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枫怯生生地低声问:“你认识她吗?”

我轻轻地将白枫放下来,迈着沉重的步子向那具打着晃的干尸走过去。

等我站在她的面前,迎面和她那张干裂紧缩的面孔相对,才看到在她这张丑陋的脸上居然有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珠,像是两只被硬塞进皮囊里的玻璃球,在矿灯光芒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使我觉得这双瞳孔一定能看到眼前的世界。

她右手紧紧地攥着拐杖,发黑干燥的枯皮几乎和拐杖形成了一个颜色,很难辨别这根拐杖到底是被她握在手中的,还是从手掌里生长出来的。

那根勒住她脖子的细索是从离地面不高的洞顶石岩上垂下来的。借着灯光我抬头看去,绳子就从坚硬光滑的石岩上垂着,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起到固定作用的东西,好像这根细绳原本就和岩石长在了一起,是石头在形成的时候就已经被夹在了石头中了。

我掏出手枪瞄准了细绳,刚要扣动扳机,突然想到手枪发射时会发出响声,如果她是被人故意吊在这里,让我们心生恐惧,知难而退,那这声枪响就彻底暴露了我们的装备实力。他会有所戒备,甚至会躲藏起来让我们找不到,或者想出更恶毒的方法除掉我们,那可就有点太不明智了!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深处险境,任何一个冒失的举动都可能导致我们葬身山腹,永远被埋在不计其数的骨头堆里。于是我收起手枪,从裤兜里掏出一柄万用折叠刀,跳起来轻轻一划,那具干尸噗然落地。

我将手拢进袖子里,使劲掰开她右手死死攥住的五根硬邦邦的手指,拿起了那根似曾相识的拐杖。

其实拐杖并不特别,只不过是用一根普通的桃枝弯折而成的。我之所以觉得它很眼熟,是因为这根拐杖弯曲的握手前面有一个圆圆的骨节,这不是后来故意加上去的装饰物,而是树枝在受到损坏后自然形成的凸起,再加上拐杖本身所具有的弯曲线条,这根拐杖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盘旋飞腾的龙一样。我对这根天然成形的拐杖记忆犹新,如果世上不是真的会有两根完全相同的手杖的话,这根拐杖应该是神婆婆的!

干尸身上并没有穿着任何衣服,所以我也不可能通过其他的特征判断这具干尸的身份,唯一能让我确定的就只有这根手杖了。

白枫一瘸一拐地来到我身后,伸头看着我手里的拐杖,道:“这好像是神婆婆的手杖!”

我默然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就是神婆婆了?”白枫睁着惊惧莫名的眼睛看着我叫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昨天晚上刚见过她,她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一具干尸?这也太难以理解了!”

我苦笑了一声,心里说:其实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用我们的正常思维无法理解,只不过你还没有见到而已。但嘴上却说:“手杖只是一件东西,不会选择主人,虽然它确实是神婆婆的,但这并不能证明这具尸体就是神婆婆!”

白枫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你是说这根手杖是有人故意放到这具干尸手里的?那他想干什么?”

“让我们以为这具干尸就是神婆婆,使我们觉得这些天见到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一具死亡很久的灵魂!”我缓缓地说。

白枫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我们心生恐惧,最好吓破了胆,马上退回去!”

我笑道:“其实这种伎俩并不高明,他这么做就更加露出了破绽,这更加说明,这个山洞里确实藏着某些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东西!”

“这些东西可能就是事件的真正原因,就能揭开事情的真相,那它们会藏在哪里呢?”白枫又皱起了眉头沉吟道。

是啊,从外面顺着深洞一路走来,我们对周围的任何东西都不敢有丝毫放松,除了那个被人骨填满的尸坑以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这里甚至于连一条岔路都没有,如果那些能揭露事情真相的东西确实藏在洞里的话,会在哪里呢?

我游目四顾,目光最后落在了拦住我们去路的那面光滑的石墙上,我问道:“白枫,你喜不喜欢看书?”

白枫诧异的问:“我喜欢啊,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读过一本关于秦始皇陵墓揭秘的书。那本书上说,现在我们对秦始皇陵墓的发掘还不到整个陵墓的十分之一。在骊山地底下其实还有一个更为庞大的陵墓,那里才是秦始皇陵寝的真正所在地。《史记》上记载的什么‘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这些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可能都是事实!但是为了防备盗墓者的妄然闯入,陵墓里设置了不计其数的机关……我在想,这面石墙会不会也是一扇设置了某种机关的假墙,而我们想要寻找的秘密就藏在这面假墙的后面?”我一边向她说着一边走到那面光滑的石墙面前,伸手仔细地摸着,试图找到一块能够开启石门的机关按钮。

白枫慢慢地走过来,也伸手到两边的石墙上摸起来,声音疑惑地道:“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我只是想刚才将这具尸体吊在洞顶的那个人是谁?现在又到哪里去了?我们一路走过来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更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地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人就藏在你所说的隐秘之地,我们当时就面向着这堵墙,但是它一直紧紧地关着,并没有开启过,这个人是怎么出来的呢?”

“也许,还有其他的秘密通道,也许,藏着秘密的地方并不在这面墙的后面,而是在其他地方!”我已经将面前的这面光滑石墙摸了一遍,除了冰凉坚硬的石头以外,没有发现任何哪怕是一根指头大小的凹陷或者凸起。

白枫这时也毫无收获地住了手,看着我说:“除了这里还有哪里?”

