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给我古书的呢?”我还牵挂着这件事,害怕这个事情一拖久爷爷会变卦。

“说了给你不会反悔的。先把这个食气鬼捉住再说。如果等久了,矮婆婆就会有生命危险。”爷爷说,不像是敷衍我。

“到哪里去捉?”我问。

爷爷转头去问矮婆婆:“您都到哪里去了?途中有没有特别的事情?”

矮婆婆缓缓的说:“我,我翻过后山去了趟文天村,回来的时候在山上碰到一条只有上身的狗,被那畜生咬了一口。”

矮婆婆说话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嗡嗡。可能没有气息的人说话都这样。爷爷把耳朵贴近去听,边听边频频点头。

稍后,爷爷准备了几根肉骨头,一根秤杆,一个秤砣,叫上我一起去后山。马兵自告奋勇要一起去,爷爷说:“算了吧,你去了它就咬你。我说过它最喜欢咬做了亏心事的人。对付这样的小鬼,我们爷孙俩就足够了。”马兵只好垂头离开。爷爷说话总是太直,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爷爷将秤砣交给我,叫我握紧,千万不要落地。他用一个帆布袋装了肉骨头,用秤杆翘起扛在肩膀上,便带领我出来后门走向后山。

先说说这个后山的地理位置吧,我们家常山村与爷爷家画眉村中间还隔了一个文天村,在文天村与画眉村之间有一座海拔不过一二百米的小山。小山虽矮,但是面积大,足有六百多亩,且山上多种茶树桐树。茶树矮如雨伞立在地上,桐树则高如电杆。

山路窄而多弯,路两边都种植着高的桐树,桐树后面才是密而乱的茶树。

白天走在山路上则觉得两边的桐树如士兵直立,后面的茶树一目千里都是绿色,心情爽快。可是晚上在这里走就感觉截然不同,两旁桐树如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后面的茶树则如小鬼聚集。

十几年前,天色稍黑,我便不敢回家,即使明天要上课也要呆在爷爷家住一晚,宁可大早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到学校。

这次即使有爷爷在,我也不禁手脚不听使唤,总是怀疑背后有一个东西跟着,但是头不敢往回看。

刚上山,爷爷便放慢脚步。四周有不知名的草虫鸣叫,此起彼伏,如相互交谈讨论。月亮当空,但是不甚明亮,周围长了茸茸的毛,似乎发霉了,照在人身上也不是很舒服。

路两边的桐树失去立体感,薄薄的如剪纸,风稍吹动,树枝骚动如活了的魔鬼一般。但是茶树伏卧不动,好像蓄势待发的伏兽,它们屏住呼吸,等我们不经意间从四面扑过来撕咬。

我和爷爷就在类似魔鬼伏兽的树之间的空隙里行走。爷爷撮起嘴发出“啧啧”的逗狗来食的声音。秤砣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一手托住秤砣底,一手提着穿在秤砣孔里的丝绳。秤杆和秤砣都是辟邪的东西。秤杆打鬼如剑砍人。大多数鬼体轻,人手里有秤砣的话它拉不走你的灵魂。

有的人家小孩病了,床头常挂一个秤砣,意思是不让鬼牵走小孩的灵魂。

走了大概百来步,爷爷突然停住逗狗的声音,侧耳倾听。我也停下细听,开始没有其他声音,但是再听时听见草“沙沙”的声音,是有活物在向我们慢慢靠近。我死死抓住秤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