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一座阴森森的宅院里。

惨白的月光洒下来,照亮了摆在宅院中央的一口巨大的红漆木棺。殷红的棺木被月光照射得分外鲜艳,宛如刚刚涂了一层血。

木棺两侧分站着许多黑衣男女,都垂手而立,面带忧伤。木棺之后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材瘦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干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一具死去多年的干尸。他那双幽灵般的眼睛并没看向木棺,而是直直地盯着正前方的大门。

忽然,宅院的大门被推开了,两个壮年男人押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进来。小女孩被推到木棺前,她恐惧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木棺,放声大哭。

“闭嘴!”

中年男子怒吼了一声,他的吼声直震得窗棂乱颤,宛如魔鬼在咆哮。小女孩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捂着耳朵,怯怯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绕过木棺走到小女孩身前,俯下身,贴在她耳边幽幽道:“那口棺材,就是你们永远的家。”

不等小女孩反应过来,他就命人打开棺材,把小女孩扔了进去。厚重的棺盖拉开了,小女孩被塞了进去。棺盖盖上的刹那,她猛然看到身边正躺着一个小男孩。但小男孩双眼紧闭,已经死了。

“救命……放我出去……”

小女孩沉闷的呼救声从棺材里传出,又穿越时空,久久回响在神农架的原始丛林里。

金坤被这个喊声震惊了,使劲晃了晃易小甜的身体:“你怎么了?”

易小甜双眼紧闭,但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却不断地张合着:“救命……快来人救救我……”

“致幻魔芋还在她体内发挥药效,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清醒了。”坐在一旁的钟伟国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道,“给她多喝点水,这样有利于加速新陈代谢,可以尽早把体内的毒素排出来。”

金坤喂了一些水后,她又昏睡了过去。

金坤站起身,向四周望去,茂密的丛林里,光线幽暗。高大挺拔的乔木伸向半空,如撑开的巨伞般的树冠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让他几乎看不到天空。纠结缠绕的藤本植物,好似一条条巨蟒,沿着树干和枝丫,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从树下爬到树顶,又从树顶倒挂下来,交错缠绕,就像是一张张巨大的渔网。

生命力旺盛的菌类、藻类、地衣,以及兰科植物等,附生在地面上、树干上、枝丫上、树叶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衣,有些兰科植物甚至还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形成了“树上生树”或“叶上开花”的奇妙景色。

茂密的丛林深处不断传来鸟鸣兽叫,有的清脆悦耳,有的高亢嘹亮,有的低沉沙哑,这些声音时而相互交织,时而此起彼伏,宛如大自然演奏的一曲奇妙的钢琴曲。金坤恍然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神话般的仙境里。

金坤环望着如仙境般的原始丛林,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气。植物的芬芳滑过咽喉,直导入肺叶里,他顿时感到神清气爽,精神大振。

“大自然的力量真是神奇,竟创造出如此美景!”

感慨之后,金坤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八九米。他站在山坡上,俯望着山脚下云雾缭绕的“死亡谷”,半个小时前死里逃生的一幕又浮现出来。

当看到易小甜昏倒在一株致幻魔芋旁时,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屏住呼吸,双手抱起她,向前猛跑。那一刻,他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仿佛肩上背着的人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很幸运,在花香即将沁透捂在口鼻上的内衣前,他们顺利逃出了“死亡谷”。

金坤重重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却听几米外的钟伟国喊道:“她醒了!她终于醒了!”

金坤跑过去,发现易小甜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儿。他蹲下来,撩开挡在脸颊上的几缕发丝:“小甜,你感觉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易小甜皲裂的嘴唇动了动:“水……我要喝水……”

金坤拧开水瓶,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几口水。

水,果然起到了作用。半分钟后,易小甜痛苦地呻吟了几声,慢慢睁大双眼,用呆滞的眼神看着金坤:“我……我在哪儿?”

金坤抓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们从‘死亡谷’逃出来了,你现在很安全。”

“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别说胡话,你这不活得好好的吗?”金坤柔声道。

易小甜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表情也痛苦地扭曲着:“不!我,我被扔进棺材里了,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小甜,你听我说,那是你的幻觉。”金坤用手按住她颤抖的身体,“是致幻魔芋导致你出现了幻觉!”

