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放前,百艺俱生,各种行当龙蛇混杂,在跑江湖卖艺的人里面,有靠鼓唇弄舌骗人钱财的,也有真刀实枪有真本事的。老祖宗敬天法祖的思想在这些手艺人心里是根深蒂固,他们都倾一生之力来发扬自己的家传绝艺,有的家族专注于一项绝艺就代代相传,经过几代人的浸淫,好多人都成为自己所在那一个行业的翘楚。以前的人喜欢封王拜侯,如果有人在某个行当里有神鬼莫测的技艺,一般就以王称之。而虫王,就是这样一个人,与其说他是一个人,倒不如说虫王是对他们整个家族的尊称。据说这个家族最早一代养虫的人可以追溯到商朝,祖上的成分不好,因为貌似是替纣王养蝎子毒虫的,然后每日把人扔进去当食物。可中国就这点好处,只要跟皇家沾点气儿,身份就无比的尊崇,这个虫王世家养了好几千年虫子之后终于开始被神化了,传说他们世家的人都能“违四时之令,催百虫出穴,逆天地之律,令花蝶飞白雪”,也就是说他们家的人,能违反四季时光二十四节气,能够在虫子蛰伏的季节让它们纷纷出洞,还能够在白雪纷飞的时候让蝴蝶翩翩飞舞。更牛的是他们可以指挥百虫,而且所到之处百虫规避,传说他们家的人都拥有神鬼莫测之技。

关于他们家族的传说也不乏见于野史,唐人传奇小说《六合外志》里就曾经有过这样的记载:苑陵县书生柳思齐赴长安赶考,夜宿渡口,夜半听人泣于黄河故道,扶窗而望,见一着黑衣老翁依垂柳恸哭,旁渔人相问,答曰:“明日阖家将遭劫,大小数千口无一幸免!”众人劝慰良久,翁曰:“唯伐此树可救!”第二日,书生方欲渡河,闻有人喧哗于河堤侧,就近观看,泥工修河堤,数千米粒大小黑蚁破巢落入水内,书生忙令渔人伐倒旁边树木,数千黑蚁缘附其上,遂得救,夜,有黑衣翁入梦谢书生。后,书生殿试君前,有诗“当效霍卫凌烟将,马踏胡虏望长安”,气势惊人,帝甚许之,然书生马字独缺一笔,成三蹄之马,考官左右为难,呈帝御览,帝笑曰:“何少之有!”考官视之,有黑团聚于缺笔处,以手试之,墨迹尚濡,细碎做蚁痕状。

“我靠,也太神奇了吧?不过,这和虫王世家有什么关系啊?这不就是一个神虫报恩的故事嘛!传奇故事里这些东西多不胜数。”我不屑地打断老钟的讲述。

“呵呵,你小子看来还真的需要学好多东西啊!”范教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一脸迷茫地盯着有点无奈的老钟,一头的问号。

“小子,你有没有听你爷爷说起过‘漠北鸟,江南渔,黄河龙难压中原虫’?”老钟问我。

“没有,不过我倒是听金庸爷爷说起过南帝北丐中神通,东邪西毒老顽童。”我嬉皮笑脸地回答他,心说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还真当我武侠小说看多了啊。

老钟听见这话以后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要脱鞋揍我,号称要替我爷爷教训教训我,被范教授赶紧拦住了,我一看不妙赶紧赔不是,幸亏老头子火来得快去得急,被我一顿迷魂汤加低三下四的赔罪给安抚住。但老钟头还是虎着脸看着我。

“好了,你别给他讲这些了,这些旧社会的切口和流传的旧家族,别说是我们了,就连以前的老家伙们能知道的也不多,更别说这些年轻小伙子了。”范教授赶紧把老钟拉回去。

“你知道刚才为什么讲那个故事给你吗?”范教授问我。我摇头。

老钟头劈头扔过来一本书,书里面用书签夹好的一页上用红笔标记着这样几行字:秦统一六国后,实行郡县制。始皇十七年(公元前230年),在新郑县东北置苑陵县,治所苑陵城,属颍川郡。西汉初年,苑陵属河南郡。东汉、三国时属河南尹。晋泰始二年(公元266年),新郑县并入苑陵县,属荥阳郡。东魏天平初年(约公元534年),苑陵属广武郡。北齐、北周时苑陵县改属荥州,尉氏并入苑陵。隋大业初年(约公元605年),并苑陵入新郑,属豫州荥阳郡。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复置苑陵县。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再废苑陵入新郑,至今。

看完了这一段,我立刻想到了故事里的书生也是苑陵人:“难道,故事里的那个书生就是新郑人?”

范教授微笑着回答:“是!”

