咧,更何况一路没与我们同行,不知道其中的变故,一见我来了,还没等我说下句话,她就冲病房里喊了一声:“佳亮来了!”这句话刚说完,刚才还熙熙攘攘的病房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我一时骑虎难下,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我慢慢走进了病房,大家都在。童萱萱坐在病床上看着我,她的表情很复杂,可是眼神里却是期盼的目光。看着看着,她的眼圈就泛红起来。最后索性躺下身来背过身去,留了一个后背给我。
薛总见此情形,也摇了摇头,拍拍手示意大家都出去。他走到我身边小声对我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也出去了。“咚”,房门关上了,偌大的病房内只剩下了我和童萱萱。本来我是想避开童萱萱找徐明高的,可是被楠姐这么一“搅和”,我要找的人离开了,现在我走也不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只觉得很尴尬。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病床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跟童萱萱走到一起,是因为我失忆了。可现在恢复了记忆,正如我之前想象的那样,该怎么去面对童萱萱?我又将她置于何地?刚才她的表现分明是在生我的气,她一定恨死我了。
我们俩就这样,她躺在病床上,留一个背影给我。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良久,童萱萱的身子微微颤抖,低声抽噎。我一下子慌了,急忙说道:“你……你……别哭好不好,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发生的……我……”童萱萱坐起来看着我,梨花带雨地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从始至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失忆的时候,我的确认认真真地对待这份情感,可是恢复记忆后却又茫然不知所措。老实讲,现在我倒宁愿我没有恢复记忆了。沈晨雨已经成了我心底的一个符号印记,挥之不去。我一度怀疑老天爷是不是故意要让我在感情之路上跌这么个大跟头,从最初的那个女孩,我没有好好珍惜……另一个女友袁方则是与人远走高飞,从此天各一方;沈晨雨香消玉殒,自此阴阳两隔;现在的童萱萱也是……
我摘了眼镜,两只手揉着脸,半天回道:“爱过。”实话,如果没爱过,那段时间又何必在一起呢?短短两个字,让童萱萱极度动容,眼眶里一下子涌出了更多的香泪。她问道:“那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觉得这样做公平吗?”我摘下眼镜双手捂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叹了一口气,重新戴上眼镜说道:“是,我是浑蛋了一把。我记起来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沈晨雨,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一直忘不了沈晨雨,现在忘不了,将来……兴许也很难忘了。”童萱萱的泪珠顺着香腮滑落,晶莹的泪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闪亮的金色,滚落在床单上,浸湿了一片。她抽泣着,身体蜷缩在了一起,半晌,呢喃道:“你……我知道,你来是想知道我们中途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我现在告诉你……”我忽然抬起头来,童萱萱竟然如此了解我,知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对她怀有深深的歉疚感,更加觉得对不起她了。
童萱萱抬起手来抹去泪水,缓缓讲出了这些天来的遭遇。
她所讲的和徐明高如出一辙。我想了一下问道:“当时你有没有留意到其他的一些异常情况?”童萱萱咬紧嘴唇。我知道,她不是一个小女生的性格,若是那样的话,她可以来上一句:“没有。”然后就下逐客令。果然,她细细琢磨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好像……好像我和徐明高坐在了一起……”
“他当时在你哪边,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童萱萱很肯定地说。“你的右边呢,是赵旭东吗?”童萱萱摇摇头:“我的右边没有人。”
“你肯定?”
“我肯定。”从病房出来后,我又仔细询问了徐明高。徐明高同样很肯定地告诉我:“我的右边是童萱萱,左边……我的左边没有人啊?”三光把我拉到一边,问:“有什么进展?”我分析说道:“你看,童萱萱说当时她的左边是徐明高,右边没有人。徐明高则说他的右边是童萱萱,左边没有人。”三光兴奋地说道:“试想一下,在那种情况下,四周漆黑一片,双眼又看不到任何东西。醒来后,他们会本能地找到自己的人,这样可以消减内心的恐惧,找到一份安全感。”
“赵旭东身材偏胖,徐明高则很瘦。童萱萱不可能将这两个人的身形搞错,所以当时只有这两个人被关押着。赵旭东……”我画出了一个简图。
三光一拍手:“根本就不在那里!”调查结果印证了我的猜测,被绑架的只有童萱萱和徐明高两个人。赵旭东去哪里了呢,难道一开始就遇害了?可是后来救萱萱和徐明高的时候,在水里怎么又发现了他的衣服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模拟出了当时的情形,可是赵旭东对我们而言,始终是一个谜。
三光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想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找到赵旭东才是关键啊。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他的尸体,对我们也是有帮助的。”其实这些天来,薛总早就请了专业的打捞队在相关海域搜寻赵旭东的遗体,可是一直迟迟没有消息。童萱萱没几天就出院了。这一天,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当初他们被绑的海域。打捞船在这里上下浮动,穿梭往返。足足辛苦了一上午,除了一些垃圾,别无其他。就在大家心灰意冷的时候,我的目光突然锁定了垃圾堆中的一个物件!