金坤又安慰了她好一阵,易小甜焦躁不安的情绪才渐渐平复。金坤知道,她心里肯定藏着一个和棺材有关的秘密,但她的情绪刚刚稳定,金坤也不敢多问。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在丛林中,夜间行路是很危险的,因为到了夜间视线受阻,许多白天能看到的危险都会隐藏起来,而且野兽也喜欢在夜间觅食。于是,人们决定休息一夜,明日清晨再继续赶路。

张龙丛林经验丰富,带着大家来到一个地势相对较高、树木密集的地方安营扎寨。张龙用丛林砍刀砍断了一些藤蔓,铺在地上,又弄了一些树叶和长草铺在上面,然后再把睡袋放上去。这样一来,睡袋就完全和地面隔离开,减少了地面散发的潮气对人体的伤害。

原始丛林里的蚊虫是非常可怕的,特别是一些剧毒蜘蛛,一旦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张龙在人们休息的区域喷洒了一层驱虫剂,这样就可以有效驱赶蚊虫。为了防止夜里遭到野兽袭击,张龙在休息区附近找了一棵枝丫相对低矮的大树,爬上去,在上面修建了一个临时哨岗。金坤、谢虎、周木和另外两个民兵轮流守夜。

一切准备妥当后,丛林里也彻底黑了下来。

谢虎提出第一个守夜,金坤执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人们陆续钻进睡袋,他们太累了,很快,丛林里就响起了粗重的鼾声。

这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清晨,人们陆续醒来。金坤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张龙不见了,他正准备去寻找,却看见张龙用衣服兜着一大堆东西从树丛后走出来。

张龙把衣服展开,原来里面兜着十几个青绿色的野果。他把野果分发给大家,然后指向右手边,对金坤道:“我刚才去察看了地形,只要沿着那个方向走,翻过几座山,就能进入‘野人尸谷’!”

“太棒了!”金坤兴奋地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他受伤的那条胳膊,连忙歉意道,“对不起,我忘了你胳膊有伤。”

“不碍事。”张龙转身望向右侧,眼睛里闪动着仇恨的目光,想必他又回忆起了惨死在野人手里的亲人。

简单吃过早餐后,张龙带领着大家向“野人尸谷”进发。大家起初异常兴奋,边走边欣赏着丛林美景,还彼此间谈论着那些从没见过的奇异植物,以及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的小动物。但走了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渐渐消沉下来,因为身边的景物几乎一成不变,他们出现了审美疲劳。

夜幕降临前,大家爬上了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山峰。在丛林中穿行了一天,他们都感到疲惫不堪,于是,他们像昨晚一样,找了个有利的地形安营扎寨。

翌日醒来,张龙带领着大家继续赶路。就这样,人们白天在丛林里穿梭前行,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儿,饿了就吃高能压缩食品或摘一些野果充饥,他们还经常会遇到一些猴子、蛇、松鼠等动物;到了夜里,他们安营扎寨休息。

转眼,四天过去了。

第五日清晨,他们陆续醒来,吃过早餐后,张龙像平日一样带着大家继续赶路。大概向前走了三个钟头,张龙突然停住了脚步,俯下身,仔细检查着一根灌木枝。

“怎么停下了?”紧跟在后面的金坤问道。

张龙从地上捡起几片手掌大小的绿叶,不安地说:“这些树叶很新鲜,显然被人抓掉不久。”

“你怎么敢肯定是被人抓掉的?也许是被野兽抓掉的呢?”

“不,一定是人抓掉的!”张龙指向身旁的一根灌木枝,“你看,树叶都是从这根树枝上掉下来的,它上面还有明显的抓痕,显然是某个人行走时不小心滑了一下,于是就用手在树枝上借力扶了一下。但是,抓痕处距离地面的高度足足有一米半,试想一下,何种动物能在行走时,把爪子抬高到一米半去抓树枝借力?”

“嗯,也只有人能做到。”

“我早就发现这丛林里有人,起初我以为是猎人,但现在看肯定不是了。”

“为什么?”

张龙指了指身边的灌木丛,道:“从树枝摩擦留下的痕迹看,至少有十几个人从这里穿过!丛林里怎么可能同时出现那么多猎人呢?”

这时,谢虎走了过来,盯着那根灌木枝看了半天,又向四周看了看,紧张道:“一个多小时前我差点滑倒,所以我曾扶过一根树枝,而这里的环境看上去好熟悉。我……我们该不会是遇上了鬼打墙吧?”

“鬼打墙?”

张龙皱眉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是鬼打墙。每走一段距离,我都会留下符号,而我并没看到自己留下的符号。”

“不是鬼打墙,难道是……”金坤猛然猜到了答案,脸色变了变,“是那个神秘组织?”

不等张龙回答,茂密的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求救声:“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