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达咽了口唾沫,道:“好,既然师叔执意要去,我这就领师叔去。”
司徒天佐笑道:“咱们都是倒斗中人,整日和僵尸打交道,区区一个鬼村,就将咱们吓住了不成?”
当下,四人纵马鞭驼向东南驰了过去。一直奔到月上中天,这才隐隐约约看到远方一个村寨的模样。村寨周围拢了一层雾气,影影绰绰地好像飘在黑夜之中。离村寨还有一里多地,司徒天佐一勒马缰,立时停了下来。其余三人都勒住马缰,听他示下。
司徒天佐低声道:“阿房村虽然不一定有鬼,但极有可能埋伏着敌人。咱们现在骑马进去,极不方便。不如把马匹留在这里,咱们轻装进去,也便于行事。大家意下如何?”
其余三人对望一眼,都点头同意。
司徒天佐和小铁打头,许安达和小李跟在后面,四人各持兵器,慢慢向阿房村走了过去。走到阿房村跟前,都暗自心惊。这阿房村一眼望去,似乎无边无际,占地约上千亩。从村口望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每处墙壁都既厚且高,虽然已是摇摇欲倒,但仍能从建筑规模中想见当初的宏伟。
小铁低声道:“司徒师叔,难道这阿房村就是当年秦始皇修建的阿房宫?”
司徒天佐点点头,低声道:“不错,想必这就是当初秦始皇修建的阿房宫。想当初,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国力日益强盛,国都咸阳人口增多。始皇三十五年,在渭河以南的上林苑中开始营造朝宫,就是这阿房宫。由于工程浩大,相传始皇在位时只建成一座前殿。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巅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其规模之大,劳民伤财之巨,可以想见。
“秦始皇死后,秦二世胡亥继续修建。唐代诗人杜牧的《阿房宫赋》写过:‘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可见阿房宫在当时何其宏伟。
“楚霸王项羽的军队入关以后,移恨于物,将阿房宫及所有附属建筑纵火焚烧,化为灰烬。于是阿房宫就只剩下了这些断壁残垣。”
小铁低声道:“秦始皇修建皇陵,征夫数十万,想必这阿房宫修建之时,也必有不少百姓遭殃。这断壁残垣之下说不定就埋藏着数万无辜百姓的尸骸。”
司徒天佐低低叹了口气,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座宫殿修成自然也是万骨俱枯。”话未说完,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这叹息声甚轻,但听在四人的耳中,都是毛骨悚然。
许安达更是脸色大变,急忙握住手中的单刀。这荒芜一片,形如鬼村的阿房村中怎么会传来叹息声?
一声叹息之后,四周又是一片死寂。
四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小铁慢慢向出声方向——一个断墙之后走了过去。司徒天佐担心小铁的安全,也随即跟了过去。
冷冷的月光斜斜地落在那堵断墙之上,断墙后面是一片漆黑。那声幽怨的叹息就是从这堵断墙之后发出来的。
小铁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可是他的心却像擂鼓一般,“怦、怦、怦”地跳个不停。终于走到断墙之旁,这几步的距离竟似走了很长时间。
小铁抬头望向那堵断墙,用火折一照,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窒息。只见墙角处,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见这个人的身体,只看见露在外面的半只红鞋子。
那鞋子殷红如血!
清冷的月光,荒芜的阿房村,殷红如血的红鞋子……这一切给这个诡秘的村庄带来一股死亡的气息,一种来自幽冥的死亡气息。这股气息压得小铁和司徒天佐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个穿红鞋子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静静地站在摇摇欲坠的墙壁之后?
小铁一咬牙,要迈步走上去。突然,那堵断墙之后“嗖”的一下扑过来一个黑影。
黑影身形在半空中,向小铁张开口便咬,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一层诡异的寒光。
司徒天佐大叫一声:“小心!”
小铁还未回答,那股劲风已然扑到近前。小铁右手中的链子锤陡地击出,只一下就将黑影击得飞了出去。黑影惨叫一声,“啪”的一声撞在那堵断墙上,登时脑浆迸裂,血渍激溅得断墙上到处都是。小铁这才看清,原来适才向他扑过来的是一只野猫。
小铁望向那半只红鞋子,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
小铁一咬牙,大声喝道:“朋友是哪里的?快出来。再不出来的话,我认得你,我的链子锤可不认得你!”
那个人始终一动不动。
小铁和司徒天佐暗暗奇怪,心道:这人难道真的没听见?还是如许安达所说,这不是人而是鬼?你就算是鬼,今天也要将你打回原型。
小铁左手扣紧链子锤,司徒天佐手持单刀,两人慢慢挪到墙壁之后。
二人都是一呆,见面前只有一只红鞋子孤零零地摆在墙角,那堵墙壁后根本就没有人!
司徒天佐和小铁对视一眼,心中更加疑惑:断墙之后根本没有人,那声诡异的叹息又从何而来?
