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主事人看到我,极为热情,他笑道:“没有想到你自己找到了吴师父,可真是太好了。”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邱涵,继续说道:“小伙子现在已经没事了,吴师父真是妙手回春。”我和邱涵对主事人说着感激的话,可是主事人似乎无心和我们答话,跟着便又坐在了吴正的旁边。
“吴师父,我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村长说道。
“哎呀,难办啊,这是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太,大家都不乐意。”吴正跷着二郎腿,呷了一口酒说道。显然,他有意在卖关子。
“吴师父,这个事情只有你能办啊!我们这些年有事都找你帮忙,你们家世居村子四代,我们可没有拿你当外人。”村长恳求道。
村长的话似乎对吴正触动很大,只听他说道:“既然村长这么说,那我一定尽力。”
“哎呀,太好了,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亲自上手呢?”村长道。
“怎么会,我自己的阳气这么盛,是这位小兄弟。”吴正指着我说道。
“噢?”
在这些村民的眼中,阳气弱就是肾虚的意思。一时间,我看到很多村民都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我,似乎是在想,这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阳气这么弱。
村长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握着我的双手,喜道:“全靠你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知道被吴正推进了火坑。
村长说完就带着人走了——他还要继续带人去给死者办理丧事。看着他步态轻盈,我知道他现在一身轻松了。
村长走后,我问吴正,什么时间引路,吴正告诉我,是明天晚上。
我心中一震,明天晚上,那不正是传统的盂兰节嘛!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五是中国的盂兰节,也就是传统的鬼节。相传,在盂兰节这天,所有的小鬼都会被放出来回家省亲。如果在我引路的时候,真的飘来这么一群家伙围观,我不就悲剧了嘛!吴正这么做,简直就是预谋杀人!
我接连摆手,说自己不干了。吴正见我不干了,也不说话,只是笑着让我喝酒,等我喝得差不多了,就把我送去睡觉了。当时也不知道那酒的后劲怎么这么大,我一觉睡了24个小时,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吃饭的光景。
等我起床的时候,我才知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还有几个小时我就要被派上阵去引路了。我当时不知道这是吴正的缓兵之计,等我明白他是故意将我灌醉,那时候我已经走不了了。在当时,我能做的就是赶快去察看地形,然后询问引路的规则和要求。
我到了老太太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那个时候,天上刚下过一场雨,不过因为高温的缘故,路边早已干了。老太太的家位于村子的西北角,是我们熟知的“死”门方位。老太太家的房子是重新起盖的新屋,不过家具显得还是那么破旧,据村长介绍,老太太一生坎坷,老太太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家里只剩下了一个孙子。老太太觉得自己的命运不好是风水导致的,于是她拿出一生积蓄推倒了从前对着山脊的旧屋子,然后在老屋子的前面菜园子里盖了一个新屋子。可惜的是,这一切似乎并没有使老太太的命运发生改变,就在去年,老太太唯一的一个小孙子在上山采药的时候因失足而跌进山崖。这件事对老太太的打击很大,自此,她一蹶不振,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在七日前死掉了。
介绍完老太太的家庭背景,吴正开始跟我说引路的规矩和办法。原来,我们这里的规矩是把糯米面和玉米面掺在一起,然后在十点后,从老太太的鞋子的地方开始撒面,一直撒到马路上。到了马路之后,直接将盆子丢在地上,引路便即完成。有关撒面的具体要求就是,第一,这面要撒成一条线,一直通到外面的马路;第二,碗里的面用完后,不能添,要一口气撒完所有的路;第三,不能回头。
听完吴正的话,我便去看了一眼老太太家的宅子,结果发现老太太家正靠着马路。也就是说,我只需要走出她家的院子,向西走10米就行了。看到这儿,我心中一阵轻松,满口答应了。
看着天时还早,邱涵拉着我回去和颜羽微二人打牌去了。当时的邱涵牌意正浓,加之有两位美女相伴,更是乐不思蜀,早把此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有鉴于当时的牌势正好,我也打得格外投入,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我才想起还有引路那么一回事。
天黑的时候,吴正和村长一起把我叫了过去。晚上8点,邱涵三人在吴正家中共同为我壮行。我接过半瓶黄酒,一饮而尽。这时,三人齐刷刷地看着我,似乎并没有到一旁助阵的意思。我心中懊恼,心道,这算是什么事儿!