“那岂不是说虫王世家就在新郑?”我更吃惊了。

“对,”范教授说,“那个书生不仅是新郑人,而且就是虫王世家的人,所谓蚁神报恩,是他使用虫术后用来掩饰的说法,而真正的解释应该是:柳氏书生发现了自己的笔误,所以调了一队蚂蚁去替他弥补了这一缺笔。”

正说话间,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年轻人,还是那个牛得不像话的研究生宋旭东,他手里面用白丝帕垫着我的那枚铜钱,径直走到范教授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范教授瞥了我一眼,发现我正盯着他手里的铜钱,笑了一下挥手让宋旭东退了出去,然后把铜钱递给我。

我接过铜钱看了看,然后挂在了脖子上,老钟和老苗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这个眼神很隐蔽还是被我看到了,我心想坏了,这俩老家伙要出幺蛾子。

果然,老钟看我戴好了那枚铜钱便笑眯眯地问我:“你们学校是不是下周没课啊?”我低头弄那枚铜钱自顾自说:“是啊,国际交流文化节,据说今年美国会派出好几个文化交流团过来,听说还有一个大型的投资团也会随着一起过来,所以学校今年的活动会比较隆重一点。”刚说到这里我心里一动,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嗯,是这样的,你知道,你钟伯的脑后还有蠢虫霉血没有抽出来,只有虫王才能把这些东西顺利地抽离,所以我们想让你去新郑东北的龙店镇请虫王的后人出来替钟伯治病。”范教授一副推心置腹的求人模样。

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他赶紧说:“哦,我马上要赶回学校,我也不能离开得时间太长了,你钟伯有病在身,肯定就不能乱跑了。”他突然正色说,“其实,派你去的真正原因让我们也很难说出口,因为在某个时代,他们柳家被当作异类打击过,好多柳家的后人都不愿意跟官方打交道,只有你爷爷当年在首阳山救过他们家,所以才想着让你去,更容易说话!”

怪不得说话这么和蔼,还绕了这么大圈子,原来是有求于我啊!哈哈,心里暗爽了一把,既然你们有求于我,那岂不是狮子大开口可以提条件了。

“我要个助手!”我开始发难。

“行,没问题!”老钟答应得很爽快。

“我还要用一辆车。”

“可以,还给你配司机!”范教授替老钟答应。

“我要你们还我下墓的时候带上来的东西!”我提了一个高难度的。

果然,俩老家伙互相看了一眼,老钟冲范教授比画了一个攮子的动作,明显看到范教授吸了口气。

“鲛人泪和鲛人油都可以还给你,”老钟斟酌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辟邪不能给你,只能借给你用用。”说完这句话以后,他明显在嘬牙花子,还征询似的看了范教授一眼。范教授肯定地点了点头。

什么?辟邪?当我搞清楚那把从诅咒铜鼎带出来的匕首名叫“辟邪”的时候我快乐疯了,当年聂政刺韩王,共用了两把凶器,一把是大名鼎鼎的“白虹”,另一把掖在怀里的短刃就是“辟邪”。

我激动地看着三件宝贝,心里汹涌澎湃,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为了自己的老命,老钟竟然可以置原则于不顾,让我带着上古凶器四处乱窜,心里一个劲儿在想自己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趁这个机会敲他一个天大的竹杠。

让解决女朋友的问题?这肯定不现实。要不,就让他们跟老师打声招呼,让我今年别挂科好了。

我乱激动一把,心里那个美啊,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一句话让我满心的热火,一下化为了一盆冷水。

老钟指着旁边垂手而立的年轻人对我说:“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助手兼司机,鄂北大学硕士研究生宋旭东!”

我的笑容刹那间凝固在了脸上,宋旭东恭敬地站在一旁,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微笑。

第二天上午,我和宋旭东就开了一辆破桑塔纳2000奔上了去往龙店镇的公路。说句老实话,这段路还是相当平坦的,导致我看资料的时候差点儿在车上睡着。下了公路我们就开始走起了乡间土路,直奔目的地。当我打电话回去问爷爷柳家跟我们家有什么瓜葛的时候,老头儿一阵大笑,说没事,去吧,去吧,就是他家有点偏僻,恐怕你们不好找。临走的时候我刻意找了一份新郑地图,终于在靠近东北的边角里找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柳口村,紧靠着一座古庙,隶属于著名的龙店镇。

龙店镇,新郑古镇,相传为苑陵旧治,水土丰茂,自古为粮食重产区。此地自古为交通要道,明代有龙家人在此开旅店,一代宰辅,新郑人高拱便衣回乡时曾在此歇息,惩治了为非作歹的恶贼,并为龙家人亲书店名,后此地聚民成镇,遂得名龙店镇。

