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亭的年纪和沈舆坤相仿,他上门密会徐礼川那年也已经是五十岁开外的人了,而徐卫东的大伯徐家掌门徐礼川则是后一辈的年轻才俊,当时只有三十来岁。

那一日,双方在一番客套之后,金云亭话锋一转,忽然对徐礼川道:“徐贤侄,二十年前我曾经在我们徐州遇到过一件怪事儿,今天登门造访就是想和你聊聊这件事儿,你愿不愿意听听?”

二十年前?徐礼川闻言一愣,还未答话,就见金云亭从行囊里小心地取出了一个包袱放在了桌上,开口道:“大侄子,你应该知道我的父亲除了咱这本行的手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本事吧?”

“哦,您是说金焕章 金老太爷吗?这我确实有所耳闻。”徐礼川道,“我听说金老太爷还是一位杏林神医,尤其有一手施针神技,能让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呵呵,他老人家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金云亭微笑道,“不过家父确实是精于医道,多年来曾治愈过不少疑难杂症,在我们那里也算是薄有微名了。只要不‘下地’做活儿,他一有空便会给来求诊的人看病开方,而且分文不取,说是给家里多积些阴德。”说到这儿他语气一变,肃然道,“大侄子,我要说的事就是因为家父给人看病而引起来的。”

“看病?”徐礼川更加纳闷了,心说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你们家老爷子看病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跑来跟我说?但对方毕竟是同道长辈,他也不好直接置疑,只得耐着性子道:“晚辈洗耳恭听。”

接下来金云亭便给他讲了一件事。

这件事发生在二十年前的除夕之夜,金家人刚把年夜饭摆到桌上,门房的下人忽然进来报信,说外面有人前来求诊。那时金云亭的父亲金焕章 还是家族的掌门人,老爷子一听竟也顾不上吃饭祭祖了,立刻吩咐去把那求诊之人带来见他。

当时金云亭不想让这种事搅了过年的气氛,便劝父亲说“过年不瞧病,正月不买药”,还是回头再理会吧。没想到金老爷子闻言一脸不悦,对他道:“人命关天,人家家里若不是有要命的急症,谁会赶在这个当口跑来求诊看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倒斗儿这行本来就极损阴德,难道此时还能见死不救?你小子就不怕以后‘下地’遭报应?”

金云亭见父亲动了怒,自然不敢再违拗他的意思,赶忙跟着来报信的下人一起直奔门房。

那求诊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汉子,他一看见金云亭立马就跪下了,“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焦急道:“大少爷,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大奎啊!南丰堡冯家的大小子!”

他一说自己的名字金云亭倒想起来了,几年前这个冯大奎在金家当过马夫,后来因为要娶媳妇就辞工回乡下老家了。

“噢,大奎,是你啊。”金云亭赶紧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有什么话快站起来说!这是干什么啊。”

“大少爷,是我媳妇……她要不行了。”冯大奎哽咽道,“求老太爷救她一命吧!”

“好啦,哭有什么用。你快跟我去见老太爷吧,跟我走。”金云亭说完便领着他来到了后院金焕章 的书房。

大奎见到金焕章 又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老太爷,我是大奎呀。看在几年前我给您牵过马的分上,求求您老救救我媳妇吧!”

金焕章 闻言也想起了他这个马夫,立刻道:“大奎,快起来说话。你女人病了?是什么症状?”

“我媳妇,她……她……”冯大奎此时竟突然变得有点儿结巴起来。

“你媳妇到底怎么啦?快说啊!”人命关天,看到他这样,金云亭都有些着急了。

“我媳妇她……她‘撞科’了!”冯大奎终于把话说出来了,可奇怪的是他语气里竟像是带着恐惧。

“什么?!撞科?!”金焕章 闻言浑身一震,神色立刻就变了。他双眼紧紧盯着冯大奎,迟疑道:“你能肯定是撞科?”

“我哪里懂这些。撞科是村里的郎中说的,他说自己治不了……您不知道,就一会儿的工夫,我媳妇她突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那样子太吓人了。要我看她是让鬼上身索命,中邪了。”冯大奎说到这儿,自己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行了,你先别害怕,我这就跟你去家里看看。”金焕章 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过头来看了看金云亭,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片刻之后,他对金云亭道:“云亭啊,你带上‘吃饭的手’(暗春行话,指的是盗墓用的装备——唐增自注),让管家金平备好马车拿上我的药箱,你们俩跟我一起去。”

金云亭闻言十分诧异,心说自己不懂医术,去了又能干什么呢?而且还要带上“吃饭的手”,难道此去还要顺便下地做活儿不成?不过父命如山,金云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遵照父亲的吩咐行事,和金焕章 一道匆忙赶往南丰堡的冯家。

