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凡望着我们,缓缓开口道:“我父亲是一位从事历史考古的工作者,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当时的研究院考古学组。”
虽然曲凡说得很平淡,但我们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因为那可是高级别的考古机构,曲云天年纪轻轻就能加入其中,其学识和能力可见一斑。如此看来,曲凡现在也算是子承父业,续接家学了。
“在长期的考古探索工作中,他时常会惊异于那些古人所创造出的灿烂文明,被那些难以置信的古代成就所折服。而且令人奇怪的是,那些曾经高度发达过的文明通常又都会在某一个时间突然神秘地消失,从此便彻底在历史中不见了踪迹。面对这些疑问,父亲总是感到困惑不解。由此,他便下决心要利用生命中所有的时间,来找到这些历史谜团的真正答案。”曲凡继续道,“不过那些古老的文明在史料里的资料少得可怜,可以说是无迹可循,父亲的研究工作一时间没有什么进展。而且那个时候,国家还处在抗日战争时期,客观环境也不允许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作大范围的实地考察,所以很难有大的突破。
然而不久,一个美国人忽然找上门来,说是带来了古文明的遗物,因为我父亲精通英语又是考古家,所以请他帮忙参详一下。父亲自然是求之不得,很爽快地把这个美国人迎进了屋里。那人随即便拿出了两块奇异的石头圆盘。”
“石头圆盘?!”我们三个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难不成也是那种土林古庙里的石头唱盘?
曲凡似乎知道我们想的是什么,随即道:“没错,就是那种你们在古庙里发现的石头唱盘。”
“这么说当时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进庙了?”徐卫东应声道,“那你小子是怎么避开外面的扎西顿珠的?”
“我不用避。”曲凡回答道,“早在‘122’找到扎西顿珠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他了。而且唐增收到的那份电报也是我让他发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对胶卷盒里的东西重视起来,以免天珠和骨笛被人偷走。”
大家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曲凡能够一直牢牢地跟踪着我们,原来人家早就把自己的人安插在了我们的队伍里。
“徐白鬼,让人家先说。”沈芳华白了徐卫东一眼,转头对曲凡道,“曲凡,接着说啊。”
“这两片石头唱盘上的纹路并不相同,一片上面刻的是单螺旋的弧线,另一片上面刻的则是双螺旋的曲线。按照田教授在古庙里的说法,这两张石头唱盘应该是分别记录着文字信息和声音信息。不过我父亲当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在一时之间发现这些唱盘上的奥妙,所以端详半天之后,他告诉那个美国人自己对这两块圆盘并不了解,让对方另请高明。然而那个人闻言非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告诉我父亲说,其中有一张是来自藏区古格王国的遗址。”
我此刻心说这倒是和田教授的话对上了,因为我记得田教授在古庙里曾经提到过这一点,说多年前有人在古格王国的遗址中也找到了这样的唱盘。
“他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我父亲给吸引住了,因为古格王国正是我父亲心仪的研究对象之一。”曲凡接着道,“不过由于时局和经费上的原因,他从未到遗址地亲身考察过,只能从零星的史料记载中探寻历史的真相,一直以来引为憾事。没想到此刻那个人竟似乎是看出了父亲的想法,随即顺水推舟,声称近期有一个外国探险队正准备前往古格遗址,他可以帮忙引荐并提供经费,让我父亲加入其中,从而得偿夙愿,而唯一的条件是要和父亲一起分享研究成果。
这样的好事我父亲自然不会拒绝,他立刻便决定加入这支探险队前往西藏,亲眼看一看古格遗址的真容。然而这支探险队起初除了他自己之外,确实都是外国人,不过等到进藏之后,却又有一批中国人加入了进来,而且改变了原先前往古格遗址的计划。”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了看徐卫东和沈芳华,道,“就是你们徐、沈两家的徐礼川和沈舆坤两拨人,而且他们还带来了一个三重宝函。”
这回轮到沈芳华打断曲凡了。她此时开口对徐卫东道:“徐白鬼,看来咱们两家人当年是先一起进入的土林古庙,拿到宝函之后才去和这支探险队会合的。”
“嗯,不错。”徐卫东回应道,“而且这是精心策划好的,那支探险队原本的目的地绝对不是什么古格遗址,就是咱们上头的这座须弥神宫。背后的组织者肯定是先让你我两家人去土林古庙,在得到宝函到手的消息之后,再把所有的人集合在一起的。”
“可是那个组织者怎么会知道土丘下的古庙呢?他又是如何断定古庙里有东西可以指引道路,通往须弥神宫呢?”我望着曲凡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曲凡摇头道,“后来的事你们应该都可以猜出来了。他们一行人也是凭借法笛和天珠,一路来到了神山之门的外面,然而由于他们没有那根权杖‘钥匙’,所以面对那座巨型的朱漆铜门,他们就再也无法继续深入了。其后的十来年间,我父亲又通过一些其他的线索,推断出天怒山的龙缸里埋藏有打开神山之门的东西,所以就前往了贵州。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就完了?”徐卫东不满道,“我和沈家小姐最关心的你还没说哪。神山之门他们进不去很正常,可为什么自相残杀起来了,以至于都死在了那里?”