到了老太太家旁边的马路上,吴正和村长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村长在我的腰上和头上各扎一根麻绳,意思是为其守孝。跟着他又让我脱了鞋,说引路必须赤脚进行,等我引路结束,鞋子就还我。
九点的时候,吴正把装面的大瓷碗给我,说道:“你小心了,这个碗里的面你一定要省着点,一直撒到马路上。到了马路,你就把碗一丢,千万不能再回来拿,否则你就会把她再引回来。”我看着这个和洗菜盆大小的瓷碗,心道,这么多的面,足够了,于是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吴正见我记下,接着说道:“你引路的时候,要一边撒面,一边说,老人家,请往这里走。”
九点半的时候,吴正和村长再三嘱托我引路的事项后,就走了。临走时,村长一再交代我,引路的时候不能回头。我当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也就对他说的话没有放到心上。村长嘱托完,还把手表留给了我,说老太太是十点零五分死的,让我十点零五分撒面,不到时间,一定不能提前撒面。
吴正和村长走后,四周便没有了人。吴正说,村长已经通知了周围所有的住户,告知了引路时间,所以现在没有人出来。我一个人从院子里走向老太太的屋子,现在,屋里屋外一片漆黑,仅仅在老太太尸体的头顶处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盏煤油灯。此时,我才发现,我之前甚至连这个屋子的具体情况都没有看一下。
当下,我将从吴正家中偷来的三根蜡烛点着了,然后插在了屋子的桌子上,顿时,屋子里一片大亮。此刻,虽然屋子里杂乱不堪,尸味很重,但是我却觉得整个世界敞亮许多。我大步流星地走到正屋门口,然后赤着脚蹲在停放老太太尸体的床边,等候着十点的到来。
九点四十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猫叫,我心道:这是哪个天杀的这个时候还把猫放出来,不是要我命吗?我起来左寻右找,也没有见到那个猫的踪迹,心想是不是我听错了。
没有找到那只猫,我便继续蹲坐在老太太的尸体旁,过了五分钟,外面刮起了大风,这风越刮越大,天色也黑暗不少,显得阴森无比。我本来胆子还是很大的,可是看着这个大风,我突然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果是让我看到僵尸,兴许我不会害怕,可是看到一个死人慢慢变成僵尸,那么我就觉得恐惧了。而此刻就让人感觉在等一个僵尸出现。
看着这越来越大的风,我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觉得浑身冰冷起来。突然,外面吹来一阵大风,大风将屋子里的三根蜡烛吹灭了两根,而摆在老太太头顶的那盏“煤油牌”长明灯只因为有灯罩得以幸免。不仅如此,铺在老太太尸体上的床单也被吹走了,床上露出了老太太祥和的遗容。我向老太太看去,只见她面色红润,眼窝微略塌陷,两边的腮向外扩散,露出两排不太齐全的牙齿,看上去像是对我微笑一样。我心道,这么热的天,老太太的尸体竟然还没有腐烂。
那风把老太太身上的白布吹走后,我心里立即恐慌起来,生怕老太太会突然坐直身子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对我说:“儿子,咱们上路。”我看了看摆放在桌子上的手表,还不到九点五十分,这样说来,还要再等十五分钟。
阴风肆虐地刮着,周围的瓦片时而静谧,时而飞卷,我甚至还能听到枯枝断落的声音。再看这个院子,掉落的树叶卷成了一堆,被大风卷成小型的旋涡,那旋涡向外刮去,竟然出了院子的门。看到这一切,我心里越来越紧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却看到那个小旋涡出去之后,跟着过一分钟又飘了进来。只见它来到了院子中间处便不再前进,而是一直打圈。我看得这场景诡异,心道:我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比古墓恐怖多了。
我继续盯着院子里的那个小旋涡。只见小旋涡在院子转了约有一分钟后慢慢地变大,形状也越来越散,再过一分钟后,竟然风吹散了。我长出一口气,心想这个诡异的旋涡总算消失了。
我看着手表,恨不得把指针调快十分钟,然后早点离开。就在这时,我听到院子里出现了脚步声,尽管我看不到院子哪里有人,可我确定这个院子的确有人走过来。只听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感觉近在眼前了。哪知道那脚步声从我身后经过一直到了屋里,我感到背后冰冷,似是被冷气吹到了一样。
那脚步声进到屋里之后,外面变得安静起来,风也停了,甚至猫也不叫了。这一切太过平静,平静得出奇,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却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老太太的手臂搭在了我的左臂上。我吓了一跳,赶忙将手抽了出来,却也不敢再动了。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十点,还差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身后的脚步声还一直在我身后徘徊,我明显地感到背后有股凉气在四处乱窜。那个脚步声持续了三分钟后,终于离开了正屋,向院子门口走去。只是那个脚步声并没有离开院子,似乎停在了门口处。