南丰堡是徐州城近郊的村子,离金家也不算太远,也就二三十里的路程。不过由于这两天一直在下雪,道路变得十分泥泞。而且出了城区之后,乡间的土路又没有照明,放眼望去便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就是马车上的两盏气死风灯。冯大奎和管家金平此时坐在车前,一个指路,一个赶马,金家父子则坐在车厢里。在这万籁俱寂的阴冷雪夜,人命关天,一行人驾着马车向前颠簸急行。

“父亲,什么是‘撞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种病?”车厢里的金云亭冲着对面的金焕章 问道。

金焕章 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撞科’是中医里‘癔症’的一个分支,《千金要疏》里就提到过这种病,书里说它是癔症里最难解释原因的一种。”

“它到底是什么病?”金云亭追问道,“那个冯大奎说什么‘变了一个人’‘鬼上身’‘中邪’,这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金焕章 皱了皱眉头道,“你祖父活着的时候也曾经跟我谈起过这种病。”

“祖父?”金云亭有些意外,“爷爷他跟您一样也会看病?”

金焕章 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这看病用针的本事是跟谁学的?我跟你小子说,你爷爷就是不倒斗,光靠看病也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可惜啊,你这小子从小就不跟我好好学,现在除了下墓洗地一点儿,别的都不会。万一有一天咱这行当干不下去了,你小子就得喝西北风了。”他稍微顿了顿,继续道,“你爷爷当年告诉我说‘撞科’是最邪门的一种癔症。其表现就是患病之人毫无征兆地突然昏厥倒地,青眼上翻,口角流涎,但很快便会自行苏醒。”

“自行苏醒?那不就没事儿了吗?”金云亭仍是不解。

“你知道什么,哪有这么简单。”金焕章 语气一沉,“就像刚才大奎说的那样,病人醒来后竟会完全变一个人,或者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是——死人。”

“什么?!”金云亭大吃一惊,“难不成是起尸变成‘毛腥’(这里的“毛腥”指的是僵尸一类的邪祟,暗春行话——唐增自注)了?”

“你小子还真是天生干倒斗的,什么事都往地皮儿下头想。”金焕章 摇了摇头,“你听清楚了,‘撞科’不是尸变,不是死人变活人,而是活人变死人。你爷爷他就亲身遇到过这种病。”

“爷爷他老人家还碰上过?”

“嗯,他年轻时曾经在东北一处名叫蔡王庄的村子里遇到过。”金焕章 继续道,“当时那个得‘撞科’的是个姓蔡的年轻女子,她在自行苏醒之后,说话的口吻语气和情态动作竟完全变成了一个老头子,而且说自己的家是在几里外的朱家屯,不在蔡王庄,还一个劲儿地嚷嚷要给自己的孙子过满月。家里人一下子全都给吓傻了,可不嘛,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体容貌,声音动作却分明像是一个上了岁数的驼背老头儿,谁见了都觉得瘆人。

“你爷爷那时虽想帮忙却也无计可施,这家人最后没办法,赶紧让人跑去了朱家屯。没想到去的人一到那里,就发现有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过世的正是一个老太爷。向丧主一打听才知道,那个老爷子生前的言谈动作竟和家里的那个蔡姓女子完全一样,而且这老爷子的孙子也确实刚刚满月。这一下,去的几个人全都给吓懵了,他们连跪带求,终于把这老人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一起请回了蔡王庄。

“等他们一回去,那个年轻女子立刻眉开眼笑,脱口就叫出了来人的名字,还说‘你们终于过来看我了’。一听这话,朱家屯的那一家子也吓得不轻,儿子、儿媳赶紧就跪在了地上。那个蔡姓女子其后便开始叮嘱他俩要小心照顾孩子,还仔细问了问家里的耕地和牲口,所有的细节竟都说得分毫不差,然后还抱了抱孙子,嘱咐那夫妻俩今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最后她说:‘我要告诉你们的都说完了,我走了。’话一说完,那蔡姓女子一下子又昏了过去,你爷爷这时在旁边赶紧给她下了几针,一会儿的工夫,人就醒了过来,而且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不过这女子对所发生过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只是说自己好像是睡着了,刚刚被吵醒。家里人后来问她以前有没有去过朱家屯,没想到这姑娘连这个地名都没听说过,更别提认识那里的什么老太爷了。”

还有这种事?金云亭听完心里一惊,心说冯大奎所住的南丰堡也是个有年头的老村子了,虽然那里算不上什么风水吉地,但也不可能会有太重的阴气。大奎他媳妇要真是这种情况,那可真是邪门得厉害。

