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路,日瓦多吉的马队和我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一百米左右,我们的骆驼行动不快,他们也不怕我们会突然冲刺或者逃跑。走了没两步,陈团长道:“小古仁宝那,你小子过来。”
小古仁宝那一提缰绳,到了陈团长身边,陈团长道:“现在我请你务必想清楚自己该说的话,那可能对你的命运产生非常大的影响,所以我有个问题:你信不信我会把你交出去?”
小古仁宝那道:“我不信,因为你们还不知道那幅图的秘密。”
陈团长笑道:“你还真聪明,但是我也可以作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一定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我们,因为这是你手上唯一的砝码,交出来就完全没底了,是吗?”
小古仁宝那道:“就是这样,如果我告诉了你们,那么我还有价值吗?”
陈团长道:“小兄弟,我和你讲一个道理,我们来这里是要完成一次科考活动,而不是节外生枝地想要立大功,如果你以为我们袒护你的真实想法是为了立功,那就大错特错了。而且我也不认为你能提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所以很明显我们自己的任务看来比你要重要很多,这点我想你不会否认吧?”
小古仁宝那刚要回答,陈团长又抢在他前面道:“另外莫名其妙地袒护你,我们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毕竟这帮人手里的刀可都是真家伙,这点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小古仁宝那点点头,陈团长道:“那么我请你相信一点,我现在觉得袒护你是一件非常不合算的事情,因为首先你的秘密对我们而言并不重要。其次我们经费有限,没工夫,也没精力陪你在沙漠上瞎转,不过这匹骆驼我们要来也不算是屈了你,因为轮胎就是你们这帮人搞坏的,八个轮胎正好赔八头骆驼,我想你没有意见吧?”
小古仁宝那的表情开始有点不自然了,他似乎勉强想笑,但是怎么也没笑出来,道:“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陈团长道:“真奇怪了,我对你承诺过什么吗?”
小古仁宝那道:“你们说过只要我把东西交出来,你们就会保护我的。”
陈团长道:“罗子,把东西拿过来。”
我把棍子和织锦都交给陈团长,我认为陈团长这是吓唬他,而且我认为这个方法一点都不高明,出乎我意料的是陈团长居然真的把两样东西都交到小古仁宝那的手里,这下小古仁宝那本人也是目瞪口呆。
陈团长道:“现在你可以离开我们,那钱也不用你还了,请吧。”
小古仁宝那道:“你……你这是凶手。”
陈团长笑道:“你学得还真快,我不是凶手,而且我会告诉他们不准伤害你的,毕竟我不可能对你负责到天涯海角,不是吗?现在从各方面来看,我们是互不相欠了,请你走人,我们还要赶路。”
小古仁宝那道:“我……我……我,你们……”
陈团长脸一板,道:“我说了让你滚蛋听见了吗,你以为觍着脸皮跟着我们就没事了,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打出去?”
小古仁宝那道:“团长,我真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千万别把我交到那帮人手上,他们全是坏人。”
陈团长道:“你凭什么证明他们是坏人,你是好人,我还说你是坏人呢。别废话,赶紧走人。”
小古仁宝那点点头道:“好,那么我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总行了吧?”
陈团长没有说话,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古仁宝那是真急了,大声道:“我不瞒你们了,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们,但是请你们别把我交给日瓦多吉,行不行?”
陈团长这才笑道:“早这样不就行了,你有东西能掌控着我们,我们一样也能抓到你的小辫子,不过现在还不是你自己发挥的时候,我问你答,听明白了吗?”
小古仁宝那这回彻底蔫了道:“知道了,你问吧,但是如果我把什么都告诉了你们,你们还会把我赶走吗?”
陈团长道:“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你就是不说我一样可以把你赶出去,反正也不耽误我们什么!”
小古仁宝那道:“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陈团长道:“你们为什么要搞坏我们的车?”
小古仁宝那道:“为了让你们租我们的骆驼,不过你的车确实不是我们干的。本来我们是打算要这么做的,不过当天晚上我们却看到一个动物做了我们想做的事情。”
陈团长道:“什么样的动物?”