“不知道。我父亲没写。”曲凡淡淡地回答道。
“没写?这是什么意思?”徐卫东马上道。
“你以为我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曲凡瞟了他一眼,道,“我父亲在天怒山独自下龙缸之前,给我母亲寄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本伴随他多年的笔记本。我刚才跟你们说的这些就是在复述里面记录的内容。”
原来如此。怪不得曲凡当初对龙缸的情况大致有所了解,那是因为曲云天给他留下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也正是基于这个缘故,曲凡才能够识破九百老爹编造出的谎言。
“那你爸爸是如何发现神山之门的钥匙藏在天怒山的呢?”徐卫东追问道。
“哦,这个现在告诉你们倒也无妨。”曲凡张口道,“本来有一度我父亲已经放弃了希望,没想到多年以后竟有人匿名寄给我父亲一本古老的鬼书古籍,他就是从这本书中找到的线索。”
“嗯,当初九百老爹就提到你爸爸有一本古老的鬼书,看来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没说假话。”徐卫东接着道,“那你知道那个匿名的寄书人是谁吗?”
“不知道。”曲凡道,“我想父亲当时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他只把精力放在了对这本古籍的研究上。”
“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这个寄书人是谁。”徐卫东说道。
“你知道?!”曲凡惊诧道,“他是谁?”
徐卫东望着曲凡,沉声道:“具体的名姓我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当初那支探险队的成员之一。”他此刻忽然把目光投向了沈芳华,“沈家小姐,你在沈老爷子的遗体上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沈芳华摇了摇头:“我爷爷的身上除了那枚定盘戒指之外什么都没有,衣服口袋里也只是一些弹药和银元。”
“那就对了!”徐卫东望着沈芳华道,“沈家小姐,我估计曲云天得到的那本鬼书古籍一定就是你们家的那个‘瑶枕鬼帛’!”
这句话一下子把我点醒了。没错,沈舆坤在家信上说“以瑶枕鬼帛为契”,那说明他离开西安的时候一定是带上了所谓的“瑶枕鬼帛”。而“契”就是契约的意思,相当于一种凭信,相信如此重要的东西沈舆坤必然会亲自带在身上。
可如今他的尸身上别无长物,那么肯定是有人把这“瑶枕鬼帛”从他身上给拿走了。另外沈舆坤留下的戒指和银元也说明,那个人绝对不是为了贪图什么钱财,他要的东西就是“瑶枕鬼帛”。所以曲云天其实和沈舆坤一样,都是在见到了这本鬼书古籍之后,才把目标锁定在天怒山的,只不过是在时间上一前一后而已。
而且,这“瑶枕鬼帛”上面的鬼书肯定掺杂了“白书”和“黑书”两种形式。因此,沈舆坤起初只读懂了天怒山那里有重宝,并不知道更多的信息。同样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曲云天才要奔赴贵州和九百老爹打交道,学习秘不外传的“黑书”,最后得知了龙缸陵殿里有一把打开神山之门的钥匙,这才毅然决然地非要进入天坑不可。
如此想来,那个匿名的寄书者应该就是从沈舆坤身上偷书的那个人,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他们之间肯定也有着莫大的关系。从目前的情况看,的确是那支探险队里的成员最有可能。至于他或他们为什么要把鬼帛寄给曲云天,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曲凡似乎是对“瑶枕鬼帛”并不知情,就听他奇怪地问道:“什么‘瑶枕鬼帛’?那是什么东西?”