由于天黑路滑,这一行人差不多用了一个半小时,马车才驶进了南丰堡。他们刚进冯家的院门,冯家的老爷子便从屋里迎了出来。就见他一把拉住金焕章 的手,哽咽着道:“金老爷,俺们家大奎那口子‘撞科’了!求您救救她吧……”说到这里他已经是老泪纵横,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金焕章 立刻一把将他扶住,安慰道:“冯大叔,千万别这样。大奎他为我们金家出过力,我一定会尽心的。你儿媳妇人在哪儿呢?赶快先带我过去看看。”

“她像是被妖怪附身了,力气突然大得吓人,那样子简直是……俺们没办法,只好把她锁在后面的柴房了。”老人颤声道,“大奎,快带金老爷过去。你弟弟也在那门口看着哪。”

金氏父子赶忙跟着大奎来到后院,只见靠着西山墙那里建有一间简陋的柴房,里面似乎是燃着一盏油灯,昏黄微弱的灯光从窗户中幽幽地透出,在黑夜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此刻正蹲在门前的地上不住地叹着气,不用说那肯定就是大奎的弟弟冯二奎。

“金老爷,小的二奎给您磕头了。求您老救救我嫂子!”二奎一见到金焕章 ,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好啦,你们都先别急,你嫂子她在里面?”金焕章 望了一眼后面的柴房,问他道。

“嗯。”二奎抹了一把眼泪,“要不我把锁给打开,您进去看看她?”

金焕章 摆了摆手,径直走向那间破旧的柴房,然后轻轻地捅破了糊在窗户上的毛纸,小心地向里面望去。金云亭见老爷子如此举动,心里很是好奇,便也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柴房的正门前,把眼睛贴在了门板的中缝处,决定要亲自看一看究竟。

柴房并不大,迎面的墙上挂着一盏油灯,中间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子上竖着一面旧式的黄铜镜。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此刻正拿着一把梳子坐在镜子前认真地笼着头发。

金云亭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脑袋上根本就没有头发!——她就像庙庵里的尼姑一样,是一个光头!可她现在竟似乎认为自己留着长长的秀发青丝,正用梳子不停地在空气中来回梳理着,就像是在对着镜子演戏一般。在摇曳的灯光映衬下,那景象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此时,那女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猛地把头扭向了柴房的大门,电光石火之间,金云亭和她的目光一下子碰在了一起——

女人的脸惨白如纸,双眼通红如血,面部的肌肉显得异常僵硬,脖颈两侧的脉管似乎还在不停地抽动着,裸露的肌肤上甚至都已经出现了紫红色的铜钱尸斑。她整个人木然地坐在桌前,双手仍在不停地做着机械般的梳头动作,全身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更让金云亭恐惧的是,这种阴寒之气竟像是有生命一般,正不断地透过门缝向他袭来,就好像一股冰冷到极点的暗流在吞没着自己的身体,并试图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流入他的脏腑,深入他的骨髓。

金云亭觉得自己根本无从抵御。终于,他再也耐受不住这种寒意的侵蚀,便想抽身离开。谁知忽然间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竟不受控制了,全身上下丝毫动弹不得,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不要说开口叫人,就连目光都无法与那女子避开,甚至想闭上眼睛都做不到。那一刻,多年在陵墓之中出入的金云亭第一次在地面之上感到了恐惧。

突然,那女人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竟似是笑了,对着他无声无息地笑了。一瞬间金云亭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没想到片刻之后,女人又开始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慢慢转动起自己的脖子,竟把头渐渐地扭成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角度,以至于她的脑袋几乎都要和肩膀完全平行了,她脸上的五官也跟着一起扭曲起来……门外的金云亭甚至都能听到她体内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

眼见这种骇人的变化,金云亭的额头这时已经见了汗,可他的身体却依旧动弹不得。就在此时,只见那女人突然“刷”地一下站起了身子,竟然闪电般地向他扑了过来!