小铁低声道:“司徒师叔,我看这里有些不大对劲儿。”
司徒天佐道:“我也感觉这里有些阴森森的,好像进了坟墓中一般。”
二人正低声交谈,突然身后一阵晃动。小铁抬头一看,大叫一声:“不好!”一把拉住司徒天佐的手臂,猛地跃了出去,只听“轰”的一声,那堵断墙砸了下来,地上一阵尘土飞扬。
小铁和司徒天佐不由得脸上变色。
司徒天佐心道:幸亏小铁眼疾手快,否则自己今日就要埋尸于此了。
小铁手中还拿着那只殷红如血的鞋子仔细端详。红鞋子上用蓝丝线绣着一只蝎子。
司徒天佐仔细一看,不禁喊道:“这只鞋是死人穿的,快扔了它!”
小铁闻言,一甩手把红鞋扔在地上。
司徒天佐拿起小铁的手,看了看,道:“你的手没受伤吧?”
小铁奇道:“受什么伤?我的手好好的。”
司徒天佐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没受伤就好。”
小铁奇道:“怎么?难道这只鞋里有古怪?”
司徒天佐点点头,道:“你不知道,这是一只毒鞋。”
小铁奇道:“毒鞋?”
司徒天佐点点头道:“这只鞋子是云南苗族土人所制。云南苗族土人精于一种蛊术,善于将各种毒物调制一起,配制出剧毒的物事,叫做蛊。蛊在苗族地区也称‘草鬼’,相传蛊一般都寄附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那些所谓有蛊的妇女,被称为‘草鬼婆’。苗族几乎都笃信蛊术,其实,这种令人生畏的蛊,并非苗人的祖传。
“蛊术在中国古代江南地区早已广为流传。最初,蛊是指生于器皿中的虫,后来,谷物腐败后所生飞蛾,以及其他东西变化而生的毒虫也被称为蛊。
“古人认为蛊神秘莫测又具有巨大的毒性,所以又叫毒蛊。中了蛊毒之人如同被鬼魅迷惑,神智混乱。先秦人提到的蛊虫大多是指世间的种种神秘毒虫。”
小铁道:“我倒是听说过这种蛊术,可是跟这只鞋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只鞋子也被人下了蛊?”
司徒天佐点点头道:“正是。”
小铁心中疑惑。司徒天佐见他不信,随即从衣袋中掏出一个黄澄澄的竹筒,竹筒整个就是一个毛竹的竹节所制。司徒天佐打开竹筒的筒盖,走到红鞋子跟前,对准鞋子里面一喷,一股白色粉末喷入鞋子中。过不多时,就听簌簌声响,一只拇指长的蝎子从红鞋子里面爬了出来。大蝎子浑身蓝幽幽的,与寻常蝎子大异,看上去艳丽异常。大蝎子似乎非常惧怕那股白色粉末,迅速躲到没有白色粉末的地方。但它倒并不逃走,而是傲然立在一边,两只大鳌直立起来,看上去威武异常。
小铁心中一惊。适才若不是司徒师叔提醒,此刻只怕已经被蓝蝎子蛰中。这只蓝蝎子如此古怪,必定身具奇毒。
那只蓝蝎子见二人盯着它,竟然毫无惧色。
小铁心中既觉奇怪,又感到有趣至极。司徒天佐却是神情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蓝蝎子见二人毫无动静,竟然迈开四对步足,向二人追了过来。司徒天佐神情更显紧张,右手紧紧握住单刀。小铁在一边好生奇怪,看师叔的架势,竟似和一位武林高手较量,真是奇哉怪哉。难道这只模样可爱的蓝蝎子真的有如此厉害?司徒天佐手持单刀,慢慢后退。小铁不明其故,也只好跟着司徒天佐慢慢向后退去。
蓝蝎子在后面追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
小铁刚要开口问询师叔如何怕这蓝蝎子到如此地步,忽听司徒天佐大喊一声:“小心。”司徒天佐已经一步跨到小铁跟前,手中单刀一立,只听“当”的一声,似乎有一物撞到司徒天佐的单刀之上。
司徒天佐拉着小铁闪身退到数丈开外。
小铁此时已经看清撞在师叔司徒天佐单刀上的正是那只蓝蝎子,不由得心中一震。这只“可爱”的蓝蝎子撞到单刀之上,竟然发出金铁相击之声。想起来,不禁深深骇然。
蓝蝎子一击不中,慢慢转身,悻悻然走了。
小铁心中不忿,正要转身去追,被司徒天佐一把拦住:“追不得。”
小铁看着司徒天佐,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司徒天佐缓缓道:“这只是蝎子王,追不得的。”
小铁忿然道:“咱们真的斗不过它?”
司徒天佐摇了摇头,道:“这种蓝蝎子我也是头一次见到,以前只是听你爷爷说起过而已。想不到世间还真有如此古怪的蝎子,咱们斗不过它的。这只蝎子剧毒无比,又兼躯壳如铁、进退如电。咱们是打不过它的,一个不小心,就被它取了性命。”
小铁哼了一声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能够克制它的东西吗?”
司徒天佐望着那只渐渐远去的蓝蝎子,缓缓道:“有倒是有,只不过那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而已。”
小铁望着夜色中恢弘庞大的阿房村,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惧意。自己初出江湖,原以为凭着一身武功,自是行遍天下,无往不胜,谁知在龙虎岗的这片荒原之上,先是遇到掏人心、行动如电的黑夜怪物,来到这阿房村,又遇到剧毒无比、躯壳似铁的蓝蝎子,自己处处缚手缚脚,这时才知道世上之事,并不总能如己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