本来这件东西在垃圾堆中并不起眼,关键是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它闪闪发光。我走上前,用木棍儿扒拉了两下,弯腰捡起来,是一串钥匙。我仔细端详着这串钥匙,发现钥匙链上印的正是天然居咖啡馆的LOGO。三光看到这一幕,对我低声说道:“看来,这件事果然是有蹊跷。”我把钥匙揣在上衣兜里说道:“先不要跟其他人说这件事情。”大家又找了一下午,天已经暗下来了,搜救队停止了打捞。距离事发整整一星期了,赵旭东的遗体始终没有打捞上来。好多人都猜测是不是被海底的暗流卷走了,或者随波逐流到了大海中央……莫衷一是。
我一个人来到了天然居咖啡馆的门外,坐在了沉船木的长桌前,点上一支烟,从上衣兜里拿出那串钥匙摩挲着。三光也跟着出来了,说:“咱们之前找到的赵旭东的上衣,钱包名片什么的都还在。唯独……这串钥匙……”
“这也是我心中最大的一个疑惑。你想一想,现在正是冬天,每一个人都冷得够呛。赵旭东没理由将衣服敞开。如果不解开衣服的扣子,在海水中不管这人怎么漂浮,衣服都不会脱落,除非是遭到了鲨鱼或其他动物的攻击,将身体撕裂了。可是衣服上也没有血迹,而且渤海海域尤其是浅水区,怎么可能有大型的攻击鱼类呢……”
“你是怀疑……”我抬手阻止三光说出后面的话,叹道:“目前还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我当然不想是这个样子。”随后,我扭转了话题,“这批国宝打算什么时候上交?”
“听薛总的意思,这几天政府也很忙。下周一他们会派人来接收。”这段时间都忙昏头了。我捏着钥匙,问了一句:“今天周几了?”
“周六。”
“哦。过了明天就好了,希望可以平安无事吧。”
2
周日是个艳阳天,冬季里少见的好天气。薛总叫人将所有的敦煌佛经清点数目后全部集中在一起。粗略计算下来,这些经书共有二百七十二部,跨越年代从唐宋元明四代,内容更是包罗万象:政治、经济、文化、文学、绘画、科技……当真是国宝级的文物了。
薛总指挥工人小心翼翼地将经书封存在了一个玻璃箱里。我见这玻璃箱剔透晶莹,很不解为什么薛总偏要将这么贵重的国宝轻易示人,这不是要惹人眼红吗?薛总看到我疑惑的神情,敲着玻璃箱对我说道:“放心吧,这些都是防弹玻璃。一会儿周围还会通上电,你抬头看看四周围,全是摄像头。而且只要外人一碰这个玻璃箱,警报就会响起,这样的防护措施,就是苍蝇也飞不进来呀!”听了薛总的这番话,我多少有点儿放心了。一切安置妥当后,我们就去咖啡馆了。明天这批国宝就可交付,大家都很开心。唯独我仍旧愁眉不展。童萱萱坐在了我对面,一言不发,只是端着一杯热水慢慢地喝着。薛总见我沉默不语,问我:“佳亮,怎么一点儿也不见你开心的样子?”我说道:“虽然现在的二百多部经书咱们可以平安交付,可是之前那些才是大头儿,那些经书少说也有八百多部。现在莫名其妙地都没了……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有办法追回国宝。”徐明高听我这么一说,抬起头来自责道:“亮哥,全怪我,我……”
“不关你的事,我没那意思。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只是丢了国宝,心中很不舒服……”我劝慰徐明高。谁知童萱萱突然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张佳亮,你不用怪别人,不就是丢了吗,我去找回来!”说完,怒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
我一下子愣住了,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三光等人直冲我使眼色,让我追上去。大佐也说道:“你惦记着丢失的国宝,又指明不怪徐明高,在她听来就是怪她了。”
“我没这意思啊!”