小古仁宝那表情很古怪地看了“火神”一眼,陈团长道:“你在胡扯什么,从这句话我就知道你在说谎。”
小古仁宝那道:“我真没瞎说,而且我亲眼看到这条狗自己打开了车门,因为当天夜里气温非常低,我看到它把车身上的冰锥咬了下来,然后依次插入车轮胎上。”
陈团长道:“我真想说你放屁,知道那是军用轮胎吗,用冰锥子能刺进去?”
小古仁宝那道:“冰锥子确实不容易刺进去,但是之前有人下来在车子旁转了一圈,我想可能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陈团长挨个从我们每个人脸上看过去道:“这个人是谁?”
小古仁宝那想说又不敢说,这时阿雪站出来道:“是我。”
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道:“为什么?”
这时阿雪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孩子气的眼神立刻就没有了,她指着何壮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我要想办法接近他,如果有车子,晚上我不可能接触到他。”
听了这话我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何壮则是毫无表情,也没打算替自己辩解的意思,这连陈团长都震惊,他看看何壮道:“壮子,你是不是打算对我说点什么?”
何壮想了想道:“团长,你应该知道,还记得我对你说的那三个人吗?”
陈团长又以无比震惊的眼神看了看阿雪道:“你的意思是她……不会这么巧吧?”
何壮道:“没什么巧不巧的。还记得那个预言吗?它早就说明了我们是会相遇的。”
陈团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阿雪,你这么做代价是否有点大,难道你就非要到沙漠里问他吗?”
阿雪看了看何壮道:“难道团长知道吗?”
何壮点点头道:“没事,你说含蓄点。”
阿雪点点头道:“这件事情我没敢随便问,直到看清楚了标记我才敢问的,因为那个预言。”
陈团长深深吸了口气道:“也难为你们两个了。”
阿雪道:“车子确实是我弄的,你们知道我能和动物沟通,而且我可以通过感应来控制动物的行为。阿爸留给我的东西里有可以改变物质特性的机器,所以我先把轮胎橡皮分解,让它软到一定程度,然后控制火神将冰锥插进轮胎里,这样一来气不会立刻漏出,等到了早上,温度变高,冰锥一点点融化,气只会一点点漏光,所以你们都没有感觉。”
马天行似乎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道:“阿雪,你心眼儿怎么这么好使?和我之前认识的不一样啊。”
陈团长道:“人家一个小姑娘能在唐古拉山上生活十几年,你行吗?别小看任何人,否则肯定会吃亏的。”
马天行道:“说的也是,看来小雪除了对一些世俗事物不太具备处理能力,在保护自己这点上是绝对不需要别人操心的。”
陈团长道:“小古仁宝那,现在继续我们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跟我们混在一起,虽然这个轮胎不是你搞坏的?”
小古仁宝那道:“我们需要运一样东西,不过这个东西必须通过日瓦多吉的地盘,他肯定要阻拦的,所以加入你们这里面好掩人耳目,但是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陈团长想了想道:“你说的肯定是那把剑了吧?”
小古仁宝那道:“没错。”
陈团长道:“可是剑呢,你到底把它藏在哪了?”
小古仁宝那道:“东西还没有拿到。”
陈团长道:“小伙子,你不是又在骗人吧?”
小古仁宝那道:“真没拿到,因为还没到地方,要不然这么大个东西我往哪里放呢?”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骆驼带的基本都是我们的物品,古仁宝那的东西非常简单,绝对没有可能藏下一把剑。
陈团长道:“最后问你个问题,那把剑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小古仁宝那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我父亲让我做的,里面有很多内情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这可能是一件古董吧,用来换点钱。”
他的回答基本还算是诚恳,陈团长道:“算你聪明,要不然我真把你交出去。”
小古仁宝那似乎长长吁了口气。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各坐一堆,日瓦多吉派他的手下给我们送来了一罐他们自己酿制的酒,不过因为我们确实没有人喝酒,所以婉言谢绝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让人送了一大块烤肉来,新疆的烤肉全国驰名,在他们烤制的时候香味就差点让我们窒息了,只见送到我们面前的烤肉通体金黄,皮酥油厚,似乎都透明了,光看一眼就让人食欲大增,不过在巴颜喀拉山我们喝过米酒,这次多了个心眼儿,马天行道:“这样我先吃,如果有毒,那么毒我一个。”
说罢,他坚定无畏地撕了一大块肉吃了起来,没一会儿工夫那块肉就垫了他的肚子,我们疑惑地看了他半天。马天行道:“哥几个放心吃吧,我蹚过水了,特别安全,你们记得都欠我一个人情啊。”
我们故意不理他,拿着烤肉就吃。马天行道:“行啊,我以后可不再干这种傻事了,当好人还没人承认。”
陈团长道:“我们就够照顾你的了,到现在没值过夜,替我们尝尝毒药也没什么好吃亏的。”
大家都大笑起来,吃过饭马天行和陈团长抽烟聊天去了。因为这里已经接近楼兰遗址,戚院士从早到晚都在思考科研手段。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地上,看着沙漠的星空,只见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上一闪而过,我听见阿雪轻轻叹了口气道:“罗哥,你还在怪我,是吗?”
