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妻儿渐渐进入梦乡,他也渐渐进入梦乡。如果他能够看到自己,就会发现自己的眉毛和头发像晚上的小草一样被夜露悄悄打湿,并且顺着毛发静静悄悄的进入毛孔,渗入皮肤,直透到他的梦乡里,让他的梦也凉凉的、冷冷的。
这个时候的夜是万籁俱寂的,整个世界也睡着了。唯有五个影子在默不作声的月光下轻轻悄悄的挪移,渐渐靠近他的竹床。
“阿嚏!”他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个喷嚏劲儿大,直把他自己的身子震得弯了起来。不过他的睡眠已经很深了,这样一个喷嚏是不会让他醒过来的。他无意识的擦了擦鼻子,然后重新沉入深深的梦乡。
但是那五个影子被这一个喷嚏吓得一惊,立刻停止了向他这边移动。过了半分钟,见竹床上的那个人并没有醒过来,又轻轻悄悄的向他挪移了,以更加神不知鬼不觉的脚步。
一个独眼的“人”首先靠近了他,后面跟着四个盲眼的“人”。独眼的一手按住了他的脚。他没有知觉。
独眼的怕竹床上的人是假睡,另一只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稻草,然后轻轻在他的腿上扫来扫去。
睡着的人蠕了蠕嘴唇,然后迅速而精确的往腿痒的部位拍去。“啪!”
然后他没有经过大脑的手在“蚊子被拍死”的地方抓了两下,接着沉沉的睡。独眼笑了,转头示意后面的四个瞎眼来帮忙。四个瞎眼在独眼后面早就等不及了,立刻向竹床上的人靠拢。其中两个瞎眼先按住了他的两条毛茸茸的粗腿。那双粗腿在水田里耕种了数十年,早被泡得如泥巴一样枯黄枯黄。那双粗腿在这块土地上行走了半辈子,脚底的茧连碎瓷片都划不破。农作的人总是习惯光着脚丫从家里走到水田,又从水田走到家里。
另外两个瞎子接着按住了他的双手,青筋曲折而暴起的双手。那双手割倒过数不清的稻子,搬过无数袋大米和小米糠。
这是一个精气非常旺盛的人。这是一目五先生的美妙晚餐。
然后,独眼蹲在竹床上,将它的像枯萎的菊花一般的嘴,缓缓的靠近竹床上的人。一缕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烟就从他的口鼻里冒出,然后向那个恐怖的嘴巴飘去。
不只有那个独眼,其他四个瞎眼也将嘴巴渐渐向竹床上的“晚餐”靠拢。那缕细细的烟像新生的豆芽菜,分出几支分别向五个方向飘出。
竹床上的那个人还是毫无知觉。
五丝细细的烟进入了一目五先生的嘴里。一目五先生仿佛闻到了“晚餐”飘出的香气,脸上露出惬意。
就在这时,一只真正的蚊子嗡嗡的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