“她也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还不快去!”无奈,我只得追了出去。童萱萱已经走在了路上,一边走,一边哭。我急忙赶上去一把拉住了她:“你这是怎么了?”童萱萱哭着把我推开:“不用你管,你走开!”
“不是,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最起码你说出来,让我明白一下也好啊!”
“丢了国宝,我们三个都有责任,赵旭东死了,你又说不怪徐明高,那意思就是怪我!是,我没用,把国宝弄丢了,你就故意说那样的话刺激我!张佳亮,怎么说我们也曾交往过,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了台,在你心里,原来我还不如几本破书!”大佐不愧是心理专家,童萱萱此时所说的和他刚才分析的丝毫不差。
我彻底无奈了,难道女孩子都是这么蛮不讲理吗?也许是我想的过于简单了,除了安慰她,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好好好,你听我说。首先,那不是什么破书,是国宝;其次,我也没有要指桑骂槐的意思,你太主观臆断了。为什么你‘觉得’的事情就一定要认定是真的呢?”童萱萱嘶哑着嗓子喊:“就是真的,就是真的,你就是想寒碜我,让我难堪!”我都觉得头疼了,认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不讲理,我刚要耐心劝服,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我接通后,那头传来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张佳亮。”是之前绑架徐明高等人的那个人,我的神经瞬间绷紧:“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哦?说来听听。”
“赵旭东!”我一说出这三个字,连旁边的童萱萱都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我。对方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赵旭东呢?”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出烟盒,嘴巴凑上去叼起了一支烟,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优哉游哉地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当初,敦煌佛经办理托运的事情我只和你还有徐明高说过。如果你们不说出去,世界上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接着就是三光在海边捞起的那件衣服。这时候天这么冷,无论谁都不可能敞开外套,被绑在了船底,衣服怎么会脱落呢?还有衣服里的钱包什么的都还在,唯独掉了一串钥匙。我想一想,你看我说得对不对。那天你布置这一切的时候,想做戏做全套,于是你先掏出了钥匙扔进大海,可是想了想似乎不合逻辑,扔出去会不知道漂到哪里。所以你索性脱下了外套,直接扔进了大海。因为这样的话目标大,更容易让我们发现,会给我们造成你已经遇难了的假象!”那边关闭了变声器:“张佳亮,我小瞧你了!”果然是赵旭东。我笑道:“不是你小瞧我了,而是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然后我反问他,“八百多部经书都已经在你手里了,你还不知足?”赵旭东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甘心丢失这批巨宝。这样,咱们合作!”我眉头一皱,接着听他往下说:“昨天我遭到一伙人的抢劫,国宝……哼,现在已经不在我手里了!”他的语气大有愤愤不平之意。
我挥手示意童萱萱回去叫人,转而继续套赵旭东的话:“他们都是什么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朱逸章,也许是褚帅,说不定是那个德国人或者武当山的,这个就要靠你来查啦!”我没心情和这小子兜圈子,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没必要和他浪费时间。我破口大骂:“我查你祖宗!他妈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你当我是福尔摩斯啊?”大家都来到了我身边,我伸出一只食指挡在嘴边,让大家不要出声,按下了免提键。
赵旭东接着说道:“哎,怎么说我也曾叫过你亮哥,你发什么脾气呀,这样吧,我会安排人和你见一面。就在咖啡馆吧,下午三点半,不见不散。”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问大家怎么看。三光言道:“先找人去看护国宝,免得是调虎离山之计。”张印和大佐带了几个人先去了。我装好手机,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蒂直接扔在了地上,踩灭后说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他们耍什么鬼把戏!”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咖啡馆进来了一个人。此时北戴河旅游区正值淡季,所以平时不会有什么客人。听到门响,再看看表,知道赵旭东的人来了。我们来到门口,一见到这个人,我差点儿叫出声来,这个人身材高大——居然是我两次遭遇的对手老宋!