我道:“我怪你什么,只是我在想这件事情你不应该瞒着我,而且你更不应该以我做接近何壮的借口,阿雪,我觉得这是件很卑鄙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重的话来,不过我现在确实觉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火需要发泄。阿雪却平静地道:“我知道你可能在那天晚上看到了我的一些行为,所以对我有了误解,但是事情确实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和何壮之间的关系确实不能让你知道,这是为你好,任何知道我们背景的人都有可能惹上大麻烦。”
我道:“你骗谁,团长就知道何壮的背景,难不成他会倒霉?”
阿雪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罗哥,不是我诅咒团长,他不会有善终的。”
我惊得一下就坐直了身子,阿雪道:“如果你自己去问团长这句话,他应该会告诉你我说得不假,我们天生就是拖累人的那种人,所以我们不应该和你们在一起。但是天意如此,我们谁都违抗不了。还记得我的父亲吗?本来我早就该死,也只有他才有能力将我救出来,但是最后他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阿雪说到这里,表情已变得悲伤起来。我道:“我小时候看过一个电视,叫《中华英雄》,那里面的主角就是所谓的天煞孤星,难道你们就是这样的人,任何接触你们的人都会倒霉?”
阿雪道:“和那个也不完全一样,我们虽然有宿命的东西在里面,也有一些巨大的无可逃避的力量存在其中。但是请原谅我,我不能告诉你这些,如果你知道了只会有不幸的结果。”
我道:“可是团长怎么办?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
阿雪道:“团长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他绝对逃避不了。”
我终于明白了7年前陈团长带我去乔主任家办案子的时候,对我说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宿命,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难过。阿雪道:“罗哥,真的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但是我真的不能拖累你。”
人一旦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且又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胆量总是比平时大些,头脑也比平时糊涂些。当我知道了阿雪并不是因为和何壮有什么说不清的事情,情绪就平复了很多,但是也立刻变得豪情万丈,因为我怎么能丢下自己喜爱的女孩子,一个人独善其身呢?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道:“阿雪,如果你有难,那么我会替你承担;如果我有难,只要是为了你而付出,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我鼓足勇气将心意表露了出来,阿雪似乎害羞地低下了头,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她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呈菱形的类似于金片的东西递给我,我接过手感觉并不是金属,因为它很轻,轻得几乎没有分量,但是异常坚固。
阿雪道:“这是我们族人的圣物,也是保平安的平安符,希望它也能保你的平安。”
我不敢小视,小心翼翼地戴到自己的脖子上,只觉得这个东西接触到颈部的皮肤有一阵清凉的感觉,而更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它居然立刻和我的皮肤结成了一体,似乎长到了我的身上一般。
我道:“谢谢你,不过我却不知道送你什么好。”
阿雪笑道:“不需要了,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算我还你的人情吧。对了,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罢她把外套揭开,只见她身上居然文着和何壮一模一样的文身,只是她的脑袋和耳朵上没有这些文身,我道:“怪不得那晚你会脱衣服,原来是在比对图案啊。”
阿雪笑而不语,靠在了我的肩头。
之后我们又聊了很久,这才准备回去睡觉。到了帐篷,遇到了马天行,他道:“怎么,小两口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我道:“别瞎说,我们可从来没有过仇。”
马天行道:“看到你们这么投缘,哥也替你们高兴,既然能有缘分,那就好好把握住。”
他很少这么正经说话,搞得我一时有点不适应,过了一会儿我道:“马哥,刚才从小雪和我说的话来分析,团长以后会惹上大麻烦,你相信吗?”