我茫然地看着那根细细的绳索道:“我也不知道,难道会在我们的头顶上或者在我们脚底下?”

白枫抬头看了看洞顶,叹了口气:“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里就不会是一个荒山的天然石洞,而是一座机关重重的皇帝陵墓了!”

我也苦笑了一声,暗暗叹息,心里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我快步走到那根垂下来的纤细绳索底下,伸手抓住了一端,缓缓地向下拉了拉!

其实我的力气用得并不大,只是想确定这根极不可能固定在石面上的绳索是否竟会是开启神秘石门的钥匙。但我只是轻轻一拉,绳子就毫无阻碍地向下滑了几分。而绳子的另一端也相应地向上升起了一些。

本来我就对绳索毫不借助其他辅助能牢固地固定在石面上感到怀疑,现在这一扯之下,心中的疑团顿时解开了,明白了这其中的秘密。原来石面是被人打穿了的,石头里面形成了一条反U形的小洞,绳子从洞里穿过来,两端都垂下来,如果这根细绳足够结实的话,恐怕下面吊起一只大象也完全没有问题。

虽然这个疑窦解开了,但是我要找的开启石门的机关还是没有找到,刚从心里升起的一丝兴奋又瞬间消失了。

我看着垂到我面前的黑黝黝的绳索睖睁出神,心里说道:也许我的猜测都不对,这个洞里并没有我所希望见到的秘密,悄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的干尸只不过像那只突然抓住白枫脚踝的“鬼爪”一样,是一种巧合,或者是一种我们现在还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也许,干尸本来就吊在这里,只是由于我们感官的错觉而没有发现她。

可是手杖还在我手里,干尸正静静地躺在地上,要说是一种巧合或者错觉,又显然是在自己欺骗自己。

我颓然地松开绳索,道:“白枫,要不然咱们先出去吧,就算是待在这里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答案的!”

白枫却看着我面前晃来晃去的绳索道:“异哥,也许你说得对,这根绳子可能真是开启某个机关的钥匙!”

我听了她的话,又转头看那根细绳,除了弯弯曲曲的来回晃动以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异之处,不禁差异地问:“你看出什么了?”

“这根绳子是弯曲的!”白枫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伸手抓住绳子凑近了矿灯仔细地看着。

“绳子是弯曲的,这能说明什么?”我还是感到不解。

“你看!”白枫放开手,指着盘旋成一条弯曲的小蛇状的绳子道,“如果这根绳子不是一直打着结扣的话,怎么会保留这么僵硬的弯曲弧度?”

听到她这么说,我也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细微的疑点。根据常识我们都知道,一根柔软的绳子,如果不是长久地在固定的位置打结扣,那么,绳子绝对不会留下僵硬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根绳子本来是打着结扣的,只不过是有人在最近才将结扣解开了。试想一下,如果这根绳子不是具有其他用途的话,谁会闲着无聊跑到这里来给一根毫无特异之处的绳子打结?

正在我想着的时候,白枫已经在灯光下按照留下来的弯曲弧度,细心地打起了绳结。

也只有像白枫这样心细如发的人能根据绳子弯曲的弧度重新结扣。如果是我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就算看出了破绽,面对这毫无迹象可寻的弯曲细绳,也只能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细绳在她灵巧的小手中,慢慢地展现出本来的样子。这一共是三个结扣,从内到外渐渐变大,因为第一个是系了一扣,第二个是两扣——第二扣打在了第一扣上面,第三个就是三个扣。而且,三个结扣中间相距的位置并不一样,这其中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白枫打好结,舒了口气道:“咱们试试吧!”

我点点头,抬头看了看,见绳子的另一端在我刚才的拉扯下已经上升了许多,几乎要缩进石头里去了。

白枫翘着下巴,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看着我命令道:“汗血宝马伺候!”

我只好蹲下身,让白枫骑到我脖子上去够升上去的另一端绳头。

白枫一边伸手够绳子,一边轻拂着我的头发,好像真的在抚摸一匹爱马的鬃毛一样。

“那我可真扯了?”白枫略带紧张地问。

我点了点头,抬头看着绳子缓缓地向里边收着,并做好了万一有什么突发危险的话,赶紧向后倒退的准备。

第一个结扣触到石面的瞬间,一片和结扣大小差不多的圆形区域缓缓地缩了进去。我心里一动,知道白枫果然猜中了,这根绳索正是开启某种机关的按钮。

我竖起了耳朵小心倾听着,眼睛不停地四处打量,只要有一声异响或者有什么暗器的影子,立即就背着白枫往后退去!

第一块圆石升上去之后,四周一点变化也没有,接着第二块更大一点的圆石也缓缓升了上去,矿灯明亮的照射下,我看到凹进去的圆孔里反射出湛蓝色的光亮,和山顶怪石、通灵石鱼一模一样的蓝色光亮!

第二块圆石的上升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奇异的变化,四周一片死寂。

直到最后一块圆石上升到一定程度之后,石头里突然发出“咯”的一声响。我们面前的那面石墙也跟着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声,沉重的石墙被缓缓提了起来,慢慢变大的缝隙中射进来一条蓝幽幽的光带。随着石门的缓缓开启,蓝光越来越强,到了最后,我们两个人都被一片蓝色罩住了,就连我手中矿灯射出去的光芒也被这片蓝色吞噬掉了,好像射进了蔚蓝色的大海中,慢慢消失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