原来他竟然是赵旭东的人!老宋见我们都出来了,倒是“彬彬有礼”,帽子一摘,微微欠身说道:“劳驾各位出迎,幸会幸会。”说完,他看着我说道,“哟,张佳亮先生,听说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怎么样,是不是得感谢我啊?”之前队伍里出了一个李海东,谁都没有想到赵旭东也会是内奸,貌似我和“东”犯冲。尤其是眼前的这个老宋。我还不止一次揣度他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就是赵旭东。细想一下,真是悔不该当初。我和赵旭东、徐明高、童萱萱一起回秦皇岛,因遇袭我恢复了记忆,然后莫名其妙地发泄无名之火和童萱萱吵了一架,接着将国宝托运的事情嘱托给了赵徐二人。现在想来,我的一举一动似乎对方都了如指掌,去趟洗手间都能遭遇老宋,那自然是赵旭东在背后指挥了!
见到老宋的时候,我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众人拦着,我差点儿冲上去和他打一架!当然,老宋人高马大,单挑的话我会毫无悬念地落于下风。
老宋冲我笑道:“哎,咱们过去是敌人,现在是朋友,我只是按照我上头的意思来这里跟你们谈事情的,打架我是不会奉陪的。再说了,你得感谢我才是,要不是我让你失忆,你能抱得美人归吗?”说着,他的眼神瞟向了童萱萱。童萱萱则一脸的羞愤。老宋顿了顿又说道,“就连你恢复了记忆,不也是靠我吗?”崔力升拉住我:“冷静冷静,好了好了,咱们谈事情,谈事情啊!”韩笑也说道:“四哥,大局为重!”我使劲一甩胳膊,指着老宋放出了狠话:“我告诉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说完,我走到一张桌子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了。这是薛总最钟爱的一张桌子,是拿破仑时期的谈判桌,谈判双方坐在会议桌的两边,中间人坐在中间,见证过程。
大家都坐下后,老宋跷起了二郎腿,敲着桌子:“哎,也不给我上杯茶?”我拍案而起,吼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宋伸出一根小拇指挖着耳朵,然后说道:“好吧,咱们就节约点儿时间。昨天下午,我们在秦皇岛港租了一艘船,本打算搭乘这艘船将国宝运到南方。像薛总这种经常玩古董的人应该知道,南方的买家更多一些,出手更大方。”薛总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挠着额头,看都没看他一眼,低沉着声音说:“接着说。”
“昨天一大早我们就将国宝运往了港口,正在集中装箱。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群码头工人突然冲了过来,手里拿着镐、铁锹、锤子、铁钎……见我们就打。我们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玩儿命地跑,最后总算是死里逃生。”我冷笑道:“哼,看你小子也毫发无伤,倒是命大得很啊!”停了一下,“发生这么大的流血斗殴事件,没有惊动警方?”