坏了,要翻船!金云亭只觉心中一凉。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衣领,猛地把他向后扯去。金云亭脚下随之一滑,便仰面摔在了地上。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只听“嘭”的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地撞击在了柴门之上,门环上的铁锁应声而断,那女人如同鬼魅一般夺门而出,从金云亭的身旁一闪而过。

“大少爷,您没事儿吧?”片刻之后金云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躺在地上的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管家金平刚才出手了。

“我没事儿。”金云亭说着站起身形,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阴冷的夜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无数的雪片刹那间簌簌而下,漫天飞舞。而那个女人此时如同雕塑一般,正一动不动地立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不停地在他们几个之间来回游移。奇怪的是,她的身形和五官现在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难道自己刚才看到的变化全都是幻觉?这让金云亭禁不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过仍有一点他可以确信,就是那女人的两只眼睛——它们依然红得吓人,仿佛立刻就要滴出血来。

冯家兄弟此时就站在金云亭的不远处,他俩见到那女人破门而出也是吓得不轻。不过毕竟面对的是自家的亲人,总归还是要比外人更容易接受一些。和她对峙了片刻之后,就听大奎带着颤音开口道:“玉凤……是你吗?我是大奎啊……你男人。”

此言一出,那女人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但转瞬间又恢复成了原先的僵硬表情。

“玉凤,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难道你真的认不出我了?”终究是夫妻情深,大奎按捺不住,举步便要向她走去。就在此时,那女人突然猛地蹲下了身子,伸出两手的食指,在雪地上画来画去,看起来像是在书写着什么。

“先别动!”金焕章 此刻赶忙伸手去拉大奎,想要阻止他向那女人靠近。不过为时已晚,大奎几个箭步已经冲到了自己妻子身旁。可谁知他的手刚一触碰到她,那女人竟一下子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

“糟了!”金焕章 见状赶紧跑了过去,金云亭和管家金平怕再出危险,立刻也跟了上来。几个人到近前打眼一看,那女人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嘴角流出了很多白涎,呼吸也已经相当微弱,看起来确实像是危在旦夕了。

“大奎!快把她抱进屋里!”金焕章 吩咐道。

大奎闻言赶紧抱起女人快步奔向他们夫妻平时所住的西厢房,一脚踹开房门,把她小心地放在了土炕之上。他此时已经是万分焦急,转头带着哭腔对金焕章 道:“金老爷,我媳妇玉凤她……还有救吗?”

金焕章 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随即把三指搭在了那女人的手腕上,开始仔细地把起脉来。半晌之后,他对大奎道:“大奎,你媳妇什么时候发的病?”

“下午天快擦黑的时候,她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就倒在了地上,浑身哆嗦,口吐白沫,可一会儿的工夫她自己又醒了过来,然后开始像演戏一样在院子里手舞足蹈,还拿着一根棍子在墙上画来画去,好像是在画符一样,而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摁都摁不住。她这样一直折腾了好长时间,后来就自己一下子昏了过去。”大奎回答道。

金焕章 听完思索了片刻,突然开口道:“金平,取针来!”

“是。”管家金平立刻打开肩上挎着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了放置银针的木匣,递给了金焕章 。

只见金焕章 从针匣里选了三根不同粗细的银针,在油灯的火苗上走了几遍之后,随即闪电般地把针全部下在了那女人的天灵盖之上,并开始有规律地逐一捻动三枚银针。

金云亭后来才知道这叫行针导气,是不能有一丝失误的中医急救手段。冯家兄弟俩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此时是救人的关键,来不得半点儿干扰。一时间几个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金焕章 和床上的女人玉凤。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金焕章 忽然两手一挥,将三根银针同时拔了出来,说道:“行了!”话音未落,就听玉凤一声呻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呼吸的节奏和频率一下子平稳了很多。

“金老爷,玉凤她这就没事儿了?”大奎在一旁担心地问道。

金焕章 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下这三根续命针只能让她先保住性命。你媳妇要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恐怕不太容易。”

大奎闻言面如死灰。他身后的二奎见状赶忙接口道:“金太爷,您老可是菩萨一样的神医,难道真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你们别急,我先琢磨琢磨。”金焕章 安慰他们说。他随即话锋一转,问道,“大奎,你女人怎么没有头发?”

大奎见还有希望,赶忙答道:“金老爷,您老不知道,俺媳妇她从小就没头发。听娘家人说是她三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高烧了好几天,结果病好了以后就再也不长头发了。玉凤她平时出门干活都戴着个假的发套,待在家里的时候如果没有外人来,她也就图省事不戴了。”

“那她平时不梳头吧?”

“梳头?她一个光头梳什么?金老爷您就别取笑俺们这些下人了。”大奎奇怪道。看来他并不知晓刚才柴房里发生的那诡异一幕。

金焕章 点了点头,接着便起身道:“走,你们跟我去院子里看看。云亭,你给我掌灯。”

“是。”金云亭应声拿起一盏煤油灯捧在手里,跟着金焕章一起走出了屋子。他们径直来到刚才玉凤瘫倒的地方,金焕章 随即俯身蹲了下去。金云亭晓得老爷子是要看看那个叫玉凤的女人究竟在地上写了些什么,他不敢怠慢,赶紧把油灯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