不过,这一切终于平静了,对我来说,短暂的平静也是平静。过了两分钟,这个小床发出了“吱咛”一声,跟着摆在床前的蜡烛和屋子里亮着的最后一根蜡烛也被吹灭了,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面对这样的场景,我早有应对之策,当下,我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打火机,再次点着了那盏煤油灯。当这一切完成之后,我看了看时间,心中一阵欣喜,太好了,已经十点零五了。
看时间到了,我心中狂喜,当下端起碗就开始撒面。按照要求,撒面是由床下的鞋子处开始撒起,一直撒到马路边上,而且地面上不能存在断面的地方,而用完了面也不能回去取面。
当我把面撒到地上,我便开始向前走去,由于风比较大,我只能弯着腰撒,保证线的连贯性和均匀性。出了堂屋的门,我听到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入耳听来,让人如坠冰窟,惊恐不已。若是僵尸什么的也就罢了,可是这看不见的东西最难对付,于是我头也不回地向前撒去。
哪知道我走得快,后面走得更快,待我手里的面撒完再伸手去抓时,那脚步声已经到了身后。我只觉左肩一凉,就像是一个人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若是以前,我早就回转身去了,但是这次我却没有。吴正说过,千万不能回头,虽然我不知道回头的后果是什么,但是我明白一定很严重。
那胳膊搭在我肩上后,我便觉身后凉风习习,有如吹着冬天的冰风。跟着我感到脖颈处有冷风吹来,身后响起了沉重的呼吸声。我继续向前撒面,恨不得一步就撒到院外。哪知道肩上好像有着千万斤力量压着,挪不动步子,于是我只得像拖着巨石一样一点点往前撒去。
之前吴正还一再交代我,要我边走边喊“请往这边走”,现在看来,这是多余的,人家知道怎么走嘛!
刚走了两米,一个湿滑的东西从我的脖颈扫过,像是被什么舔了一样。我非常吃惊,难道这老阿太要把我生吃了?此刻,我真想和她斗一斗,可是我身上的刀子也没有了,何况我现在赤着大脚,想打都不可能。想到这个老太太半生孤独,我便忍了,还是送走她最后一程吧。
可是那舌头一样的东西舔来后,开始绕着我的脖颈周全舔了起来,像是在吃棒棒糖。我被舔得难受,便忍不住伸手向背后的脖颈摸去,哪知道我手刚伸到脖子处,那舌头竟然舔了我的手指。我十分慌乱,另一只手里端的面碗随即掉落在地上。我赶紧蹲下,把面重新装进碗里,可是这面已经少了一小半了。看看碗里的面已经不多,而前面至少还有20米要走,我心里就有些慌了,我想就是20里的山路我也愿意换了。
就在我要站起来的时候,我觉得背上一沉,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我的身上,接着两只胳膊也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心说,坏了,这老太太还要我背她。可是想了一想,背就背吧,这样跑得快点。当我拿着碗继续往前撒去的时候,我的耳边响起了老太太大笑的声音。这声音让人神经凝结,毛孔扩张。
我顾不得身后的笑声,继续一步步向前走,如此又走了两米,身后又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我心说:这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啼哭声,是不是身后又有了其他东西?哪知道这啼哭声只是响了十几秒就结束了,我心中好奇,身后却又响起了大人大骂孩子的声音,声音真是真切,犹如在耳边发生的一样。由于孩子的声音哭声太大,我感到身上有如毛毛虫在身上乱爬一般。
那孩啼声结束后,身后传来了唢呐声,似是迎娶新娘。里面一片欢天喜地,还有庆贺的声音。这声音结束后,跟着又是丈夫打骂老婆声,只听这声音悲鸣惨淡,痛苦不已。这丈夫打骂老婆的声音刚过去,耳后传来的是女人的哭叫声,听里面的内容,像是死了丈夫。人家说人生三大不幸是少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这老太太中年丧夫的确可怜。可是这丧夫的不幸刚刚消失,又传来了“我的儿”的哭声,竟然像是儿子也死了。
我听这声音惨厉至极,像是在回忆着老人的整个一生。正当我为老人一生悲痛经历而沉痛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老太太的大笑声,好像是要升天了一样。我回过神来,继续向前走去,可是因为身体太沉,脚步迈得过于艰难,行走很慢。只觉得我前面热得像是出了很多汗,后面却像是被扔进了冰窟,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嘿嘿!”