看这段资料的时候,有件物品吸引了我,那就是阁老高大人在惩治恶霸时,面对前来询问的新郑县令为表明身份所出示的一件物品——七宝龙玺盒。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正想问旁边开车的宋旭东,车子猛地一刹,我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我懊恼地瞪了宋旭东一眼,只见他冲我朝前努了努嘴,原来我们已经到了柳口村,但是眼前的景象让我摸不着头脑。

只见车前白茫茫跪了一片人,全部都是披麻戴孝,周身上下一片雪白。不远处有灵棚唢呐还有一台大戏演的是“孙悟空大闹地府勾画生死簿”。我们俩赶紧下车,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柳口村年纪最大、辈分最高、资历最老的柳老爷子驾鹤西游了,所有本族子弟都来为他送行。找来管事的一问,别说什么虫王世家了,他们面对我们的问题压根是鸡同鸭讲。

“现在的小虫儿不好逮啊?恁是喂鸡子还是喂鳖?”管事的大叔一脸的憨厚相,他把我们当成养猪场里收饲料的采购员了。“虫王?啥虫王?”面对我们的问话他用地道的豫中口音给我们打岔,“恁说的是虫王牌儿杀虫药吧?俺这儿没有,车站有!”搞了半天才弄明白他们所说的车站是龙店镇,以前的京广线在这里设过一个客车站,所以老百姓还习惯叫那里为车站。就在我们更想多问一些事情的时候,跑过来一个穿着孝衣的中年妇女冲他耳语了几句,他脸色倏地就变了:“他娘的脚,这小犊子这么不孝顺,去找几个人把他捆回来!”这个管事的大叔破口大骂,他看了我们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恁等会儿,家里有孩儿不听话,不来磕头,俺去看看!”然后健步如飞地走开了。

我们婉拒了旁人留饭的美意,口干舌燥地回到车上,无奈地相视一笑。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回镇上吧,范教授临走的时候曾经嘱咐过,万一找不到地方就到镇里找派出所的连所长。”宋旭东建议。

到了派出所,只有两个管户籍的女警察,跟连所长联系后才知道镇上的一家首饰金店发生了盗案,他们正在现场,于是我们又驱车来到了镇中心的广场。

龙店镇由于这两年发展迅速,已经跨入全国百强镇,经济实力不容小觑,相对的百业发达,一路走来超市、电器商行、各种的时尚服装商店鳞次栉比。而发生盗案的这家金银首饰店正位于广场最繁华路段。远远就可以看见整个金店已经被封锁,一大群看热闹的群众被隔离在三米开外。连所长,一位三十多岁的精干警察接待了我们,他已经接到了老钟的电话,对于我们的事情已经心里有数,但是早上突然接到报警,说发生了离奇的盗案,所以急忙赶到了现场。

“离奇盗案?”听到这个词我感到很好奇。什么样的盗案称得上离奇啊?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是的,目前来看是有点奇怪,门窗均完好无损,而且监视录像也没有遭到破坏,整个现场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所有的黄金制品全都无影无踪了!”看得出来连所长很苦恼。

“我靠,那不是跟楚留香一样,踏雪无痕,来去无踪,小偷也当得别样雅致。”我跟着瞎起哄。我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骗保险!”可是肥胖的老板娘一顿号啕大哭就否定了我的想法:“俺的亲娘啊,连我的金耳环都给偷走了,这么多东西,俺哩店还没买保险啊!”

“什么?你的耳环也给偷走了?”连所长紧锁眉头,“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刚才没发现啊,早上光顾着看店里的东西,谁想到我放在床头柜上的耳环也没了。”老板娘急得一脸泪,气得直掐自己的胖大腿。

“带我们到你的卧室看看!”连所长让老板娘先停止哭泣。我和宋旭东看了一下,没言声也跟在一帮民警后面上到二楼老板娘的卧室里。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民居,楼上是住室,楼下是店铺,都是采用的铝合金门窗,由于现在是夏末秋初天气,暑气未散,楼上住室的窗户没有关严,但是据老板娘说自己睡前门窗就是那个样子,睡醒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

一顿拍照取证,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由于头天晚上她老公在楼下看店铺,她在楼上睡,就把耳环放在了床头柜上,据她说,那个耳环除了是纯金的以外,分量毫不显眼,就算是变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而且有一个奇怪的现象,盗贼似乎只钟情于黄金制品,而对其他的钻石和白金制品似乎无动于衷。

旁边的一个干警小声嘀咕:“莫不是六鬼运财吧?”说话的是一个很瘦弱不起眼的小警察。他的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就在我准备问他的时候,就见连所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个小警察立刻憋住了声音。

“六鬼运财!”我反复地嘟囔着这句话,感觉背后有人轻轻掐我,回头一看就见宋旭东挤眉弄眼,在冲我使眼色。

“有事吗?”我挤出人群,偷偷地问他。他带了一脸诡异的笑容:“说起来六鬼运财,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有点不解。

“新郑在两年前就实行火葬制度了,任何丧事都不准大操大办!”