沈芳华随即向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我们这边知道的情况。曲凡听完之后开口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支探险队在火并之后,除了我父亲和徐礼川之外,至少还有一位幸存者,就是那个拿走鬼帛的人。”
“那是肯定的。”徐卫东点头道,“而且我想这个人不但拿走了鬼帛,后来还从土林的古庙里取走了我大伯放回去的三重宝函。”
“不错。”我想起了枯井密室里徐礼川刻下的誓言,对徐卫东道,“徐礼川肯定是在逃过火并之后,又回到土林古庙,将宝函放回了原处。没想到后来那个人也去了,又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并设下了吊诡雷,留下了一个空盒子引诱后来的人。”
“而且这个人应该是个外国人。”曲凡接口道,“否则那张合影还有胶卷等东西就不会出现在美军的箱子里。”
“对,泥沼沉箱肯定是美国鬼子的东西。”徐卫东转而对沈芳华道,“对了,沈家小姐,你说箱子里那部鬼书古籍会不会是那份‘瑶枕鬼帛’的影印版呢?”
“不是的。”沈芳华肯定道,“沉箱里的那部书太厚了,我问过家里以前见过那方玉枕的长辈,知道一个大概的尺寸,那部书根本装不进去的。”
曲凡闻言附和道:“根据我父亲记录上的描述,他收到的那本古籍确实是一份帛书,文字量也不是很大,不可能是沉箱里那部书的原件。”
“嗯,对。应该不是,否则该叫‘瑶枕鬼卷’了。”徐卫东又问曲凡道,“你爸爸没把鬼帛一起寄回家里吗?”
曲凡摇头道:“没有。我自己根本没有见过鬼帛,也不知道它如今在什么地方。不过现在有没有它也已经无所谓了。”
“这倒也是。”徐卫东忽然叹了一口气,“唉!说了这么半天,还是不知道我大伯是死是活,现在究竟身在何处。这座须弥神宫里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把这么多路人马全都引到这里来了?”
“是啊。”沈芳华也跟着感慨道,“从几十年前的我爷爷他们、外国探险队,到如今的‘122’‘第二股势力’,他们费尽心机都要跑到这里来,究竟为的是什么呢?”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曲凡道,“我们只有亲自进入那座神宫,一切问题才能有答案。”
我们刚才虽然一直都在交谈,但大家是在边走边说,所以并未耽误行程。曲凡此言一出,我们更是立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栈道的尽头加速挺进。
不可否认,刚才通过几个人之间的相互交流,前期埋在我心中的很多疑问都找到了答案。但是,仍有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依然困扰着我。
第一,当年那支外国探险队和现在的“第二股势力”究竟有没有关系?那个幸存者从宝函里偷出来的天珠和骨笛是如何跑到泥沼沉箱里去的?他又怎么知道沈舆坤身上带着“瑶枕鬼帛”?
第二,沈舆坤和徐礼川为何会突然改变决定,把目标从贵州天怒山改成了藏区?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土林古庙的具体地点的?
第三,种种的迹象都表明,当年的一切都是被人精心策划好的,那支外国探险队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古格遗址,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须弥神宫。然而,最初的那个外国人是拿着两张石头唱盘来找曲云天咨询的,那么这就说明这种石头唱盘和须弥神宫之间似乎还存在着某种关联。而这种关联究竟是什么呢?
第四,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石聚生肯定是有意把我们引到土丘古庙那里的,可他又是怎么知道那座古庙的呢?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意欲何为呢?
第五,曲凡说电报是他让扎西顿珠发给我的,目的是“让你们对胶卷盒里的东西重视起来,以免天珠和骨笛被人偷走”,这就很奇怪了。因为那两盒胶卷自打从沉箱里拿出来之后,就一直放在我的身上,曲凡根本没打开看过,他是怎么知道里面有天珠和骨笛的呢?而且他还知道我家的具体住址,难不成真像徐卫东推测的那样,他已经加入了那“第二股势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此番前来须弥神宫肯定也是受到了他们的指派,这样的话……我心里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须弥神宫,你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让所有的人都如此虎视眈眈,前赴后继呢?我此刻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答案就在这座岛上,就在这条金色栈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