这莫名的笑声,实在是恐怖!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呀!”
“你回头看看我!”一个极为柔嫩的声音在我背后叫着。
我知道这是背后的一些为了引我回头的声音,可我铭记吴正的话,坚决不回头。
这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当我要出了这个院子的大门时,我听到了一声猫叫。我对猫的叫声是十分敏感的,当时我在元代将军墓的时候,正是一只黑猫给我们带来厄运。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就回过头来,却见院子里哪有猫,倒是背后背着一个年约八旬的老太太。这老太太面带微笑,眼睛睁开,几个参差不齐的牙齿斜斜地歪在嘴里。她的身上穿的也不是床上的那件朴素的灰色衣衫,而是死人专门穿的故衣。
我看到这个场景,再次吓得丢掉了手中的碗。碗掉后,我立即趴在地上,捡起碗来,但是这次地上洒落的面太多,面积较大,回收的并不是很多,剩下的15米路,怕是不太够了。这碗是一个比较大的瓷碗,按说足以和脸盆匹敌,可是经我两次摔跌,已经不多了。好在这瓷碗并没有摔破,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用胳膊全力把面粉聚拢到一起,面粉里面掺杂着泥土,使得面粉混杂不堪。
我把力量集中在腿上,加速向前撒去,可是这面粉看上去依旧不是很够。现在,我已经破了一次规矩,而身后的风开始狂刮起来,我甚至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跟着身后也变暗了,煤油灯再次被吹灭。我心中更加紧张起来,心想不会是老太太要掐死我吧。
哪知道我并没有什么事,而我身后老太太的笑声却变成了哭声。她的哭声越来越大,那声音直令人痛不欲生。我听到哭声后,也哪还管老太太,继续向前撒去,这时就听一个爆炸声传来,听声音的方向,应该是大门的灯泡炸了。
我真是悔恨听吴正的话,把那把匕首连同鞋子一起给了他。要是带了匕首,万一出个意外,我还能来个正当防卫。可是再看眼前的情况,我今天算是要栽了。眼下,我能做的就是拿着碗,像耕地一样一路撒过去。
我如此想着,也是这么做的。在出了大门后,我端着那个装着面粉的瓷碗风驰电掣般狂奔到马路。在狂奔的时候,我手里还攥着一把面粉,那面粉被我一把撒了四五米,两下就撒到了马路上,瓷碗里的面粉竟然还剩下半碗。到了马路后,我把大碗向天上一抛,便向吴正家跑去,我听到身后传来了那碗掉落的声音。
我刚跑了约有30米,就看到吴正和村长等人堵在了路口,问我情况怎么样。我见吴正后,真想打死他,这么危险的活,竟然交给我,差点要了我的命。我说道:“里面的煤油灯灭了,门顶的灯泡炸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吴正听后,非常吃惊,问道:“你是不是回头了?”
我说:“是的,身后响起了猫叫的声音,我怕诈尸。”
吴正气道:“那不是猫叫,是你身后的幻觉,那个老太太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就想办法引你回头。”
我一听,立即就瘫软了,哪还有制造这个声音来引我的?我问道:“给老太太引路前,有一个脚步声走近屋里,那是什么?”
吴正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冥间的引路人,估计是老太太的老头子来带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