“火葬?别急,那么我们今天看到的是?”我突然想到了上午我们看到那一场气势惊人的丧葬流水席。

“其中一定有什么玄虚,我看,我们最好偷偷地再回一趟柳口村!”宋旭东肯定地说。

我们俩一合计决定晚上再偷偷回柳口村一趟,于是向连所长告别。我们谢绝了连所长派人跟我们一起去的提议,准备把车寄存在所里然后换身当地的衣服再去一次。

“离柳口村不远有一个秋稷寺,现在庙会正盛,老钟上午打电话的时候让你们到庙会上转转。”临走的时候连所长又特意交代了一番。

“秋稷寺?庙会?”老钟怎么会突然给一个这么不伦不类的命令,难不成庙会上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我们商量了一下,宋旭东坚持晚上夜探柳家灵棚,我刚表示不同的意见,就被小宋同志讥笑为胆小鬼。

胆小鬼,我靠,快气死了,我在汉墓里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丫还在学校里泡妞呢吧。不过我还是同意了他的提法,既然柳口村离秋稷寺不远,我们决定利用下午的时间到秋稷寺庙会去看一看,等天稍微黑一点再夜潜柳口村,这样也可以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秋稷寺离龙店镇大概有五公里的路程,虽然不是很远,但是两个人步行时依然很无聊。在路上,我问他为什么听到“六鬼运财”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笑笑说,因为他知道有人会用“六鬼运财”术。

“什么,难道真的有‘六鬼运财’术?”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仅有,而且有人真的运用过!”他一副笃定的神情,“你听过‘兔仙皮胡’吗?”

“没有!”我摇头,“讲讲,讲讲,反正还有很远的距离。”一听这里面有故事,我兴奋地催促他讲下去,好打发这无聊的路程。

兔仙皮胡是一种形似兔子的小动物,传说它们一般聚居在民居的粮囤里,只要家里住进了兔仙皮胡,这种小东西就会在月圆之夜,成群结队地出去,为寄居的那家主人搬回来大量的金银珠宝。但是由于兔仙皮胡跟骡神五通一样都是邪神,虽然能带来财运但是到最后还是会为主人带来厄运,最终导致主人家破人亡,所以好多正派人家宁愿不得财也不愿意这种小东西住进家里,可是也有贪婪之辈为了贪图钱财故意设祭引兔仙皮胡住进来。

在十五之夜,皓月当空,午夜以后,在荒野设置祭桌,上塑兔仙泥像,摆置供奉,案桌上书写自家姓名地址,兔仙皮胡就应邀而至,倘若粮囤里光洁如镜的麦堆上有兔爪痕迹,就表明兔仙皮胡已经住进了家里。

在清末有个姓王的读书人,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偶然从一本前人的笔记上看到了兔仙皮胡的招祭方法,也不顾书上“切不可招,招之不祥,钱财满囤,阖家断肠”的警告,从邻居家里借来案烛香火,在月圆之夜招祭兔仙皮胡。

果然,兔仙皮胡应邀而至,在兔仙皮胡的帮助下,这个姓王的书生很快就发达起来,他张罗了一个老婆,然后购置了千顷良田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原来是穷困潦倒不惜性命,所以敢铤而走险招祭兔仙皮胡,现在发达了,富裕了,书上那句警告就不时地闪现在书生的脑海里,于是王家书生就求访高人,妄图驱逐兔仙皮胡。终于,他找到一个游方的道士,那个道士听完了讲述之后说只有一法可救,书生跪求,道士说你先要散尽家财,然后这般这般就可以保你全家无忧。