“怎么没有?随后警方就开始严查这件事情了,只不过他们一早就有预谋似的,打跑了我们这些人,一招手就上来了几辆车,将国宝全部带走了。”
一开始我是本着绝不“合作”的态度来和赵旭东一方谈判的。因为敦煌佛经从始至终都是我们这边在出钱出力地寻找,假使将来我们能够追回八百多部经书,那么依赵旭东的性格,肯定不会坐视国宝旁落,一定会打坐收渔翁之利的算盘,但是目前只有这一条线索可寻。老宋的话不可能是虚构出来的,赵旭东如果拿到了国宝,早就远走高飞了,没理由会派他来送死。我手中转动着打火机,脑海里思绪纷飞,问道:“有什么线索吗?”这下轮到老宋冷笑了:“呵呵,有线索我们还会来找你吗?”大家都询问了老宋一些细节后,老宋就离开了。
众人全都低头不语,薛总一个人来回来慢慢走动,手里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却不曾抽上一口,烟灰都已经烧出很长的一段了。
韩光有节奏地敲着桌子,似乎也在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办。半晌过后,他问道:“说说你们的看法吧。”三光说道:“看起来不像是武当派的所为,他们身上都有功夫的。刚才听老宋讲,这些人似乎是靠人数取胜的,我想不会是武当派的吧?”大力也说:“我觉得也不是褚帅,你们想一想,褚帅哪会这么明目张胆啊,哪一次他不是玩儿阴的?”不是褚帅,也不是常德昌他们,那只有朱逸章、Jannick和麻克了。金锁向来玩世不恭,每次发表意见都很少有人赞同。见我们大家陷入了死胡同,他先是谨慎地看看大家,然后缓慢地举起手来,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在征得大家同意后,他说道:“我觉得是Jannick。”
“说说你的看法。”我们都对金锁的意见产生了兴趣。“你们想啊,他是德国人,从秦皇岛港截得国宝后,就可以直接起程返回德国了!”我们全都泄了气,金锁的话显然没有经过慎重的思考。第一,从秦皇岛港返回欧洲等于绕了远路;第二,要想带这么多的东西出境必须要报关,Jannick的德国国籍的身份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八百多部古书,报关无异于将国宝双手奉献出来。
大家又都迷茫了。此时,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可能是麻克!”抬头一看,是童萱萱。我静默了,她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说说看。”洪诗诗询问她的意见。“这种见面就血拼的作风就是一身的江湖习气,除了他还有谁干得出来?Jannick因为外国人的身份,他会有很多的顾虑。朱逸章是典型的官二代,不可能把事情闹这么大,这势必会给他老爸的仕途造成影响。麻克可不一样,是个亡命徒,冒险干这么一票,几十亿就到手了,下半辈子吃喝不愁。只有他才会这么干!”我也暗自点了点头,童萱萱的分析能力越来越强了,她所说的倒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事后我们又让大佐帮忙分析了一下,他所说的和童萱萱如出一辙。就这样,大家将麻克圈定为了一个目标。
第二天,秦皇岛市北戴河区政府派人来接收国宝了。当天非常热闹,智行公司内宾朋满座,各界的媒体朋友也都来了。整个智行公司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薛总,又得接待政府高官,又得和生意界的朋友寒暄。大家谁都不得空。我忙里偷闲,来到了咖啡馆一处最偏僻的小隔间,本想在这里吸支烟放松一下的,没想到往那边走的过程中,听到小隔间里已经有人了,还有两个人在谈话。“我听金锁说过,他现在内心也很痛苦,他只是在挣扎,和自己作斗争,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你。”是洪诗诗。“我知道,我应该体谅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他我就特生气。”是童萱萱的声音。
我停住了脚步,不自觉地侧耳倾听两人的谈话。
洪诗诗接着说道:“毕竟佳亮以前订过婚,沈晨雨死后,他比谁都伤心。你看他这回回来后,不还经常去北山公墓去扫墓吗!”
“这些我都知道,我没有吃沈晨雨的醋。我知道,沈晨雨让他念念不忘,一定是对他特别好。我只是想一心一意地对他好,我不会比沈晨雨做得差,可是他都不给我机会。”我听了这些,不由地呼吸加速。“男人不都这样吗,佳亮也是好面子的人,谁都知道他对沈晨雨一往情深。如果贸然接受了你,别人背后的议论会让他受不了的。”有什么受不了的,面子对于男人真就那么重要吗?我宁可他现在还失忆,最起码那段时间我们很快乐。一想想我真是自找的,如果不是我阻止他冒险去青海,也许他就不会遇上老宋,也就不会恢复记忆了。说不定……我们现在会很快乐……”见童萱萱意志消沉下去了,洪诗诗劝慰道:“哎,天涯何处无芳草,张佳亮有什么?长得不帅,个头不高,戴着眼镜,手还有残疾……就是嘴皮子利索点儿,干脆你找别人得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洪诗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竟有那么一丝丝的揪紧。不知什么时候,薛总领着一批媒体朋友上来了,指着四周说道:“来,各位可以随便参观,不要客气。”我本打算回避,却被薛总一眼看到了:“哎,你不能走,来来来。”薛总揽着我的肩膀跟大家介绍,“各位,下面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就是此次敦煌佛经顺利追回的功臣之一,张佳亮!”此语一出,媒体尽皆哗然:“不对吧,你是当初破获国宝盗案、国宝奇案的那个张佳亮?”我笑答:“如假包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