马天行道:“相信,因为以前无意中听团长说起过这事,何壮为什么对团长会这么拼命,好像也是因为团长帮了他什么大忙。”
我道:“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情,问小雪她也不说。我就担心万一麻烦来了,团长不愿意告诉我们,那才是真麻烦。”
马天行道:“你这就是多操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了我们都是浩然正气之辈,岂能被那些阴谋小鬼占了上风?我不信团长会遇到啥大麻烦。”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稍定,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日瓦多吉就一个人走了过来道:“陈团长,我提醒你们一句,再往上走你们可能有麻烦,要想清楚了再走。”
陈团长道:“那你能告诉我们该如何躲避这个麻烦吗?”
日瓦多吉道:“如果你们是去楼兰,那么不可避免。”
陈团长道:“我们恰恰就是要去楼兰,看来我们是回避不了了,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走。”
日瓦多吉叹了口气道:“我是为大家好,如果你们不听,我也没有办法。”说罢掉头走了回去。
陈团长道:“把家伙都准备好,路上大家各自小心一点。”
我们将武器都上满子弹,结果才走了半天,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叫声,火神立刻警觉起来,昂着脖子对天汪汪狂吠着。就在这时,突然见到远处的沙地上一头狼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它的鲜血已经喷涌而出,能清楚地看到它的肚子被划开。接着一头巨大的魔鬼巨猪一跃而出,死狼掉在地上,它低着头用嘴一扯,就将半截狼身子撕扯而下,仰脖鲜血淋漓地吞了下去。伴随一阵狼的嘶鸣,后面四五头狼也追了上来,它们将魔鬼巨猪围在当中,都龇着牙,低声呜咽着。
巨猪似乎根本就对这些处在食物链顶端的动物不屑一顾,看都没看它们一眼,自顾将蹄子下的那头死狼很快吃完,忽然昂着脖子冲天狂吼一声。
它的叫声和家猪野猪差不多,只是声音更响,也更加刺耳,我们虽然离得很远,但是也觉得耳膜被刺得隐隐作痛。而那些狼立刻夹着尾巴四下散开,戚院士道:“真奇怪了,沙漠里应该不会有狼吧?”
陈团长道:“这里的事情已经怪到姥姥家去了,连魔鬼巨猪都有,那么来两头狼是很正常的。”
马天行道:“不错,而且还有一种能吃魔鬼巨猪的动物,我就想不明白那会是什么样的动物。”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黑衣人忽然跃了出来,他举起弓箭,对着巨猪的身体就射,箭身立刻完全没入巨猪体内。
我们身后日瓦多吉那群骑士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他们纵马就向前冲去。巨猪看来也被惹恼了,立刻掉转身子,向黑衣人赶去,黑衣人一声呼哨,转身就跑,眨眼的工夫一匹纯黑色的骏马就从土坡下冲到了黑衣人身旁,一人一马就像心有灵犀一般,速度、动作配合得完美无缺。黑马身形稍慢,黑衣人左手一按马臀,冲天而起,坐到了马背之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滞。黑马立刻迈开步伐,如飞一般向前疾冲而去,速度之快让我立刻联想到了《射雕英雄传》里的汗血宝马,而日瓦多吉他们似乎也知道以他们胯下的马想要追到黑马难度不小,所以都勒住了缰绳。巨猪的速度虽快,但是没跑两步就踉跄起来,看来黑衣人射出的箭上十之八九有毒。
日瓦多吉看看已经跑成一个黑点的人,又看看那头巨猪,叹了口气朝巨猪一指,带着手下向它赶了过去。而巨猪则踉跄了几步,噗地栽倒在沙地里。
就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感叹世事无常的时候,一个人穿着厚厚的皮袄,戴着墨镜已经骑马来到了巨猪身旁,他似乎朝我们望了一眼,立刻下马蹲到了巨猪身旁,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用力一扒,一股黑色的血液喷得老高。那头巨猪又叫了一嗓子,但是声音已经弱了很多,然后用力摆了一下身子,却没有站起来。
日瓦多吉走到那人的身旁,他举起那支沾满了毒血的箭,摇了摇头,日瓦多吉异常愤怒地踢了一脚沙子,接着他一个人翻身骑上马,向我们这里疾驰而来。陈团长道:“大家小心,我估计这人要过来闹事了。”