书生回家以后并没有按照道士说的散尽家财,而是用人骨熬油点灯,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看到了正往他家抬珠宝的兔仙皮胡,原来不是一个兔仙皮胡,而是一群形似兔子的动物齐心合力地抬了东西进粮囤,旁边有一长须老兔指挥,而且这只老兔能做人语。老兔说主人定是得了高人指点才能看见我们,不过看见也是缘,主人可有什么还想要的吗?那书生说没什么想要的了,只是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所以今夜特意设宴招待诸位。老兔听这话后便化为人形,那些抬东西的小兔子也纷纷化成了七八岁的小孩,于是书生便引领他们来到一间事先准备好的屋子,里面摆好了各种精美的饭食,这群兔仙吃喝完毕之后,那个领头的就问书生,主人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那个书生顿时脸露狰狞,说你们死了,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说完便退出了门,命人四门紧闭,然后用求来的符咒封闭所有门窗,等到那些兔仙吃下的人油毒发作以后,纵火烧了这个房子,火燃烧了半夜在黎明前熄灭,那书生一打开屋门,就看见一道白光一闪而过,清点发现地上共有七具小兔子的尸体,唯独不见那只长须老兔,那书生大为紧张,可是,一过几年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个书生很快就松懈下来。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这个书生很快老迈,为一个独子留下这万贯家财后撒手而去,谁知道这个儿子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且还染上了抽大烟,很快就将家产败光了,他以前光听他娘说他老子是靠兔仙搬财才发的家,所以就缠着他娘要他爹当年招祭兔仙的方法,他娘被儿子逼得没法了,就顾不上老头子临死交代的事情,就把那本书交给了儿子。虽然家势颓废,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二百五儿子大张旗鼓地在村头招祭了几夜兔仙也没见兔仙入住家里的粮囤。就在这个败家子失望之际,有一个老头儿找上了他。

那个老头儿一见面就骂他,一边骂还一边拿棍子打他,说他这个不孝的儿子败光了他老子的家产,还败坏老子的名声,学别人招祭兔仙,不知道兔仙是邪神吗。败家子被打得晕头转向,后来好不容易等老头儿气消了,细细盘问才知道这个老头儿原来是那个姓王书生的师兄。

师兄?那个败家子有点蒙。是的,老头儿喝着茶点头,问那个败家子:“你知道你爹当年为什么那么快就发家了吗?”败家子说是兔仙给搬的。老头儿说,那是胡扯。

“你父亲当年读书得功名不成,遂上龙虎山和我一起在天师座下求道,天师他老人家见你父亲颇有仙缘,便传他经天纬地法术,可是你父亲无意中参出了‘六丁六甲运财术’,便偷偷下山,然后用这法术为自己搬来这诸多的财富,天师大怒,本意要给你父亲惩处,还是我苦苦哀求才放过了你父亲。不过,你前几天乱祭邪神,乱设祭坛已被天师他老人家知晓,所以要我来查看,贤侄,你还是赶紧撤了祭坛,安生过日子吧!”

败家子被老头儿这一番说辞弄得心神恍惚,赶紧撤了祭坛,款待这老头儿在家里住下。虽然说去了招兔仙的心思,可是败家子很快又打起了其他的主意,终于在一次酒酣耳热之际从老头儿的嘴里套出来:当年他爹为了感谢师兄在天师跟前求情,把这“六丁六甲搬财术”传给了这老头儿。于是这败家子扑倒在老头儿面前,恳求老头儿把这个法术传给他,老头儿做为难状说这个法术说得好听叫“六丁六甲搬财术”,其实叫“六鬼运财术”,这个法术可是极为阴损的,而且有伤人伦,还是不要学的好,当年你父亲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才使出这个法术的。

败家子说没关系,自古有云富贵险中求,只要能重振家风,什么都没关系。老头儿一笑说好吧,那我就教你,你要准备六具尸骨,然后这般这般这般。败家子一听两眼放光,当晚就一连掘了六家人的新坟,挖掘来六具尸骨,然后按照老头儿所教的方法施法,果然,当天晚上,本来好好的在屋子里躺着的六具新鲜尸体全不见了,在天明前又重新回到了房间里,身上戴满了金银首饰和各种珠宝。这个败家子一看大喜,把这些东西都捋了下来,然后美美地去抽了一顿大烟,可是,这些东西没怎么折腾就没有了,于是这个败家子就又施法让这些尸体再出去。可是一夜过去了,那些尸体还是横七竖八地躺在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就这样接连几夜都没动静以后,那败家子急了,又去找那个老头儿。老头儿嘬着牙花子说:“哎呀,这个可难啊,这个尸体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你要重新去找尸体!”

听了这话,这个败家子有点傻眼了,他到哪去找那么多鲜活的尸体啊。不过这个老头儿后一句话救了他:“有个方法,倒是可以一劳永逸,替你炼制这六鬼。”败家子大喜过望,问什么方法。

“别人的尸体只能用一次,可是你直系血亲的尸体却是可以反复使用,他们可以替你反复搬财。”老头儿说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方法。

这个败家子有点傻了:“我去哪里弄血亲的新鲜尸体啊,我老爹的尸骨都化了几年了!难道要我……”他恶狠狠地比画了一个手切刀的姿势。老头儿听闻这话就勃然大怒:“我只是这么一说,我可没有让你去杀人取尸啊,这么违逆人伦的事情,简直,简直……”老头儿气哼哼地不顾败家子的再三挽留,执意离开了他们家。

败家子无奈,只好跑了上百里去寻访刚埋下的新鲜尸体,不过好几次差点被人逮到,那些搬过一次财的尸体,就堆在房子里,而且尸体日渐腐烂,一股股臭气不时地飘出,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败家子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新尸,所以也没有进项,大烟一断分外难熬,浑身如万蚁钻心痛不欲生,终于他拿了一把刀,嬉笑着钻进了他娘亲的房里,就听见他叫了声:“娘,您就成全了儿的一世富贵吧!”

第二天,衙门接到保长报案,说是原千顷地主王家大少犯下了灭伦大案,一夜之间杀了娘亲、姐妹等六人,人证物证俱在,同时在王家搜出尸体若干,据查,全都是这段时间无缘无故失踪的人口。这几乎是惊天大案,震动朝野,直达天庭。最后,败家子被判处腰斩之刑,破了雍正年以后犯人无腰斩之刑的规矩。就在败家子被腰斩的当天晚上,在一处荒野里,有人看见一个老头儿在七个小土堆之间拜月而哭。

他这番故事讲得鲜血淋漓,让人不寒而栗。我勉强笑着说:“你真有讲故事的天分,这个鬼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的导师,他的祖上就是当年庭审那个败家子的县令。”宋旭东面无表情地说。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看他的表情好像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人都说风是雨的影,说不定还真有这么回事,但绝对不是什么“六鬼搬财”,说不定王姓书生只是一个盗湿墓的贼,专门扒人寿衣的那种。可能是处理尸体的时候没有注意,被人发现了,所以才有鲜尸六鬼搬财术。当我说出自己的推断时,宋旭东笑了笑,说还真让你蒙对了,这个故事其实是盗墓圈里最神秘一家的一则轶事,但是因为时间久远,其中难免有演义的部分。

“是哪一家啊?”我问他。他笑了笑说回头你就知道了。靠,我鄙视他吊我胃口。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传来了阵阵锣鼓声,嘈杂的人声也渐渐多了起来,抬眼望向前,只见远远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多了起来,手里或持着黄裱香袋,或是擎着从秋稷寺里求来的护身符。

秋稷寺又称东岳庙,位于新郑市东北十五公里龙店镇东部沙岗上,始建年代无考。据新郑出土的几通石碑碑文记载,唐武德四年复置苑陵县,开国元勋尉迟敬德、郭子仪重修东岳庙;宋淳化五年(994)乡老胡尧、谷子、林师政来此悟道,重修东岳庙;明嘉靖十四年(1535),高尚贤、高捷、高拱立有《重修东岳庙碑记》;清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光绪、宣统年间高官、乡贤道士修东岳庙的功德碑,以及民国时期北洋军阀政府总统徐世昌重修东岳庙碑记等。据传:东岳庙占地三百四十亩,坐北向南,建筑布局对称严整,三进院落,主体建筑有山门、中殿、正殿、后殿,附有东西侧院、钟楼、鼓楼等。山门面阔五间,进深十米,歇山重檐,内塑二宰臣。山门之后立有五十多通石碑,人称碑林。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尤其“鸟柏”最为名贵。传说是黄帝携常伯战蚩尤获胜,为纪念功臣常伯而栽的。正殿面阔五间,进深十五米,飞檐广厦,黄琉璃瓦屋顶,斗拱飞翅,金碧辉煌,内塑主掌民众生死的东岳天齐仁圣大帝,高丈余,铁铸鎏金,形象威武,是灭纣兴周英雄黄飞虎的化身。东西厢房内塑十大阎君,内有七十五司。后殿为寝宫,面阔五间,单檐歇山顶殿宇是供奉东岳大帝与帝后的所在,东侧为三贤祠,西侧是奶奶殿。最后北部十三层台阶以上是天帝阁。阁东侧院北部高处是特为人文始祖轩辕黄帝在此降妖治水而建的始祖殿,面阔三间,进深五米,重檐歇山顶,绿色琉璃瓦,金龙盘柱,彩画精妙。还有农宫殿、药王殿、火神殿、文昌阁、学艺屋以及道士寝房等鳞次栉比,气势磅礴。庙内钟鼓楼有七面大小不等的铁钟,晨钟暮鼓,声震沙乡,是新郑著名的道教圣地。可惜,这么辉煌的道观却烟消于历代战火之中,解放后依然残留各种的建筑达上千余间,但是又在各次运动中被逐渐夷为平地。因为秋稷寺是罕见的两教合一庙宇,也就是说寺内供奉了佛教、道教两个宗教,所以传说其地下有巨大地宫,隐藏有各个朝代秋稷寺所藏的镇观之宝,但是大多也是只闻其名。中原大战时期,著名的草包军阀张宗昌曾经涉足至此想要寻找地宫入口,但是很快被冯玉祥将军的部队赶跑。据传,抗日战争时期在日本投降后,有日本伤兵被遗弃至此,被道观中的出家人相救,伤愈后回国。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地百姓出资重修秋稷寺,曾传闻有日本友人捐助巨款,但是已不能恢复秋稷寺当年盛况。

如今的秋稷寺只有近千平方米的简单道观,但是每逢初一、十五,当地百姓就会到这里上香,而且每年一次的庙会更是热闹非凡,各种杂艺、百戏多不胜数,小吃零食琳琅满目,更有各种民间奇人争相献艺。

随着越来越走近庙会,热闹的人群也越来越多,通向秋稷寺的路口早已布棚林立,摊贩如云,各种各样的小吃,各种各样的把戏,舀糖人的、吹棉花糖的、贴字写花鸟虫鱼字的前面都是人头攒动,卖油炸豆腐的、杂碎汤的、夹肉火烧的上面是热气腾腾,还有卖孙猴面具的、跑江湖卖膏药的,就在我们沉浸在这一片乡土气息浓郁的庙会气氛的时候,前面忽然有人群纷纷向一个方向移动,还有人小声说:“去看啊,杀人了!”旁边有人立即打断他:“别乱说,是表演砍头!”一个老太太双手合十,核桃一样的嘴里一瘪一瘪:“作孽啊,那么小的孩子,活生生把头给砍掉了!”

“活人砍头?”我惊疑地看着宋旭东,只见他眉毛动了动,示意我们跟上那些向前涌动的人群。

就在离庙会不远的地方,一个白布围开的场子,四周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场子的正中间是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大点的年轻人星眉朗目,一张瘦削的脸庞,却穿了一件旧式的对襟大褂,初秋的天气已稍有寒意,而这个年轻人却依然是单褂。另外是一个约有十三四岁大的孩子,十分瘦弱,但是脑袋却出奇的大,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一颗豆芽菜上顶了一个大豌豆。

只见那大点的少年冲四周一抱拳,用一口黄河北的口音说:“各位伯伯叔叔,大娘婶婶,我们兄弟是外地人,为赶明年的马街书会提前来到河南,借这个庙会给大家表演一点家传的玩意儿,挣个吃饭落脚的花销,大家看了说好,就扔俩子儿,大家看了说不好,也千万不要骂,更别报案,因为咱们兄弟的玩意儿都是假的,犯不着浪费大家的两毛钱手机费!”他的这一阵开场白引起大家一阵哄笑。这才听旁边的人介绍,原来他们已经表演过一场了,由于太过逼真,旁观有带手机的乡亲当即报了案,警察过来之后发现是演把戏就走了。

本来想走开的,但是这番话却引起了我的兴趣:是什么表演能把这些连春晚魔术都骂个狗血淋头的观众唬得一愣一愣的?刚想问问宋旭东什么是马街书会,却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没影了。

正四下里寻找的时候,场子里一阵紧似一阵的暖场锣鼓又把我的目光吸引回了场中央。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已经换了短打扮的紧身衣服,腰间一条铜钉宽腰带,两人架势一拉显得分外精神,格外抖擞。

小点的那个孩子先上来铺了一块白布在地上,然后拿了两支胳膊粗细的檀香上来四下朝人打躬,大的那个用轻佻的语气说:“各位叔叔伯伯,刚才血淋哗啦吓着了大家,小辈用一个小把戏来赔罪。”说罢就拿起旁边的檀香往高处一举,眼角带着笑意对周围的人说,“那就是让这两支檀香来个近距离亲嘴!”他的话音刚一落地,四周便响起了轰然的大笑声。本来乡下人就是讲究个实在通俗,一说“亲嘴”这种暧昧字眼,好多汉子都咧了大嘴笑得开心,也不管媳妇在后面照背上使劲儿地拧掐。那些女孩子则是羞红了脸,轻轻地啐了一口。

“檀香亲嘴?”有意思,我也跟着傻呵呵直乐。只见那个大点的孩子很快就把两支檀香间隔三十厘米摆放在白布上,直起身子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愣了一下,他的眼光直直地朝我这边看过来,本来一刻也不停的嘴巴突然停顿了一下,大家也顺着他的目光朝这边看,全场竟然静了片刻。大点的孩子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就笑着打开了圆场,快步走回了场中央,然后低声朝那个瘦弱的孩子低语了几句,那孩子也快速地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回背后的小帐篷里拿出来一个小斗,可以看出来斗里面好似很多颗粒状的小丸。

我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我有点警觉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可是除了自己仓促之间借来的衣服稍微有点不合身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啊。

就在这时,听见场里一阵轰笑声,原来那两个孩子使尽了吃奶的力气,那两只檀香依然是稳稳当当地躺在白布上面一动也不动,那个大点的孩子疑惑地看着白布上躺的檀香,脸憋得通红。这时候就听见人群里有人说:“走吧,走吧,骗人的把戏有什么好看的?”那孩子恼怒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很坚决地掀开了白布,结果发现白布下面竟然有一大摊黄油,还有几根面条头,大孩子一看就来气了,狠狠地朝小孩子的屁股上踢了两脚,然后罚他点燃那两支檀香,手抓着扎马步蹲在东面,小孩刚好站在了上风头,檀香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慢慢地飘了过来,让人心里一阵轻松。这股味道貌似很熟悉,让我不由得想起来很多的事情,而且这个味道的确在哪里嗅到过,但是我的脑海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突然爆出一阵阵的喝彩声,我急忙探头朝里面看,顿时愣在那里,只见那张白布上布撒了一片黄豆,各个都做威武小人状,随着旁边大孩子手里面的小鼓做军士操演,时而一字长蛇,时而八字雁翔,随着大孩子的鼓点竟然在阵列变换之间嘬然有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布上的一切,心里一片茫然,这简直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身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有的声音分外刺耳:“撒豆成兵啊?”

那种甜丝丝的檀香味还在空气中弥漫,声声入耳的鼓点每一下都打在了心上,左右一看,大家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场子中间的那块白布,目光都直愣愣地盯在那里,似乎有点不对劲儿,怎么身边突然之间没有嘈杂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左顾右盼,而其他的人都似乎处于一种盲目的关注状态,我心里一动:“集体催眠?”

还没等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生根,就听见一声狭长而悠远的屁声,听得出来,是刻意忍耐了好久,但是不得不为的,那种肃穆的气氛一下被打破了,四周的人在愣了一下以后全都放声大笑,本来在白布上虎踞龙盘的黄豆战士们也被这一屁给吹掉了威风,全部瘫痪在那里。这时候,那个大孩子的手刚好重重敲在鼓面上,牛皮鼓面应声而破。而这个屁声的始作俑者,那个可怜的瘦弱小孩子还是蹲着马步,双手擎着那两支檀香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两眼含泪地说:“中午吃了个烤红薯!”本来就笑不可抑的人群此刻发出了更大的笑声。

那个大孩子手里拿着破了面的小鼓气得浑身直哆嗦,两眼发直,身体不断地颤抖着,而那个小孩子也低着头,差点儿哭出来。旁边的人此刻好像都也回过来神了,此刻也都三三两两地开始离开,只见那大孩子猛地一抬头,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个冤家,妨父克母,临了还拖累我,要你有什么用?”说罢回头就冲回背后的小帐篷,转眼又从帐篷里虎蹿而出,手里拎了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和一个大桶,一个箭步蹿到小孩面前打掉他手里的檀香,用地上的白布裹了那个小孩的脑袋,一把就按进了桶里,接着他手起刀落。那小孩子发出一声惨叫,一股箭也似的血水直喷射出去,喷得周围一阵血雾荡起。那小孩子头扎进了大桶里,两只瘦弱的小手支撒着露在桶外。

大家全傻了,包括我也傻在了原地,真是太快了,快得简直难以让人阻挡,从他冲进帐篷到裹头杀人,前后不过用了几十秒,等人群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后知后觉地发出尖叫声的时候,那个小男孩的血水已经流淌了一地,原本还随着血水喷射而抽搐的四肢不大会儿的工夫便软塌塌地耷拉在了桶边。

就在我怀疑只是一个魔术的时候,只见那个大孩子仿佛不解恨似的用刀狠狠地在小孩的脖子拉了几下,用手猛地朝桶里一按,然后猛地举起手来。只见半空悬了一颗脑袋,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紧咬,脖颈处还残留着淋淋漓漓的血液。

“啊!”人群里又爆起一阵惊呼声。好多老太太都直念佛,那个大孩子似乎也反应过来,回过了神,抱着那个人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凄惨,让周遭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似乎犯了不赦之罪。也不知道谁先开的头,有人开始往抱着头凄惨哭泣的大孩子身边放钱,不大会儿的工夫,各种面值的纸币林林总总放了一大堆。

哭了一会儿,那大孩子朝四周鞠了一躬:“各位叔叔大爷,您老一会儿还得做个见证,都先别走。”然后抽抽搭搭抱着孩子的身体和那个大桶往小帐篷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